1. 首发文学城1
    清泽湖畔。

    这个季节正好落在蝉鸣的尾声,不久前接连下了三天的大雨,空气中现在还带着几分凉爽。

    锦川中学暑期开设了夏令营,部分被锦中拟录取的准高一学生,在家里猫嫌狗憎,就被父母报名后塞进夏令营里。

    今天三班的活动正是清扫清泽湖。

    这会儿清泽湖边上聚集着不少学生,少年人三三两两结队,手里都拿着打扫工具,一边说笑打闹一边拾捡地上的生活垃圾。

    “你们听说过清泽湖的事情吗?”收拾好垃圾,一个少年神秘兮兮地对四周的同学说。

    十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好奇心旺盛的阶段,他这么一开头,顿时有不少人追问:“好啊你许航,还卖上关子了,快说说是什么事?”

    “我知道!”人群中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扬声举手,在众人的注视下指向清泽湖中央修葺的凉亭:“网上都说,清泽湖下边镇压了一条龙!”

    “喏,就在那座凉亭下边。”

    大家忍不住朝凉亭看过去,咂摸着嘴有些失望,原来是这么个事,他们中不少人都听说过这个传言。

    “切。”当即有人表示扫兴,“锦川谁不知道清泽湖下边有龙啊,这都多少年前的传闻了。”

    一开始挑起话头的许航伸出一根手指来,当着大家的面晃了晃:“nonono~我可知道其中的内幕!”

    像是怕他们不信,许航拍拍胸脯向他们保证:“清泽湖是在我七岁那年人工挖掘的,当时负责这项工程的正是我爷爷。”

    清泽湖是十年前建成的,地段就在锦川市中心,这周边经济一直以来都十分繁荣,左靠世纪城,世纪中心左边又是远近闻名的灵妙观。

    这地方从挖掘的那天开始,各种玄之又玄的事就开始层出不穷地发生,这整个片区在锦川是出了名的神秘。

    提起清泽湖的传说,就是狗来了都会好奇地听上一耳朵。

    虽然大家都还没正式开学,但经过这几天在夏令营的相处,所有人都知道许航的家境很不错,他也不是个爱撒谎的人,如果他爷爷真的是当时清泽湖的负责人……

    “那你快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内幕?”马尾辫小姑娘米雅雅又激动又好奇。

    许航转身踩上身后的长椅,居高临下,满意地看着同学们好奇的视线,伸手老神在在地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跟电视剧里说书人似的开口:“据说啊,原本那条龙不在清泽湖,而是在世纪城里!”

    他站在高处,说话的音量很大,动来动去影子飘忽,长椅前后都有座位,两边共享同一个靠背,许航站在前边,大家视线被他吸引,都没注意到后边还躺了个人。

    崔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瞧见对面背着他黑压压围了八九个人,困意都惊得丢了几分。

    少年人头发意外留得很长,白白净净一张脸暴露在阳光下,唇红齿白,身上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长袖长裤,胸前的口袋上挂着一支笔,白色的衣摆有股皂角香,令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干净的宣纸。

    柔软,普通,仿佛绵密的细雨落入春池一般自然而不起眼。

    当然,不惹眼的前提是不看他那张好看的脸。

    “哈——欠。”少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打了个哈欠,揉揉被长椅咯疼的脑袋,崔砚默默挪动着站起来,随后望向喋喋不休的许航。

    崔砚习惯性抽笔在指尖绕来绕去,转得跟花似的,听许航声情并茂地讲故事。

    “你们可能不知道,世纪城其实是锦川最大的风水局。”许航神秘地压低声音:“其实像我爷爷他们这种搞建筑的,多多少少都会点风水上的东西,在他们业内,都把之前的世纪城叫做……‘官才城’。”

    官才官才,棺材的内涵叫法。

    世纪城的主体建筑四方而落,自南北方向呈现长方形,而稍短的两侧又被设计成了拱形……这看上去不就是个妥妥的巨型棺材?

    许航:“据说在锦川发展起来,这块地方是座巨大的坟场,呃……用古战场来形容可能更恰当一点。”

    大家都是学过古代史的,能被锦中拟录取也不会脑袋空空,知识在脑海中搜索一遍后,米雅雅双眼发亮:“你说的是三千年前那个付国?”

    锦川在三千年前曾是付国的国都,这个国家在历史上只存在了短短的八十年,随后就被匈奴的铁骑踏破,最后一战惨败后国都被屠城,下至百姓上至君王无一生还。

    而付国最后一任皇帝,则自刎于宫墙之上。

    “皇帝,那可是天子,自古以来殉城的皇帝也只有这么一个,据说在他死后付国龙气就被永远镇压在了地下。”许航用手指了指脚下。

    天子惨死,龙气动荡,这么些年这条龙被压在下边怨气一天大过一天,只等一个契机就能破土而出。

    “60年7月我刚满七岁,锦川先是地震后是暴雨,短时间内又出现了传染速度极快的病毒,虽然当时我年龄小,但还记得政府焦头烂额的样子,当时发生的天灾半年也没得到解决,直到后边清泽湖建成。”

    “传言是那条龙醒后作祟,被高人从世纪城引入清泽湖,这才搞定它。”许航如是说。

    他故事讲得不错,绘声绘色,气氛营造的非常到位,即使是在大白天,还是听得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米雅雅搓了搓胳膊,发现故事的遗漏,“等一下,为什么引入清泽湖就没事了?这跟世纪城棺材的形状又有什么关系?”

    许航故事讲得零碎,一些细节也衔接不上,经米雅雅这么一问,大家也觉得漏洞不少。

    许航被问得直挠头,显然无法作答,最后只摆摆手打哈哈:“这些我爷爷都没告诉我,你们要是想知道,我周末回去问问。”

    大家都当他在吹牛了,于是一扫方才的惊悚,有人开玩笑:“得了吧你,我听说过的清泽湖的传说有不下十八个版本,你这一版稍微有点一般。”

    “我可没随便编故事!”许航嚷嚷。

    但同学们追问世纪城更多的细节,许航又的确知之甚少,于是这个话题就这么匆匆结束了。

    讲完故事,许航正要从椅子上下来,米雅雅眼角余光注意到长椅背后有人,于是出声提醒:“许航你背后好像有人,小心点别踩到了。”

    许航一惊,连忙向后看过去,没成想还真见到有人。

    大家视线挪过去的时候,崔砚正好转身背对他们伸了个懒腰,他没跟大部队一起拾捡垃圾,一个人游离在边缘,忙活一早上后腰都有点麻木了。

    崔砚没打招呼,也没说什么话,等大家都注意到他的时候,人已经走出好几米远,准备重新找个长椅歇会儿。

    少年身量修长,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行走也慢慢悠悠,正午的阳光从树梢照下来,影影绰绰地落在他肩头。

    大家微微吸气。

    单凭个背影就能窥见几分好颜色,有个男生忍不住问:“那个女生也是夏令营的?”

    这会儿临近十二点,清泽湖边上没什么人,大家回想着,但却不记得有在班上见过这么个同学。

    许航一贯消息灵通,他脑子活泛,很快就记起来崔砚是谁,开口的语气稍微有些迷幻:“呃……他好像是个男的。”

    “男的?”询问的那个男同学一嗓子吼出来差点破音,“他看上去头发比米雅雅还长,怎么会是个男的?”

    “我也不知道啊。” 许航两手一摊:“可能有什么原因吧,要不你去问问?”

    说话的男生摆摆手:“别别别……”

    夏令营开班到现在也有半个月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跟谁都能交上朋友的时候,三班二十来个人基本都互相说过话,但除开许航还真没人对崔砚有印象。

    不主动社交,也会尽量避免被动社交,崔砚走到哪里都在努力做个透明人,他这样做的效果也十分拔群,现在去班上问一圈,怕是连带班老师可能都对他的印象不深。

    许航能知道他的名字,还是因为开班报道那天他特意早来了半个小时,想当第一个到班上的人,却没料到撞见比他更早一步的崔砚。

    当时对方脑后扎起长发,许航一时间社交技能发动,还将崔砚误认成了身材高挑的女生,开口就是一句“小姐姐”,直到崔砚转身开口,许航看清了少年的模样,这才发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他尴了个尬,又见崔砚看上去社交兴致不高,最后非常识趣地默默滚到了一边。

    等在班级名册上签到的时候,许航看到在他之前的“崔砚”二字,这才知道对方的姓名。

    他见过崔砚的正脸,无论哪个年纪的人都是爱美的,许航原以为崔砚这样的人会在整个夏令营掀起不小的浪潮,但却没想到对方后续在班上却像是个透明人一样,这还让许航费解了许久。

    后来夏令营的活动正式看开展起来,许航交到许多新朋友,时间都被占据,这才将崔砚的事情抛诸脑后。

    对于自己掀起了怎样的风波毫不知情,崔砚手里提溜着装垃圾的塑料袋,在另外一头的长椅上躺下没多久,日头愈发烈起来时,代班老师见时间差不多,叫班上的学生结束准备集了。

    三班总共二十八名学生,大家统一将自己的垃圾袋丢在集中处理的地方,等老师检查完打扫的区域后,再挨个清点人数。

    人一集中起来,学生交头接耳的动作就开始变多,米雅雅偏头问许航:“我记得早上集合的时候,老师说午饭统一吃,你知不知道待会儿咱们会去哪里?”

    许航咂咂嘴,摸着下巴道:“不清楚,周老师没有提前通知,但我想肯定不会太远,毕竟咱们还得走着去,不然大家在这儿捡垃圾累了一上午,还得走老远去吃饭,谁来了都顶不住啊。”

    人群之外,被遗忘的少年缓缓走过来,站到最后边刚巧听见自己的名字。

    “崔砚……”叫到名字发现没人回应,于是代班老师扬声又叫了一遍:“崔砚!”

    “到。”

    清亮的少年声线压住将起的骚动,周老师重复清点了一次,见全员到齐,于是道:“下午是大家的自由活动时间,但只能在灵妙观周围走动,学校已经跟灵妙观负责人沟通过,大家的午饭也会在观里解决。”

    前边的学生听完高兴起来,嘴里一时间叽叽喳喳个不停。

    “我爷奶比较迷信,两人都经常去灵妙观烧香,早上他们出门的时候我好像听说今天灵妙观有什么活动。”许航说。

    米雅雅想了想,转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恍然道:“呀,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

    七月半,民间传统的鬼节。

    话题逐渐开始往灵异方向跑偏,二十几名学生的脸上都带了点跃跃欲试,周老师见状拍拍手,道:“大家准备出发,排好队形别走散了。”

    灵妙观就在清泽湖边上,距离不过一公里,中间隔了个世纪城,穿过去就能见到在门口排着长队的人群。

    看着观门口的人山人海,有学生感叹:“好多人啊。”

    周老师让三班的学生原地待着不要动,自己越过人群,找到门口正在等待的小道士交涉。

    作为目前三班表面上的灵魂人物,大家纷纷凑过去问许航:“今天怎么这么多人,灵妙观在搞什么活动?”

    信这些的是许航爷奶,他自己本身倒是不太感兴趣,一知半解的也不知道怎么说,于是就悄摸趁老师还没回来,随机戳一名排队的老爷爷。

    “大爷,灵妙观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许航自来熟地套了两句近乎,随后开问。

    大爷笑呵呵道:“今天七月半,灵妙观施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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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崔砚站在二十多人的右侧,靠近灵妙观的香客们,两人交谈的内容他听得一清二楚。

    崔砚是早产儿,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大病没有但小病不断,一直到四岁都还没办法独立上幼儿园。

    他外婆是灵妙观的常客,爷奶的爱好职业也跟迷信二字多少沾点关系,崔砚出生在清明节当天凌晨四点,时间十分敏感,于是外婆跟他爷奶一拍即合,背着他爸妈带着四岁的小崔砚去戳了耳洞。

    崔砚的外婆说,他出生时间全阴,这样的命格偏偏是个男孩,只能戳耳洞,蓄长发,当成个女孩儿来养,以做到瞒天过海。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他外婆做的这些奏效了,往后的日子里崔砚的身体果真好了起来,只偶尔生些小感冒,直到顺利进入幼儿园。

    崔砚的好转肉眼可见,以至于原先对他外婆的作为十分不理解的父母,过后也不再反对。

    对于灵妙观,崔砚更是常客,以往外婆身体还硬朗时,他逢年过节总会被拉着来灵妙观拜一拜,以求来年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如果许航再细心一些,就能发现灵妙观门口的功德碑上,捐款前两行的善信名单里,就有崔砚的名字。

    施孤?崔砚听见这两个字动作微顿,他倒忘记今天竟是七月半了。

    于是暗叹一声倒霉。

    那边周老师很快带着灵妙观的小师傅走了过来,老大爷明显认识对方,于是拱手招呼道:“忘凡小师父。”

    忘凡拢住双手同样颔首回礼:“冯施主。”

    夏令营跟灵妙观有合作,忘凡在大家好奇的视线下微微笑了笑,随后领着三班的人往灵妙观里走去。

    四周排队的香客看过来,见一群学生越过人群而去,私下问询几声后也没再关注,都将心思放在了灵妙观的施孤上。

    崔砚不近不远地跟在队伍末端,周老师看见有心想提醒两句让他别掉队,但估摸着他观察过的学生性格,也知道崔砚生性比较孤僻,好在并不叛逆,思索后也就不再管,只是注意力稍稍多放些在他身上。

    正因为崔砚走在队伍最后,忘凡才没注意到他。

    许航没来得及再问问那大爷施孤是个什么,这边就不得不重新跟上大部队,但他心思活络,眼珠子一转就摸索到了队伍最前头,跟在周老师和忘凡身后。

    忘凡是个脾气很好的小道士,他也不比这些学生年长几岁,余光注意到许航好奇的视线,便回头笑着问:“这位同学有什么想问的吗?”

    突然被提及,许航对上忘凡的眼神,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学着刚才那老大爷的动作,做了个不伦不类的揖,顶着周老师的目光问:“那个……我看今天灵妙观很热闹,所以想问问施孤是什么意思?”

    忘凡恍然,随后朝主殿门口的大香炉看过去,尽量用他们能明白的词汇概括:“历来七月半都是鬼节,诸位家中每到这天都会祭祖,应该也有所了解。”

    “施孤,施的是那些无人祭奠的孤魂野鬼。”

    大家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忘凡围在中间,崔砚不紧不慢地站在外沿,闻言看向殿门前的香案桌与香炉。

    那香炉大约四人环抱,中央已经点上了数不清的香烛,案上贡品种类繁多,像是一场小型法事,背靠灵妙观供奉的主神斗姆元君,前边信徒排列开来,香炉中已积攒了厚重的燃灰,显然已经经过了数轮祭祀。

    如果不是外婆最近身体不太好,而崔砚又被爸妈塞进了这个夏令营交朋友,今日正午施孤的香客中也该能见到他们两人。

    说多了就是迷信,所以忘凡没有延伸开说。

    实际上施孤对于道观来讲只是寻常的布施行为,以慰今日鬼门开后游荡的孤苦野鬼,但香客加入一方面算是替自己积阴德,另一方面也是在替家中已故长辈考虑。

    希望施孤后,孤魂野鬼不会再争抢自家长辈的供奉,能多加照应更好。

    而崔砚跟他外婆每年参与灵妙观的施孤,更多的是为了崔砚自己。

    多积攒阴德,与神鬼交善,望他诸邪莫侵。

    夏令营组织这一次的灵妙观活动,是因为灵妙观已经在近几年发展成了锦川的地标,也算是政府扶持的项目,其建筑也处处彰显中式美学,飞檐,吞脊,月梁,斗拱……很适合带学生来感受一下。

    周老师在建筑方面多少有些了解,原本备课也是准备给学生讲讲灵妙观的建筑,但没想到许航开头之后,大家对传统道教的兴趣空前,忘凡被缠着讲了些道家尊神的来历与事迹,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听忘凡讲了这么多故事,许航伸手指了指主殿的方向,问:“忘凡道长,那里边是哪位……”尊神?

    但他话还没说完,一只手从侧后方伸出,将他举起来的手给压下,许航没来得及看是谁,对方很快就收回了手,他只看见了一晃而过的白。

    忘凡见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对着主殿的方向双手抱拳,与眉齐平,随后躬身长揖,口中念念有词后道:“……元君莫怪。”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忘凡的动作,忘凡结束后才转身对许航说:“不可对尊神不敬。”

    这说的是许航刚才手指神明的动作,他后知后觉地挠挠头,对忘凡尴尬道:“不好意思,我没有不敬的意思……”

    忘凡摇摇头,反而安慰他:“没关系,我已经替你道过歉了,元君脾气好,不知者不罪。”

    他说的玄乎,刚才的动作和态度也十分唬人,纵使大家生长在红旗下,坚信建国后不许成精,也不由得有些犯怵,于是纷纷手脚规矩起来。

    许航立刻连话也不说了,缩在人群中间,在心里对主殿上供奉的神明说了一万句对不起,随后视线忍不住在后边寻找起来,余光瞥见留着长发的少年。

    刚才把他手压下去的人……是崔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