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里,大婚过后的萧华长公主心情舒畅,把着年少时压着的那口气总算是扬眉吐气了,好歹是让李荣享有惊无险地熬了过去。
打春过后,年节一出,李荣享眼瞧着长乐十六岁的生辰就要到了,越发出落得一朵花似的娇艳无比、清丽无双了,李荣享觉得他这一口气都快要勾得上不来,再也是熬不下去了。
“先生,你就是把那日历头掰烂了有甚用,你敢去长公主那里提一句吗?”墨染瞥了他家先生一眼,瞧那窝囊样,可哪见对敌时的血腥煞气。
李荣享若有那个胆量,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他是没怎么见过亲娘的,但萧华长公主在他心里胜似亲娘,不,亲娘老佛爷!
“那封端砚瞧着简朴些,墨却是极好的,自带檀香味,难得又是雕琢成佛手状的,周公子应是极喜的,”
墨染明白他家先生的意思,这是要走枕头风路子。
这些年他家先生没短着往周灼那里送东西,又因周灼这人清心寡欲的,给周灼送东西最是不好送的,大金大银这等子俗物等闲入不得周灼眼的,也是难为他家先生了,不知道哪个老鼠洞里掏出来的,总能弄到些既雅又尊的东西来。
这次送去,怕是要经周灼的嘴,给萧华长公主那边提个醒了,做为长乐的娘家,是时候该备起来了,不好他这边眼巴巴地望着,那边一点儿行动没有啊。
这两年里,他与长乐虽是从未分开过,日日都能见,但比着大婚后的夫妻还是不同的,这世间相爱之人,哪怕一缝一隙都是不能容得,何况李荣享盼了多年。
杨易宁和赵荟莲那对,连着第二个孩子都有了,欧子嘉和柳英眉也见了喜信,他这边还是只能看着长乐,半点不敢多作为的,想想怎能不心痛啊。
这日陪着长乐去南山放了纸鸢回来,正是晚饭时候,两个人才入了长乐的院子,就遇到堵门来的周灼那处的小童。
“我家公子请隐王千岁用过晚饭后,去他那里的竹亭饮茶。”
李荣享听得眼前一亮,心里大体明白周灼叫他去做什么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连着送了周灼几次礼,周灼既是收了,依着周灼的人品定会帮他,这次请他过去定是有了眉目。
李荣享心头一喜,连着晚饭都多用了一碗,看得长乐掩帕而笑,“也不知你烦了周叔叔多少回,周叔叔竟没恼了你。”
“周公子哪会恼了我,他人品最是厚道,”要不怎么会入了丈母娘的青眼。
他家丈母娘和他基本属于同一物种,自己厉害得什么似的,心狠又黑,在择偶的时候反倒喜欢那种心地纯善、质朴温润的,这大概不太令人好理解。
长乐也知道李荣享急的什么,到底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不好看着李荣享火上房,她这还坐壁上观的,“要不……我和娘……”
“打住,你千万打住,”有这心思也不能说啊,特别是不能当着丈母娘的面儿说,李荣享连忙阻止了长乐那不靠谱的想法,“哪有姑娘家自己去求嫁的,我既是要娶你的,这些事我来铺就好了。”大体他家丈母娘是爱看他折腾的。他要是不折腾,他家丈母娘该不高兴了。
要是由长乐去提,搞不好会起反作用,丈母娘那里还得以为是他撺掇的,一怒之下,他这里之前做的就前功尽弃了。
这种虐女婿的方式该怎么破啊,看着他不好受,他丈母娘就好受些的事情实在是要不得啊。
春末初夏,两季交替之时,夜间还是甚有凉意的,周灼请李荣享来的竹亭,虽是竹子做的,却不似一般亭子四面散开,这座竹亭是八面八扇门,夏日炎热时可开,冬日冷时可关,这个时节,也只开一扇迎着了李荣享,其余却是关着的。
李荣享到的时候,周灼已经沏好一壶香茗,连着棋桌也是摆好的,这满府之中,不,这满天下里能与周灼下一盘棋的实是不多,李荣享勉强算得一个了。
“周公子,”眼前这位的年纪早不应该叫‘公子’这个称呼了,可是任谁叫着他这个称呼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周灼与萧华长公主大婚后,李荣享也仍是这般叫着他,估计着等他与长乐大婚后,还是会这么叫吧,总觉得叫周灼岳父大人,有点……有点违和。
周灼也是愿意听李荣享这么叫他,往着长辈上的称呼叫,他觉得尴尬呢。
“这茶还是你送来的,雨前龙井,果是好味道。”
做了驸马的周灼仍是一身粗布白袍,束发仍然很少带冠,用一根布带随随意意地挽着,李荣享听说周灼最近正翻译一本梵文的佛经。这是自己送东西送得太勤了,打扰他的清修了。
“公子喜欢就好,”在周灼面前,李荣享一向都是十分谦逊得体的,绝不敢有一点小心思可动。
周灼是懒得管事,却不代表着周灼管不了事,这个自幼长年修佛沉浸佛家书海里,有一道佛心造诣的男人,也有一双能看透一切的佛眼,他虽不说但什么都知道。
“绿茶这东西咱们喝喝还好,女子还是少用的,”绿茶性凉,女子属阴,却是不宜的,“除此,你送来我这里的东西,我都打点好了,给着长乐添妆吧,也多亏是你想的周到,要不我这里还真没有什么能送的,总不好她大婚的时候,我
这个当叔叔的送一箱子佛经过去。”
“周公子,那都是……”李荣享急得一脑门子汗,还想说什么,周灼已经冲他摆手了,“那些好东西放在我这里不过成了放着落灰的俗物,送给长乐陪嫁却是物有所用,称得一番美意了。”
这些年来,李荣享送他不少好东西,除了属于他的那方情砚,其他东西他都一一保存下来,真是打算都留给长乐的。
李荣享的苦心他都懂,送他他就收,也是给李荣享一颗定心丸,却没想过真要,这世上,除了其华给他的,其他的物件在他这里,无论多有来头多有份量,不抵一句‘阿弥陀佛’的。
“前日夜里,你姑姑还说眼瞧着这六月初八就要到了,有些东西总该准备起来了……”
周灼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荣享已经有些难以控制了,“真的?姑姑真是这么说的?”
六月初八就是两年前萧华长公主拿着长乐的生辰八字,从皇觉寺里占卜回来的极适合长乐大婚的吉日。
周灼点头,“嗯,我想着,你姑姑准备是你姑姑的,你也该准备起来。”
李荣享笑道:“不瞒周公子,我准备好多年了,随时都可以。”哪怕他姑姑改了主意,明天大婚,他立时做新郎,都不会手忙脚乱的。
“那就好,”周灼抬手要去拿茶壶,李荣享连忙抢先拿过来,先给周灼续上,再给他自己续了一杯,“你姑姑最近心情不太好,你不要出现在她眼前讨她不开心。”惟一的女儿要嫁,心情能好才怪。
李荣享怎能不懂,他最近都做隐形人了,能不在府里就不在府里,诓着长乐时时在外面玩耍。
“我懂的,姑姑一片慈母之心,对着女儿难免更甚。”看着他这个女婿就更讨厌了。
“你姑姑还是喜欢你的,”周灼瞧着李荣享,想起了许多年前,萧华长公主拉着他进宫,他第一次见到李荣享母亲的情景,李荣享的五官相貌还是肖母要多些的。
那时,萧华长公主与她那位小姑姑关系还是很好的。
周灼这句李荣享不敢苛同,却又不得不认可下来,毕竟有许多次,都是有萧华长公主这位姑姑,他才得以活下来的,还肯把独生女儿、掌上名珠嫁给他,也是对得起‘喜欢’这两个字了。
得了周灼的准话,李荣享彻底安下心来,抓紧着手自己的婚礼,长乐那边也被萧华长公主叫了去,发话下来不许李荣享跟着,其实即使没有这话,李荣享也不敢跟着的。
“留你这两年,娘也是尽力了,你早晚要嫁的,哎……”
难得从萧华长公主嘴里听到叹气声,长乐心里一堵,忙又劝道:“不过一个仪式罢了,我还不是在娘的身边在娘的眼前,娘还如以前一样看护着我的。”
只有这一点是值得欣慰的事了,别说是李荣享娶长乐,就是换个别人最后也是一样的,萧华长公主的心肝宝贝,不可能让她去别人那里住的,更别说是侍候公婆这类的。
这事说着别人姑娘怎么说都好,轮到自己姑娘这里,万般是不能的。
“那是,李荣享若敢欺负你,你只管哭着闹着,后面的事娘来收拾,”萧华长公主一提李荣享,脸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娘,”长乐扑在萧华长公主的怀里撒娇,“他哪里会,他疼我还来不及。”长乐为李荣享说句公道话。
萧华长公主挥挥手,不想与长乐多说李荣享,她拿出厚厚一沓子纸来,“这些都是娘给你的陪嫁,娘给你数一数,尤其是田庄、店铺和土地,你自己要心里有个数。”
“娘,”长乐连忙把萧华长公主手里的推过去,“有娘替我管着就是了,我哪里懂这些的。”
她娘这是要把整个公主府给她当陪嫁啊,就是没有她娘手里这些,只说这些年她娘给她的别说是让她嫁一回,那是够得皇家公主嫁上十回的了。
“你这傻孩子,没有嫁妆怎么行,”相比李荣享,萧华长公主觉得还是银票更可靠些。想当初她出嫁的时候,几乎是带着半个大印嫁的。她女儿这点不算什么。
“娘,百姓家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李荣享还能养不起我?”
嫁妆这东西吧,若她真是嫁出去,那是要好好考虑的,可是她只是在上京城转一圈,最后还是嫁回公主府,那还有什么想的,放她手里和放她娘手里有什么区别。
“你这说得倒是,咱们娘俩肯定是不缺的,即便不缺,你嫁了李荣享也得把李荣享的底儿摸透了,你嫁他一场,得管住他。”
萧华长公主自己嫁的就不太如意,之于这方面也没有什么经验好说的,就是担心女儿,不说觉得空落落的,而一般女孩子在乎的嫁妆聘礼什么的,在她们这母女两代大印朝首屈一指的公主面前,又好像无足轻重了一些——大印在,她们还能有缺钱的时候?
“嗯,我都知道了,娘,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的,”她重活了这一世,不就是为了好好的吗?
“前几日你舅舅与为娘说起你的婚事来,他也给你预备了好些嫁妆呢,你舅舅给的,你不要往外推,你以后有儿有女的,你不缺难不保他们将来会不缺的。”
哪怕享受着如日中天的圣宠,萧华长公主也从来没有晕过头,三代的繁华已是最
多了,她在、长乐在,错也是对的,若有一天他们不在了,长乐的后代也是她的后代,又有谁看顾。
“是,我明白的,娘,”花无千日红,人无百日好,谁也不能保证一世繁华全是永世的繁华。
娘俩这说说唠唠的,就到了晚上,萧华长公主想着没两个月女儿就要嫁了,就要滚别人的床上去了,越想越气闷,当晚把长乐留宿了。
这一夜,长乐是实实在在搂着她娘睡的,她都忘记有多少年未曾这样了。让长乐没有想到的是接下去连着七天,竟都是这样。
萧华长公主自打当娘以来,第一次这么有耐心地把女儿哄了起来,似乎要把以前那些个岁月找补回来,别说把李荣享惊得什么似的,连着长乐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了。
李荣享自己是万不敢去丈母娘那里接媳妇的,可连着七天没见着长乐,他也有些隐忍不住,但他自己不能去,不代表着他不能找个人帮他去,这事自然不能再去找周灼,那可真是等着丈母娘挥刀上门了,这种事情必须要找个没皮没脸的才行。
李荣享略一思忖,再也没有谁比欧子嘉更合适的了。
李荣享的命令对于欧子嘉堪得金科玉律,可不是当年欧子嘉年少轻狂时,堵着李荣享的车轿骂三骂四的时候了,进了诗经暗部越久,他越是怕李荣享了。
李荣享让他去他另一个也深深恐惧的人面前,他最开始其实是不愿意的。奈何李荣享可能更可怕些,而萧华长公主那边好歹还有他师父,他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欧子嘉借着他媳妇柳英眉的名头,去萧华长公主那里见他师父,李荣享必须是不能跟去的,不但不能跟去,还最好躲出去,然后李荣享终于想起已经有许久没有找过他的云老王爷了。
眼看着大婚在即,云老王爷你怎么能缩起来呢……无事之时乱蹦跳,有事之时不登门,不觉得有点过份吗?
李荣享带着墨染,仍是他在惊鸿馆时常用的马车,欧子嘉进公主府的大门,他们出的公主府后门,李荣享还很有良心,没忘了给云老王爷带了份礼物。
正是云老王爷极喜的那种既雅又稀的物件,墨染却说那玩意像个蛋。
可不就是个蛋吗?李荣享不亲口说任谁看着像也不敢说的,他只说那是玉,上古玉石自然风化磨成的,其实吧,就是一颗孵化不了的孔雀蛋,李荣享西北剿匪的时候,从一个走海的外番商人手里弄来的。
谁知拿了孔雀蛋做礼物的李荣享,竟然未进得去云王爷的大门,这个以前他不拿礼物,所有人都巴着让他进的大门,这回竟然对他关闭了,那他怎么能忍呢。
“云老王爷之前不是说过,我们家先生想来谁时可以来吗?通禀都不用的,是不是你们这群刁奴见着没好处收,就把我家先生拒之门外的。”
墨染怒斥起来的声音,还是很有节奏感的,坐在马车里面的李荣享却明白了云王爷为什么对他避而不见了,他挑唇一笑,这老东西越活越鬼了。
“以前那是以前了,现在是现在,我们王爷身体不适,来客皆不见,”守门的人是得了里面大总官明确的指令的,傲气的不行。
想着前几年,他们这门房可是没少受李荣享这位尊客的气的,暗地里骂了不知多少回,哪个来他们王府上的人不给他们留点好处,只有李荣享和大爷似的,那种地方的出身,有什么好神气的。
如今可好了,老王爷终于幡然醒悟了,连带着他们这群门房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先生,我们也不好砸了云王爷的府门……”墨染抓着头发瞪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看着李荣享,这可是上门求人家的。
李荣享眯上眼直播头,这孩子怎么越教越傻了呢!
“你去让他们往里面传,就说我李荣享想进谁家的门,还没有进不去的呢,若是云老王爷坚持身体不适,我做为他的知己,总会想到别的方法见到他的。”
云老王爷到这个时候想要做缩头乌龟,走温情怀旧路线肯定是不好用的,李荣享觉得还是暴力一些摊明白事实才能节省时间。
李荣享这威胁的话传到门房里那里,俨然成了笑话一样,在一群门房不以为意的乱笑中,墨染的拳头解决了所有问题。
他虽然不能打进云王府去,但给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下人点厉害还是行的,相信用不了多一会儿这里的事就能传到内府里了。
李荣享视马车外面发生的事如无物,只等云老王爷一会儿出来见他就是了。
就如他想的,这边才闹上,那边就知道了,云老王爷都不用人扶,连着他家世子要替他出去,都被他推掉了,外面那祖宗是他自己招惹回来的,他还是自己去平事吧。
云老王爷一溜小跑出来时,坐在马车里的李荣享像是感知到了一样,云老王爷到达大门口,他也撩帘出了马车,还抱拳一笑,“云王爷,好久不见,不想我了吗?”
“祖宗啊,你来找本王干嘛啊?你不是应该很忙的吗?快去忙你的正事吧,”云王爷一副又急又恼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看得李荣享很是自得,“不是云王爷每日念叨着想我的吗?”以前可是天天来惊鸿馆缠着他的啊,这回怎么如见蛇蝎一样呢。
云王爷整个人都囧了,那不是
年少无知吗?啊,呸,年老糊涂吗?
繁盛殿一事后,云王爷觉得自己也该到养老的时候了,该给子孙积积福了,还是别招惹那些惹不起的人吧,而能让他惹不起的人,这大印朝还真没有几个,可惜啊,李荣享绝对是其中之一。
云老王爷能痛快活三朝,子孙满堂,富贵逼人,那一直都是因为他这个人识趣,所谓识趣,就是绝对不涉政。
朝中大事小情,他绝对不管,更拉帮结党,每日就是修身养性,好雅研文,这可好,不小心眼浊招来一个政事漩涡中,最不好招惹的一个,怎么能不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啊。
“我今日找王爷来,是想与王爷商量一下我的婚事,”
李荣享开门见山,那些被墨染揍得爬不起来的门房以及那些跟在云王爷身后的侍卫们不懂李荣享说得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事特别荒唐。
李荣享一个惊鸿馆那地方出来的,说好听是一馆之主,说不好听就是个优伶,他的婚事也好找到自家王爷头上来,这是得多大的脸啊。
李荣享这么说,云王爷是极懂的。
他只觉得头‘嗡嗡’的直大,转了好几个圈,“本王早些年就告诉你,要你少去招惹那只母老虎,这可好,你不但招惹了那只母老虎,还敢去虎窝掏虎崽子,你啊,全大印你都属一号了。”
李荣享隐王的身份,云王爷避之还不及,但李荣享的事情却是避免不了听到的。
当今赢帝下的赐婚,隐王千岁娶骄阳公主这事满天下皆知的了,论起排算,可不得算到他这里来,无论从男女哪方来,都是归着宗人府的。
“在下甘之如饴,到时候还请云王爷多帮着筹谋才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然用在他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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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身上不太好听,但事实却也脱不得这话去了。
“哎,老夫年岁……”云王爷这推脱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荣享已经替他说道:“仍是老当益壮,非得年轻人能比。”
云王爷一拍脑袋,似要把一脑门的气急败灰都拍掉似的,却是根本拍不掉的,“走吧,和本王进去商量吧。”
云王爷说完,掉头就走,根本没有再让李荣享的意思,李荣享不以为意地跟在云王爷的身后,在门房下人和侍卫一干人等惊掉下巴的模样里,进了云王府的大门。
只有抱着肩膀的墨染,一副了然于胸的得意模样。
他家先生连着萧华长公主的公主府都守得开门,何在乎一个云王府呢。
宗人府这边打好招呼,其他衙门根本不用李荣享亲自去过问,就算这些方不给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隐王点面子,总也不好不给萧华长公主面子的。
萧华长公主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亲舅舅又是当今圣上赢帝,且深得圣宠,这样的人物大婚,别说还是嫁个王爷,就是嫁个平民百姓,哪个敢怠慢半分。
即使如此,萧华长公主也是处处瞧着都不顺眼,觉得礼部送来的各种东西都难合她心意,而那些明明都是之前她大婚用过的,同等规格的,她自己的时候她倒觉得看着不错,换成她女儿却又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如意了。
“要不……再过两年吧,本宫总觉得这些东西都差强人意,等着他们把东西再准备得更好些也是不迟的……”
萧华长公主这话还没说完呢,她瞧不上的女婿已经给她跪下了。
“姑姑放心,我定亲自去催促,等他们下次再来时,定能叫姑姑满意的。”可不能再拖了,再拖人家都抱孙子了,他这媳妇还没进门呢。
长乐见不得李荣享跪着,想去伸手拉李荣享起来,可她娘那凌厉的眼神,她不太敢动。她觉得她伸手才是给李荣享找麻烦呢。
她尽量避免在她娘面前和李荣享秀恩爱,这是周叔叔提醒的,再没有比这个更对的了。
人家都说儿媳妇难做,她觉得相对于她这个即将成媳妇的人,李荣享这个成女婿的可比她更难过,那种当儿媳妇的苦到她家换到李荣享身上了。
萧华长公主从鼻子里吭出一声‘嗯’来,“你看着办吧,反正这婚礼啊,本宫若是不满意,谁也不能把本宫的女儿哄了去。”
“是,那是自然,”萧华长公主没让他起来,李荣享也不敢动的,丈母娘这里他一直是负分,他也好累的却没敢停了努力,“姑姑觉得哪里不妥提出就是,宗发这里全力弥补,定不会让长乐委屈半分的。”大大的表态,必须随时跟上。
萧华长公主差一点说‘看着你就不满意’的话来,可瞥见长乐看李荣享那期期待待的眼神,不由得感叹小姑娘不懂事糊涂啊,可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这么一路磕磕绊绊,到了六月初的时候,李荣享总算是熬到一身新郎红袍加身,骑着高头大马迎娶娇妻去了。
六月初八这天,李荣享三更天就起来了,不用任何人伸手,自己沐浴更衣,对着铜镜中的自己,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都不敢想像,他还能活到娶妻成家这一天的。
那些自出生开始便如同噩梦一样纠结缠绕他的血缘亲情的诅咒和罪恶,他熬到今日,应该是可以消减一些了吧。
打磨得光滑的铜镜里面,映衬出他俊秀的容貌,一身大红的新郎礼服托出他雍容华贵的气质来,这浓
重腥红的颜色,他竟可毫无压力地挑起,带出的不只是喜气,还有一袭流淌的英逸。
他平时总穿暗红色的衣服,别人就都以为他喜欢暗红色的,其实不然。
他不愿意选那些风清明月的颜色,是他觉得他自己的心地为人及行的事,实是对不住那风清明月,他又不愿意整日里捂一身黑,这以后就好了。
推开窗户,外面还是星辰点点,迎着黑得发暗的夜空,李荣享扯开唇角,薄薄的一抹线,勾成一道新月的形状,极轻的声音吐出唇来,你们知道吗?我终于是活出来了。
破晓的晨光而出,新婚的礼号响起,这一应的繁华喜庆,随着初生的大阳,光华灿烂,不只是公主府,连着整个上京都随着骄阳公主的出嫁沸腾起来。
行婚的路线是从宫中出发,经由上京最重要的繁华街段后,到公主府接亲,接到骄阳公主后,婚队再返回宫中。
哎,李荣享这个王爷做的也是心塞,混到三十而立了,连一座自己的王府都没有呢,而他自己的老窝惊鸿馆又当不了新房,只得用宫里的诗经总部锁清秋。
从宫中出发去公主府接了新娘骄阳公主回宫里住两天,等着三天回门后把东西直接往公主府一带,当晚去皇觉寺上香祈福,转个天就可以回公主府,以后就在公主府里过日子了。
因着隐王的身份,李荣享大婚之日也得带着那张银白面具,这就有一点小郁闷了,但是一想他是大印建国有隐王这个称号之后,惟一一个得娶妻进锁清秋的人,这点子不愉快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婚礼的流程什么的,大概亘古不变,无论萧华长公主多么吹毛求疵,她女儿的婚礼最多是精益求精,奢而更奢,却也不可能多出什么花样来,必竟这个喜气的场合也求个大吉大利,又是皇家的婚礼,自带一份庄重的。
当李荣享的手拉住长乐的手,真把她接起来,萧华长公主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来,大哭着一把拉住女儿的手,紧紧的紧紧的……
她小小的女儿,这就要嫁了,她明明还是可以再留两年的啊,这么小……这么小怎么能行呢!
另一边做为女方金童的亲弟弟当今太子江明煜酸得正吧嗒嘴,眼圈里也围出了泪来,这算什么事啊,他喜欢的长乐姐姐今天嫁给他最不喜欢的人,他却要来当花童帮着压阵脚,明明他也是想要……怎么就不能等着他长大呢,他长得已经很快了啊,而且他最近刻苦学习,文武师傅都表扬他了,连着父皇都说他越来越好了。
萧华长公主紧紧拉着女儿的手,李荣享还不敢去扯,这么滴耽误了一小会儿,好在还有周灼及时开口,他低声地附在萧华长公主的耳边,“别这样,其华,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今日的周灼也难得换了一回锦衣玉袍,端得一派的风流俊美,站在萧华长公主身边,般配得不要不要的。
有着周灼的安抚,萧华长公主总算是稳定住了情绪,对着两位新人一句叮嘱的话也说不出来,那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说了无用,而那些真正想说的,还用当着这些人来说吗?最后只说得一句,“你……你要好好的……”
红盖头下的长乐,早已是一脸的泪水。
明知道这只是一个过场,明知道过了三天后,她还是会回到她娘的身边,可这一个‘嫁’字,终归是与以前不一样了,她娘的伤心之处即是她的伤心之处。
萧华长公主那里有周灼安抚,长乐这里李荣享自然要好好表现,也是隔着红盖头说了许多,才总算把这母女两个哄开,把着长乐送上了花轿。
等花轿入了正阳宫,进了锁清秋,望着那铺就满眼红妆的新房,李荣享才觉得一切有了真实感。
前头婚宴闹得正欢,后头来闹洞房的人却是没有几个的——别开玩笑了,隐王千岁和骄阳公主的洞房那是谁便什么人敢玩笑的吗?
还有什么灌隐王千岁的酒,那不是更开玩笑吗?隐王千岁那面具瞧着就可怕,摇摇敬上一杯已是不错了,谁还真去隐王千岁面前讨人嫌,隐王千岁还等着洞房花烛夜,红帐香暖呢。
因着所有参加婚宴人的配合,李荣享连着三杯酒都喝满,就偷回了自己的婚房去了。
外面一喊着‘王爷千岁到’,屋里陪着长乐的赵荟莲和柳英眉等,都掩唇而笑地挨个离去了,连着屋里留下侍候的下人们,也被李荣享一个手势统统赶了出去。
这个夜晚,这间卧室,这一时刻里,只属于他和长乐。
用着银勾挑起那红色的盖头,盖头下面长乐已抬起眼眸,绽着晶莹的光,看着他了。
那一瞬间,李荣享觉得他自己看到了他全部的人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一句话也不用说,这么四目相对,时光就已经温柔了一切,他们的心。
过了不知多久,还是长乐先说了话,“你那么挑着盖头,胳膊不酸吗?”
李荣享笑道:“看着你,哪还记得什么酸不酸的。”
长乐伸手扶住李荣享挑着他盖头的手,一起缓缓地把凤冠上的红盖头挑到红木托盒里,站起来的长乐慢慢地倚在了李荣享的怀里。
她其实很想说,李荣享,我想给你讲个故事,像齐允那样的梦一般的故事,你曾经出现在的我梦里,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