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门外，唐晃背着手，宛如一棵雪松般站在那里。
“报告长官，H75AN组勘测任务完成，请求归队。”乔佲放下手里的东西，立正打报告
“嗯。”唐晃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上下扫视二人。
她们在火山环境里待的时间长，火山灰覆盖在头发和防护服上，厚厚一层，头发都结块打绺了，看上去相当狼狈。
“走吧。”唐晃朝乔佲伸手，却被她侧身躲了过去。
“我这一身灰……”乔佲从上到下指了一遍自己。
唐晃臭着脸说：“毒气吸多了发昏？东西！”
乔佲这下才反应过来，唐晃这是要帮她们拿器材。
庄岍：“……”
逃避是一时的，责任总要面对。
二人在隔离间的更衣室里换下沾满火山灰的防护服，简单清洗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出来。
乔佲洗了把脸问道：“小杜怎么样了？”
唐晃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擦了擦手上的水，调出人员情况，说：“你自己看。”
【B1西201手术室：急救中】
【受助者：杜雨青】
【90%重度烧伤，部分皮肤组织碳化，二氧化硫中毒】
【生命体征稳定，尚未脱离危险期】
【身体强度：30/100---】
【精神强度：30/100---】
乔佲拿干巾的手一顿，垂下眸子，长睫微颤，她张了张嘴，却觉得嗓子眼发紧，哑着声音说：“是我带队不利……”
唐晃看着镜子里僵住不动的乔佲。
“这怪不了你。”他顿了顿，继续说：“研究员还是少出外务吧。”
乔佲沉默地点头。
-
食堂里，陈舱端着餐盘坐到庄岍对面的空位置上，环视了一圈，小声打听：“乔副官又没来？”
“嗯。”庄岍嘴里嚼着，用鼻音回应。
自从火山口回来后，乔佲就把自己关在训练室，一待就是大半天，连饭也不吃。
陈舱一阵唏嘘：“杜雨青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更何况这事也怪不得她……”
“怪她粗心大意。”庄岍喝了一口汤，“如果她多注意就能避免这种事情了。”
“连你也这么说。”陈舱被她的话噎住，原本准备好的安慰咽了回去，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只能安静地低头吃饭。
倒也不是庄岍落井下石，杜雨青的事情闹得很大，白塔的研究员比警卫人数还多，他们知道情况后纷纷向唐晃抗议，直言乔副执行官活人带出去，差点死人带回来，他们惶恐啦、害怕啦……
联名上书提出诸如“取消研究员的外出任务”此类的种种要求。
唐晃不让乔佲出现在人前，对他们说乔佲在接受惩罚，实则是乔佲压力太大，自己把自己关在训练室里。
至于研究员的提议，唐晃都通过了，外务不再要求研究所的人参与。
庄岍也是研究所的一员，碍于身份，即便她想上外务也会被唐晃驳回。为了降低影响，H75AN组的外出环节都移交特殊人员负责，她现在只能待在办公室里兼做文员和机修师。
-
“庄姐姐！”
许贞终于结束了阶段性的监测，解除限制后连心情都好了不少，隔老远喊着，捧着面碗往庄岍这桌跑过来。
她在陈舱右手边坐下，故作惊讶说：“哎呀，陈舱哥哥也在呢！”
“小许也来啦？”陈舱像是哄小孩一样，抬手刮了一下许贞的鼻子。
许贞捂着鼻子搓了搓，皱眉说：“不要把我当小孩，我马上就要成年了！”
陈舱被她逗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知道啦，小女孩。”
许贞对他哼了一声，扭回来对着庄岍撒娇说：“庄姐姐，好久没见了~”
她趴在桌上，对着庄岍撑出手去够她。
庄岍如她意，放下餐具和她击掌，说：“我们早餐才见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许贞拆出筷子，在面上戳了戳，“我和乔姐姐都……11、12、13……五天没见了！比我半辈子都久诶！”
许贞是个闹腾的，却也知道分寸，之前他们工作繁忙时她不好意思打扰，现在几人都被限制，只能留在塔内，等待调配物资的时间反而闲了下来，许贞终于耐不住性子要来找他们。
但她一直被拘在研究所里，乔佲又不上来，故而许贞也见不到她。
庄岍无奈：“你给她发消息就好了。”
许贞瘪了瘪嘴说：“可是我约她吃饭她都不来。”
庄岍心想，她能来嘛，整个食堂一大半的研究员，庄岍都怕她被这群人叩餐盘。
“对了，我来之前路过小杜姐姐的房间了。”许贞突然开口。
杜雨青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毕竟全身烧伤，相当于脱了一层皮，只能住在无菌病房里。而且医疗部的无菌病房管制严格，庄岍几人都进不去探望，两位执行官只说人还活着就没透露更多。
“她怎么样？”陈舱问，毕竟是相处多年的同事，陈舱还是很关心她的。
“唔……”许贞回想了一下她看到的情形，斟酌了一下说：“心率正常、呼吸正常，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
陈舱听她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田野那小子整天心不在焉的，这下总算能好好上班了。”
听到田野的名字，许贞臭着脸质问道：“那个什么田野，是不是喜欢小杜姐姐！”
“啊？”
“冲动、没担当、胆小怕事的男人，要不得！”许贞用筷子狠狠戳到碗底。
她虽然行动受限，但消息渠道却不受管制，大约是看她年纪小，研究员说话也不避着，许贞在二层溜达一圈，吃瓜都能吃撑。
田野的事情她也听说了，这人不顾轻重缓急差点害了小杜姐姐。
陈舱听后哭笑不得，“他确实对杜雨青有好感。”
“那小杜姐姐肯定不喜欢他！”
“田野和杜雨青？”庄岍冷不丁问道。
陈舱点点头，“对啊，整个研究所都知道。”
庄岍：“怎么没通知我？”
陈舱：“……”
许贞：“……你看不出来吗？”
庄岍摇摇头，“为什么说杜雨青不喜欢他？”
对面的小姑娘明明年纪不大却是个情感大师，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小杜姐姐需要一个包容温柔的男朋友，田野这种弟弟型的……”许贞夸张地摇摇头，“不得行！”
陈舱一噎，突然拿不准要不要告诉田野这个“好消息”。
庄岍对他们情情爱爱的事情兴趣不大，这种事情还没食堂的热乎饭菜吸引她。
“老大，地菌的分析结果出来了吗？”
“说到这个，出了，只不过还没还得及上传就到下班时间了。”陈舱有些窘迫，被组员追着要研究报告的，他还是头一回。
“什么成分？”毕竟她算是第一发现人，多问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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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也是应该的。
“我们找到的菌落与曾经在大洋火山段采集到的古老菌落结构一致，初步判断为古菌落群。”
“古菌？”
陈舱点点头，“虽然不是新物种，但是一种新形态，算是重大发现了。”
“等报告提交上去，你就能申请奖金……”
话题又绕回来了，他们同时想到了躺在无菌室里的杜雨青。
庄岍看到他为难的神情，罕见的善解人意了一回：“医疗部的事，我申请看看。”
“真的？”陈舱眼前一亮，杜雨青的事他也很愧疚，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去探望。
庄岍点点头，算是答应下。
-
无菌室外，乔佲和唐晃趁着午休间隙下来查看杜雨青的恢复情况。
“术后恢复良好。”唐晃背着手，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杜雨青。
“我知道。”乔佲揉了揉眉心，一脸倦色。
唐晃转向她，语气里带着担忧：“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岛屿位移稳定，还在可控范围内，撤员舰也还需要几天……不用这么急。”
乔佲这几天带着人又是调整配比，又是模拟爆破，连熬了好几个大夜，白天也不休息，照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得融了。
“我没事，我只是在想，等我们回去以后要怎么走。”
唐晃背在身后的手指一颤，“我没想好……”
他是被流放过来的，而乔佲是自愿申请过来的，因为一些她不愿意透露的原因。
两位断尾的执行官，在总部那种地方是没什么话语权的。
长长的走廊上出现一行人，唐晃率先注意到了他们，轻声道：“预言家来了。”
乔佲回过神，朝那个方向望去。
“我们来看杜雨青。”庄岍说。
唐晃看了一眼时间，对她点头说：“十五分钟，把握好时间。”
探视申请是唐晃审批的，他早知道他们要来，于是提醒乔佲跟他一道离开。
乔佲撇了一眼面色涨红的田野，抬手按住庄岍的肩膀，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点什么，拍了拍她后抬步跟上唐晃。
许贞悄咪咪看着乔佲离开的背影，神神秘秘问庄岍：“乔姐姐和你说啥了？”
“秘密。”
听到这话，许贞牙根发酸，鼓着腮帮子说：“成年人的秘密？”
“等你成年了跟你说。”
“哦。”
墙上的电子屏挂着杜雨青的信息：
【B1西113重症监护室】
【受助者：杜雨青N98LIOH】
【植皮成功，有轻微排异反应，新细胞融合顺利】
【生命体征稳定，已脱离危险期】
【身体强度：34/100↑↑↑】
【精神强度：70/100↑↑↑】
“太好了，太好了……”田野激动地来回踱步，眼睛落在玻璃窗后的病床上。
陈舱揽住他，“行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田野连连点头，红着脸说：“放心了，谢谢老大！还有……谢谢你，庄岍。”
话说到一半突然朝她鞠了一躬。
庄岍挪了一下脚，避开他这番动作，只粗粗看了一眼被绷带包裹的杜雨青，又将目光放回到电子屏上。
她总觉得杜雨青名字后面跟着的编号很熟悉，像是她见到的实验编号的排列方式。
许贞鄙夷地瞥了田野一眼，小声嘀咕道：“马后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