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金明池畔春花绽,满城枝红柳绿,蜂蝶交缠飞舞,春息渐浓。
打眼望去,相熟的世家贵女挽手并进,眉眼含笑,迎着春色像是古画里走出的仕女,遥看池畔另一侧又有携妻子出游的神仙眷侣。
轻灵的嬉笑声盘旋在付清秋耳畔,金明池热闹,只她一人愣地站在池边,出神地盯着澄澈透白的金明池水。
碧空晴日,春莺踏柳,行人纷至沓来,一抹绿影从锦绣衣堆中窜了出来。
“姑娘,方才盛娘子来寻你,这会就在那边等这您呢。”云露稍喘口气,望向身后不远处的八角亭。
官家恩典,三月里金明池对百姓开放,是最热闹的时候,今日人多,她险些迷路。
付家从杭州搬来汴京已有七年,付清秋如今将笄之年,初来汴京时与贵女们不甚相熟,好在付清秋母亲常带她出门赴宴,这几年也渐渐在汴京闺秀里冒头。
至少提及付二娘子,会有个乖顺的好名声。
此刻付清秋背对着云露,一双杏眼噙着泪,她手心紧攥绣帕,往池边走了一步,哑着声道:“你替我去回盛姐姐,我今日身子不适,待会便回去了,就不与她们一道赏花了。”
“姑娘,池边风大。”云露心下疑惑,听着声似有些不对,又怕当搁回话,只好应道,“姑娘当心些,我且去回话。”
付清秋垂首不作回应,等云露走远后才回头去望了一眼,视线流转之际正巧撞上一双温婉含情的眼眸。
那人她曾在雅集诗会见过,是中书侍郎贺清的妻子——尹惜。
初来汴京时,付清秋便知京中有位才女,如今她到了尹惜才满汴京的年纪,却腹中无墨,毫无才情。
付清秋眸光忽黯,她知道尹惜才华出众,逼近前辈,饶是她嫁给贺清,仍旧是汴京不可多得词人,这样的好才情,要是她也有就好了。
是不是多读点诗像姐姐那样就能让师无涯多回头看看她,付清秋心底一酸,只恨自己没那才学,这么些年,在汴京也只有个乖顺的名声。
试问汴京那个闺秀不乖顺,也就是瞧着他父亲的面子,这样捧着她。
尹惜觉察到付清秋的一扫而过的视线,抬眸朝她看去,这一看吓坏了尹惜,手心生出冷汗,紧紧捏住贺清的手腕,惊呼一声。
“跳河了!”
付清秋决绝转身,闷着一口气跳进金明池。
闻声,贺清即刻回过神来,忙命人去捞。
此时晴光正好,春色宜人,忽地一声,金明池边溅起数尺高的水花。
尹惜快步上前,走到方才付清秋站的地方,暗想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好端端地就跳了下去。
这一动静引得不少人站在池边观望,世家贵女身着绫罗绸缎,头簪珍珠金钗,纷纷挑眉望去,誓要看清是谁家的娘子跳了下去。
“谁啊?”
“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寻死?”
“当真是晦气,怎么偏生是今日。”
尹惜眉心一拧,让人疏散说嘴的妇人娘子。
“姑娘!姑娘!”
匆匆赶来的云露被尹惜的人拦在了一边,见她泪如雨下,一个劲地要往里钻,尹惜示意仆从放她过来。
“你家姑娘,是何许人也。”尹惜问道。
“吏部尚书付......”云露不敢直呼主人名讳。
恰在此时,贺清过来了,只听云露的前半段便知是谁了。
贺清俯身在尹惜耳边低声道:“吏部尚书付大人的女儿,付尚书此刻恐在官家身边。”
尹惜了然,微微颔首,温声向云露说:“已派人去捞了,你也莫急,且等会。”
池中付清秋不停地往下坠,强烈恐怖的压迫感袭来,全身沁在春水里,冰冷的池水直往肺腑里灌,覆没耳鼻口眼。
那池水生冷,付清秋暗想水虽冷,却没有师无涯说的话做的事冷。
思及此,那些压迫感好像淡了许多,哀莫大于心死,死了就没人知道她喜欢了师无涯十二年,她也再不会为他伤心断肠。
付清秋睫羽颤抖紧闭着眼,再憋不住一口气,松了口任由池水将她吞没,意识逐渐消沉,朦胧之际,她好像又见到了师无涯,他就在站在远处不屑地看她。
付清秋委屈得想哭,泪水和池水混在一起,她挣扎着想要看清,然而泪光中她看到了从前在杭州小院里的温馨时光。
那会师无涯明明是会对着她笑的,为什么到汴京就变了。
明明是她和他有婚约,为什么师无涯反悔了,为什么......
思绪和身体同时下坠,沉重压抑的窒息感漫开,心肺窒息,本能地求生欲望促使她在拼命扑腾挣扎,但为时已晚,付清秋半阖着眼,看着一道白光离她越来越远。
好像有人,逆着白光往下游,搅开了一池涟漪。
......
付宅。
枝头杏花迎风飘摇,白墙青瓦,午后春雨如针。
“快些!平日里懒散惯了,二姑娘有什么闪失,你们都去吃板子!”屋外,李妈妈厉声道。
李妈妈急得晕头转向,一面要去厨房看水,一面又怕屋里的炭火不够,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偏生这日微雨蒙蒙,小径路滑,院子里女使散漫,个个都不尽心。
云露小心伺候在一旁,回想起金明池的那一幕就叫人害怕,贺清带人捞了许久才带着付清秋出水,她整个人憔悴病白,发髻散乱,衣裳尽湿。
春日里最怕倒春寒,也不知道是掉到多深才捞起来的。
尹惜却很是细心,没让别人瞧见付清秋这般落魄的模样,只要他夫妻二人不说,就不会有人知晓那日掉到金明池的人是付清秋。
屋内的木炭一直烧着,青釉莲花香炉里燃着苏合香,室内暖和干燥,和外头绵绵细雨是两幅光景。
请来为她看病的大夫只说呛了些水,这几日须得小心看护,别再惹了风寒就是。
韦氏得知此事,发了好大一通火,扣云露的两个月的工钱,云露心里委屈也没地儿说,当日究竟如何,她又怎么说得清。
韦氏虽罚了她,却架不住付清秋性子拧,要是韦氏打了她,待到付清秋醒来,怕是要在她面前闹上好几日,看在付清秋的面上,韦氏不再追究。
“这几日好生看着清秋,再不要叫她出门。”韦氏在屋外训话。
韦氏眸光忽沉,似是想到什么,问:“付清岁呢?”她记得今日付清岁和付清秋是一同出门的,怎么到这时都不见付清岁露面。
闻声,云露从屋内出来小心回话,“大姑娘与人相约对诗,这会估摸着还未结束,姑娘是知道的,这才和大姑娘分开了。”
韦氏心有不满,付清岁是妾室生的,那妾室死得早,将她一并养在身边,付清岁比付清秋年长两岁,女红诗文她都出挑,这些年生养得比付清秋更像是个娴淑的嫡女。
到底是别人肚子里出来的,养在身边,叫她越瞧越烦。
韦氏不喜付清岁,却也不曾苛待她,只是花的心思少了些。
思及此,韦氏愈发心烦,付清岁她不怎么管反倒养的端正秀气,可亲生的娇娇女儿,怎么就笨得发愣,韦氏狠狠叹了口气。
“清秋醒了便叫我,这事儿便不要告诉官人。”韦氏揉了揉眉心。
这日夜里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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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起了高热,绿柳和云露忙前忙后地熬药,直到大半夜才停歇。
守到半夜绿柳掐了灯烛,坐在床边沉沉睡了过去。
春雨潇潇,窗外青梅树摇曳,幽幽冷雨添一分寒气。
迷蒙之间付清秋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师无涯回到杭州,仲夏时节,杭州小院里的青梅树枝繁叶茂,她倚靠着师无涯,听他念着《长干行》。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那时师无涯让她靠,任由她胡来。
可如今他却看她一眼都嫌烦,付清秋从师无涯的眼中看到了厌倦,憎恶,那样的眼神如同冷冽刀锋,一刀刀剜心蚀骨。
榻上的付清秋悄然落泪。
翌日一早,云露去请大夫,听到昨夜付清秋已然发过高热后松了口气,道:“如今只待姑娘醒来便好,只是切莫染了风寒。”
云露差人送走大夫,再回屋时,付清秋幽幽转醒,云露见此忙命人去请韦氏。
韦氏昨夜因付清秋落水的事睡得不安稳,听到人醒了,一路疾走至杏院。
付清秋初醒,神思混沌,却还不忘抬手擦泪,怕被人看出端倪,又叫云露为她净面。
韦氏进屋,眼中喜忧参半,千言万语凝在喉头,见着付清秋活生生的样子,眼眶一红泪意朦朦。
昨日她忍着,今日见她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心疼得紧,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怎得掉到池子里了,你晓得我怀你时夜不能寐,心里盼着你早早出世。”
“昨儿个,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韦氏捶胸顿足,她当年怀付清秋上了年纪,大夫见状纷纷劝其落胎。
韦氏心有不忍,念着是个孩子,一狠心生了下来,见是一个闺女喜不自胜,从小至大,什么都先紧着付清秋,唯恐她伤心。
闻言,付清秋不知该如何说金明池的事,那会谁也没看见,是不是自己跳下去的,无人作证。
望着韦氏涕泪纵横,忧心忡忡的模样,付清秋心内悔恨不已,思索片刻后决心撒个谎,不叫母亲担心,也不让云露受罚。
“阿娘,昨日我瞧着池子里的鱼儿游得欢,上前去瞧,一不留神便滑了下去。”付清秋声音暗哑怯懦,她不敢太大声,怕这笨拙的谎言被看穿。
韦氏知她是个好奇的性子,加之这会她心里难过,只道,“吓坏我了,可好些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付清秋被韦氏抱进怀里,温暖厚重的胸脯,让她确切的感受着生命鲜活的气息,她若真的死了,便是对不起父母的生养之恩。
付清秋眼中含泪,猫儿似地往韦氏怀里蹭。
听她说话为难,韦氏抬手让人去煮梨汤,自己则留下来宽慰她,“清秋,往后去哪都得小心些,可别像今日这般了。”
哄了好一会,韦氏才离开让她好生休息。
待她走后,付清秋慢慢接过梨汤,哑声问云露:“无涯哥哥来过吗?”
云露站在门前,摇了摇头,“除夫人外,便没人再来了。”
付清秋手上一抖,被梨汤呛红了脸,心里酸涩异常,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外人不晓得,难道师无涯和姐姐也不晓得吗?
此刻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师无涯和付清岁出门逛夜市的画面,分明是她先去约的师无涯,可最后师无涯一言不合的和付清岁出门去了。
他若是骗她生病了也好,回绝了也好,可为何要不作回应的和付清岁出门,还叫她撞见了。
付清秋睫羽轻颤,一圈圈搅着梨汤,心思飘远,一口也喝不下了。
正想着,云露在廊下忽地扬声,“姑娘,大姑娘和师郎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