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敲响了十七下,像是丢垃圾一样,乐蒂成功把自己甩出了完美城。
身上的防护服破破烂烂的,头盔像个压瘪的蛋壳套在她的脖子上,砍刀豁开了口,此前被嫌弃的儿童单车如同累死的驴依偎在她的脚边。
乐蒂瘫倒在地,身上到处是擦伤和破口。
刚刚经历生死的她突然感到了自己的贫穷,比食物匮乏的贫穷还可怕,她心中一片贫瘠,急迫地想要依赖什么。
站起来,乐蒂,站起来,躺下的话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劫后余生的她开始庆幸,完美城的防护系统已经被前仆后继的先辈们消耗得差不多了,那些武器不足以使她丧命。
乐蒂把马桶圈一样的头盔衔接处在脖子上绕了一圈,反揭了下来,这个破头盔看上去也能当个锅用。
她为什么非要去送达那个头颅?因为她实在是没有跟Hermione谈判的筹码,只有百分百完成任务,她才可以和她再提一个要求。
但是荒芜的原野,还会出现那个电话亭吗?
天到点就拉起了黑幕,乐蒂记得皮克手书上说过,“在战区的夜晚绝对不要熟睡,因为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最好和同伴轮流值夜。”
乐蒂看了看诺亚给她的石英表,时间距离下午五点才走了半小时,她从内衬的兜里摸出一块肉干,含在嘴里,尽量生出唾沫来解渴,她的嘴巴已经发干到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单车已然报废,乐蒂卸下了车头,和砍刀绑在一起挂在腰间,勉强能当个武器,车头已经卸了,轮胎要不要拿下来呢?
据说饥荒的时候人们也会啃吃牛皮做的鞋底,轮胎会是牛皮做的吗?
乐蒂怀疑自己疯了,她把炸皮的轮胎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踢里踏拉,乐蒂如同一个流浪汉,被流放到光年以外的星球,行走在贫瘠的土壤上。
越来越冷,不知道是不是防护服的漏洞太多,乐蒂觉得自己像是赤裸前行,徒步带来的热量已经不足以抵抗快速降温的环境了。
终于找到了一处避风的土堆,她真的需要休息一会儿了,她的双腿在泄力的那一刻散架般掉到了地上。
石英表表盘里的秒针快速绕行一圈以后,时间停住了,但出了完美城的乐蒂已经不想在意时间了。
头顶的那是月亮吗?煞白的冷光让乐蒂无处遁形,乐蒂将锅盖一样的头盔扣在自己的脸上,她可不想被看见。
头盔下,因为缺水一直不敢流泪的乐蒂还是控制不住了,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勇士会,她大概率要死在这里了。
其实要她生孩子又怎样呢?掉一块肉而已,不至于丧命吧?
讨厌那些人又怎样呢?起码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吧?
她为什么一定要和别人证明什么呢?
她为什么不能就只看到眼前的那一碗土豆汤呢?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飞来,在乐蒂身上盘旋了一会儿。
片刻,乐蒂感觉自己泡在了热水里,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抚平了伤口带来的刺疼,取而代之的是正在愈合的酥痒。
她从水里坐了起来,她泡在浴缸里。
“乐蒂,来吃饭了。”是妈妈的声音。
乐蒂抹开了镜子上的雾气,她脸上的雀斑证明她今年十六岁了。
她快速跑下了楼,罗拉从厨房探出头,“快去坐好,妈妈把汤端来就可以开饭了。”
乐蒂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椅子怎么高了许多,乐蒂的双脚都离开了地面。
“啪嗒。”
厨房里有东西掉到了地上,乐蒂跳下了椅子,走了好久,才走到厨房。
蔬菜汤泼在了地上,流在地面的痕迹指向了通往后院的门。
乐蒂蹦蹦跳跳地跃过那些痕迹,“妈妈,妈妈,罗拉。”
无声的寂静让她感到害怕,她联想到妈妈被拖走了的样子,坏人就站在那里,但是后院什么也没有。
乐蒂被人拦腰抱起,“吃饭了怎么到处乱跑。”
那扇门被关上了,带动着蕾丝门帘飞起,乐蒂看到了门外的妈妈。
妈妈她,她被捂住了嘴。
乐蒂试图喊叫起来,却也被人捂住了嘴,乐蒂看到了妈妈的身后站了一群人。
越捂越紧,乐蒂快要窒息了,视线也慢慢模糊了。
她睁开了双眼,粘稠且带着怪味的液体涌进了她的口鼻,她的腹部微微鼓胀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在她的极力挣扎下,她在慢慢上浮,成功躺到了液体表面。
出现在视野里的是高挂在天空的月亮,很大很圆很亮。
乐蒂感到了拥挤,转头看去,正好是一张只剩极薄的皮肤附着的脸,白色的颧骨冲破鼓起,冲着乐蒂笑。
得益于儿时被祖母强制噤声的习惯,乐蒂没有发出尖叫声,她推开那张脸,手指头正中面部的某个孔洞,戳破了那张完好的皮,摸到了空空的内部。
乐蒂用仰泳的方式挣扎起身的那一刻,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她究竟和多少人躺在一起?极目望去,数也数不清。
她躺在了尸体堆积的透明沼泽中间。
他们穿着统一的褐色作战服,普通的涤纶面料,普通的肉体凡胎,一道躺在了温暖的静止河流里。
乐蒂摸到了砍刀,划开了身上破烂不堪的防护服,一个翻身趴到了旁边那位的身上。
“抱歉啊,实在抱歉。”乐蒂到哪里都得说抱歉。
她减掉了身上的负担,尽可能地踩在那些尸体的腹部,她得去寻找实实在在的落脚点。
尸海里的乐蒂如同浮冰上的北极熊寻找大陆,迷茫、孤独、彷徨。
“叮铃铃——”
多么悦耳的铃声啊,乐蒂喜极而泣,试图分辨声音的位置。
现在在场的只有乐蒂一个人站着,乐蒂向着声源的位置飞跳而去。
这种透明的粘液非常滑,只要稍有空隙,就开始锻炼乐蒂的劈叉能力。
当然,乐蒂并不擅长跳舞,一个不注意,又一个踉跄,迎面和一位兄弟来了次亲昵的贴面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乐蒂顾不得失礼,拿手擦了擦他枯瘦的脸庞上自己沾过的痕迹。
红唇形状的电话亭出现了,它也静静地横躺着,乐蒂却像看到了第二个活物,认为很快就会有熟悉的声音从那个听筒里跑出来。
乐蒂接通电话,主动开口,“你好,我是乐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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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一阵电流声,声音由轻及重,“别怕,别怕。”
乐蒂还没来得及分辨出那头说话的人声,她扶靠的电话亭侧窗就从手上溜了出去,连人带着电话线和听筒再次沉入粘液里,她挣扎着探出头,听筒的位置被糊住了。
乐蒂已经发现规律了,只要她放松下来,她就不会下沉,她用同样粘稠的手不断地试图抹干净那个听筒。
背后出现了火山喷发般的热气和臭气。
绝对不要回头看,乐蒂告诉自己,她快速跳进了横放的电话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拆下了电话机,将电话线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了几圈。
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大喊道,“我愿意,Hermione快点帮忙。”
乐蒂在逃窜的余光里瞥见了那个东西的面目,像是一条花纹极度绚丽的巨蟒,想采用S型线路,但是人体道路不允许啊。
“我愿意,Hermione,听见了吗?”
乐蒂一步一跳,脚下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补位一般向后方的庞然大物移去。
“现在是兑现你承诺的时候到了,喂,喂……”
“请问您现在的心情如何?”
乐蒂摔了一个大马趴,听筒恰好挂在了她的耳朵旁边,一万句脏话都不够形容她的心情。
她看清了追逐她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它的头部有两对触角,较长的后触角堪比天线,此刻张开了它的足有2m高的嘴,里面有数万颗圆锥状的牙齿,它蠕动着前行,如同铲雪将面前的尸体铲进嘴巴里,身下的粘液为这片透明沼泽添砖加瓦。
这长得更像是一条巨型的蛇皮蛞蝓。
“好的,您不用害怕,很快就会结束了,届时你将前往西地度假村畅享为期十天的温泉豪华套房……”
能不能别打广告了,现在有可能真的要结束了。
乐蒂憋住了一口气,竖直跳进了粘液里,她实在是跑不动了。
它白褐色的腹部从乐蒂头顶游过,乐蒂憋不住的气被鼓吹放大,像个气球一样破液而出。
它停了下来,乐蒂可以依稀看到那些网格状的蟒纹。
没办法,乐蒂尽力在粘稠的液体里前进了不到两米距离,粘度太大了,只会不断下沉。
乐蒂将紧抓着听筒的手伸出液面,听筒的忙音振开了黏附的液体。
“别怕,别怕。”清晰响亮。
电话那头是妈妈的声音。
乐蒂生出无限的勇气和希望来,妈妈也去过自然之家吗?
原始的力气在乐蒂的身体里爆发,乐蒂和它来了个正面对抗,它试图将乐蒂缠绕起来。
它又肥又黏,就地进食惯了,并不灵活。
乐蒂又不是死人,当然是继续跑了。
铁人三项算是被乐蒂玩透了,视线范围内终于不再是悬浮的尸体。
那是一片洁白的陆地,乐蒂一个前扑,压碎了薄冰质感的白色覆层,露出了底下黑色的土壤。
“呼——”乐蒂把碎掉的白色碎屑放进了嘴里,有咸味,“这是一片盐田,得救了。”
果然那条蛞蝓不再向前,它的触角似乎在懊恼地一探一探。
“喂,你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