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胪后的第二天,宫中传出了女官考试的结果。
不同于科考有张贴示众的金榜,册封女官的圣旨被直接下达至女生员的家中。
那边姚千忆才接下圣旨,便命人给林蕴霏捎来了好消息。
令林蕴霏感到意外的是,与此同时,艾府也紧随其后着人来传话,告知她艾雯亦考中了女官。
两位好友皆学有所成,林蕴霏自是替她们感到高兴。
翌日宫内将进行册封女官的仪式,由于赵皇后身体抱恙,原本代管六宫事务的李贵妃有了身孕不宜长时间操持,文惠帝将林蕴霏这位嫡公主召进了宫。
不过,即便未有文惠帝的旨意,她原也绝不会错过这件盛事。
虽说比不上传胪的派头,但也是后宫中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准女官们穿上礼部商定、内务府赶制的宫裙,又戴上华冠,一个个面上皆带着会心的笑意。
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椒熙站在阶前,代为宣读名单。
林蕴霏则立于阶上,为她们分发象征女官身份的玉牌。
此次录用的女官统共有三十几位,其中有林蕴霏熟悉的面孔,也有她未曾见过的面孔。
与姚千忆同乘进宫时,林蕴霏听她说有一位姑娘是今年破格招进女学的平民女子,她还是外舍中唯一考取女官的人。
林蕴霏予她玉佩时特意记下了对方的容貌。
女孩似是从未穿过这样好的衣裳、佩戴过这样好的头冠,是以行止有些局促,但一双眸子像润了水似的,晶亮晶亮。
目送这些女官们被椒熙姑姑领去各殿熟悉日后的职责,留在暖阁内的林蕴霏脸上扬起一抹大大的笑意。
楹玉见她心情甚美,心中也跟着感到一阵满足。
*
姚千忆来与林蕴霏会合时,已然是下午酉时,林蕴霏索性叫人去传了晚膳。
姚千忆考中女官,她们自然是按照之前的约定庆祝。原本姚千忆是希望去林蕴霏的公主府上坐坐的,但林蕴霏转瞬想到自己在椿华宫内曾经埋下一壶坛好酒,两人一拍即合,改了选择。
椿华宫是林蕴霏十岁与赵皇后分住后文惠帝着人替她收拾出来的寝宫,她在这儿一直住到公主府修建完成前。
公主府落成后,林蕴霏很偶尔也会进宫在此处睡上几宿。
宫内一直有宫女与太监们定时清扫,所以每次来时都是干净的。
林蕴霏比姚千忆先一步到椿华宫,将槐树下埋了足有三年多的剑南烧春取出来,并拿去膳房那儿温好。
酒菜均上桌时,姚千忆前脚刚好迈入椿华宫。
“大老远我就嗅到了你这儿的香味,”姚千忆换下了女官服,着常服来赴约,“忙活了整整半日,脑中被迫记下一堆繁琐的规矩,我可算能松口气了。”
“辛苦我们姚女官了,”林蕴霏替她布好了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些坐下吃吧。”
“多谢殿下招待,”姚千忆语气那叫一个美滋滋,“能让金枝玉叶的嫡公主亲自为我布菜,姚千忆,今时今日你也是真的有出息了。”
很难不被她的模样逗乐,升腾的雾气中林蕴霏勾起唇瓣。
这一笑恰如春花,而且是花丛中最鲜妍的那枝。笑意直直地钻进眸底,让她本就绝色的面容更添几分娇媚。
姚千忆从前也认为林蕴霏生得好,但隐约察觉她眉心总有一股化不去的忧愁,很淡,却致使她笑起来时总不能完全舒展,就此折了美人的锋芒。
此刻的林蕴霏则不然,漂亮得叫姚千忆有些愣神。
“你啊你,”林蕴霏言语间假作带上无可奈何的意味,又替她倒了一盏酒,“快吃吧,这么多好酒好菜还堵不上你的嘴。”
一盏盏酒下肚,哪怕这酒其实没那么烈,也逐渐在腹中烧了起来。
姚千忆喝酒的动作比林蕴霏快,往往是才倒满一盏,配着菜几口又将酒饮尽。
她昂首喝酒的模样与邓筠尤其相似,尽显将门之女的风范。
喝到一半时,一旁侍候的楹玉也被姚千忆拉着坐下来共饮。
楹玉酒量最浅,起初推拒了许久,但架不住半醉的姚千忆磨着她喝。
林蕴霏放下酒樽,对还在不停饮酒、白净的脸颊已然染上酡红的姚千忆说:“千忆,你且缓缓。再这般喝下去,明日你酒醒后头不知要多痛。”
姚千忆像是听懂了她的劝说,又像是没听懂,抱着那几乎见底的酒坛喃喃道:“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喝醉的。今日我特别开心,多喝些也无妨。”
一般说自己喝不醉的人十有八九都已经喝醉了。
林蕴霏伸手欲从人怀中将酒坛夺走,不想姚千忆竟预判了她的举止,侧身站起避开。
低首见酒坛仍在自己这儿,姚千忆狡黠一笑。
广袖在争抢间拂起一阵微风,烛光微晃,少女的发丝轻盈地飘动。
她俯视着林蕴霏,煞有介事地埋怨道:“公主殿下,那时我们可说好了,你要同我不醉不归的!怎么真到了这时候,你反来劝我少喝。”
“莫不是心疼我将你的佳酿喝完?”
的确是值得痛痛快快庆祝一番的好日子,更何况林蕴霏知晓姚千忆前段时日整个人绷得有多紧,她亟需一个发泄的契机。
便随她去吧,反正椿华宫也有供她过夜的地方。
林蕴霏单手撑着下巴看贪饮的她,拿她没办法:“行,你喝得尽兴便好,我不拦你了。”
“这就对啦。”得了林蕴霏的让步,姚千忆顿时来了劲。
她将最后一点酒平分,高举起酒樽,摇头晃脑道:“俗话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美酒庆喜事,婵娟伴长久。”
经她提醒,林蕴霏探头看了眼窗外,恍若被墨笔渲染开的空中高悬着一轮圆月,皎然非常,圆润非常。
是了,今日是十五,月亮该圆了。
“来,我敬你一杯,”姚千忆的声音让林蕴霏移回了眼,她配合地端起酒盏,“祝今夜之后,你我所行皆为坦途。”
“好,”林蕴霏弯起眼,学舌道,“祝你我所行皆为坦途。”
两人将酒饮尽,相视时将空了的酒樽展示给对方看。
这动作不约而同,林蕴霏与姚千忆不由得为此默契一齐笑起来。
原本见她尚能将话说得清楚有条理,林蕴霏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姚千忆或许没醉。
然而姚千忆紧接着打了个饱嗝,大抵是下肚的酒气翻腾上来,少女的面颊瞧着愈发艳红,似要滴出血来。
她逐渐失了力将脸贴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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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闪着眼眸抵抗困意:“酒没了……殿下,能不能再来一坛酒……今日我真的好高兴……”
含糊的声音渐次变轻,林蕴霏见她终是阖上双眼。
“千忆,”林蕴霏也被浑身的酒气蒸得有些昏头,动手去晃了晃她的胳膊,对方毫无反应,“千忆……看来果真是醉了。”
正想转头同楹玉说她们一起将姚千忆抬到榻上歇息,却发现楹玉不知何时靠在槐树下,歪着头已然酣睡过去,粉唇翕张着吐气。
林蕴霏凑近一看,女孩手中还捏着只酒樽不曾放下。
左看看姚千忆,右看看楹玉,林蕴霏扶额低声笑开来。
叫来椿华宫外候着的宫女,确认将两人安置好后,林蕴霏提着一壶普通的宫廷酒走出屋室,随地坐在石阶上。
已是四月中旬,夜里不会太凉。
饮过酒后身上又热,在外走动反令林蕴霏缓过那阵漫上额头的醉意。
月华似水,交错的槐树枝条投下黑影,随风舞动时犹如水中藻荇。
此刻宫中灯火俱明,但四周没有什么声音。
皇宫中便是这样,哪怕悬在梁上的宫灯花灯再华丽、再明亮,也叫人难以感到活气。
林蕴霏抬起头去看明月,却觉得它被四角飞檐框住,实在有些憋屈。
胸襟处涌上一股毫无来由的燥热,林蕴霏起身欲重新选择一处观月的好位置。
就这样一路追着月亮来到了临丰塔前,九层高塔在夜里显出诡秘的压迫感。
林蕴霏被经过的晚风吹得眼眸昏沉,故而没注意到今夜塔门前竟无人看守。
最后九层台阶,最后三层,两层……一层,余光中出现一片雪白的衣角。
林蕴霏兀地站定在最后一块台阶上,撩起眼去与那人对视。
屋内的光照不到这一隅,林蕴霏立在阴暗处,愣怔地看着几步之外被光笼罩的谢呈。
胸膛中藏着的那颗心恐是出了差池,遽然跳动地厉害,震得她耳疼。
阒静之中,是谢呈先开了口:“不知殿下此时造访临丰塔,所谓何事?”
一路的混沌在见到这个人时,莫名就成了可被晚风轻易吹散的烟尘。
头脑变得异常清醒,林蕴霏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应道:“我不是来寻你的。”
她没打算过问这位塔主的意见,坐在门槛上,将手中的酒搁在地上:“临丰塔是皇宫中最高的地儿,在此赏月再合适不过。”
谢呈闻言去看头顶仿佛触手可及的圆月,侧回头时带着笑音说:“倒是我这个闲杂人等扰了殿下赏月的好兴致。”
林蕴霏依靠着门框,手指点了点酒壶:“我忘记了带酒杯,国师若肯借我一只,我便邀你共饮,如何?”
“却之不恭。”谢呈垂下同夜空极为相似的雾眸,转身进去取出一只黑釉建盏。
“在下屋内没有酒樽,殿下且将就着用茶盏代替吧。”
林蕴霏接过那只宛如黑曜的茶盏,似笑非笑地对谢呈说:“国师在塔内多年,竟是滴酒未沾吗?”
谢呈自然而然地坐在她身旁:“嗯,塔内有清规,不得饮酒。”
“此事没得商量?”林蕴霏扬起秀眉,将尾音拉长,像是有一把把小钩子,“那看来我得另寻一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