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匆匆，转眼到了五月中旬。
由李仲道掀起的惊天大案，也在时间平复下，没了最开始的劲爆感。
大周朝廷的办公效率，一直是个谜。
当它想快的时候，能快得像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出决定。
当它想慢的时候，也能拖到天荒地老，让你甚至怀疑是不是压根没这事。
显然，李仲道的“丰功伟绩”，就迎来了后一种待遇。
京师所有官员都开始睁眼说瞎话，顾左右而言他。
包括往日最仗义执言，为国为民的御史言官。
俨然一副要把这个事，捂成一个禁忌的样子。
但这终究是文官们的妄想。
不说其他人，泰康帝就第一个不答应！
皇宫，乾清宫。
“儿臣见过父皇。”
最近有点烦的太子，恭恭敬敬的向上首的泰康帝行礼道。
“嗯，平身吧。”
泰康帝打量着自己的好大儿，淡淡的道。
“不知父皇此次召儿臣所谓何事？”
太子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开口询问道。
太子的问话，并没有得到泰康帝的回答。
端坐上首的他，只是平静的望着台下的好大儿。
泰康帝不说话，太子自然也不敢信口胡说。
不知不觉，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泰康帝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然云淡风轻。
“朕听说，太子詹事顾修辞官了？”
“是，”太子点点头，委屈道，“此乃狂徒，不声不响，挂印而去。”
“那你可知，他是朕为你精挑细选的辅弼之臣？”
泰康帝终于加重了语气，流露出隐藏的失望。
“父皇恕罪！”
太子吓得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但他的认错，并没有换来泰康帝的回答。
于是他只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上首传来泰康帝的一声叹息。
“盈儿，起来吧。朕并没有生你的气，你不必为此感到惶恐。”
“你是大周太子，是一国储君。储君也是半个君，你该有自己的威仪。”
“以后不许跪。”
泰康帝说完，太子终于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恭敬道：“儿臣明白，谢父皇。”
“朕问你，关于李仲道掀起的惊天大案，你怎么看？”
“关于程蕴你又怎么看？”
泰康帝站起身来，走下台阶，来到太子身边问道。
泰康帝的靠近，给了太子极大的压力。
他心思电转，回忆起当初顾修的分析，干脆利落的道：
“李仲道掀起此案是祸非福。”
“程蕴蓄养私兵，身怀异志，实力惊人，已尾大不掉，不可轻动。”
“呵，那赞国公李青你又怎么看？”
“隐忍不发，乱臣贼子！”
明快的对话结束，泰康帝满意的点点头。
但还不等太子高兴，泰康帝开了口：
“回答得不错，顾修教你的吧？”
此言一出，太子脸上笑容凝固。垂头丧气道：
“圣明不过父皇。”
这一回答彻底将泰康帝激怒，他像头暴怒的狮子，一把拎起好大儿衣领，怒道：
“不，你应该告诉朕，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哪怕不是你想出来的，也必须是你想出来的！”
太子吓得够呛，惊慌失措的与泰康帝对视。
那双仿佛要喷火的眼睛，把他魂儿都快吓散了。
他连忙回答：
“是！是儿臣想出来的，这就是儿臣想出来的！”
太子这番回答，让泰康帝彻底无语。
没懂，根本没懂！
君王可以改错不认错，可以改错也认错，可以既不改错也不认错，唯独不能认错不改错。
认错不改错是懦夫心态。
他这好大儿太蠢了，太软了。偏偏还喜欢自作聪明。
联想到之前李仲道在他面前的妖异表现，顿时越发觉得心烦意乱。
努力平复下心绪，泰康帝揉了揉额头。
决定再给太子一次机会。
“朕问你，如果朕现在让你去对付赞国公，你准备怎么做？”
泰康帝问得平淡，太子姬盈却听得心惊肉跳。
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啊？”
“滚！！！”
在泰康帝的咆哮声中，太子屁滚尿流的逃出了乾清宫。
泰康帝剧烈喘息好一阵，终于重新回到上首的龙椅上坐下。
这一次他真正动了废太子的念头。
“传旨，召八皇子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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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半个时辰后，八皇子意气风发的走入了乾清宫。
“儿臣见过父皇！”
凡是就怕对比，八皇子这副精神头，就比太子那副模样，让泰康帝看着顺眼。
他不由的笑了笑，开口道：
“起来吧，兆儿。”
“谢父皇！”
八皇子镇定自若的行礼抬头，与泰康帝平静对视。
“唔，不错。有些日子没见，我儿似乎长高了些。”
“回禀父皇，儿臣确实长高了半寸，如今已快七尺三了。”
“那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回禀父皇，儿臣每日在府里念书习武，闲暇时候也打打马球。”
流畅的对答间，泰康帝满意的点点头，心里却渐渐沉重。
“那你外祖父都在干些什么？你知道吗？”
“回禀父皇，儿臣这段时间没见过外祖父。故不曾知道。”
“真没见过？”
“确实没见过。”
听完八皇子回答，泰康帝脸上笑容彻底消失，显得异常平淡。
他不再开口，只幽幽的望着台下的儿子。
半响后，泰康帝突然提出问题。
“兆儿，你觉得李仲道这人如何？”
“鹰视狼顾之辈，野心勃勃之徒。”
“那你觉得，李仲道会觉得你这人如何？”
泰康帝此言一出，彻底把八皇子问楞了。
这问题超纲了，程蕴没教过他啊！
将下面儿子的真实面目看清的泰康帝，意兴阑珊的挥挥手：
“下去吧。”
……
赶走两个儿子，泰康帝彻底累了。
沉重的压力，像山一样向他压来。
他忽然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近乎无解的问题——后继无人！
他曾对太子抱有厚望，为此给了他最优质的资源。
在资源堆积下，太子也确实博得了贤太子的美名。
但这样的储君，是为太平盛世准备的。
他应付不了，大周即将面临的乱局。
将一个平庸之主，放在如此乱局之中，简直是疯了。
而他的八儿子，则被程蕴教得很好。
好到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提线木偶！
“来人，传旨！召左佥都御史李仲道，即刻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