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我不以为然。

    “你不是说过,只要是书里没着墨描写过的人,他们就是这个世界里活生生的人吗?既然如此,那这些人又不会受制于狗血文的设定,没准静文根本就不喜欢李怀远呢。”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这本书的构建就是狗血的,也就是说这本身就是一个狗血的世界。”它话音一转,说道:

    “你看李怀远,不就很会这一套吗?他明明喜欢的人是静文公主,却还要用暧昧的眼神看你,吊着你。”

    我思索片刻,“他吊我了吗?”

    “你感觉不出来?你竟然感觉不出来?”系统瞠目结舌,上蹿下跳道:“他时不时地就要撩拨你一下,撩拨了又不负责,还要把白月光接回家里住,这不是渣男是什么?”

    我抚了抚青筋跳动的额角,按住屏幕:“你先不要激动。”

    “我又不是真的爱慕他。你看,我来世子府非我所愿,替他挡箭更是非我所愿,只是想借助他的力量脱奴籍,入翰林,顺便完成总系统发布的任务。”

    “算起来还是我利用他更多一些,而李怀远,只是享受了一点我莫须有的‘爱慕’而已,我也不亏的。”

    想了想又道:“人嘛,谁不喜欢被莺莺燕燕地簇拥着,更何况在这个三妻四妾都正常的时代。”

    “你、你要给他当妾啊。”

    真是无语,我吼道:“……当然不是!”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两个是各取所需罢了,你不要把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扯进来!”

    闻言系统直接蹦跶到我面前:“怎么还生气了,哎,我随口一说,你不要火气这么大嘛。”

    我也不明白自己突然怎么了,为什么要对系统生气,难不成我真的喜欢上李怀远,被系统戳了几句所以就恼羞成怒了?

    不行,坚决不行!看来我得躲躲李怀远了。

    可是任务怎么办?不接触李怀远狗血任务就没办法完成。脑海里似有两个小人,一左一右地抱臂舌战,我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想把他们全都晃出去。

    可惜最后谁也没出去,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冬至。

    晓云舒瑞,罗袜新成,这一天风干冷干冷的,说是阳来复,却一点也没有要冲破寒气的迹象,侍奉完主院的午膳后,大伙儿围在一口暖炉旁煮饺子吃。

    汤口鲜美,我吃的有些急,正张着口哈气。

    这时,突然从后门外进来个运菜的小贩,瞧着有些面生,抱着个大箩筐将我一撞。

    还没等我反应上来,那人就已经推着车出府去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还来不及思索,低头一看,就见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张纸条。

    背过人烟处打开来看,我神色一凛,这字……竟然是驸马的笔迹。

    只见上面写着:“天宝失玉皆在吕,上下同义不同形。杖乡老翁几何许,只在丙辰不在书。”

    这是什么意思?驸马为什么要冒险让人给我送纸条?难道他有危险?不对,依照驸马的秉性,即使预料到自己有难,也绝不会连累旁人。

    那能是什么事情呢?

    主院内室。

    我与李怀远皆盘着腿端坐在榻上,呼吸急促,神情严肃,四周帷幔铺天盖地,将人影牢牢挡住。

    作为世子府最安全的地方,这是我们俩第三次在这里交换情报了。

    虽说我只来过三次,但这里的一应物品摆件,我闭着眼都如数家珍。不是因为李怀远的屋子太过空旷,实在是他强迫症有点严重,所有的东西用过之后必须物归原位。

    榻边小竹几上永远不变的老三样,左上方的茶具、中间一本文集,右侧一把短刀。要不是那个文集每次见都不一样,我都要怀疑那几样东西是钉在边几上了。

    李怀远掌心托着灯,照在那张我白日收到的字条上。他身穿单衣,虚虚披了件外裳,一动不动,像是一尊佛入了定。

    反观我,就远没有如此专注了。满脑子都是,怎么又莫名其妙上了李怀远的床榻?虽说现在已经比第一次淡定了许多,可还是免不了十分尴尬。

    “此事你怎么看?”良久,李怀远平静地抬了抬眼。

    他神色如常落落大方,倒显得我扭扭捏捏了,我晃了晃脑袋聚起神来。

    “前面两句不难猜,‘宝’字没了玉添上吕,就是‘宫’字。而上下意思相同字形又不同的字,虽说不止一个,但结合‘宫’,八九不离十就是个‘变’字了……所以这两句是在说——”

    我顿了顿道:“宫变。”

    如今皇后把持朝政,朝堂动向波谲云诡,深处旋涡之中的李怀远不会不知,宫变是迟早的事。

    那么驸马假借我手提醒李怀远的,也就不单单是告诉他会有宫变一事,而极有可能是在暗示宫变的时间。

    烛光跃动,李怀远和我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想作一处…这字条后面两句的谜底,说的应该就是时间了。

    “后两句我猜是要合起来看的。”李怀远摸着下巴凝神片刻,“只是这个杖乡老翁,还真是闻所未闻……”他低着头思索,可惜琢磨了半晌也没什么结果。

    就在我有些困意来袭时,倏地,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凭空乍起。

    “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激动地用手点了点那行字,“是淮川先生!”

    百年前的文苑英才,千年隐逸之宗淮川先生。

    “你怎知是他?”李怀远单手撑在下颚上,闻言微微讶异地抬起眼帘。

    “这是驸马曾在掖庭当舍人授课时,我和他之间对淮川先生的趣称,人到六十又作杖乡之年,而淮川先生在那一年写出了名动天下的《报策士书》,故而我与先生将他戏称为杖乡老翁。”

    不知道为什么我解释之后,李怀远非但不高兴,反而冷哼了一声:“无聊。”

    我讪讪笑道:“既然知道这里面说的是淮川先生,那就好办多了。”

    “最后一句的丙辰……”李怀远道:“他难道是想说,答案在淮川先生丙辰年之作中去找?”

    我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这范围太广了。”

    又道:“以前驸马教过我一个算术游戏,是他孩童时常玩的,算法是用六十甲子计数,丙辰我想想……指代的是三和五。”

    “‘书’应当指的就是《报策士书》。”我略一思索:“那么‘只在丙辰不在书’一句,说的极有可能是淮川先生六十岁那年,三月五日所作之词。”

    越说眼神越亮,说罢我邀功似的看向李怀远,谁知他丝毫不觉我帮了大忙,还露出一抹愠色,板着脸道:

    “你跟驸马倒是默契的很……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幼稚死了。”

    真是莫名其妙,以如今京中的情形,驸马之处境,这哪里能算是故弄玄虚呢?能冒险把消息递出来已是不易,竟还要被人说幼稚,先生可真是冤死了。

    两个人似乎都存了气,半晌无话。过了许久,李怀远才撩开层层帷帐,掌着灯从内室的暗门进了书房。

    再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本书,我借着烛火一看,正是淮川先生老年之后的残集。

    我接过书一页一页的小心翻找,李怀远出去了一趟脸色倒是好转了起来,一首替我掌着灯,一手撑在身后的榻柱上。

    我不知道他的火气是由何处烧起来的,自然也不知这火是怎么灭的,但此刻正事要紧,这点小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红烛摇曳,映得书册忽明忽暗。

    乍然,我与李怀远眼神同时落向一处,异口同声道:“腊月!”

    江风苦寒,岁暮鲜欢……没错,这正是一首有关腊月的诗。

    这下我彻底明白过来了,驸马应该是从安乐那里或是进宫偶尔得知,皇后要发动宫变,时间大约就在腊月前后,于是忙不迭送了消息出来,望李怀远能提前攻防布局。

    “腊月……”窗外的月光藏在云后,明明灭灭,照在床榻之上的光极为暗淡,李怀远那双深邃锋利的眼睛似要把纸条看出个洞。

    喃喃道:“这么快,我没想到她动作能这么快……”

    是的,现在距离腊月已经十天不到了。此前他猜测,皇后再怎么心急,至少也会等到明年上元节过后才动手。

    我看向面前沉思之人,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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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睫垂下,眉心不可察觉地拧在一起,满心满眼都写着疲态,他也才二十一二岁而已,他也是人,有着天生对未知的恐惧和力不能及的无奈。

    看着看着,心底便不由自主地揪成了一团,我下意识想伸手抚一抚他手掌的薄茧,却碍于这个世界的尊卑与性别,终究控制住了。

    忧心道:“是时间太紧,相王那边没有十成的把握吗?”

    李怀远点头:“前堂那些老滑头各个鬼精,陛下尚不能摸清他们的心思,遑论相王了。如今相王还在探查哪些是皇后的忠心党派,哪些是墙头草尚在观望风声。”

    不知道谁是皇后的人,自然就无法估算她的兵力,进而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崔相那里有一份名单,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怕是只能由我冒险去相府探查了 。”

    崔相是三相之首的崔应祁,皇后一族的掌权者,也是她的嫡亲兄长,自然也就是皇后的心腹之臣。

    据李怀远所知,崔应祁手里有一份已投效皇后的官员账册,上面记载着往来贿赂的名单,名单并不在相府,而是藏在上京城的烟花柳巷之地。

    至于具体在何处,暗卫暂时还没有查出来。

    不过,既然是风月场所……我看着他道:“或许有一人可以帮上忙。”

    “谁?”

    “叶绥。”

    李怀远沉吟片刻,末了舒展眉间一笑:“我倒是把他给忘了。”

    说罢动了动酸胀的筋骨,随之往后一倒,后脑勺枕着手臂,舒舒服服地躺在外侧假寐。

    “……”他这是什么意思?!第一次的时候好歹还陪我一起坐到卯时上朝时分,现在才几时,就已经对我不管不顾了!

    我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地朝他挥舞了一阵,正要收手,只听眼前人道:“别磨牙了,好吵,你这个人睡觉怎么一点睡德都没有。”

    睡德是个什么鬼啊!再说我哪有觉可以睡,还要个什么德,于是幽怨道:“世子,我没睡。”

    “那你从墙角的柜子里拿一床被褥来过来,大家挤一挤?”李怀远睁开眼提议。

    说罢还从身后抽出来一个玉枕,与他那个一模一样,此刻正被他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榻上。

    看着他又强迫症似的要将玉枕与他的对得一般齐,我深吸一口气:“这不合适吧,世子。”

    李怀远“哦”了一声,道:“外室那屏风后有个三围屏罗汉床,你要不睡那儿?”

    “那儿也不合适吧……”和李怀远在一起,怎么可能睡得着啊,我眨巴着眼睛示意自己想回后院去。

    “得,事儿真多。”李怀远起身掀开幔帐,脚力极轻地走到一排架子跟前,背着手挑了一阵。

    我正疑惑他要做什么,就见他取下一套暗纹黑瓷茶盏,选了个边沿有豁口的,踱步到窗前,“啪啦”一声将其摔在墙上,紧接着抬高了声道:“没用的东西,你是哪里学的伺候人的功夫!”

    我耸耸肩,突然觉得李怀远这个人,嘴巴虽然坏坏的,心地却还是不错的,竟然还记得我第一次来时情急之下瞎出的主意。

    真演了一出,摔东西然后气急败坏地让我滚出去的戏码。

    我勾上鞋履,也扒到窗边,顺着李怀远戳的小洞往外看。此刻月色正浓,也没吹什么风,而假山洞口的梅树却在隐隐晃动,仔细一看,硕硕梅花之后露出小半个帷帽来。

    我低低呼了一声:“还真有人监视您!”

    “不然呢?”李怀远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是闲来无事逗你玩的?”

    我低头摸了摸耳垂,没敢说自己还真这么想过。弯腰捡过方才那个没摔碎的茶盏,双手奉到李怀远跟前:“世子,是时候让我滚下去了。”

    李怀远拿起茶盏用力一摔,怒道:“滚下去!”

    我笑眯眯朝他竖起了个大拇指,而后嘤嘤嘤地捏着袖子跑回后院去了。

    ……

    翌日一早,叶绥照例来上早课,刚进得中门,就被陵光一把给掳到了书房内。

    我和李怀远分坐两侧,定定地看着他。

    叶绥一抖,颤声道:“你、你们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