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娘唤你吃饭。”
叶南徽睁眼时,屋外一阵菜香适时飘进屋内,唤得她神魂归位。
还是有肉身好啊。
吃完饭,叶南徽百无聊赖地躺在屋顶之上,颇为闲适地望着这朗朗晴日。
三百年前,她饮下断肠红,赌了一把,想试试若提早身死魂消,是不是能摆脱那命书所控。
果然,置之死地而后生。
让她赌对了。
断肠红虽为世间至毒,可她从九幽瘴气中而生,瘴气之毒较之断肠红也并不逊色,即便能使她身死却并不一定能使她魂亡。
等她再次从九幽醒来,已经过去百年,肉身虽无,好在神魂并无大恙,识海中那本命书已经尽数变灰。
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只等重新修得□□,好四处逍遥,就又在九幽中养了将近两百年,直到前段时日才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九幽,地界至南处。
一个遍布瘴气,镇压穷凶极恶的妖魔之地。妖魔一旦被封印于此,即使有通天之能,待瘴气入体,也只有死路一条。
而叶南徽或者说恶鬼,便脱胎于这样的瘴气之中。
初生得一点妖魔所生煞气而活,要想续命,便要不断掠夺九幽之中妖魔煞气,直至成年。
只是,初生的恶鬼哪里会是这些心狠手辣手段通天的妖魔的对手。
这些被关押在九幽之中的妖魔,为了能多活些时日,谋求变数,便需掠夺其他生灵的一点活气。
因而日日厮杀。
而九幽之中的恶鬼,对于这些妖魔而言,更是难得的药材。
只要吞噬下这些每一万年才从瘴气中脱胎而生的恶鬼,便可得瘴气不侵。
所以恶鬼初生的那一刻,便会引来无数妖魔争抢。
朝生暮死,不见天日,是他们作为恶鬼的命数。
叶南徽不想死。
初生那日,她安静地待在瘴气中,按耐下本能,并未去吞噬妖魔用作诱饵的煞气。
靠偷偷摸摸躲在瘴气中,吸食路过妖魔偶尔泄露出的力量而活。
就这样且躲且藏地活到了成年。
这一年,九幽的瘴气十分异常,短短数十日便连续要了不少妖魔的命,渐渐便生出传言,说是该死未死的恶鬼掠夺了九幽里本就不多的生气。
走投无路的妖魔们,发了疯似得将九幽掀了过来,要生吞了她。
这场屠戮持续了数月。
最终,她于血海骨山中活了下来。
九幽恶鬼属鬼道,本无□□。
叶南徽作为第一个活至成年的恶鬼,成了例外。
三百年前,她饮下断肠红,弃了肉身,回到九幽瘴气之中养魂,本以为肉身也会再度养得,可近两百年,她还是孤魂野鬼一个,只能昼伏夜出。
对于一个喜欢朗朗晴日的恶鬼来说,这真是再残忍不过的事情。
好在似乎,摆脱命书之后,她的运道还不错,竟让她遇见了一位天生阴体。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生。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死。
这样的体质,最合适鬼上身。
在九幽附近的镇上闲逛时,感受到天生阴体的气息,叶南徽马不停蹄地便飘了过去。
二话没说,迅速占据了这天生阴体的肉身。
寻常尸身,恶鬼上身,最少七日,至多一月,便会被排斥出体外。
遇上这样难得的天生阴体,最少三年,至多十年,只要不遇上元婴以上的修士,她就不用担心白日里在人间行走。
这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只是,叶南徽操纵着这身体在屋内走动适应适应时。
扑通一声。
木盆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叶南徽向声源望去。
正对上了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
叶南徽迅速从尸身中翻找出关于眼前之人的记忆。
努力地牵了牵唇角,唤了声:“娘。”
这尸身刚被鬼上身,还有些僵,连唤人也带着阴森森的鬼气。
眼前的老妇人一口气没上来,被叶南徽这一声直直地叫晕了过去。
叶南徽也被这出吓得够呛。
确认这老妇人无碍,只是晕过去后。
才放下心细细查看起这原主的记忆。
这一查,便给叶南徽查出些心梗出来。
怪不得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能有天生阴体呢,原是故意养的。
天地之间,人身□□最为难得。
精怪妖类想成仙,需得先花几百年修得人身,不少妖精嫌这时日过于漫长,有些有门路的,便千方百计寻得天生阴体上身,借其身修行,事半功倍。
不过天生阴体并不好找。
其一是,五阴之时出生的人极难存活。
多数人刚出生,活不过三日便会因体弱而亡,身死的时日也在五阴的就更少,构不成天生阴体。
其二是,天生阴体所活年数越多,对精怪妖类的作用便更大,若是一个只活了三日的婴儿,即便是天生阴体,也并无太大用处。
因而,便有精怪想出了别的办法——为五阴之时出生的人续命。
多数是续十年,也有些行道不浅的会续个十七八年……
命数一到,便会在五阴之时断气。
而为其续命的妖物收到消息便会赶来占据这尸身。
此法虽讨巧了些,但大致也算在天道规则以内。
现下,叶南徽的情形便是如此。
难怪这原身的阿娘醒来后,虽也畏惧,却未有其他行动。
原来早知道自个儿女儿已死,会被精怪占据肉身。
见到她时,怕已经把她当成妖物了。
不过也没差,相比起妖类,她们做鬼的貌似更招人惧怕些。
这些时日,叶南徽死乞白赖地在这户人家多住了大半月。
不能怪她,着实是这家阿娘的厨艺太好了些,红烧排骨做得不输——
记忆倏忽浮现。
叶南徽顿了顿,强制转换了念头。
除了贪嘴,她还有别的不得不留在此地的因由。
她在等养这天生阴体的妖物出现。
当初原主一家是和妖物定了契的,如今天生阴体被她所占,即便她从这具身体里离开,对妖物而言,这身体也被破了契,算是没用了。
若她这么一走了之,等那妖物来了,将违契这笔账,算到原主阿娘和阿弟头上便不好了。
便这样住了小一月,还是没等到那妖物来。
叶南徽躺在屋顶上,从正午暖和的阳光一直晒到微凉的月光撒在自己身上,才懒洋洋地起身。
若不是自方圆五里外,闻到了一丝妖气。
她是不想起身的。
这小镇近九幽,有九幽做护,几乎没有妖魔愿意主动踏足,如今有妖气现,自然该是那位养天生阴体的妖精。
这天生阴体被自己所占,届时极有可能会动手。
待在原身家中,把这院儿里的土墙瓦砖给砸坏了可就不好了。
叶南徽遂循着妖气而去。
小镇不大,妖气虽是若有若无,但也就一炷香的时日,还是让叶南徽寻到了踪影。
是一座破庙,木门大开。
这妖物倒是稀奇,竟愿意来庙宇。
叶南徽借着月光朝里走去。
刚行了几步,刺啦一声,明亮的火光自不远处的禅堂亮起,叶南徽一惊,闪身躲到一旁的木门后面。
微微侧身,便能瞧见那禅堂内的情形。
一男一女。
并无妖物踪迹。
那女子正对着叶南徽,面容姣好。
不过像是刚落了水,她浑身湿透,坐在火堆前,身子也止不住地打颤。
额发略显狼狈地贴在脸颊上,却也更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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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含情目带着几分羞怯望着对面之人:“公子,我脚疼,你能否过来帮我看看。”
这声音柔媚,叶南徽听了心口都忍不住一阵酥麻。
背对叶南徽的男子却无动于衷,呆愣地站在原地,像块木头。
原来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叶南徽摇了摇头,准备偷摸离开,方才出现在这庙内的妖气已经消失,也不知是不是转道回了原身的家。
她得赶紧回去瞧上一眼。
刚一转身。
轰隆隆雷声大作。
立春之时,春雷阵阵,向来不分时候。
“公子,怎么打雷了呀,快过来呀,我好怕~”
禅堂内,女子的声音更娇弱了几分,颤巍巍的,好不可怜。
又一声惊雷落下。
女子的声音急促了些:“公子,我真的怕~”
叶南徽眯了眯眼睛。
修仙一道,不论精怪妖魔,还是凡人修士,免不了要历雷劫一道。
便是如今这普通凡雷落下,这未修得人身的妖物精怪也难免下意识生出躲避之意。
从而……泄出一丝妖气。
叶南徽转头,再度看向那女子,尽管面容再苍白可怜,那丝微不可察的妖气却仍露了马脚。
可这女子……
叶南徽眼睛闪过一丝暗光,可这女子身体分明是人类的气息,身上还有未散的活气儿。
夺舍活人。
这妖物胆子不小。
叶南徽的目光落在对面男子身上,虽看不清脸,但这男子身形颀长,宽肩窄腰,想来阳气甚足,才会被妖物盯上。
若这男子被引诱与这妖物共眠一夜……也不知会不会被这妖物吸干。
叶南徽有些纠结要不要管这闲事儿。
也正在她纠结之时。
似是被女子美色所惑,那男子一步一步朝那妖物而去。
叶南徽瞧了一眼,决定不再多管此事。
若这男子不被所诱,那妖物想要霸王硬上弓,或许叶南徽还会搭把手一救。
现如今,这男子定力不足,便属心甘情愿,她便也不好得多管了。
叶南徽掠身便庙外离去。
只是晚了一步。
凌厉的剑气自身后逼近。
庙宇之内,破旧的木门倏地在她眼前啪地合上,门上阵法浮现,金光大亮。
她还没回神。
禅堂内一声凄厉的叫声刺破黑夜。
血腥之气携风而来。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叶南徽恍若入梦,刹那之间,背后冷汗淋漓。
“凡人?”
毫无波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叶南徽心尖儿一颤,下意识转身。
电闪雷鸣之下,男子右手握剑,剑刃之上新鲜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他一双慈悲目看向自己,带着悲悯,但悲悯之下却是漠然。
和那人杀她之时的神色所差无几。
楼砚辞。
叶南徽心跳如雷,三分惊疑,七分惧意。
她分明已经记不得他的样貌,可这人举剑望向她时,她心里却只跳出一个名字。
实在承受不住,不管不顾地转身就跑。
没跑出几步,腰间一沉,下一瞬她便被人揽入怀中。
“找到你了。”
他声音还残存着未散的寒意,像是一阵寒风将她裹挟。
剑端的血腥之气夹杂其中,涌入她的肺腑,怎么挣脱也挣脱不了。
她脑子一时嗡嗡叫,慌不迭地蹿进识海之中查看那本命书。
鸡飞狗跳之际——
“你大爷的!敢捅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禅堂之内,方才还柔情蜜意的女子,胸口豁着个洞,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冲了出来,嘴上骂声不休,满脸怒意。
惊雷之下,倒是比叶南徽这个恶鬼更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