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初暗。滨海岸边。
关路远抱着念西澄站着,等了二十余分钟,常雨霖和石巍才姗姗来迟。
眼看俩学生跑得气喘吁吁,说要特地换泳装所以不和关路远一道,结果穿来的还是下午那套厚实服装,关路远并不意外。
毕竟再年轻的孩子,经历过冬季低温时试着脱衣服的毒打,都会瞬间看清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关路远没追究泳衣的事,只问:“我们约好几点集合?”
石巍尴尬笑,“晚上八点。”
“现在几点?”
“……七点八十一分。”
“……”
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夕阳已逝的微凉海风,在对峙的师徒间呼啸而过。
还是被抱在怀里的小人鱼拽了拽教授的领口,天真问:“人都到了,还不能开始玩吗?”
关路远:“……”
石巍与常雨霖泪汪汪地看向小人鱼,像看到了救星。
“去吧。”关路远选择放过。
毕竟现在算是课余时间,暂时不必那般追究准时的原则问题。
“好。那小鱼……”石巍伸长双臂,准备要接。
关路远一动没动,没打算给。
对上教授并未和悦的脸色,石巍灰溜溜丢了句“不要了”,拉着常雨霖转身就跑了。
“教授,我们玩什么?”待在教授怀里的小人鱼轻声问。
关路远低头看他,也轻问:“你想玩什么?”
“我想玩水。”
关路远看向海岸边。
还穿着毛衣长裤的俩学生非要在大冬天作死,把裤管卷起来,踏进冰冷的水中。
被冻得直哆嗦,尖叫着跑回岸上,等缓回神了,又试探地重新踏回水里。
再哆嗦,尖叫。循环往复。记吃不记打。
溅起的水花把裤管都打湿,回程吹了凉风,又得遭老罪。
但,确实很青春。
很有活力。
关路远又看向怀里的小人鱼,手中掂着的体温比常人略高,应当更能耐得住低水温。
且出门前他特地给人换了套短袖短裤,只在浅水区玩的话,不会把衣物打湿。
“只能玩一点点。”
“嗯?嗯。”
虽然听不懂要怎么做到“只玩一点点”,但小人鱼还是乖乖答应了。
然后关教授就身体力行地演示了,怎样叫“只玩一点点”——
即,臂弯勾着小人鱼的腋下,把人吊起来。
海浪上上下下,堪堪先没过小人鱼垂下的趾尖,随后才没过其身后男人褪了鞋袜的赤足。
这低温还算在关教授的忍耐阈值之内,教授算是受得住。
而对小人鱼来说,低温完全构不成问题,他甚至饶有兴致地探出足尖,去够那翻腾的浪面。
透着粉的趾头悬在墨蓝色的水面,被风推动的浪尖水体变得轻盈透亮,足够跃起,吻住小人鱼的趾尖。
大概是还没用这副人体好好感受过海水,小人鱼觉得有点痒,咯咯笑起来,把脚缩得悬空。
像被提溜着试探水的猫崽子,像被拎着快放进浴缸的小孩子……
然后感觉被水咬了,扑腾着就要钻回家长怀里,拒绝洗澡。
“呵。”
念西澄感觉到后颈被喷了一道温热的呼气。
他偏头,问:“教授,你在笑我吗?”
“没笑。”教授语调低沉平稳,没有笑意。
“你为什么要笑我?”
“说了没笑。”
这回,声音里掺了点上扬。
小人鱼想回头仔细看看教授的表情,奈何被人架着,物理意义上地架着,再怎么扑腾也于事无补。
正僵持着,旁边传来一个轻佻的男声:
“哟吼,真是稀奇。咱关教授居然也有这种闲情雅致。”
二人转头看去,只见刘川柏插兜站在岸边,细长的眼因笑意弯成眯眯眼。
“你怎么在这?”
“来参观关教授退休后的幸福生活。”
“……”
关路远一听刘川柏这揶揄的语气,就不打算继续聊。
可没正形的人是一定会把贱犯完的,刘川柏偏要继续说:“瞅瞅这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哦,好像还缺个老婆。”
“……”
“咦?刘教授!”那边石巍和常雨霖也适应了水温,远远看到刘川柏,蹬蹬蹬淌水跑过来打招呼,“刘教授晚上好!”
“哎,真乖。”刘川柏应,“没你们事了,小孩玩去吧。”
“好!”石巍说着,又要带着常雨霖蹬蹬蹬跑远。
“等一下。”被刘川柏叫住。
刘川柏手指凭空圈一下被关路远架着的小人鱼,“这个小孩也带走。”
“好嘞!”石巍应得更欢。
关路远把念西澄在石巍背上安置好,命令不许下水,这才松了手。
一身使不完的牛劲的石巍当场背着小人鱼狂奔,逗得背上的人哈哈大笑。
后面的常雨霖喊着“你不能霸占小鱼!也让他陪我玩会儿!”,一边追了上去。
俩脱离了幼稚趣味的教授注视着“小孩们”嬉闹着跑远,虽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都看得出来,二人都对这种欢欣的氛围很是受用。
“把人支走,是想说什么?”关路远忽而问。
“关教授真没意思,一点废话都舍不得寒暄。”
“你自己都说了是‘废话’。”
“还不就是你捡来的这个小家伙么?”刘川柏睁开眼睛,笑意收敛,“镇子就这么点大,你关路远又是风云人物,‘挖掘出鲛人古国的教授真的捡到了人鱼’的传闻,很快就跑遍这镇子了。所以,我们的同僚不可能没听说。”
“然后呢?”
“好在,‘狼来了’的故事在镇子里演绎了太多次,加上小家伙的外形足够有说服力,同僚们都相信这次也只是镇民们因为他的美貌编造故事的行为,毕竟他除了脸,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类。”
“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刘川柏伸了个懒腰,“体检报告都是我做的,我还能怎么想?”
“嗯。”
“不过我比较好奇,关教授你准备养这个捡来的小青年,养多久?”
关路远看向海面,一时无言。
冬季的天黑得很早,哪怕是南方临海的小镇,此时也已经黑得彻底。
一身黑衣的男人发色与眸色都深,矗立在夜幕的浅海之中,像一座风吹不动的塔。
只是这塔难以定位,无法靠近。
哪怕是近在咫尺的刘川柏,也很难读出关路远此刻的心思。
正当刘川柏准备放弃这个问题,却突然听到关路远说:
“直到有人来接他。”
“啊?”
“嗯。”
“就这样?”
“嗯。”
“不是……”刘川柏难以置信,抬手比划,“有人要你就给?那你大费周章给人搞个加湿器,甚至还难得用私人时间出来陪孩子玩……不图培养感情你图什么?”
“维持他的生命体征罢了。”
“那我要,给我吧。”
关路远转过来,悠悠瞥刘川柏一眼,“你哪位?”
“……”
嘴硬。
刘川柏在心里吐槽了这么一句,可转念又意识到,或许关路远并非只是纯粹的嘴硬。
虽从未问明那小家伙的身份,但不简单的身份,一定包藏着是非。
“不过那孩子这么特别,镇子里传言都泛滥成这样了,为什么外头还能这么安静?”
“静水流深。”
“哈?”
“或许该来的人已经来了。”
只是双方都没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刘川柏脑海,令他更加不安,激得人打了个寒颤。
“总之你心里有数就行。好了,就不继续给你的愉快生活添堵了。我先走了。”
刘川柏手插兜款款走远,路过那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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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奔回来的“小孩”,还悠哉抬手打了个招呼。
仨孩子都很有礼貌,点头跟刘教授致意后,又兴冲冲朝关教授跑回来。
关路远:“……”
面对不知被汗水还是海水打得全身湿透的仨人,关路远一时无语。
怎么这么像傻猫傻狗背着条傻鱼。
“说了别下水。”
关路远言尽于此。
石巍看教授脸色,一哆嗦,忙耸耸背上的救星,说:
“小鱼有东西要给您。”
关路远的视线抬起,从石巍脸上,转移到念西澄的脸上。
就见一臂挂在石巍肩上的小人鱼,小心伸出蜷在胸前的一条手臂,将手中攥着的一个油纸包递到关路远面前。
关路远接过油纸包,打开,赫然发现里头躺着半个海蛎饼。
这是滨镇当地的特色美食,切碎的生菜胡萝卜等裹着肉馅和虾仁牡蛎,包上一层米浆和黄豆粉浆,在油中炸得酥脆金黄。
关教授手中这半块还相当热乎,内里的菜叶油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哪来的?”关路远抬眸。
石巍解释:“教授还记得第一个捡到小鱼的那个胖婶婶吗?”
“嗯。”
“她刚才在海边那个小渔屋里炸海蛎饼。我们路过,她看到小鱼,特别喜欢,就送小鱼一块。我俩沾光,也都被塞了一块,嘿嘿。”
“那这半块是……”
“小鱼一直到我们离开屋子都没吃,我问他为什么,他说……”
说到这里,石巍故弄玄虚拖长语调,对上教授古井无波的表情,悻悻收了神通,说出答案:
“……小鱼说教授没有。我们都有,教授也要有。”
关路远眼眸很明显地亮了一下。
或许出于讶异,或许出于惊喜。
他看向念西澄,小人鱼也看回他。
没有寻常人类示好被揭晓时,出于各种心思,试图遮掩的羞怯。
而是坦坦荡荡地看回来。
或许在人鱼族看来,心系一个人,想对一个人好,不是需要隐瞒的心事。
“小鱼都被香得直咽口水了,不吃怎么行!所以,我们就把这个掰成两半。他已经吃过啦,剩下的是小鱼特地留给教授的。”石巍补充。
关路远深吸一口气,开口时,语调依旧镇定。
他问念西澄,“还想吃吗?”
念西澄诚实点头。
关路远把这半块递回去。
念西澄却摇头。
让关路远想到了有些人养的小猫。
小猫不知道主人可以挣钱买更好的食物,也不知道主人其实不吃猫粮……
小猫抓到老鼠还是会当成礼物送给主人,虽然在主人看来这行为又气又好笑。
小鱼也是。
小鱼不知道教授有足够的资产买更贵的食物,也不知道教授或许为了健身压根不吃油炸食品……
但小鱼现在只有这么块海蛎饼,这就是他的全部。
他愿意把他的全部,分一半给教授。
“来。”
关路远攥着油纸包,展开双臂朝向石巍,示意要人。
石巍背着念西澄往后避了避,还舍不得呢,“再玩一会儿……”
“来。”关路远并不解释,只重复指令。
压迫感拉满。
石巍自知理亏,小鱼跟着教授时确实干干爽爽,就是跟着自己才湿透了的,加上教授的威严不容置疑,只好转身把念西澄放回教授手臂上。
念西澄也配合,顺势就滚进教授怀中,习以为常地被横抱着。
关路远把那油纸包塞回念西澄怀里,正想说“你吃吧”……
念西澄却已经把油纸包打开,双手捧着那半块饼,递到了关路远嘴边。
酥饼和内馅透着油香。
小人鱼的眼眸映着海月的明光。
戒油炸一年有余的关教授,目睹眼前画面,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低头咬了小人鱼喂的油饼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