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声响起,付允年就见身旁的男侍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跪在地上行礼。
“见过二当家。”
女子鞋底打在瓷地板上的清脆声音响在耳畔,付允年直觉来者不善,靠在浴池璧上的背不动声色地往温水中没了没。
想到对方是女子,付允年又自觉地用双手掩耳盗铃般地护住了自己的身子。
二当家挥挥手让这些男侍平身,男侍们便听话地站在一旁。
付允年暗地里动了动身,疼得他差点没叫出来。
刀疤脸那群人,虽然避开了脸,但其他地方揍起来却一点都不留情。他皮肤原就很白,哪里青一块紫一块了简直一览无余。
“这就是牛飞和徐老五给我送来的新宠?”
二当家踏步朝付允年缓缓走来,付允年下意识想躲,但这地方他还能往哪里躲?
索性只能先一步开口叫住对方:“男女有别,还请二当家止步。”
谁知这二当家还没说话,一旁的男侍倒是先沉不住气,吼道:“大胆!竟敢这样对二当家说话!”
付允年简直恨不得在心里把这些狗仗人势的男侍全都用刀剐一番,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二当家却并不管他们谁说了什么,而是径直走到付允年身后,将他的脸搬过来。
这下,付允年也看清了这二当家的长相。
与苏暮纹的纯澈清丽不同,这位二当家是很明艳有攻击性的长相,一看就不好惹。
二当家点点头,她对付允年的脸很是满意,道:“这个月送来的货不错。”而后起身朝门走去,边走边道:“今晚洗干净放我床上吧。”
这边,苏暮纹在坐在座位上,听李非遥讲完他的来历。
李非遥一行人并非是越溪的官兵,但他确实是为着越溪的山匪而来。
原来,越溪确实存在官匪相护的情况,且那群山匪已然猖獗到影响隔壁县临陌的地步了。
临陌县令将情况上报后,寻安上级这才派李非遥来解决问题。
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李非遥一行人这才假装是公费休沐,来此泡温泉。
寻常山匪都只会在其领地中惹事,没想到这越溪的黑狼寨竟会把手伸到别的地盘。
苏暮纹思索一番,问道:“不知表哥能否告知,这黑狼寨究竟在临陌县犯了什么事?”
提到这个,李非遥却像是想到什么荒唐的事一般,轻笑一声,道:“其实他们也不是特意去招惹临陌的。这黑狼寨有个二当家,是个放/浪形骸的女人。不仅功夫了得,还特喜欢收集好看的男人。越溪隔三差五就得送个适龄的男子上山去给她糟蹋,呵,我听说那越溪县令苍霖刚上任时,都差点被抢上山。”
抢男子上山?
苏暮纹突然想起昨日苍霖来拜访,最后被下人叫走时的理由。
——谁家的公子想不开欲自尽。
估计那位素不相识的可怜公子就是这个月被选上的人吧。
等等,那个黑狼寨的女人喜欢收集男人?
那付允年被抓去那里,岂不是相当于羊入虎口,简直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一层关系,苏暮纹哪里还能有闲聊的心情。见她焦急如此,李非遥料到她的想法,轻咳一声,道:“所以我才说让表弟妹舒心,若那二当家真是个好/色之徒,以允年的姿色,身家性命多半是不用愁的。”
“性命倒是无虞了,可、可清白......”可付允年的清白如何能保证?
虽说世俗并未把男子的清白看得那样重,但想来付允年也并非是那种愿意同心仪之人以外的人做那种事的人。
李非遥坐在一旁,将苏暮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乐呵呵点着头。
他虽未去参加世子的婚宴,但两人婚前行事如此出格,哪怕是他这个远在南边的表哥,也是有所耳闻。他幼时曾在定南王府寄住过一段时间,同付允年交好。表弟成亲了,他自然也是希望能夫妻和睦的。但之前听到的风风雨雨里,总说这一对是怨偶。
现在看来,两人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坏?
分明知道苏暮纹在担心些什么,可李非遥却非要装傻:“对哦,还是表弟妹心细,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这样说的话,那此事万不可拖了。我虽相信以允年的脑子,从那女魔头手里逃过一次是没有问题的,但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苏暮纹蹙起的眉头才稍稍松开几分,但眉眼间依旧带着溶不开的焦虑,问道:“敢问表哥,剿匪一事,可有对策?”
李非遥饮了一杯茶后,不紧不慢道:“有了初步的想法,但找不到切入口。”
“怎么说?”
李非遥换了个坐姿,开口的话却并不回答苏暮纹的问题:“我且同你讲讲这越溪的形势,如何?”
这黑狼寨能达到如今的规模,并非一夕一朝间能做到的。这黑狼寨首领名唤岳世,原是罪臣之子,一路南下逃窜到越溪后,占山为王,与上一任县令狼狈为奸。
待上一任县令因贪污之事下马后,苍霖接替了他的位置。
苍霖是个两袖清风的人,但耐不住这山大王看上了他妹妹苍璇,在苍霖刚上任时,这岳世便让人把苍璇掳走。
有苍璇这层关系在,苍霖又不得不走上他前辈的老路,至此,才演变成了越溪如今官匪相护的局面。
听完越溪的原委,苏暮纹若有所思。
她原就觉得这县令有些奇怪,现在想来,当时错过了很多细节。
比如,她与付允年此次来越溪,分明是为了游玩,并未提前通知,但这县令却能提前在入境口等候,想来也是有山匪的通风报信吧。
但也能看出,苍霖的本性并不坏,他是迫于至亲被抓,才会如此。
苏暮纹思索几分后,抬头试探道:“我认为,苍霖是切入点。”
听此言,李非遥立刻打了根响指,赞许道:“是的。但我说找不到切入点,是指,如何才能让苍霖帮助我们。”
“如果表哥忧虑的是这个,我倒是有个想法。”
“哦?愿闻其详。”
片刻后,苏暮纹带着挽月摘星,乘坐李非遥的马车赶往越溪县城内。
如李非遥所料,那群山匪还挺会看菜下饭。像是李非遥的马车,他们就不会截,是以,苏暮纹能够安安心心得到达。
越溪县内,苍霖府邸外,苏暮纹站在门前。
为防苍霖不配合而打草惊蛇,李非遥并不打算进去,而是坐在马车里看情况。
她向看门人说明情况后,苍霖不敢怠慢,赶紧将人请了进去。
席间,苍霖请人给苏暮纹沏了壶热茶,那张笑眯眯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破绽。
他恭恭敬敬道:“您不是同世子去郊外了吗,不知对我们县的招待可还满意?”
苏暮纹哼哼两声,没好气道:“满意,这可太满意了。”
注意到她语气有点不对劲,苍霖这才起疑,问道:“可是有何处怠慢了世子妃?”
苏暮纹斜他一眼,想到府外有李非遥兜底,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你可知,我与世子在前往郊外官塘的路上,被山匪所截,以至世子被俘。苍霖,你身为朝廷命官,与山匪勾结,该当何罪!”
听此言,苍霖手一抖,杯中的茶水顺势洒了出来。
他惊道:“什么?世子被抓了?”末了又低声道:“他们竟如此大胆!”
见他反应不似作假,苏暮纹道:“你难道不知此事?”
“确实不知。”
“那山匪一事,你可承认知情?”
苍霖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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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咬着下嘴唇,而后突然叹口气,道:“是,我知情。”
“但世子被抓一事,恐怕是他们的临时起意,否则我定会制止他们。”
苏暮纹一挑眉,这苍霖,分明妹妹还在别人手里,这话却说得仿佛他与山匪多熟似的。
苏暮纹话锋一转:“听闻你还有个妹妹?”
苍霖全身一僵,他只好点头。
“想不想救你妹妹?”
苍霖眼里瞬间闪出了光:“您有办法?”
“自然,但需要你配合。你们是不是到了该给黑狼寨二当家送男宠的时候了?”
“您的意思是......”
越溪荣家,三公子房内鬼哭狼嚎。
“娘,我不要去黑狼寨啊!”
面对自家儿子的哭诉,荣夫人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抹泪。
谁叫荣三公子容貌昳丽,今年还刚好适龄。他们也不敢忤逆那黑狼寨的人,为保命,只好将自己的儿子送上山。
“乖,上山是去伺候人的,性命不会有危险。我听闻那二当家也是个美人,不会亏待你的。”
但荣三公子此刻满心都是自己快要羊入虎口的事,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告,只光顾着哭。
苏暮纹站在一旁,被他吵得耳朵疼。
她今日一副丫鬟的打扮,就是为了陪着这荣三公子上山的。
挽月与摘星原是不答应苏暮纹如此涉险,但苏暮纹的一席话,让她们也无话可说。
“昨日被那山匪截时,只有我是坐在马车中的,你们两人当时都在车外,定是会被记住容貌了。旁的人我也信不过,能当这差事的人选,就只有我一个了。”
现在只有苏暮纹的长相那群山匪没见过,即使再不放心,也只能她上。
哭闹一番后,送行的队伍进来催了,荣三公子这才不情不愿地被送上轿。
送行的是苍霖的人,由他们带路,山匪们的警惕性会大大降低,再加上他们没有见过苏暮纹,她就这样跟着大队伍混了进去。
只是,真正见到二当家的人时,他们却不像想象中的那般热情。
站在花轿前的是一群男侍,他们双手抱胸,满脸不耐烦地看着这送亲队伍,其中一个直接开口道:“这是做什么,昨儿个不是才送来一个吗,今天怎么又来一个?”
昨天那个,怕不是指的付允年。
作为荣三公子的陪嫁,苏暮纹赶紧上前一步道:“昨儿个来的是谁我不清楚,但我们容三少爷可是早就预定了的。不论如何,你们都得给我们安排下去。”
几个男侍虽然从心理上并不愿意再多收一个竞争对手,但这毕竟是上面安排下来的事,他们也不能真的怠慢人家,给了几个不善的眼神后,也还是乖乖给苏暮纹一行人安排住所。
把荣三公子安顿好后,苏暮纹就准备开始实行他们的计划了,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来给荣三当陪嫁的。
她先是检查了一番压在“嫁妆”箱子下的信号弹,李非遥与她约定好了,一旦她这边搞定,就通过这个信号弹让李非遥带兵上山剿匪。
而后她准备利用自己陪嫁的身份,好好探查一下这里的地形。
可刚出门,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女人拽住了。
那女人穿着围裙,是厨房的帮工,看到苏暮纹就像看到什么珍稀动物一般,两眼放光。
“诶诶诶,你,就是你,在这儿闲逛什么呢,我们都忙翻天了,还不赶紧来帮忙!”
女人二话不说就把苏暮纹拽去了厨房。
苏暮纹这种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哪里懂厨房的事,搞砸了几次后,他们索性让她去送吃食。
“送给谁?”
“昨儿个刚来的那位爷,就住在西房,好像是什么世子,你可仔细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