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侯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贺知煜的表妹岳舒窈要来了。
各院的管事都是人精,早都心里明镜似的,和下边人吩咐到位:这岳舒窈身份不一般。
岳家本也是世家大族,不然当年也和侯府攀不上亲,更不要说侯爷的继室依然娶了岳家的小姐。
岳家最有出息的是当今刑部尚书岳之沧,跟侯夫人是堂亲。他有一个嫡亲女儿,便是岳舒窈。
岳舒窈幼年时,因父亲外调任职,曾在岳家住过一段。彼时侯夫人尚未出阁,在家中时常帮忙照看,一来二去便有了感情。
侯夫人出嫁之后,还几次回去看望舒窈,一直到她长成亭亭少女也不曾间断。
岳舒窈虽没来过侯府,但是跟着侯夫人去的下人们都说,侯夫人每次一见舒窈就很是喜欢,次次都记着准备她喜欢的物什,对于侯夫人这种严苛面冷的人,已是殊为不易。
当时便有心思玲珑的下人猜测,岳家也是高门大户,没准等世子长成便会娶舒窈小姐为妻。
只是后来出了孟家这档子事情,这说法自然便成了陈年旧历,没人再谈了。
只是这一次,又不一样。
世子娶妻已有三载,世家名门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娶妻一载不纳妾是为敬重嫡妻之意,娶妻三载不纳妾那便更是把举案齐眉的功夫做足,亦给嫡妻留了生出嫡长子的时间。
三载之后,无论嫡妻是否生出了长子,丈夫纳妾都是合理应当的。
从前侯夫人虽喜爱舒窈小姐,但是从未把她接入过侯府中。只是回门探亲以及名门宴会上才显露出亲近。
而此时侯夫人却破例把舒窈小姐接过来,其用意不言而喻。
况且岳氏是高门,恐怕这一次都不是奔着贵妾来的,拿下个平妻也不足为奇。
如今这家里虽是孟氏当家,往后可未可知。
机灵些的下人,都懂得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上回侯夫人把孟云芍拉过去说了半天,虽没挑明,但两方都是明白人,没说几句孟云芍便懂了:侯夫人这是要做主给世子纳妾了,甚至是不是比纳妾更高,她也说不好。
但侯夫人又怕贸然让人进屋,反降了身份,这是要先让世子同舒窈先亲近亲近,循序渐进。
所以提前提点她,要大度,要和气,甚至要帮忙。
孟云芍温柔笑着应了。
孟云芍说不上来。
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是岳舒窈,也会有程舒窈、张舒窈、田舒窈,她拦不住也管不了。而这一天过了三年才来,也是因为世子实在对儿女情长兴趣缺缺,看谁都是一副无甚感情的冷面孔。
其实,之前贺知煜在周公之礼上让她吃不消的时候,她也偷偷想过有个人能分担些也不错。
不过真到了这么一天,她还是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婆母不觉得她会烦躁,所以一五一十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讲给她听。
舒窈小姐要选在贺知煜休沐的日子来,要住在扶摇阁离世子近些,来的这些日子孟云芍不要再去书房送汤,要安排些他们独处的时间。
侯府上下每个人都没觉得她会烦躁,大家心里全都认准了她是个贤妻,不妒、不怨、不恨,当着她的面讨论舒窈小姐在侯夫人心里如何重要,若是能进世子房里是亲上加亲,她小时候玉雪可爱想来和孟云芍也能相处融洽。
孟云芍只能笑着应婆母,应所有人,好的,这样便是最好,可真是好事一桩呢。
那天夜里,贺知煜前一日刚陪了她过夜,却又破例过来扶摇阁,很有些蹊跷。
两个人没什么话,孟云芍受了冻身子没好全,两个人也没做什么,只干瞪着眼双双在榻上躺着。
月华如水,穿过梧桐枝桠又透过窗格子照进来,照在贺知煜好看的眼睛上,灼灼明亮。
孟云芍忽然希望他能说些什么。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让他说什么。
贺知煜还真开了口。
他忽然轻声说:“云芍。”
孟云芍还从未听他喊过自己云芍,以往都是喊自己孟氏,觉得十分稀罕,道:“世子,我在。”
贺知煜转过身来,看着她,目光灼灼:“云芍,过几日岳家有个表妹叫舒窈的,要过来住上一段日子,母亲同你说过了吗?”
孟云芍心道怎么又是舒窈,今儿还真是过不去了,但还是温温柔柔道:“世子,我知道。”
贺知煜像下了什么决心,轻声开口道:“云芍,你……你别在意。”
别……在意?
别在意什么,什么别在意?是你们聊笑亲近的时候别在意,还是纳入房中的时候别在意?
比起这个不在意,孟云芍更没想到贺知煜能亲自同她说此事。
她一直以为他对所有人都是冷冷淡淡,而不仅仅是对自己。
而今天为了舒窈表妹能进门,他竟然破例过来,亲自劝她大度容忍,不要在意。还假作亲和,把称呼都改成了“云芍”。
她只猜测两人该是之前就见过,却没想到这样亲和。
孟云芍觉得此刻烦躁到达了顶峰,恨不得一脚把贺知煜从榻上踹下去。
可是她不能。
孟云芍隐忍了片刻,收了收心绪,冷淡道:“世子,孟氏知道了。”
贺知煜听她开始自称孟氏,怔愣了片刻,没有言语。
孟云芍察觉自己失态,又换上了脉脉柔情的神态,微笑道:“瞧世子说的,孟氏也不是小性子的人,还能苛待了表妹不成?定是给表妹安排得舒舒服服的。”
贺知煜觉得自己好像说得有些不对,却又一团浆糊,无从梳理。
他便又喊了一声“云芍”。接着道:“我……”
贺知煜想清楚明白的说一句,我跟表妹不会有什么,你别听他们乱说太在意。
可是这句话他觉得太亲昵,也太羞耻,卡在喉咙里说不出。
高门男子纳妾再正常不过,他如此说,显得好像他多么在意她怎么想,把她捧在心尖,非要给自己验明正身,立个贞洁牌坊似的。
反正他是会这么做的,那现在说不说,其实也无关紧要。
另外,他分析自己不想纳妾的理由,确实是有些不想见孟云芍伤心的缘故。
她虽贤惠不反对纳妾,但什么都能柔情似水地为他考虑良多,肯定还是因为倾心自己。
他得投桃报李,不能做得太过。
但更主要的,还是他性子冷不喜人多。
他专心事业,天生就对莺莺燕燕兴趣不大。这种事是天生的,改变不了。
是的,定是如此。
所以他也不应当解释太多反令她误会。他不是那种醉心情爱的人。
孟云芍等了一会儿,听他也没我出个什么来,似是有些疲惫,轻声道:“世子,今日有些累了,我先休息了。”
说完便拉上了棉被,把整个头面都埋进了黑暗里。
棉被包裹的黑暗里,孟云芍觉得有一点安静。
她思绪平复,想侯夫人没有错,侯府上下的人没有错,世子亦没有错,错的人是她。
是她逾越了。
也许一个人在风雪中踽踽独行太久,便会止不住地期盼些温暖焰火。
但火可暖人,亦可烧身。
冰雪长路虽漫漫修远,但尽头仍有绚烂春色在等她,何必为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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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温暖和光亮冒险,一不留神便是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不若掐灭微火,孑然独行。
……
转眼快到小年。
一个晴冷的日子,艳阳高照,天地高远,湛蓝的天空无一丝云,偶有几只不怕冷的喜鹊飞过。侯府庭院中的梧桐早已叶落得干净,反显得清爽。
瞧着便是个万事皆宜的吉祥日。
舒窈小姐便在这天来了。
孟云芍安排得妥贴,提前看了黄历和天气精挑细选了日子,给表妹安排在了扶摇阁紧挨着正房的上等侧房,一应物品都按着主屋的规格准备了,还配了两个一等贴身女使,四个二等女使照顾。
家里上下都暗叹,孟云芍果然是个娴淑正妻。
只有公孙燕看见她带着丫头们从库房里往外搬东西,给舒窈表妹布置屋子,当面耻笑孟云芍为了搏个贤名,惯会做低伏小,连夫君也能推出去。
孟云芍只是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
到了日子,孟云芍听着消息表妹快到了,带着些丫鬟仆妇,便去门口迎接。对于一家管事的主母来说,如此做已是给足了表妹脸面。
谁知她等了片刻,婆母和世子也过来了,她还没见过几个这两位能亲自出来接的亲戚。六丫头贺清娴也被拉了过来,不很情愿地站在一边。
孟云芍心中感慨,这待遇还真是不一般。
不多时,一辆精巧华丽的马车停在侯府门口,那马车上除了行李以外,还满载着各色物品,想来都是岳家带来的礼物。
孟云芍瞧着琳琅满目的可真是不少,可见岳家亦是重视。
岳舒窈从马车里款款走出,她穿了身鹅黄绣花毛领小袄,外面罩着个杨妃色梨花坎肩,下系淡黄褶裙,说不上繁复华丽,可又透着秀雅精致,十分得体。头上似随意挽着个随云鬓,未插寻常金钗珠玉,只以些琉璃珠和绒花装饰,既别致新颖又不夺了五官的秀丽。
这副玲珑妆扮,衬出她少女的娇俏明丽,却又不失高门女子的端庄贵气。
同为女子,孟云芍看得出,这是拿捏着分寸精心打扮过的。
平心而论,她觉得岳舒窈也就是中等偏上的相貌。但有了这份不着痕迹的装扮,仍添了几分伊人如花之感。
孟云芍还没开口,侯夫人已迫不及待亲自上前扶住了下马车的舒窈小姐,道:“可是把你盼来了。真是个狠心的,这么多日子竟是没有几封信给我,可是该罚。”
嘴上虽这么说,人却拉住了舒窈没撒手,目光也黏在舒窈身上细细地看着。
舒窈甜甜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像醉人的蜜糖,带着些撒娇道:“姑母,舒窈这不就来看您,给您请罪了吗?我给姑母带了礼物,是父亲从苏州带来的双面绣品喜鹊迎春。这绣品一面是喜鹊上枝头,一面是春花满庭院,双面观赏什两个模样,想着姑母瞧惯了金银珠宝,看看这个倒也新鲜。”
侯夫人听了却道:“如此珍品,你父亲何不自己留着。我最念着的,还是你亲手做的山药枣泥糕!”
舒窈泯嘴浅笑:“也给姑母做了,一并带着呢。”
贺清娴在各类雅宴上见过岳舒窈几次,最讨厌她同母亲亲近。
她作为侯夫人的亲嫡女,也没见她对着自己亲昵过几次,都是嫌她聒噪又性直,张口便是责备。
也不知为何却独独对这姑娘亲得什么似的。
贺清娴本就有些不悦,又想到听说她是想来给哥哥做妾甚至平妻,更是心中为孟云芍鸣不平。
贺清娴有些没好气道:“岳舒窈,你来我家做什么?”
岳舒窈笑着道:“原来是清娴妹妹。我来,自然是做我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