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识中的回答,不会违背自己的意志。
他们无法说出谎言,只能用最真实的自己面临审判。
狱警举起礼花的那一刻,梅子喻无法思考的大脑中,却出现了两个画面——诗童的头炸成碎末,然后是她的头被炸成碎末。
会的。
去过了自己最恐惧的未来后,她会更加坚定,继续这样犯罪下去。
所以……等待她们的,将是同样的结局:因为违背监狱的审判标准,被判以解脱之刑——
咔擦。
狱警的帽子从中劈开,裂成两半。头发化作的黑刀在空中利落地转了个圈,收到梅子喻身侧。
——咔咔咔
——还……不想结束
——全杀了
头发左右两缕交替步行,拖着梅子喻的身躯向前两步,走的路上一刀一个,将毫无防备的狱警砍断了七八只。警服下的东西暴露出来,是几条黑线,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虽然被切成了两段,但还能看出来,是一个文字。
一只叫“死”
一只叫“生”
一只叫“罪”
一只叫“罚”
……
狱警并没什么其他攻击手段,就只是对着她的方向拉动礼花。但头发总能在它们动手的前一瞬间冲过去,劈成两半。
之前梅子喻说,等信用度满了,要找个人多的地方,随便它杀来着。
就是这里吧?
它将在场的文字砍了个干净,广播里的声音却没有一丝波澜,“召唤狱警。”
大概这些东西无穷无尽,毕竟只是一些文字而已,而文字有很多。
头发并不懂得这些道理,它又不识字。它只是觉得杀这些不会反抗,也不会爆浆的东西一点意思也没有。它将那些文字残骸拖到一起,扫出一条通路来。
【解锁成就:反义性】
【成就说明:你凑齐了十对反义文字。你在学习识字吗?】
【成就buff:使你激活过的成就具有反义效果】
【解锁成就:唯一性的不唯一性】
【成就说明:你激活了唯一性的反义特性】
【成就buff:可反复激活“唯一性”成就】
接连激活了两个成就,梅子喻心跳加速,隐约感觉到这应该是很重要的成就,但她却无法深入思考。
——还不够
——要去哪里才能杀更多呢?
头发蠢蠢欲动,转了一圈,探寻更多可杀戮的地方。
它记得……有一个满是镜子的地方,可以用刀追着捅别人。但那时只有一把小小的刀,到最后也没杀死几个,根本不过瘾。
现在它夺走了主导权,是不是可以在那里大杀四方?
新的狱警从食堂口蜂拥而至之前,头发带着梅子喻,重新踏入了第一条黑暗之路。
镜子迷宫。
梅子喻猛地站直,两手分别握住两缕头发,牢牢地握在手中。
进入了工作场所,对于食堂的禁令也就解除了。现在,她终于能够思考,也能自由地控制她的身体。
——让我杀!
——杀了你!
头发不满地叫,梅子喻没理它,只是转过身去,对跟着她进入镜子迷宫的星问道:“你跟过来做什么?”
“……我得一直看着你。”星无奈地耸了耸肩,“被动的。”
梅子喻倒是理解他的意思:无法思考后,玩家就进入了被动状态,星无意识地观测着她,并跟了过来。
上次进入镜子迷宫时,这里就没有任何狱警。此刻他们也没有跟过来的迹象,一时半会倒是安全。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正适合说些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看着梅子喻脸上几乎要溢出的探究欲,星笑了笑,说道:“你问吧,没有什么禁令。我知道的都能说。”
说罢,饶有兴趣地望着她,他十分好奇,知晓秘密后,她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观测。”
梅子喻脑海中有无穷多的问题,无数更加好奇和疑惑的事情,她也没想到,自己最先问出口的,会是这句话。
不过星果断又简短的回答,让她没有追问下去。关于意义,并不需要更多解释,星作为观测者,存在的意义就只是观测,就像她作为一个生存者,存在的意义也就只是生存而已。
“所有人……都是数据吗?”
“嗯。”
“那我们,都算人类吗?”
“不算。人类的定义是,你们都想成为,且自认为是,但并不是的东西。”
“你呢?”
“我也不算。但我和你们不同的地方在于,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作为人类的自我定位,也没有这样的执念。‘人类’这个概念对我来说,没什么特别的。”
“所以,世界的真相是什么?”
“哪有什么所谓真相。”星淡淡地说道:“你看到的就是真相。”
梅子喻皱起了眉。这个问题,不该是这样简单的回答。但如果星给她抛上来一堆外面世界的说明,对她而言确实也没什么意义。
只有她去往外界,探究才有意义。
“你那时说,我是你的什么?”
星想起,这是那段过去中,他未说完的那句话。
“你是我第一个观测对象。不过,因为你死的次数太多,有一段时间我已经放弃了你。没想到,后来你进化得这么好,我就又观察了你一阵子,直到锁定了你这个个体。”
进化。这个词让梅子喻浑身一颤。物种的进化,靠的是一代接着一代的繁衍,而她作为梅子喻的进化,却靠的是一个又一个替身的死亡。
在无穷多的概率和偶然之中,有这么一个她恰巧躲过了每一次危机,并在那天被他看上,邀请到了游戏里,还得到了成就的加成。
“我和其他的替身都一样吗?”梅子喻问道。
应该是不一样的。那个在“现实”中代替她生活的替身搅得她的生活一团乱,看起来和她的性格十分不一样。但也有可能,那也只是一些选择上的概率问题。有一些瞬间,她也想过掀翻老板的铺子,尽情地撒野发疯,但她在这些瞬间选择了不去做。那么自然也可能有一个她,在这些瞬间都选择了遵从心意,自由地生活。
“对我来说,都一样。不过……”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最后停留在她的双眼:“你大概不太一样……吧。”他说的有些迟疑,“或许是我选中你的时候,对我来说,你就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你接触我了。”梅子喻忽然笑了笑:“你完了。”
“……什么?”
“你接触了被观测的人,你觉得这些一样id的替身中有一个有点特殊。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
“说明你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的观测者了,现在你是一个和我一样的,玩家。你作为观测者的意义已经终结了。也就是说,你也终结了。”
“你是想‘说服’我吗?”星仍旧是那副淡淡笑容,表情并无变动:“很抱歉,我不是‘替身’,你的成就buff对我无用,所以我不会觉得你说的话有道理。”
“这个世界里的观测者,难道只有你一个吗?”
“……我不知道。我对这件事也并不好奇。”
“观测者有很多。你们存在的意义都一样,‘观测’,甚至连一点细微的区别都没有,你们之间甚至没有我和我替身之间的区别大。你们极高的相似性,难道不正说明你们是彼此的替身吗?”
“……”
“你动摇了,不是么。你动摇的时候,就已经在被我说服了。如果你觉得我说的有那么一丝有道理,更加说明你就是会被我的‘说服’buff影响到的一个替身。
“——你只是一个替身,和我一样。只不过我被施加了‘生存’的目标,你被施加了‘观测’的目标。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区别。而当我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可以放弃生存者,变成观测者,当你被我观测时,你也就从观测者变成了被观测者——变得和我一样了。”
“……”
星的笑容僵硬地维持着,没有说任何话。
梅子喻却轻松一笑,跳过了这个话题,突兀地问道:“想杀了我吗?”
“什么?”星一愣,却发现她好像并没有在问他,而是在自言自语。她很快又和他对上视线,说道:“去你的过去看看吧。去看看你如何观测我的,以及,我的死状。”
“……可以啊。”星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微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即使你和我一起去看了我的过去,你也不会变成观测者的。我们之间的是定义的区别,并不是你用意念就能转变的事情。”
星敲响了左边的镜子,两人踏入其中。
过去的梅子喻在水中下沉,过去的星记录着分数。现在的两人则站在河岸上,沉默地观望。
星没想到她什么也没做,问道:“你只是想看自己再死一遍吗?”
“我说我们都一样,自然是有道理的。”梅子喻没有直接回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望着自己挣扎着的身影,说道:“观测者,你明明看到了那些事情,为什么还固执地想着你接收到的那些‘定义’呢?你看着我这一路走过来,你看到了纸神,看到了小美,看到了那具模具身体是我的替身,怎么还会想不明白这件事呢。”
“……你想说什么?”
“去杀吧。”又是一具突兀的指示句,梅子喻说出口后,头发忽地扬起来,冲入水中。
星忽然想明白,这句话,和之前是否想杀她的询问,都是对头发说的。
她冲到水底,头发化成利刃,熟练地穿透替身的身子,比死神更先一步夺走自己的性命。他看到她的身上弹出了一行字,是系统的说明——
【解锁成就:唯一性】
【成就说明:你杀死了一个和你高度相似的替身。你想成为那个唯一的存在吗?】
【成就buff:暂无。请尽量减少此类行为,避免引发bug。】
这不是之前解锁过的成就吗?怎么会重复出现?
星察觉到一丝异样,紧急翻动本子,在日志里翻到了“唯一性的不唯一性”。
在他失去思考的空隙,由她的头发替身激发的那个成就。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场景交替中,她飞快地杀掉了下一个自己,一次接着一次。
——她要通过无数次斩杀自己替身的方式,刷出一个bug来。
之前还从未有玩家做出过这样的举动。星的头上冒出冷汗,隐隐觉得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他朝梅子喻喊道:“停下吧,这样做没有意义!”
她没有听,只是快步冲向下一个场景,进行下一次杀戮。
见她已经完全失控,星匆匆地将本子翻到最新一页,在上面写:观测目标超出控制,需要帮助
本子:需要什么帮助?
星写道:成就激发概率调到最低
本子:已调整
概率从10%降到了0.0001%,最低值。但只要这个值大于零,这个成就仍会在杀替身时必然发生。
事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沾满自身鲜血的女人只顾着忘情地砍,场景快速向后倒退,死亡到来的越来越快。
星:继续这样下去,会触发bug吗?
本子:触发bug是概率事件,只要这个成就出现的次数够多,就一定会
次数够多?
多少次,算够多呢。
星不断地向前翻着本子,却翻不到尽头。在无穷多的时间里,他已经观测了她的死亡无数次。这个数字足够大,大到只要梅子喻执着地杀死每一个自己,就一定会有一次触碰那个足够小的概率,激发bug。
星:快阻止她
本子:为什么要阻止?
本子:你只要观测就好了
星:销毁她
本子:你没有销毁目标的权限
本子:你只是观测者,非必要时刻,还请遵循观测者规则
本子:你在慌乱什么?
“……”
是啊,他有什么可慌的。即使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也并不意味着有什么危险。
他只需要观测就好了。
星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他不敢细想,只是安慰自己:那只是一种极微小的可能性罢了,如果他不能改变什么,就并不用过多担心——
轰——
场景轰然倒塌,世界一片苍茫。无边界的白覆盖了全部视野。空旷的无限空间里,只有星和梅子喻两人相视而立。
警报声猝然响起。
【警告,你已触发bug】
【即将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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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退出第二层游戏】
花屏闪烁,从上至下揭开新世界的帷幕,新的景色徐徐展开,破旧昏暗的小房间,狭窄的走廊,以及一个崭新的微波炉。
进入游戏之前,她生存的小房间。也是她一直认定为“现实”的第一层游戏。
但知道真相后,回到这里,似乎也变得没什么意义了。
梅子喻在熟悉的屋子里张望一圈,一时半会都没说话。
“何必呢,最后也不过是回到了这里。”星叹了口气,面上回复了平静的神色,“双手沾满自己的血,好受吗?”
“……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梅子喻走到水池边,静静地洗干净双手,用毛糙的毛巾简略地擦了下脸。镜中的她没了长发,看上去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游戏中的一切像一场梦一样,醒来之后,那些事就再也找不到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去二层游戏里救出诗童,要找到更多生存的理由,然后以全新的心态重新开始名为现实的游戏……
镜子之中,自己的脸旁,出现了一张和自己一样,但十分惊诧的脸。
……是她在现实中的替身。
梅子喻和星同一时间回过头去,和那茫然无知的替身对视。替身端着外卖呆在原地,喃喃自语道:“我在做梦吗?”
梅子喻轻笑起来,走上前去。
“你要做什么?”星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在一层游戏里很多规则都不存在。不要再做徒劳的尝试了!”
她的双手摸上替身脖颈。
“……做我能做的任何事。”
然后,狠狠勒紧。
一分半后,在一声不知来自谁的轻轻叹息之中,系统弹出了一条成就。
【解锁成就:唯一性】
【成就说明:你杀死了一个和你高度相似的替身。你想成为那个唯一的存在吗?】
【成就buff:暂无。请尽量减少此类行为,避免引发bug。】
随后,是第二条。
【成就:成就定义者】
【说明:你触发了一万个成就。你掌握了所有成就,你成为了成就的定义者。】
【buff:你的一切举动,都会增加你的各项属性值,并触发各种随机事件】
“……”
星脸色一黑,翻开本子,飞快写下:概率不是已经调到最低了吗?这明明是概率触发的成就,为什么还会
最后一笔没能写完,笔锋飙起拖了出去,人已不在原地,徒留本子坠落在地,缓缓输出着字句。
本子:此时此刻,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本子:不幸的是,这次刚好触发了那个极低的概率
本子:观测者……不
本子:玩家。
一双手低下去,捡起了本子,简略地翻了一遍,又在最后一页写上:
他成为玩家了吗?
本子:是的
本子:因为概率
“噢。”梅子喻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在意这件事情。比起星因为随机事件从观测者变成玩家外,有更多吸引她目光的事情——
几何形状的物品,一秒钟生死上万次的盆栽,千变万化的风景。不存在物理规律、时间以及因果律的世界,一切都充满变动。
一层游戏已经没了“现实”的模样,向前一步,就到了天涯海角之外,身边的人变成了正方形、三角形,并每秒钟改变着边的数量。他们向她搭话,说出来的语言是一排乱码,但她明白他们的意思,用乱码回应。他们成为了她的朋友,然后飞快地死去了,变成花,在一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继续向前,来到了深海之下,看到了普通的鱼,和进化成超鱼的鱼。确实有那么一种可能性,超鱼奴役了人类。有时这是一个谎言,有时这不是。不过不论这是不是谎言,在绝大部分时候,人类都走向灭亡。也有很少的概率里,他们继续蓬勃发展着,进化着。
她看到了很多门,一扇扇地打开。有她去过的过去和未来,也有她没去过的新世界。比如某扇门后的游戏世界里,作为玩家的星摇晃着她的肩膀,近乎绝望地喊道:“这其实是幻境对不对?这其实是在镜子迷宫的我的‘未来’里,对不对?”
梅子喻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说:“倒是有这种可能性。”
她摆脱了他的纠缠,走向下一扇门。那里的诗童成功逃离了监狱游戏,她以玩家的身份和诗童一起度过了三十一关,在“通关游戏”的画面里回到了一层游戏,又以普通的人类的身份、最好朋友的关系度过了平凡的一生,直到死,也没有她以外的人知道任何世界的真相。
又一扇门,这里二层游戏未曾存在过。她在一层游戏的街道里闲逛,看到了在街上购物玩耍的诗童和小梦。她与她们搭话,问路,道过再见后继续向前。诗童呆呆地回过头去,看她离去的背影,觉得怅然若失。
但她并没什么失去的,她还会继续向前,打开下一扇门,遍历下一种可能性,在每一种生存的可能里,寻找到下一条生存意义。
……
【警告,数据溢出】
【警告,数据溢出】
【警告,数据溢出】
……
……
【你已逼近存储边缘】
当然,遍历过所有的可能性后,最终的结果趋近于唯一的固定值。
她的面前出现了唯一的一道门,门上是一具求极限公式。她知道,这是这个世界的底层代码。
系统弹出了最后一条成就。
【最终成就:唯一解】
【说明:你理解了一切】
【buff:你即将真正离开游戏,去面对真正的“现实”】
外面,就是公式背后的东西了吗?
即使经历了所有的可能性,此刻梅子喻仍旧有些紧张。久未起波澜的心脏激烈地搏动起来,咚咚,咚咚。很久很久以前,她听到门外的步伐声,期待着打开门会遇到一个和她一起跑步的朋友。虽然她没有找到那个朋友,但找到了更多,恐怖的、无情的、温暖的、觉醒的人们,最后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和情绪都坍塌成了可能性之一,变成一种体验。
一种体验结束,便要去追寻下一种。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她要打开这扇门了,不管外面是什么。
她按下门把手,打开了门,
迎接她的美好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