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贾宾的这种质疑，早在上个世纪就有人提出。
人类是地球上最擅长制造和使用工具的生物，用火将肉烤熟，用矛杀死猎物，才有了今天的人类文明。
但再日常的工具也有着危险的隐患。
惰性促使人类想要拥有更便捷的技术，恐惧又害怕会遭到反噬，于是无数以人类和人工智能斗智斗勇为题材的艺术作品就这样诞生了。
贾宾的问题其实也是在场不少嘉宾的内心想法，大家都是各行业的翘楚，比一般民众更清楚现阶段的ai技术是否能应用到他们所处的行业中。
“这就是贾董你不懂了，”说话的人是贾宾左边的中年女人，信衡金融的董事长穆胜，“早些年信衡就开始使用ai技术了，风险规避、信用评估、投资管理，样样都少不了ai的参与。”
贾宾不屑道：“把事情都交给ai去做，穆董的公司岂不是不用雇人干活了？”
作为能在华市呼风唤雨的人物之一，穆胜厌恶贾宾身上的烟酒臭味，同样厌恶他蛮不讲理的态度，不耐烦的表情从落座起就没从脸上摘下去，说出来的话里带着呛人的火药味：“越是无知的人，越敢大放厥词。不懂别装。”
贾宾厚重的手掌拍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准备跳起来和穆胜理论一番。
此时，众人身前的音响中传出了一道平稳的女声，将两位大佬和看热闹大佬们的注意力重新投到她的身上。
“ai只是一个为了给人类生活提供便利的工具，工具的使用方法取决于手握着它的人类。就好比手术刀，如果害怕它的锋芒，就不允许医生使用它救治病人，岂不是本末倒置。”
姚依柠情绪稳定，经由麦克扩音的声音坚定却舒缓。沈立钧深邃的眼眸落在在台上闪闪发光的姚依柠身上，浓稠的情绪几乎要凝成实质。
“既然ai科技已经出现，纵然它避不开争议，人类要做的事也只有了解它、善用它，而不是避如蛇蝎。”
这场峰会邀请到了不少媒体，姚依柠的发言被人做成了切片，在微博上获得了近万的转发和评论。
【姐姐好美好飒，真的好爱这种高知感，智性脑没救了】
【好家伙，乍眼看去，底下坐着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大佬，姐姐这么年轻就已经跻身到这种层次了吗】
【虽然姐姐讲的东西太专业，我这种文盲看不懂，但中间那段人类和人工智能相处的部分说的好好啊】
【是啊是啊，有给科技判定好坏性质的功夫，还不如好好了解技术，然后应用在造福人类的地方，比如让ai替我考试什么的嘿嘿】
【助理，三秒内我要看到这个女人的一切信息，做不到就让王妈顶替你的岗位】
【癫、顾总，您的眼镜是不是该让王妈擦擦了，作者最前面就有著名姐姐所在的公司和职务……】
【？我怎么对姐姐这张貌美的脸有印象？】
【我想起来了，之前华市嘉百设施改造的仪式上，这个姐姐就做过演讲！】
【好家伙，我去看了，嘉百和建城的领导说的都是官方发言，只有这位小姐姐说的是关于改造的设计理念！改造背后的功臣肯定有她一个！】
【我之前不知道嘉百有改造，带小朋友进去后一整个大震惊，工作人员超级认真负责，甚至能记住每个小朋友对应家长的脸！不用怕孩子被别人领走！】
【女生应该都知道在商场排队上卫生间的痛苦，尤其是我这种膀胱容量小的人，所以我很少去商场，但有天临时需要买礼物，就去了距离最近的嘉百，路过卫生间时发现没有人排队，就进去了，结果被里面的空间吓了一跳，超大一个，隔间也超多】
【就没有人夸卫生间外面的储物柜吗！我去商场总是会买点喝的，每次去完卫生间都觉得那个吸管有些难以下嘴，这个储物柜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而且它距离卫生间有一定距离，每个格子的高度也都足够放下奶茶。】
姚依柠盘腿坐在椅子里，抱着西瓜碗一口一个，刷着这条冲上本地热搜微博的评论区。
她最近养成了刷社交平台的习惯，遇到其他感兴趣的微博都是点进去看十几条评论，然后换下一个。但今天看到和自己有关的这条，碗里的瓜都吃完了，还在往下浏览。
坏处就是，除了正常的评论，还看到了很多不积极的声音。
【这女的只是华市嘉百这个店的一个小主管，还是听都没听说过的营销技术主管……含金量自行体会吧，我不好说】
【嗐，嘉百老板娘在粤市闹出那么大的丑闻，公众一时半会儿还忘不了她，肯定要通过各种事件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这姑娘也就看着年轻漂亮了，估计也就刚大学毕业，等干出来什么成绩？】
【这个店的主管每个月赚多少啊？她怎么从头到脚都是某马牌？这是把底下坐着的都睡了个遍吧？】
【再要不就是家里有钱，砸点钱来这种场合建立人设，说不定这条微博也是推广，过两天就能看到她开直播卖课了】
【别说，你还真别说】
【ai都被骂成什么样了，还在这宣传，要不要脸啊】
【大家一定要坚决抵制ai！网文作者和插画师的现状就是我们的未来，不要觉得你现在还有工作，火没烧到自己家，这事就和自己没有关系，枪/口总有瞄向你的那一天！雪崩的时侯，没有一片无辜的雪花！】
姚依柠抱着空碗的手逐渐收紧，她火是火了，但好像又黑又白的，听上去还挺珍稀。
原主有一个微博账号，但姚依柠没改名字，也没删掉里面的内容，她不想抹去那位“姚依柠”存在过的痕迹，也不在乎网友是否能顺藤摸瓜找到这个账号。
她放下手里的空碗，点击点赞较高的一条对她提出质疑的评论，双手搭在键盘上开始敲打。
沈立钧听到对面人敲打键盘的声音，一会儿疾风骤雨，一会儿停滞不前，接着又按下一连串的删除。这样的声音循环了数次。
姚依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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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对评论说，如果他也想要奢侈品加身的话，可以找一个沈立钧这样的好领导，然后做一条忠诚的舔狗。
但感觉会被骂，就全删了。
姚依柠又选了另一条评论，想说他们就是“不了解但敢大放厥词”的典型代表。
但凭她的经验，这条发出去后，对面必定会让她讲解ai技术。开玩笑，她被母校请回去做讲座的时候，还能蹭教授的饭卡，他算老几，就想让她免费在网上给他上课！说不定最后他还会用他不专业的理解，否定她的专业……
想到这里，姚依柠又把打下的一串话尽数删除。
沈立钧此时也在看那条微博，他不仅向崔苑要了峰会现场的高清视频，还下载了这条微博的切片，听到键盘的声音，大概知道姚依柠是在干什么。他轻咳一声，装似无意道：“不用太在意网上的声音。”
听到他安慰的姚依柠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心里就是不舒服，郁闷到下巴微微用力，浅红色的嘴巴嘟起：“嗯……我知道，我要是回复他们了，就陷入自证陷阱了，不管我怎么说，都会被有心人找到漏洞或者歪曲意思……嗯？领导你怎么知道我在干什么？在我身后装监控？”
姚依柠扁下去的嘴巴恢复原样，好奇地转动身体，确认身后的墙面上空无一物，于是歪着脑袋，看向屏幕后面的沈立钧。
沈立钧沉默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在姚依柠坚持不懈的好奇注视下开了口：“猜的。”
姚依柠不信，但给这位刚给她花了十几万的“金主”捧了场：“哇！不愧是领导，真厉害！”
沈立钧放下杯子，头隐到屏幕后方去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姚依柠的心情轻松不少，干脆把微博关了，不再去想。
翌日，嘉百集团沪市总部大楼。
李太太和被她勒令必须跟在她身边的李运泽走进董事长办公室。
“李坤！”
伴随着高跟鞋一下下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李太太把打印出来的华市晨报拍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给我把这个人辞了！”
习惯了妻子这副样子的李董，慢条斯理地拿起差点把正敞着盖子散温的保温杯打翻的打印纸，慢悠悠地浏览他昨天就已经知晓的内容。
除了华市晨报对昨天那场峰会的报道，这几页资料中不乏某条涨到2万转发微博下面的某些评论。
她的想法很明确，沈立钧知道姚依柠和李运泽不对付，所以利用了姚依柠，碰巧姚依柠这人还真有点东西，叫他给用出了些名堂。
眼看华北的业绩蒸蒸日上，沈立钧在集团内部的地位逐渐强势，李太太不能再容忍下去。
任何挡在李运泽面前的东西，任何阻挡李运泽继承嘉百的东西，她都会处理掉。
就像当年的那份报告单……
“嘉百的名声都快被她给丢尽了！”李太太又冲着在李董身边装鹌鹑的助理吼，“赶紧对外发布公告，她已经不是嘉百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