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去年的并购案,赵栗川已经很久没为一件事情这样发愁了。
台风和暴雨,如同天气预报预测的那样准时到达。
蓝白色的窗帘被细小的缝隙灌进来的冷风吹得四处摇摆,卧室落地窗外半尺宽的台檐上停了几只躲雨的鸽子。
雨太大,估摸着昨天约的园丁也不会上门种花,赵栗川最近总觉得楼下花园里的几株月季太单调,他以前从来不会在乎这些东西,可想了想盛棠好像挺喜欢的,于是便又找了人来重新打理。
外头的一道惊雷拉回赵栗川的视线,他安静的坐在床边,时不时捏捏眉心,直愣愣的看着在半蹲在地上打包行李的盛棠。
突然感觉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赵栗川甚至无法想象,盛棠回宜市参加完同学聚会,遇到她曾经的高中同学,会产生怎样的对话,和悲惨的结局。
纸是包不住火的。
她在京州,赵栗川尚且战战兢兢,若放她去了宜市,那事情只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台风天也要出门?”
盛棠正在装化妆包:“我查过了,往宜市飞的航班没受影响,你要是担心我,就送我去机场呗。”
他确实是担心,只是担心的内容和盛棠口中说的有所出入。
“就不能不去?”
“不能。”盛棠态度强硬:“我都答应周南正了,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一中后门的奶油号角怎么样?或者梧桐树街的枣泥酥?”
盛棠狡黠一笑,对自己的行程进行了大致的规划,实际上赵栗川不喜欢吃甜食,是她自己想吃。
大多中学后门的小吃街都是学生眼中的天堂,家长老师眼中的食物中毒发源地,但一中百年历史,也没听说闹出过什么小吃杀人事件,至少盛棠读书那三年没有发生过。
她怀念中学后门的小吃街,怀念满城的栀子花,怀念宜市的一切,纵然那个地方曾经带给她太多太多不好的回忆。
但时至如今,好与不好都已忘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无穷眷恋。
盛棠不可能因为赵栗川的只言片语放弃这次宜市的行程。
收拾好行李,盛棠把箱子推到一边,问赵栗川有没有东西需要她捎回去,带给他母亲。
问完盛棠又感觉自己太过虚伪。
她向来是不太懂人情世故、交际往来的,更何况是要她独自去面对一个并不喜欢她的长辈。
赵栗川很了解盛棠,更了解自己的亲妈,他自然也知道让盛棠上门拜访陈雅女士,绝不是一个好的决定,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陈雅对盛棠跟她儿子之间的恋爱关系都是头号反对者。
所以,他顺其自然也善解人意的拒绝了盛棠的好意。
“你今天飞去宜市不可吗?”赵栗川又确认了一次。
“非去不可。”盛棠点头。
“那好。”
赵栗川答完不再理她。
盛棠能感觉到赵栗川有点不高兴,可那又怎样,她没有主动去哄赵栗川,就代表她不会因为赵栗川高不高兴而动摇自己的决定。
也许这次就是个脱敏的好机会。
。
离飞机起飞还有六七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盛棠打开手机软件想叫点东西吃,但赵栗川说台风天不适合送外卖,应该多体谅打工人的辛苦,所以还是自己做最为合适。
自己做。
盛棠以为自己听错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赵栗川会做饭本身就是天方夜谭,但她仍抱有一丝希望,说不定在哪个自己不知道的日子,赵栗川学会了做饭,要为自己洗手作羹汤呢?
因此,赵栗川去厨房准备炫技的时候,盛棠并没有跟上去阻止。
但现实和理想往往大相径庭,盛棠发誓她在心里默念了不到一百个数,楼下就传开乒呤乓啷的碰撞声。
等她匆匆赶下楼,厨房里已是一片狼藉,无处下脚。
盛棠看着一地盘碗堆叠的碎瓷片,和赵栗川手臂蜿蜒而下,血淋淋的伤口,以及厨房岛台上尚未拆开包装的蔬菜和菜刀,不禁扶额苦笑。
果然不应该相信他的,就做个饭,怎么能捅那么大的篓子。
赵栗川还望着她装可怜,把巨大的伤口放在盛棠眼前晃了又晃,说自己手疼。
盛棠虽然疑惑碎掉的瓷片怎么才能割到人的手臂,但第一反应还是要替赵栗川处理伤口,她找出医药箱,就在厨房仔仔细细的替他包扎。
赵栗川居高临下的盯着盛棠的一举一动,被占有欲铺满了瞳仁的深邃眼眶,半点看不出来方才委屈的模样。
赵栗川:“做不了饭了怎么办?”
盛棠收起医药箱:“没关系,我来做。”
赵栗川:“可是,我伤在右手,等你去了宜市,外面一直下雨,张姨郑叔又不在,那我一个人怎么生活?”
“......”
她早该想到的。
盛棠无可奈何:“还能有什么办法,我留下来照顾你呗。”
“啊,这样不好吧,”赵栗川故作大方:“你不用为了我爽约,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行的,大不了就是饿几天,又不会死,你肯定也不会心疼。”
虽然赵栗川的语气十分欠扁。
但盛棠还是淡淡的:“再装一个,你现在就会死。”
目的已然达成,赵栗川自然不用继续惹盛棠生气。
血水活着流动自来水,像红色的溪流,缓缓汇入洗碗池中。
赵栗川看着小半池子浅红色的水,觉得这血也没白流,用刀划破自己皮肤的滋味并不好受,而这类疯狂的自虐,又带着病态的快感。
仿佛他正为了他们的爱情做出某种牺牲。
然而盛棠却没有赵栗川想象中那样好糊弄。
她一眼就看出来,赵栗川手上的伤口并非来自碎瓷片,而是菜刀割破的,位置和创口大小都不对。
可是为什么呢?
想方设法不让她去宜市,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用他口中所说舍不得,不想分开此类理由强行解释根本就不成立!
。
盛棠被搞的一头雾水,赵栗川像是感受不到她的情绪似的,还变本加厉。
手受了伤,就有了几百个使唤她欺负她的理由。
饭吃不了了要她喂,洗澡又要她帮忙搓背,可进了浴室,莲蓬头先淋湿的却是自己。
就连上了床也要她动,这到底还有没有天理?
盛棠被哄的晕头转向,一次次向他妥协,这人像是得了趣,更是缠着她不放,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耳赤面红,心跳不已。
赵栗川这王八蛋不知从哪儿学会了那么多骚话。
或是逼她主动跨坐在腿上,不要脸的诱哄,或是翻身将她压住,医学奇迹般的,手也不疼了,只知道一个劲逼问:“棠棠,告诉我,你爱谁?”
“爱你,爱你。”盛棠敷衍着答。
“我是谁?”他步步紧逼。
怎么那么多事?盛棠不回答,便又是蛮不讲理的追问。
“赵......赵栗川......”
喊出他的名字后,身上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额头上沁出的汗珠一颗一颗落在盛棠的身上,她睁开微眯着的眼睛,发现赵栗川不知何时打开了床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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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灯,就那样看着她,显得十分难过。
“怎么了?”盛棠安抚似的碰了碰他的脸颊。
待她放松警惕,赵栗川恶劣的霸占住她身体的全部感官,狠狠一口咬上她的肩头,直到咬出牙印。
后来的动作,暴力又莽撞,像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和对盛棠的控诉。
弄的疼了,盛棠就喊他的名字。
赵栗川,赵栗川,赵栗川......
越喊他便越痛,恶性循环,纠缠不休。
盛棠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像是在海上,整个人都湿透了,却不得不承受大海的波涛汹涌。
脸颊已经烧成浓郁的绯色,她就像像一颗剥了皮的水蜜桃,被赵栗川用手臂困住,逃无可逃,拆吞入腹。
。
当电话的铃声在响起的时候,盛棠只觉得刺耳。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排陌生号码,盛棠迷迷糊糊的睁眼,催促赵栗川挂掉,谁知赵栗川直截了当的按下了接通键。
恶作剧似的打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到了盛棠面前。
神经病!
盛棠以为自己对赵栗川在床上的恶劣行径已经是了如指掌,可这样羞耻的行为对她而言还是太超过了,在赵栗川的逼迫下,她不得不整理好空空的大脑,克制住随时可能喉咙里泄出来的喘叫,和电话的另一头进行对话。
“喂,你好。”
只是最正常的开场白,声音却甜美的几乎不像自己。
对面的人貌似也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棠棠?是我。”
盛棠混沌的大脑卡壳了片刻,才依稀分辨出这道熟悉的语音来自于谁,而身上那人过于明显的停顿更是给足了盛棠反应的机会。
是郑静怡。
郑静怡找到盛棠的联系方式并不奇怪,周南正邀请她参加同学聚会后,立刻拉了一个群,里头全是三班的同学,为了方便说话,大家都把备注改成了电话号码和真实姓名。
但现在这个状况,盛棠实在没有和郑静怡叙旧的空闲,她一味的只想赶快把她糊弄过去,然后挂掉电话,再和这个趁机欺负他的人算账!
“静怡啊,这么晚了有事吗?”
郑静怡那边好像在赶路,声音颤抖的同时又显得十分急切,似乎比盛棠的处境还要为难。
“棠棠,你身边现在有人吗?”
盛棠抬头看着用眼神扫了一下赵栗川,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比被郑静怡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更社死的了,于是她就没有考虑的告诉郑静怡是的,只有她一个人在。
“你在京州,是住的酒店还是…”
“我住的赵栗川家,就是高中旅游,我们一起去过的别墅,怎......怎么了?”
她迫不及待的像郑静怡交代一切,试图让她感受到自己目前正在忙碌,但郑静怡却毫无知觉。
“你认真听我说,我今天在周南正的手机上,看到你发的毕业合影了,如果一切还来得及,你现在立刻出门入住酒店。”
“为什么?”
“因为跟你合影的赵栗川,早就半年以前,就已经死了。”
几乎在郑静怡最后一个音节发出的同一时刻,盛棠手里的手机跌落,从床上弹跳到了地面摔得粉碎。
盛棠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瓦解,然后轰然倒塌。
而目前还在她身上的“赵栗川”像是提前预判到了事情的走向,对上盛棠惊惧万分又不敢置信的眼眸,显得是那样的冷静从容。
可是盛棠。
他第一次觉得,有一个人活生生的躺在自己身下,却仿佛轻轻一碰,就会随时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