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chapter 13
    简初雪泪眼婆娑地睁眼,他脱掉一只袖子,将后背露给她。

    肌理匀称光滑的后背交错着几道青色瘀伤,其中一道延伸到脖颈,看上去像是用棍棒之类的工具打的。

    “这……”简初雪伸手触摸,他下意识拱了下,偏头,“不严重,对不对。”

    从伤痕来看,确实不严重。

    像她这样的皮肤,胳膊腿稍微碰一下,也会有这样的瘀痕。

    可闻屿舟是谁,闻家的实际掌权人,谁敢对他动手?

    “谁打的你?”咬着牙,恨不能打回去。

    闻屿舟慢慢穿起袖子,回过身,往她身边挪了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花,蓦然失笑,“又没有打你,这么记仇。”

    简初雪用手背擦了下下巴,“总之打人就是不对。”

    他垂睫,盯着她浓密湿润的睫毛,因为哭,眼皮上晕着淡淡水红,连微张的嘴唇也是水红色。

    简初雪犹自愤愤抽噎,又擦了下下巴。

    直到感觉到清冽湿濡的气息,下意识抬眸,他的眸子像雪山下的冰带,流光溢彩,晶莹剔透。

    简初雪看呆了。

    闻屿舟双眸微蹙,似委屈,只一瞬便垂睫。

    他没想到,下一秒女孩会环上他脖颈,抱着他,似安抚般轻轻拍着后背问他,“那你还疼吗?”

    ……

    从未有过的体验。

    闻屿舟吞咽了下,心绪渐渐起伏,“初雪,你知道我们,”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惊得简初雪跳着躲开,像是做坏事被抓包,胡乱地擦着脸上未干的泪花。

    闻屿舟似乎也楞了下,随即淡定地系扣子。

    门一下被推开,工作人员一脸为难,“闻先生,陆总他,”得到指示,颔首退出。

    陆诗琪闯进来,恰好看到正在系扣子的闻屿舟,半敞着领口。

    再看简初雪,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似乎哭过,脸上还有奇异的潮红。

    一股火苗蹭蹭蹭往上窜。

    “你们在干什么?”

    “哥你怎么,”简初雪瞪着陆诗琪,“怎么这么没礼貌。”

    陆诗琪都气笑了,直接不管妹妹,“闻屿舟,我警告你,有我在,你别想再接近初雪。”

    “哥。”

    闻屿舟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衬衫,“初雪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她的人生从来不需要你这个‘哥哥’指手画脚。”

    说到哥哥两个字时,他还特意停顿思索了下。

    似乎是在嘲讽一个十几年不曾出现的“哥哥”,突然跑出来干预妹妹的人生,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你和我妹妹所谓的‘婚约’,”特意咬重后两个字,“只不过是长辈的玩笑,就算你当真,结了婚还有离婚的,但血缘永远不会变。”

    简初雪拦着陆诗琪,“哥你别说了。”

    “胳膊肘往外拐。”陆诗琪咬牙切齿,“跟我回去。”

    陆诗琪拖着简初雪,她回头,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看到他拿起茶杯又放下,可能是没茶,直接端起简初雪那杯喝了。

    随即扯开衣领。

    她一下子笑了。

    “简初雪。”

    陆诗琪连名带姓,简初雪忙收敛,“哥,你今天真的很过分。”

    “我过分?”

    “哥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有这么高吧,”她举着手高过他头顶比划着,“天鹅湾画展那天好多人都在说你,说明我哥哥很厉害。”

    先戴高帽子肯定没错。

    陆诗琪面色稍霁。

    “所以你怎么能没有经过主人家同意就往里闯呢,有失体面。”

    陆诗琪连连冷笑,“我要是晚来一步,你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你你你胡说。”简初雪又羞又愤,气的差点跳起来薅他头发。

    “我胡说,当我瞎是不是,”一把将她塞进副驾驶,自己坐上驾驶座,“安全带。”

    简初雪气的将脸转向车窗,只给他留一个傲娇的背影。

    对付哥哥,这种行为完全属于本能。

    “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不要再与他接触。”

    “他救了我。”

    “我和爸爸会还这份恩情,不需要你牺牲自己。”

    简初雪抓狂,“你怎么能这么理解,闻屿舟怎么了?”

    “哼哼!你知道他做过什么吗,他根本就是个冷血动物,没有心。”

    “冷血动物怎么会不顾危险救我,那当初是谁给我定的婚事?”简初雪气急,脱口而出,“哼,要不是有婚约,我还没机会呢。”

    陆诗琪猛地刹车。

    “我要回学校。”

    车子再次启动,一直到学校门口,简初雪憋着一口气,解开安全带,车门却打不开,她猛地看回去,无声地对抗。

    陆诗琪先软了语气,“初雪,你不了解他,闻屿舟是想借陆家的势力清除内乱,他只是想利用你。”

    “你不也一样,在医院,我没觉得你有多喜欢陈萱。”

    冬日的天总是黑的早,刚到晚饭时间,整个天几乎黑透。

    简初雪抿着唇,懊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低声道歉,“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车内光线昏暗,看不清陆诗琪的眼神,但她能感觉到哥哥很落寞。

    “哥哥?”

    “小雪,陪我吃个饭吧。”

    晚餐时间,校门口的餐厅很多人,他俩走进餐厅,原本哄闹的声音骤然暂停,一个个看向他们。

    以前和慕寒走在一起,也会引起侧目,不过那时的目光基本都集中在她身上。

    这次有点平均。

    直到两人进了包间,哄嗡声才恢复。

    此时饭点,只剩下小包,没有窗户的那种,陆诗琪明显很不习惯,端起服务员倒的苦荞茶看了几眼,皱着眉放下。

    哎!和闻屿舟一样,都是少爷,没在民间生活过,她默默帮他拿了瓶矿泉水。

    简初雪喝着苦荞茶,“哥,你有洁癖吗?”

    陆诗琪思索了下,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并不需要考虑这样的问题。

    “没有。”

    简初雪扫了眼苦荞茶,明白。

    陆诗琪不喝小饭馆玻璃壶里泡的苦荞茶,闻屿舟不喝大叔家大茶缸子里煮的生姜红糖水。

    没有洁癖,只是习惯。

    “那你和闻屿舟还挺像的。”

    话音未落,陆诗琪已经变脸。

    简初雪急忙解释,“他和你一样挑剔。赶来救我的那晚,他在泥塘里身体失温,都不喝大叔家煮的生姜红糖水。”

    闻言,陆诗琪意外没有接话,敛眸思索着什么。

    恰好此时她点的鳗鱼饭上了,未免哥哥不高兴,简初雪赶紧帮他拆好廉价的一次性碗筷,将中间最大最肥的鳗鱼夹给哥哥。

    陆诗琪看着她做这一切,目光柔和,身上的扎刺渐渐收敛。

    他笑着将碗里的鳗鱼夹到她碗里,心想,还是不要告诉她吧,保留她心中那一份纯净。

    手机铃声响了下,看着是“闻屿舟”来电,简初雪在陆诗琪制止之前接起,“喂?…嗯,…好。”

    挂了电话,简初雪直截了当,“我答应了闻屿舟的邀约。”

    “我说了,不要再见他。”

    “没有理由不见呀,更何况人家几次三番救我,吃饭而已,我都要拒绝,那太让人寒心了。”

    陆诗琪连连冷哼,“我说一句,你有十句是不是。”

    “本来就是你没道理。”

    “你自己也说了,他对你有所图谋,你之前明明躲着他。”

    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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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歪着脑袋,“我之前,之前误会他了。”

    陆诗琪似无奈叹气,“初雪,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喝生姜红糖水吗?”

    和你一样少爷病呗。

    陆诗琪突然端起早已凉掉的苦荞茶,仰头一饮而尽,“身体失温时喝一口生姜红糖水是可以救命的,但他不会喝。”

    简初雪怔怔看着他。

    “不是因为洁癖,是不相信。”

    陆诗琪放下塑料茶杯,缓了语气,“你太单纯,跟他在一起,你会受伤的。”

    “不相信什么?”简初雪问。

    陆诗琪心中不忍,却还是说道:“闻家真正的家主其实是闻柏舟,六年前外界才得知他死亡的消息,大家推测,他真正死亡的时间更早,只是为了让闻屿舟顺利接手,才隐瞒的。”

    “他是谁?”

    简初雪垂下眼眸,“怎么死的?”

    “自杀。”

    陆诗琪咬牙,“也可以是他杀。”

    简初雪悚然抬眸。

    没有窗户的小包间压抑,昏暗,窒息。

    “九年前闻柏舟退居幕后,有传言说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给他下药,导致神经错乱,接着,闻家经历了一场动荡,清理了很多人。”

    “他就是闻屿舟的大哥。”

    “闻家太复杂。”

    “闻屿舟不会信任任何人。”

    “他需要的是陆家的力量清除内乱,没有你,他也会选择联合别的家族势力。”

    “……”

    简初雪手脚冰凉地回到寝室,脑子一片混沌,闻屿舟的脸,和他相处的点滴,陆诗琪说的话,交错着、穿插着、重叠着……

    好多好多人脸,看不清,浓雾越来越重,光线越来越暗,画面越来越扭曲……

    啪!

    寝室灯刷的亮起。

    简初雪一怔,轻轻喘息着,这才看清楚衣柜上贴着张赛博朋克海报。

    “你怎么不开灯?”赵艺玮提着麻辣烫,“我看你吃过了,就不跟你分享了。”

    她一下子站起,拿了包就要走,赵艺玮叫住她,“诶诶,慕寒在楼下,你现在出去不太好吧。”

    “谁?哦。”简初雪感觉心里压着一块石头,“为什么现在出去不太好?”

    “你看手机,群里,还有朋友圈,不知道有没有发网上。”

    简初雪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打开手机,是她和陆诗琪吃饭的照片,各种角度,还有陆诗琪豪车照片。

    “真够无聊。”

    她又不是明星,盯着她干嘛。

    哦不对,他们是盯着陆诗琪,啧。

    “艺玮,我要回家几天,走了。”

    “诶不行,你去西乡那几天我一个人在寝室,太害怕了,黄莺搬出去住,你也走,不行不行。”

    简初雪满心疲惫,“艺玮对不起,我真的,我需要安静两天,我……”

    “大家就是发发照片,你越是躲,他们越讨论,慕寒就是不甘心,你别管。”

    “谁管他。”

    “那你干嘛要躲?”

    “我不是要躲,我只是,”简初雪烦躁地坐下,“艺玮,假如你知道了一些事,有点怕见某人,也不是怕,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见,你怎么办?”

    “不见喽。”

    简初雪愣住。

    赵艺玮嗦了一口粉,“非见不可吗?”

    也不是。她机械地摇头,蓦然急促地喘息,不见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她就不需要苦恼,可是不见他……心里竟隐隐难过。

    她这么苦恼,想的是该怎么见,原来自始至终是她潜意识里想见某人。

    赵艺玮戳了个牛肉丸,“张嘴。”

    鲜香麻辣的味道充满口腔,简初雪嚼着牛肉丸,“我懂了,艺玮,但我还是要回家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