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悦她们归家的世间实在太晚，纵然有周锦霖过来报信说会晚些时候回来，却还是第一次这么晚回来。
周淮本不以为意，只是傅芝实在担心的紧，连和他说话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周淮才不得已，准备出门寻她们。
好在她们回的及时，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顿说。
其中又以周锦研为甚，周淮打心底是觉得没有什么的，现在这个时候离宵禁时间还早，不过傅芝又不一样了，总归还是担心孩子的。
她身为后母不好直接说周锦悦，却免不了要说几句周锦研。
两人十分有默契，谁都没有提起陆裕川。
周锦悦连忙在旁边帮腔，只说是自己的错，倒让傅芝欣慰许多。
看来自己的话女儿是听进去了，这不，关系不就好了许多？于是大手一挥放过她们了。
周锦研酸溜溜的：“怎么感觉母亲对你还要更好。”
周锦悦却只是浅笑，并不答话。
这哪里是更好，而是更有分寸，她和傅芝的关系虽说已经很不错了，但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傅芝也明白，纵然她们关系变得更好，她也不能真的像训女儿一样训斥周锦悦。
周锦研也只是有口无心，随口一说，马上就忘在了脑后，吞吞吐吐的：“那什么，你真的要嫁给陆裕川啊？”
周锦悦看着她：“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
周锦研挠了挠头发：“哎呀，虽然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但他终究是名声不好......”她总觉得陆裕川是配不上周锦悦的。
虽然周锦悦很讨厌，但实话实话，周锦悦的确很优秀，身份又尊贵，名声和功课都是上等，寻什么样的郎君找不到？以前对父亲做的这个决定很是幸灾乐祸，但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嘛，周锦悦已经不那么讨厌了，她自然要说几句公正话的。
周锦悦静默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若说以前是执念，但在更多的了解之后，她觉得似乎更喜欢他了。
周锦悦斟酌了一下措辞“其实，我在......”了解他之后，觉得那些都是假的。
“算了算了，我不想听了，你想清楚了就好。”周锦研倒也不是真的想听她和陆裕川相识相知的过程，只是要确定她的选择。
“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和家里说。”周锦研握着她的手，郑重的说道。
周锦悦笑起来：“好。谢谢你。”
“谢、谢什么，我们家的人，自己怎么吵都算了，就是不能给外人欺负！”周锦研还是有些不太习惯面对这样的周锦悦。
周锦悦顺着她：“好，我知道了，阿妍是为了周家，不是为了我。”但眼里的笑意很明显。
周锦研绷着一张脸：“喂，你明天是不是又要早起了？”她琢磨了好几天，一直觉得奇怪，周锦悦什么时候和陆裕川的关系那么好了？书院她也在，唯一可能接触的时间就是早上了。
她现在一反常态，每天起那么早，只有这种可能了。啊啊啊，周锦悦的脸皮好厚啊，怎么敢这样做，不怕万一陆裕川欺负她吗？
“呃......明天会起早一点点。”突然想到什么：“我们明天要不要一起走？比平时早一点？”
“？干嘛？”周锦研本来早就接受和周锦悦一起出门了，就是现在她起的太早了，老是找不着人。
周锦悦一脸坚定：“让他们道歉！”
*
周锦研只觉得自己好像有病，又不是非要和周锦悦一起上学，她为什么要这么早起床？
周锦悦每天那么早起来不困吗？她是怎么起来的？
周锦研打着哈欠，若是周锦悦以后都起这么早的话，她自己去吧，再也不要和她一起上学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早过去？他们什么时候道歉不行？”周锦妍眼睛都要睁不开，一边擦着因早起打哈欠留下的泪，一边抱怨道。
周锦悦递给她一块金黄的酥油饼当早饭。
周锦妍从来没起过这么早，一想到是因为周锦悦她才会遭这个罪，毫不客气的接过了饼。
“今天是他被冤枉后第一次来书院，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周锦妍不解。
“就是不一样。”周锦悦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希望陆裕川不要觉得这个世间很糟糕，被冤枉是可以恢复清白的，并且应该收到他们的歉意。
世间很好，她很好，陆裕川也很好。
*
今日的知之堂很热闹，许多人就像是约好了一样，比平时早来了许多。
大家互相尴尬的错开视线。
谁也不愿意先起头。
说到底，她们以为悄咪咪的道个歉就完了，谁都不想还有观众，大庭广众之下的，多丢脸啊。
文燕倒是傲气，她鄙夷的看了周围一圈，走到周锦悦面前：“我跟你去博文斋。”
周锦妍出来打圆场：“没事的，我和你一起去道歉。”周锦妍之前和文燕也经常待在一起，只是中途因为周锦悦的原因，显得不那么亲近了。
但两人关系还没有到破裂的地步。
文燕听到这话，扭头看了周锦妍一眼，别扭的低下头，没说话。
周锦悦看着其他人：“你们呢？”她需要的是她们真心实意的向陆裕川道歉，而不是迫于情势、或者是因为被文燕刺激的才去。
有个女孩大声道：“我也去。不就是道歉？有什么的，本来也是我不分是非，认个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也去。夫子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错了不可耻，知错不改才是可耻的。”
“那我也去吧。”
“我也去。”
......
一个个的，倒是很有气势的，都往同一个方向走去了。
周锦悦不放心的拉住周锦妍：“你确定，他来了对吧？”
周锦妍翻了大大的白眼：“总之我和傅杰说了，这种事情，他不敢不放在心上。”
“那我一起过去吧。”
本来只是知之堂的人过去，但博文斋的那些男学子一打听是什么情况，也有不少人记得自己曾答应过要道歉的，而且当时杨逸明还在场，也不好意思把这事混过去。
于是博文斋门口的场面便十分壮观了。男的女的各列一边，泾渭分明，却互相都没说话。
周锦妍到了以后，直接去站到了了队伍的最前头。
她答应过周锦悦，她也会道歉的，决不食言。
陆裕川虽说答应过来上学，但也并没有改变多少，来的时间不早不晚。
陡然间看见门口这么多人，把手里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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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塞进了宽大的袖口。
“他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啊？来了？”
“来了来了。”
周锦妍自然也看见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率先往前走了几步，行了一礼：“陆裕川，很抱歉，那日我不该未明真相就诋毁你，是我的错，在此向你道歉。”
陆裕川有些怔愣，不明所以。
然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礼——”
“拜！”
众人便都集体朝陆裕川抱拳，然后再一拜。
两侧学生的动作不怎么齐整，却都结结实实的拜下去了。
陆裕川联想到杨逸明和他说的话，也很快明白了过来。
在众人弯腰的是，陆裕川一眼就看见了排在最后面的周锦悦，和......李夫子。
刚刚那两声“礼”和“拜”正是出于李夫子之口。
不过只是瞬间，众人都直起身，把后面的周锦悦挡住了，他们开始一个一个的上前和陆裕川道歉。
陆裕川也不知道要回个什么表情。
只觉得放心之余，还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只得保持着面无表情，微微点头以示礼貌。
好在众人也觉得有些羞耻，并没有期待他说出什么话来。
毕竟人太多了，说慢了是要被催的。
待众人说完，李夫子还很是表扬了他们一番，于是众人最后的那点不好意思也散去了。
陆裕川紧了紧头皮，上前几步，朝李夫子行了一礼。
李夫子眉眼温和：“说来也是我的过错，没有查清真相便做了处置，老夫应该也向你道个歉。”
陆裕川只是混，基本的尊师重道他还是懂的，本就是他隐瞒事实在先，此时更是万万不敢让夫子道歉，赶忙拦住。
这一番折腾，陆裕川竟是到最后才有空和周锦悦说上一句话。
周锦悦走到他的跟前。
陆裕川调侃：“你这是也要和我道歉？”
“当然不是！”
眼前的小姑娘很认真的看着他：“陆裕川，你看，你一直都很好，你值得他们这一句道歉。”她凑近他的脸：“你也值得别人待你好。”
陆裕川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震颤。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很好。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多坏，书院的夫子们对他有多头疼，那些同窗们有多么畏惧他。
只有周锦悦，一直没有放弃靠近他。
她说，她信他；
她说，她会永远信任他，站在他这边；
她说，他很好，他也值得别人待他好。
陆裕川对于他们集体道歉的行为的确觉得有些震撼，但却不足以撼动他。
可在他看到她的时候，方寸大乱，心神皆震。
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正看着她，天底下最璀璨的宝石都及不上她眼里的光辉。
陆裕川的心酸软成了一片，险些维持不住自己平时的高冷。
他从前并不觉得这个世道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也拒绝别人走近他，面上永远是那种对谁都很冷漠的样子。
可是他的那些伪装对她统统不起作用。
陆裕川在周锦悦的面前，原形毕露。
那个姑娘亮晶晶的杏眸看着他：“你欢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