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负心郎
    夏夜微凉,风吹皱水面,携来凉意。

    女鬼抽泣声渐缓,她整了整仪容,再度平举着杆,转头甜甜一笑,说:“可否教我钓鱼?”

    女鬼笑不露齿,怕是满池菡萏盛开,都不及她笑容嫣然。可她虽笑着,眼中却无笑意,双眸如无光笼罩的枯池,唯有平静,静的荒芜。

    阿树拍了拍柱子,几点仅剩的红漆幽怨的脱落了下来,他总结了一句:“她脑子果然有问题。”

    野萝瞪了眼阿树:“你鬼缘不是挺好吗?去打听打听,说不定就知道她的名字啦。”

    阿树唉声叹气:“你前面那一下,我在这地方的鬼缘便是断了。不过他们好像也不知道她叫什么,说是京城厉害的道士多,鬼来鬼往的,常住的不多。”

    野萝问女鬼:“姑娘芳名是?”

    女鬼以沉默回答。

    不尴尬,我不尴尬。

    阿树忽然想到什么:“你不是可以进入鬼境,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野萝眼睛一亮,拍了拍自己脑袋:“对啊!瞧我这脑子,去鬼境看看她的过往,就能帮她揭开执念,安心和前世作别。”

    阿树表情惬意,一脸“你没我不行”的样子。

    野萝睨了阿树一眼,抛出一缕光,那光开始时明亮似月光,还没触到女鬼眉心,就随风消散了。

    瞧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野萝不甘心又试了一次,再试了一次,反反复复试了好几次,最后连光都抛不出去了。

    女鬼安安静静地任凭野萝动作,桃花眼里透露着单纯的好奇,应该在想是不是要给她变戏法。

    野萝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阿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小仙女,你行不行啊!”

    她看不到阿树的鬼境,起码当时还开了境眼,这回怎么连境眼都开不了了,难道是女鬼体质特殊?

    不会吧,什么特殊的她都遇上了?这什么运气啊。

    野萝在掌心汇聚灵力,结果体内灵力像是被关住一样,完全不受她控制。

    野萝顿时明了。

    破神器又装死了!

    这破烂神器当时在秦茜手里,她觉着也挺灵活,怎么到了她体内越来越懒了呢?

    不能给我提升修为,好歹别压制我本来的修为啊!你懒,你不能见不得别人勤奋啊!

    这什么神器啊!野萝欲哭无泪。

    “不是我的原因,啊啊啊!我要疯掉了!这要关键时刻掉链子,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阿树也猜到是怎么回事,无奈摇了摇头,吐槽道:“真不知那些人怎么吹那么厉害的,徒有其名吧。”

    野萝赞同地点点头,既然看不到鬼境,所幸也不勉强,她变出一鱼竿,拴线,挂钩,甩了出去,对女鬼说:“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片刻后鱼竿一动,野萝举起竿子,就有一条看着就肥美的鱼儿在半空挣扎。

    阿树砸吧砸吧嘴,若是烤了肯定很好吃,哎,可惜他吃不到……

    野萝将鱼儿放生,黑夜中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对女鬼道:“看见了吧,鱼要这样钓。”

    女鬼似乎陷入了回忆,忽然眼神惊喜,一副非常赞同野萝的样子:“对,他就是这样钓的,一模一样!”

    阿树奇道:“今夜你话还挺多。”

    女鬼朝阿树翻了个白眼,反击:“你话也不少。”

    阿树瞪大了眼睛,指着女鬼:“你……爷不跟你一般见识。”

    野萝抱腹大笑:“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阿树抿了抿嘴,最后决定造一堆金子,沉默是金。

    雨渐停歇,野萝端坐不再发笑。

    女鬼虽然肯定野萝做法,但仍平举着自己的无线竿,望着半池菡萏,表情严肃认真。

    女鬼温柔端庄,气质典雅,侧颜也甚是美丽。花开正艳,然在女鬼眼中倒映,却是一片凋零之景。素衣在身,身形纤弱,好似一朵干枯的菡萏,强风一吹,便要散了。

    野萝问:“他也教过你钓鱼吗?”

    女鬼摇了摇头,神情如绿镜亭一般萧索落寞:“他很忙,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或许没有空教我。”

    阿树猜测:“她该不会遇到负心郎了吧!说要教她钓鱼,却失信于她,还辜负了她一片真心,以至于她死后都没忘记诺言,在许诺处痴痴等了十年都不肯离开。这么一想,那家伙还真不是个东西呀!”

    女鬼一记狠辣眼刀夺来,气势似乎是要将阿树剁成肉酱,咬牙切齿道:“他不是负心郎!不许污蔑他!”

    “居然把好脾气的鬼逼得发脾气,阿树呀,你可真能耐。”

    阿树不满:“我只是推测嘛。”

    野萝温声哄女鬼:“别气别气,别和他一般见识。不知者无罪,他无意冒犯姑娘。”

    女鬼很乖,也很好哄,野萝一番说辞她又变得娴静美好。

    虽说娴静美好形容鬼有些怪,但这女鬼确实有这样的气质。

    女鬼道:“他并非负心郎。他爱很多人,哪怕我不是特殊的那一个,但同样包含在他的心中。”

    阿树眼角抽搐,只敢小声吐槽:“这不还是负心郎……那家伙还真是博爱呀。将这么个美人骗成这样,死后都如此维护他。”

    或许阿树推测的有些准确,这女鬼生前可能还真遇到负心汉了。野萝又问了一遍:“姑娘芳名是?”

    女鬼手指着微明的天空,似乎因为找不到而神情痛苦,半晌说:“星,我叫星。”

    “皎皎之星,灿灿华光。悬于苍穹,明之大地。姑娘名字可真好听。”野萝真心夸赞完,嘲笑阿树,“比你强哎,她知道自己名字。”

    阿树切了一声,一骨碌站了起来,抱臂靠着柱子:“我看你也挺奇葩,当时看见我,就要抓我去投胎,现在和一女鬼友好聊天,还风雅赋诗。怎么,不抓她去投胎?”

    野萝也站了起来:“你一个有道行的鬼,放任不管多危险。你就说我有没有帮你寻记忆。再说,你现在也没去投胎呀。至于她,其实执念之灵挺可怜的,我想让她有个好结果,起码死后作为鬼魂,能解开执念放过自己。”

    阿树眉头动了动:“这一路上你都帮了多少鬼魂啦,你同情心一直如此泛滥的?”

    野萝纠正道:“这并非只是同情心,我身为鬼差,这也是我的职责。众生有灵,有些鬼没有作恶,不过因执念逗留,无意吓到凡人。身为鬼差,我大可直接将其抓走,大道有情,以爱和善化解,比起强硬伤害,不是更为美好么。”

    夜色渐淡,朝阳自云层碎开,晕染了大片云朵。女鬼附在了六角亭内的梁上,似乎不再想与别人交流。

    远处笑语喧阗,人喊马嘶。不愧是京城,这么早便热闹起来了。

    野萝抬头凝望朝霞,道:“天都亮了,今日先这样。”说着急哄哄往外走去。

    阿树怔怔盯了会野萝的侧脸,她骨相和皮相生的真好,明眸善睐,再加上高鼻梁,还有桃花唇,整个人软软糯糯的,好像小米糕,他都忍不住想掐一把她的脸。

    阿树那么想,也那么做了,没控制好力道,劲还使得狠了。

    野萝被掐过的地方一下就红了,又是被突袭惊了一下,又是痛的,她抱着半边脸,使更大的劲掐住阿树耳朵往外拽:“你有病啊!搞什么突然袭击!赶紧走。”

    临走另一只手还不忘给绿镜亭设下保护结界。

    阿树求饶道:“我错了,小仙女我错了!快松手!疼啊……嘶……”

    “还敢不敢了!”

    “我不是故意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只听梁上传来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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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听婉转的歌声:“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

    野萝停下步伐松开阿树,忍不住驻足倾听。

    阿树感慨道:“哀伤深情,荡气回肠啊!哎,不知这位鬼友究竟发生过何事,光是这片刻接触,就让我颇感心酸。一只鬼,徘徊在一个地方,等着心中的执念十年。十年,在凡间也是不短的时日啊,尤其默默等待,更显时光漫漫。”

    野萝表示赞同:“众生不易。”

    阿树见野萝心不在焉的模样,道:“你这么着急,是想作甚?难道是察觉到碎片动静啦?”

    野萝仰头看了看碧蓝的天空:“没有,我去,看看我阿婆。”

    阿树道:“阿婆?你阿婆也在大启京城?”

    野萝眼睛有些酸涩,她眨了眨眼睛,低下头来:“不对,她现在已经不是我阿婆了。”

    阿树跟上野萝,震惊道:“啊?你们吵架了?发生矛盾了?”

    “她投胎转世了。”

    短短一句话,震的阿树表情僵在脸上,一时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来。

    野萝站在一个路边摊前,望着一个婆婆和小孙女坐在里面津津有味的吃汤饼,婆婆怕烫到小孙女,细心地夹到小碗吹凉,再递给小孙女吃,祖孙俩人吃着简单的汤饼,一脸的幸福满足。

    一幅平淡无比的画面,野萝一颗心却揪在一起,泪水已然在眼眶打转。

    她知一路上阿树满脸问号,只是强忍着没问出口,她神思百转千回,最终简略道:“我曾一世为人,和阿婆相依为命,如今阿婆投胎转世,她就再也,再也不是我的阿婆。”

    说到最后声音近乎沙哑。

    晨光穿过薄薄的云层挥洒在青砖灰瓦间,却没照到野萝身上。

    阿树见野萝低下了头,卷翘的长睫闪过莹莹泪光,渐渐湿润,单薄的双肩微微颤动,还在强压着情绪,努力憋回眼泪。

    像是一只丢了巢的孤鸟,无助又孤单。

    阿树上前一步,将野萝抱在怀中,一手放在她的脊背处,一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

    她听到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难受的话,别忍着。”

    若是旁的时候有谁这样抱她,她一定一脚踢过去。

    此时此刻,她感受到这个拥抱无一丝旖旎暧昧,有的只是一股温馨的无声安慰,和强大的安全感。

    宽大的胸膛紧紧包裹着她,一阵不受控的强烈孤独感被挤搡出心间,野萝将头埋在阿树怀里,伸手紧紧抱住阿树,像抓住一根浮木。

    她不可遏制地失声哭了起来:“阿婆会有全新的人生,再与我毫无瓜葛。从今往后,我就再也没有亲人,没有阿婆。”

    野萝曾说有聚会有散,总会桥归桥路归路。

    道理谁都明白,真落到自己头上,当下定然非常难受。

    阿树内心一阵酸涩,他继续轻轻拍着野萝的后背,说出的话也是自己想象不到的温柔:“你有我,我们这些朋友,未来还会有家人,就算大家都走了,我这只被你捡到的鬼,也会赖在你身边,一直烦你!”

    野萝慢慢停止了抽泣,阿树想她这会一定在心里骂他。

    他继续说:“我陪你去看阿婆,这一面,是告别。你也晓得她既然转世,就不再是你阿婆。但你阿婆并没有消失,小仙女,她一直在你心里,只要你记得,她就一直在。”

    野萝泪眼汪汪地仰头看向阿树,只见他眼睛不知何时也微微红了。

    她慢慢脱离阿树怀抱,吸了吸鼻子,擦掉泪水,轻道:“谢谢你,阿树。”

    路人经过时见野萝一系列举动,无不面露古怪不解。

    有人叹息道:“多好的姑娘,可惜是个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