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操控
    尽管杰西已做足心理准备,但当那切割咒文从他唇边滑落,魔力心脉被猛然撕裂的刹那,那种前所未有的、吞躯蚀骨般的剧痛仍然险些将他击溃。

    那疼痛就像是一把钝刀,在他的魔力心脉深处反复切割,却又不彻底斩断,让痛苦的感觉无限蔓延。他试图逃离,却发现自己被牢牢束缚在这清醒的炼狱中,无法晕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痛楚一点点吞没。

    在剧痛的漩涡中,杰西的意识终于逐渐模糊,他几乎要感谢这昏迷的降临,因为它让他得以暂时逃离这无法忍受的痛楚。

    眼前,虚影重重,埃文长老的话与被封印的记忆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如同一场混乱的梦境。

    在这片朦胧中,杰西隐约回想起长老们的计划:他们打算利用圣徒三世的自白弹,揭开深渊魔偶腐蚀斑的秘密。然后,他要用密匙操控深渊魔偶,显化出那些被腐蚀的部分。最后,珮帧将用她的力量进行修复,只有这样,深渊魔偶才能彻底消亡。

    “杰西,你要牢记,”埃文长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经过之前两个封印大阵的消耗,你暗属性魔力池中的魔力已不足半数。切割魔力池时,魔力越多,生存的几率就越大。”

    “本来,我们打算找到那位举世闻名的魔力切割师来协助你。他曾在你婴儿时期为你切割过魔力池。但现在,情况紧急,你只能依靠自己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几位老师会为你布下最强的守护阵,它将是你在这危机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在梦境的边缘,杰西苦笑不已。老师们又怎会知道,他早已背离了他们的教诲,为着私欲,私下里挥霍了大量暗属性魔力。如今,他体内的魔力已如枯井般干涸,即便有老师们的守护阵相助,他也深知自己凶多吉少。

    不过,婴儿时期的他,究竟遭遇了怎样的命运转折,为何幼小的身躯要承受魔力池被切割的痛苦?

    “杰西,你并非孤苦无依,你的血脉渊源深深扎根于边陲之城的德拉罗什骑士家族,你的家族屡建战功,你的血脉中流淌着世代为领主效忠的荣耀与勇气。”

    “你可知,圣属性魔力,那如同天际流星般罕见的力量,为何如此珍贵?一是因为天生拥有它的人如凤毛麟角;二是因为那份力量太过磅礴,许多婴儿即便有幸诞生时携带这份天赋,却也因无法承受其重而早早夭折。唯有熬过那漫长的十八年,圣属性魔力才会成为真正的祝福,而非诅咒。”

    “而你,也踏上了这条荆棘之路。出生时,你便拥有了那令人羡慕又畏惧的圣属性魔力,但命运却对你开了个残酷的玩笑。你的身躯无法承载这份力量,生命之火开始逐渐熄灭。幸运的是,在绝望之际,前任先知塔长老如天降神兵,用他那神奇的生命逆转咒将你从死神手中夺回,并在你尚且稚嫩、蜷缩在襁褓之中时,将你带回了夜辛卡。”

    “然而,生命逆转咒虽能暂时保命,却无法根治你体内的衰弱。前任长老们为了拯救你,不惜踏足禁忌之地,与魔界之主进行交易。他们献祭了你一半的圣属性魔力池,作为交换,魔界之主将剩余在你体内的另一半魔力池侵染为暗属性,从而为你筑起一道生命的防线,让你得以存活到成年。”

    此刻,杰西的思绪如同翻涌的波涛,他猛然想起埃文老师曾提及的“苏醒”,那“苏醒”,指的是他本来就拥有圣属性魔力,如今不过是沉睡了,正等待着被唤醒。当时他因激动而忽略了这个细节,如今想来,一切豁然开朗。

    埃文老师深知杰西的性情,若他事先知晓自己拥有与生俱来的圣属性魔力,定会生出“必须成功”的执念,而此刻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将变得愈发难以忍受。

    而埃文老师所说的推举他为圣徒四世,并让他不必在意细节,指的是他本就拥有圣属性魔力,只需将其唤醒即可。并非如他所想,能够绕过这一特质直接成为圣徒。

    “当你踏入成年的门槛,那被切除的另一半圣属性魔力,将悄然在体内重新萌芽。而此刻,若我们将被侵染成暗属性的另一半魔力完整割舍,进行一场献祭仪式,就能唤醒沉睡中的圣属性魔力,让它显露其真正的光辉。如此,圣属性魔力的再生仪式便圆满完成。魔主的庇佑更赐予你一次珍贵的‘暗魇密匙’使用机会。”

    杰西茅塞顿开,终于理解了为何当时他提及击杀深渊魔偶时,老师们的面色会瞬间凝重。

    原来深渊魔偶只有通过“暗魇密匙”的操控,才能被击败。而想要获得这把神秘的密匙,就必须忍痛割舍自己的暗属性魔力池。在没有那位技艺高超的魔力切割师操刀的情况下,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求死。

    这正是夜辛卡敢于将深渊魔偶这个既强大又危险,且极易失控的存在视为底牌的真正原因。

    若它不服管教,就用密匙将其牢牢掌控。但如今的深渊魔偶已沦为半死人,操控它自我毁灭已成为不可能——因为半死人根本无法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所以,只能巧妙地操控它,让它显露出被腐蚀斑侵蚀之处,再让珮帧出手修复,如此,深渊魔偶才会真正死亡。

    珮帧。

    珮帧……

    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轻轻咀嚼,一丝甜蜜悄悄在杰西心口间蔓延开来。

    他陷入混沌的脑子突然捕捉到一丝清明,恍如迷雾中透出的一缕光线。此刻,他在做什么?为什么感觉如此无所事事?

    不,他在等待,等待那个至关重要的信息——被腐蚀斑侵蚀的部位究竟在哪里?

    “杰西!杰西!”

    这熟悉而温暖的声音,是珮帧吗?

    他努力回想,珮帧之前说了些什么?

    “深渊魔偶,你曾承诺,若我能破解三段歌谣,你就会回答我的问题。这话,还算数吗?”珮帧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

    对,珮帧在询问深渊魔偶。那么,深渊魔偶又是怎么回应的呢?

    “哼,人类真是渺小,无论是智识还是见识,都远远无法与我们魔物相提并论。不过,念在你对歌谣有着独到的见解,本魔偶就赏你一个答案吧。”深渊魔偶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却也无法掩饰其内心对珮帧的钦佩。

    啊,珮帧的声音再次在杰西的脑海中响起,如同春风拂面,让他感到一丝温暖。

    “好,那么,请告诉我你的弱点——被腐蚀斑所侵蚀之处。”

    杰西听到了深渊魔偶愤怒的咆哮:“拒绝回答!”

    痛觉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将杰西淹没。然而,在这痛苦之中,他仿佛抓住了一些线索。通过珮帧的询问,深渊魔偶下意识地去思考这个问题,而圣徒三世则趁机抓取到了一闪而逝的思绪,提取出了关于腐蚀斑所在之处的秘密。

    “……被腐蚀斑侵蚀的部位——魔力池。”圣徒三世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但更多的是恍然大悟的明了。

    仿佛拨开了重重迷雾,杰西也终于明白了深渊魔偶为何对圣徒三世用自白弹探寻腐蚀斑所在时毫无惧色。

    原来,那遍布腐蚀斑的部位,是魔力池——那是位于神秘时空中的无法触摸之地。即便珮帧得知了其所在,也束手无策。

    啊,所以他的任务至关重要。杰西不禁暗自思量。只有他,才能让深渊魔偶显化出魔力池。可是,他该如何做到呢?

    答案只有一个——需要“暗魇密匙”。

    然而,他都已经如此疼痛了,暗魇密匙为何还是不肯出现?

    埃文老师所说的——魔力池干涸会导致死亡率激增。指的就是他现在正经历的这种情况吧?因为无法忍受极致的痛楚,最终引发体内循环的衰竭,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深渊。

    当时圣徒三世被剥夺魔力池的时候,也经历了这样的剧痛吗?他是如何忍受这种痛楚的?

    杰西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倔强:他拥有天生的圣属性魔力,我何尝不是?他能成为万众敬仰的圣徒,我为何不能?他心悦珮帧,我心亦然。在这一点上,我绝不会轻易认输。

    忍着剧痛,杰西咬紧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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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强睁开眼睛,却只见一片模糊。他像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无法找到出口。

    一阵祈祷文如同天籁之音传入耳中,那是夜辛卡长老们所念诵的咒文,是守护阵在默默守护着他,给予他一丝丝力量。

    杰西的意识逐渐清醒,他听见一种奇异的“咴咴”声,那是如同马匹叫声的古老咒语。

    他艰难地撑开眼帘,只见一只布满厚茧的硕大鸟爪在他身边迅速移动,如同术师的画笔,绘制出一连串神秘的三角形图案。紧接着,那道奇异的“咴咴”声再次响起,一股澎湃的暗属性魔力涌入他的魔力池。

    随着魔力的上涨,那股如钝刀般切割魔力心脉的神秘力量突然变得锋利无比。瞬息之间,魔力心脉被切断,魔力池也被精准地切割开来,并消失在虚渺的神秘时空之中。疼痛开始逐渐减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遏制的虚弱感,仿佛他的灵魂也被抽离了一般。

    杰西终于完全睁开双眼,一个陌生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它是一头形似马匹的魔物,黑色发亮的身躯上流淌着黑红色的血液,却奇迹般地没有滴落,只是淋漓地挂在它的身躯上。它的背上,一对蝙蝠翅膀巨大而破烂,本应是马蹄的部位长着黑绿色的鸟爪子。此时,它正站在悬悠叶的边缘,歪着脑袋注视杰西。

    瞬息间,那匹魔物马的身躯迅速缩小,变成了一只拳头大小的鸟类魔物。它长着蝙蝠翅膀,脑袋像婴儿法斗犬一样毛绒绒,脸上一对圆溜溜的红色眼睛闪烁着光芒。两只小耳朵像两个肉呼呼的三角形,看起来萌态可掬,与刚才那恐怖的马匹形态截然不同。

    杰西对它非常熟悉,这是他以前经常使用的暗途信使。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它的原型,原来它的原型竟是一匹马状魔物。

    由于自己的暗属性魔力池衰竭,先前他担心因此而导致无法应付后续的魔法阵耗能,所以召唤了暗途信使,以便让它为自己补充暗属性魔力。

    杰西心中涌起一股感激之情,他知道是暗途信使在关键时刻为他补充了暗属性魔力,助他度过了眼前的危机。

    那暗途信使仿佛也感受到了杰西的感激,它红色的圆眼睛仿佛在笑。它“啾”地叫了一声,随即便陷入了昏迷。刚才为杰西补充暗属性魔力之后,它自己的魔力池瞬间亏空,因此迅速陷入了沉睡。以恢复自身的魔力。

    杰西想要将它放入胸前的衣服内兜里,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一丝力气都挤不出来。他无奈地笑了笑。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自己的心脏部位,那里,一枚镂空立体的六芒星正静静悬浮,宛如一个神秘的徽章。六芒星的中央,一只紧闭的石制眼睛在不停旋转。

    杰西心中一凛,他明白,这就是“暗魇密匙”。

    他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地面。不远处,珮帧正用充满担忧的眼神注视着他,她的身体似乎依然被某种力量束缚,无法动弹。

    杰西努力忽略掉泽维尔和深渊魔偶的存在,他看到珮帧的嘴唇在动,似乎在对他说话,可他耳边却一片死寂。

    啊。杰西想,他好像失聪了。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耳孔部位,抬手一看,满手是鲜红的血液。接着,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孔,发现同样沾满了血腥。而就在这一刻,他感到眼下一暖,鲜血竟也从双眼汩汩流下。

    一阵剧烈的痛楚突然袭来,他忍不住张开口,嘴里涌出一口热血,血中还夹杂着细碎的内脏组织。

    啊。他七窍流血了。

    强忍着剧痛,杰西抬头望向广场四角的几位长老。埃文长老的神情担忧而焦急,雷蒙、艾琳娜和阿诺德长老也同样面露忧色。他们似乎在用眼神无声地催促他,快使用那枚暗魇密匙。

    杰西咬紧牙关,勉强支撑起身体。他注意到深渊魔偶神色骤变,抬手欲向他手上的暗魇密匙发起攻击。

    他勉力念诵起操控咒文,随后用尽全力大喊一声:“深渊魔偶,显化你的魔力池!”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空回荡,带着一种决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