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江浔被沈夫人差人刻意打扮,身着粉蓝苏绣蝴蝶襦裙,腰佩五彩绦带,云鬓挽起一个如意髻。
宰相门前七品官,眼见薛严权势正盛,她又被“升级”成薛严的随身侍女,地位已是与之前有所不同。
将众人神色各异的表情尽收眼底,江浔心里一阵烦闷、一阵叹息,但更多的竟生起些不服输来,她就不信、用尽手段也逃不出薛严的手掌心。
薛严看江浔面上恭顺,心下颇为满意。又说起几件官场琐事,与沈老爷客气恭维一阵,带着江浔一齐上了黑楠木马车,动身前往江宁。
马车一摇一晃,江浔身子也跟着歪歪斜斜。
檀木茶案上点了烫金香炉,绣鞋踩在松软的绒毯上,江浔只觉眼前一切都像是隔了成纱,看不真切。
薛严看向江浔,沉声说道:“不管从前在沈府如何,既跟了本官,从此便要一心侍奉。”,他啜了口茶,“汀兰是沈家给你起的名字?”
江浔心中将这贼厮鸟骂了千遍万遍,紧咬银牙道:“回大人,正是。”
“桂馥兰香、碧草齐芳,配你倒也正贴切。只是这名字拗口,本官给你改一个名字,就叫朔月吧。”一个婢女,不必学那兰芳草清雅高洁的性儿。
江浔面上挤出一丝恭顺的笑,柔声说道:“奴婢多谢大人赐名。”江浔怎会不明白,这人连她的名字也要改掉,分明是不喜欢她的脾气,可却偏偏将她要过来,真是黑心烂肝的龌龊东西。
罢了罢了,她就顺意侍奉着,等找到机会,再作逃跑的打算。
薛严点点头,不再言语。
从乾安县去往江宁有四百多里,沿途官路宽敞平坦,薛严连驿馆也甚少停留,不出两日便到。等马车一停,薛严掀帘便下,江浔收拾起车上包袱,也跟着下了马车。
看清眼前官邸,犹是见惯现代钢筋丛林的江浔,也不由得感叹古代建筑的气势壮观。刺史都府规模宏伟,光看大门只怕就有二三十米,门前立有两个白玉石狮子。抬步进去,前堂高挺,由几根粗木红柱支撑。素脊吻兽,白墙上还砌了一块青石,上面用方正楷书写着:“克己奉公”四字。
薛严扭头撇了一眼江浔,江浔随即会意,告退去往后院,先行将薛严的衣物杂用收拾齐整。
江浔两日来也将薛严这厮的性情摸清了些许,不是脑满肠肥、庸俗昏聩之流。想来他自持世子身份,顾及官声,不会虐待苛打她,也不屑将她送来送去的做笼络攀附别人的工具。江浔在古代磋磨几年,深刻了解能屈能伸的道理。
身为一个丫鬟,不能和自己主子硬碰硬,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给薛严安置好物件,江浔掩门看向门口立着的侍卫,知道这人能守在薛严卧房门口,应该是一直随侍薛严身侧的,当是薛严亲信,有心打探一二。
“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总得摸清周围环境,知道自己日常所见众人姓甚名谁不是。
侍卫目不斜视,冷冷道:“宁渊。”
江浔又试探着问道:“敢问宁大哥,大人此次上任,身边可还带了旁的丫鬟伺候?我也好跟去了解一番大人的日常习惯,侍奉好大人。”
她可不信沈夫人说的,薛严从不让女婢随侍的鬼话。
宁渊这才看向江浔,朗声说道:“姑娘说笑了。大人身边已许久没有留奴婢侍奉左右。”言下之意,就是很早之前有过,而她又“幸运地”成为有特殊待遇的一员了。
江浔又问几句,见这侍卫嘴严并不多话,虽句句回答,但也就捡些杂七杂八、无甚要紧的说,心下知道探不出什么了,缓步走出薛严的院子。
江浔沿着蜿蜒曲折的石子路行走,汉白玉拱桥两侧建有一片湖泊,池水盈盈,上面斗大苍绿的荷叶连连,间有几条锦鲤在底下快活游摆。
她看几步远外有个身着春衫的丫鬟在洒扫行廊,走上前去问道:“敢问这位姐姐,府中下人在哪处院子居住?”
丫鬟停了手下的活,抬头看向江浔,问道:“你是……?”
江浔回答道:“我是刺史大人的随侍丫头。”
洒扫丫鬟忙放下扫帚,领了江浔去下人所在的院落。
江宁府本处江南富庶之地,时年朝廷三分之一产粮都出自江宁,另商贾众多,江宁云锦、苏绸名满天下,价值不菲。因此,江宁的刺史都府也比寻常官邸宽敞许多。
江浔独捡了一间偏房,梳洗一番,本来还想在脑海中理一理眼下知道的讯息,可是连着两日舟车劳顿,身子一沾床榻,便沉沉睡去了。
薛严一进前堂,堂上红木桌案早堆了成山的奏本公文,时不时还有下属前来拜访,少不得与之往来应酬一番。
过得两个时辰,薛严整理了手头关于江宁府的概况资料,对江宁一带事务已是摸清八九分。顾不得传膳,他又紧接着处理了些案上堆积的公务,停笔倚靠在紫檀木雕花椅上,解开头间官帽束带、轻揉太阳穴,也觉神思困顿。
抬头看向外院,月光挥洒,一片树荫倒映在庭院之中,已是子时。
薛严起身,复又正正衣冠,提步便往后院走去。
他看着卧房门前侍立的宁渊,问道:“朔月去哪儿了?怎不见她在此侍候?”
宁渊抱剑行礼道:“大人,朔月姑娘收拾完大人行囊就退下了,两个时辰前自去了住处歇息。”
薛严也不计较,自行整理睡下。
一夜好眠,待日光透过窗棂照到江浔脸上,江浔方才醒来。
晓得此刻时辰不早,忙匆匆梳洗,顾不得腹中饥肠辘辘,随意往口中塞了一块糕果,到了薛严的院落。
只见薛严头束玉冠,换了宝蓝暗纹常服,提笔正写些什么。见江浔进来,他将笔搁置在白瓷笔架上,取了两方镇纸压着。
“可是休息好了?”薛严面色沉静,看不出什么。
闻言,江浔低下头,温声说道:“奴婢一时贪睡,是奴婢的错。大人有何吩咐?奴婢即刻去做。”
薛严冷声说道:“昨晚不等主子吩咐,私自歇息,爷不与你计较。”一路劳顿,不过一小小女子,疲累困倦倒也寻常。
随即又说道:“可是奴婢须做好分内之事,有一就不能有二。若谁人都以为得主子体恤便能一味躲懒,那成何体统!念你初初跟我,就罚一月俸银罢。”
这是要让江浔明白,新主子的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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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江浔也不生气,面上一片平静,回道:“奴婢知错。多谢大人宽宥体恤。”
“大人明鉴,奴婢愚钝。奴婢听闻大人是每日卯时三刻起身。今后奴婢每日定时晨起给大人更衣,侍奉早膳,不敢有误。”
薛严看着江浔恭谨小心的模样,脑中却想起那日影卫所报江浔说的话,看这人表里不一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
他清咳一声:“爷要用午饭,你去盯着厨房,取了传膳。”
江浔诺诺称是,问了府中下人就往厨房走去。厨房里有两名厨娘,看着举止颇为利索。几道菜用食篮盖好,又快速在隔层里添了些热水,保证菜肴的温度。
她快步走回,将各色菜式一一整齐摆在食案上。
这两位厨娘应当是薛严着人安排的,知道薛严不喜大鱼大肉的习惯,所做菜式多为素食。
可饶是如此,道道形容精致。小菜有两例,梅渍红藕与锦绣三丝。另有碧玉菜羹、水引蝴蝶面,还新做仿荤菜式四例。江浔粗粗看来,应是由面筋、蒟蒻之类仿羊肩、牛肋等物,颜色颇为逼真。饭后还备有水团、五香糕两样点心。
江浔不由得咋舌,国公府出来的世子做派果然了得,光午间所用一桌,只怕已抵得上寻常百姓家几月吃食。
侍奉薛严用过午饭,江浔将残羹冷菜端了下去,应薛严吩咐将菜品分赐给府中下人,自己则去厨房随意用了些米饭。
好好的正经饭菜不吃,谁要吃你的剩菜剩饭,还真以为是什么恩典了?江浔腹诽道。
回到下人院落,见又碰上昨日洒扫的那个丫鬟,江浔想了想,叫住她。
“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道:“朔月姑娘,我叫小岚,是负责洒扫后院的。”
江浔见小岚尚还年幼,人看着也心思简单,便盘问套话起来。
“你可是大人从上京带来的?”
小岚忙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大人上任匆忙,随侍的只有两个贴身侍卫。两个厨娘倒是大人自行带了来,其余府中伺候的众人,有些是前面几位刺史大人留下来的,有些是大人身边的侍卫采买来的。”
江浔又问道:“我见大人身边只长跟着两个侍卫,模样还相像,可是兄弟?”
“正是呢,他们是同胞兄弟,一个叫宁渊,一个叫宁则。”小岚回答道。
江浔又问起府中众人的身契一事,小岚只说刺史都府内没有管家,都是薛严身边的侍卫理事,身契大约也掌管在他们手中。
终于掌握了些有用的情报,江浔从怀里取出几枚铜钱给小岚,小丫鬟一口一个“好姐姐”的叫着,高高兴兴退下了。
等到入夜、江浔乖觉的早早候着,伺候薛严沐浴更衣,然后自己去了外间酸枝木美人塌上躺着值夜。
第一次给一个单身男子守夜,这人还好似居心不良,江浔有些睡不着。
她侧身向窗外看去,月上柳梢头,庭院芍药香。
江浔微微叹了口气,本能早日走出牢笼,如今却又换成了个更大的牢笼,四方的天,林立的墙,只觉前路渺茫。
一时思绪惆怅,打了个寒战,遂裹紧棉被换了个姿势,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