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程司屿慌乱撇过头,“茶茶,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房休息吧……”
他在掩饰。他不想将自己的脆弱面展现在茶茶面前,对于落泪这种懦弱无能的表现,他更是难以忍受。
他必须得是茶茶绝对强大的依靠。
可不知为何,自从重生后,他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被茶茶所牵动。
“哦,”果茶随即起身,“那我真的走咯。”
门口趴了好久的小狗也“嗖”地跳起来,尾巴都摇成了螺旋桨。
“嗯。”
程司屿的嗓子刀割般酸痛,果然,茶茶不喜欢他脆弱的一面。
当然,他的其他面,茶茶也不喜欢。
果茶往外走一步,回头,“真走咯!”
小狗也向屋内“哒哒”跑两步,做好了迎接漂亮姐姐出去玩的准备。
果茶叹了口气,认栽似的扑到程司屿身上,将他环抱住,“怎么不高兴了?”
小狗瞬间耷拉下头,一脸幽怨地翘着屁股,重新坐回门口。
与茶茶隔得如此近,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程司屿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快停止了。
“我唱的歌有这么难听吗?”果茶不满地嘟起嘴。
在她看来,是自己唱完那首歌后,程司屿就明显变得心情低落,所以肯定是因为她唱得不好听才会如此。
程司屿这才意识到闹了乌龙,“不是的茶茶,你唱得很好听,所以我才……”
“感动到落泪?”
程司屿顿了两秒,点头道:“对,感动落泪。”
是感动,这首歌曾是茶茶的绝唱,现在却成了她的“新生”。感谢上苍给了他悔过自新的机会。
更是后怕,如果他在重生后没有一次次抵住内心的阴暗,依旧不肯放手,茶茶还能以如此鲜活的一面出现在自己面前吗?他和茶茶还能以如此轻松温馨的关系共处一室吗?
甚至……
他将手虚虚揽在果茶腰间,感受着掌心的那抹柔软。
他竟也能等来茶茶的“投怀送抱”。即使他耍的手段并不算光明磊落,小姑娘也不过是一时心软、想要安抚他罢了。
但那又如何?奏效就行。
“好吧,看在你正生病的份上,”果茶轻轻拍着程司屿的后背,一下一下,“要是还想听,我还可以唱别的歌哦,是今天在录制时听到的一首歌,要不要……”
程司屿忙拦住她的话,转移话题:“要不要给小狗取个名字?”他实在不想从茶茶口中听到情敌为她作的歌。
听到这个提议,果茶立马从床边爬下去,蹲下身朝小狗招了招手,“崽崽,过来姐姐这儿!”
小狗屁颠屁颠跑到她身边,支起前肢直往她腿上刨,口水淌了果茶一身。
“啊啊啊别把我裙子抓烂啦,这可是公司接的赞助,姐姐赔不起呀!”
虽这么说,可果茶还是纵容地任由它乱来,然后回头向程司屿提议:“叫它崽崽怎么样?”
崽崽。
程司屿眸光一暗,还来不及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就看到极度亢奋的崽崽越发无法无天,他喝道:“崽崽!坐下!”
刚才还人来疯似的崽崽,在一声令下,一屁股墩儿坐定在地板上,眼神坚定得仿佛特种兵。
果茶失笑,蹲在它身前,无奈地用指尖点了点它毛绒绒的脑袋,“好呀你,竟然还知道看人下菜碟!”
崽崽偷偷瞥了眼一脸严肃的程司屿,不敢多嘴,只能呜咽着嗓用脑袋蹭了蹭果茶的手。
频繁露出的眼白简直就跟心虚的小孩子一样,鬼精鬼精。
“茶茶,”程司屿思忖数秒,试探性问,“为什么给它取名崽崽?”
他们前世养的那只边牧也叫“崽崽”,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因为这个名字很亲昵很美好呀,就像自己的宝贝一样,”果茶说得理所当然,“也是司屿哥哥的宝贝,不是吗?”
结合起来,就是茶茶和自己的宝贝。程司屿心下一动,连带着看崽崽都更加顺眼了。
“那如果……”程司屿放缓声音,“如果你很讨厌但又不得不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一个人,送给你一只小狗,你还会给它取这个名字吗?”
果茶皱了皱眉,“有多讨厌?既然讨厌那为什么还要住在一起?”
“因为……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程司屿垂下眼眸,喉间酸涩不已,“他强迫你和他在一起,把你锁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咦惹!真够坏的!”果茶嫌弃地瘪起嘴。
是啊,真够坏的。死一百次也不为过。程司屿心道。
“不会!”果茶用力地摇摇头,“虽然小狗是无辜的。但只有喜欢的人送的小狗,才要赋予我喜欢的名字……”
程司屿倏地抬起头,“喜欢的人……?”
“对啊,”提到这个,果茶面带歉意的说,“司屿哥哥你都不知道,今天录制节目时我说了好多我喜欢的人,本来想要把你放在最后说的,但是被打断了。”
她舒了口气,“幸好被打断了!不然万一我说出来后被江知渺知道,就完蛋了!”她还记得自己和司屿哥哥之间的秘密约定。
而此时,程司屿的脑袋嗡嗡作响。
「只有喜欢的人送的小狗,才要赋予我喜欢的名字」
尽管程司屿知道,茶茶现在口中的“喜欢”并无关情爱。
可前世茶茶被他软禁在别墅,被他哄骗着与自己结婚,他们有了一次又一次的夫妻之实,她一定对自己恨之入骨,她为何还要给那只边牧取名“崽崽”?!
茶茶会不会……会不会其实早就给过他无数次机会。是他,太过自我,以至于白白让那些机会流失。
他们……他们本可以有个美好的结局。
-
翌日。
再三确认程司屿身体痊愈后,果茶才动身出发去客栈。
车窗缓缓升起时,程司屿用手抵住玻璃挡板,躬身捞起一直焦躁扒门的崽崽。
“汪!”
看到车内的茶茶,崽崽激动地大叫一声。
果茶也很不舍,但她在工作,带不了宠物,只能伸手揉揉狗头安抚一番。
“有空就给我打电话,”程司屿笑着说,“我随时都可以接你回家。”
他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果茶也跟着笑起来,“好。你要是身体不适或者又失眠了,要跟我说,不要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啦。”
果茶歪歪头,“我也可以是你的依靠呀,嗯……虽然可能靠不住。”
程司屿哑然失笑。
他爱的茶茶,就是这般热烈而赤诚的性子,他再也不可能弄丢了。
“好。”
像是许下某种承诺,程司屿格外庄重地点了点头,“往后,都听你的。”
*
回到客栈时,大家都正在忙。
祝余最先看到果茶,手上水渍都来不及擦干净,跑到她身前,“你哥哥没事吧?”
“没事,就是他最近失眠,身体太疲劳了。”
果茶边说边给不远处的乔如是挥手,打了声招呼。
失眠?这么巧?祝余按下心中的疑惑,装作不经意地问:“是你那位……司屿哥哥吗?”
果茶猛地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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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那天在海边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客栈时,他给你打了电话。”
想起那位“司屿哥哥”如长了监控似的,知晓他们的一举一动,祝余仍心有余悸。
当真只是巧合吗?
还是……他确实一直都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监视着茶茶?
想到这里,祝余知道自己有些冒昧,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一番:“他……是你的亲哥哥吗?”
果茶正要回答,盛逢走了过来,客客气气地说:“茶茶,麻烦你去就餐区帮忙点下菜。”
……
手忙脚乱套上制服,再往衣领别上麦,果茶跟着盛逢走出了好几步,才想起来扭头跟祝余说:“我先去忙了啊。”
祝余了然点头。待两人走后,他一瞬不瞬盯着盛逢的背影,心里的疑惑更甚:盛逢的态度怎么变得奇奇怪怪,昨天茶茶走后,他也一直旁敲侧击向自己打听茶茶的家庭背景。
……他在搞什么鬼?
点单的是位外国友人。
对方说的不是英文,果茶一个单词都听不懂。当然,即使是英语,她也听不懂。
她正要求助盛逢,没想到他背着身子站在吧台,似乎在忙什么。
靠不住了。果茶硬着头皮,用带着乡镇口音的蹩脚英语说:“sorry,I…I…”
哎了半天也哎不出个所以然。
“噗呲”,身边有食客憋不住笑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以果茶为中心,众人的哄笑如水波纹一般,一圈一圈向外辐射开来。
远在其他区域的祝余、乔如是、崔普,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忙往这边赶过来。
一直装聋作哑的盛逢,这才恰如其时地施施然走到果茶身侧,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对老外说:“不好意思先生,这个服务员不会说英语,接下来由我为您代劳。”
他说的很好,但老外也听不懂。
老外用比果茶口音更重的英文说:“我是法国人,请问你会说法语吗?”
刚才还牛气哄哄的盛逢,这会儿也偃旗息鼓了。
法语专业毕业的祝余如神天降,接过老外的话茬,有条不紊地替他点了单。
小插曲虽然就此揭过,但仍有不少爱看热闹的食客,用异样的目光频频打量起果茶。有善意的好奇,也有鄙夷的嫌弃。
而盛逢此时也很恼怒,本以为刚才会是自己的高光镜头,没想到给祝余做了嫁衣。
他不想将话题给祝余,便把难堪的矛盾点转到果茶身上:“茶茶,以后想学英语口语的话可以来找我。”
本以为果茶会羞愤难当,结果她笑得比谁都坦然:“好!谢谢你!”
?
脸皮这么厚的吗?刚才被一屋子的人取笑,她都没有一丝脸红的迹象。
昨夜看到她上了一辆顶级豪车,盛逢本以为她是什么隐藏的豪门千金。
但今日一看,哪个豪门千金连英语都不会?甚至还带着这么浓郁的乡下口音。说什么回家看哥哥,怕只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金主哥哥”吧。
盛逢内心鄙夷不已,却装得好心,“茶茶在哪里读的书?英语老师的教学水平一般呐……”
“云山镇,”果茶浑然不觉自己跳到了盛逢挖的坑里,“镇子里老师不多,比不了大城市。”
“你爸妈怎么也不把你送到更好的学校?”盛逢蹙眉问道,一副关切的神情。
祝余直觉不对,想要打住这个话题。结果茶茶嘴比心快。
“我没有爸爸妈妈。”
在一行人震惊的表情下,果茶粲然一笑,“我福利院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