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京郊。
翠微岛被无数火把点亮,呼喊声、脚步声交织。
一列衙役整齐列队,从岸边栈道跑过。
“凶手不是都找到了吗?怎么还要找?”一个衙役喘着粗气,小声问道。
边上传来一声冷笑,他轻抬下巴朝湖滩示意,“你说岸边那娘们儿啊?宴大人说了,光找到人不够,此案还有疑点,不让停。”
叹息声四起。
“咱也是倒霉,今日恰是他值守。宴大人向来是最较真的,自他当上大理寺卿,咱好日子都没了。”
……
一位身形纤细的女子静静地躺在湖岸沙地上,浑身湿透。那棕色的短褐被湖水浸润,像沉闷的黑漆,紧紧贴在她的身上。
粗壮如蟒的铁链缠绕着她白皙的手腕,将她与岸边柳树相连。
万千怔怔地看着衣衫下毫无锻炼痕迹的身躯,心情十分复杂。
她,穿越了。
熬夜赶制凶手心理画像,猝死在刑侦支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谁曾想,如今她不仅活了过来,还成了衙役口中的犯罪嫌疑人。
在万千陌生的记忆里,犯罪嫌疑人,也就是原主,名为李蘩,是鸿胪寺卿的独女,因体质欠佳,久居庭院。
三日前,她被母亲送到京郊别院休养。
母亲离开时对她说:若家中出了意外,便以万千为名,重新生活。
那时的原主被母亲下了助眠的药,浑身无力,哭都哭不出声。
她躺在小院木床上,用尽全力才抓住娘亲的一角衣袖,但不过半晌,就抵挡不住困意,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原主便得知,在母亲离开当日,父亲就被指控犯有叛国罪。他畏罪自焚,将全家烧毁,家中无人幸免。
原主虽在京郊躲过一劫,但依然没能如母亲所愿,平稳地度过余生。
就在几个时辰前,她住的小院来了一批不速之客,原主从后门逃跑至湖边,不知被何人击晕并推至湖中,不幸溺亡。
想到此处,原主身死前的后悔、不甘、愤恨又翻腾起来,压得万千几乎喘不过气。
万千忍下心中汹涌的悲痛,在心底对自己说:
李蘩,我势单力薄,翻案不一定,但既借你身体再活一次,一定替你查清原委。
许是听懂了,颤抖的身躯竟真的平静下来。
虽答应原主查清家事,但万千也没有忘记当下被当成嫌犯的困局。
待稍稍有了余力,她便开始四处寻找能助她脱下铁链的器具。
很快,万千看见柳树后有一辆板车。
她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发现板车上的不是工具,而是一个人。
一个俊逸高大、没有呼吸的男人。
腰间的莹润白玉和手上的翡翠扳指皆非凡品,彰显出主人不一般的身份。
他素雅矜贵的衣襟瞧着不明显,但垫在身下的白色绸缎已经晕出大片水渍。
按理说,在冰凉的湖里泡着,尸体僵化更快,但他的肌肉依然松弛,这说明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
这和原主溺亡时间接近!
原主遇袭的画面在万千脑海中浮现:
力竭的她正弯腰在湖边饮水,却冷不防被人从背后偷袭,没来得及看清袭击者的身影,便失去了意识。
若凶手是一路追踪至湖岸,在穿越密林时,难免会发出一些声响。但在原主的记忆中,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
莫非凶手一直在此地?
他要杀的人其实是溺亡的这位富哥,原主是误入案发现场?
为了检验猜测,万千抓紧时间查看。
视线刚落在男子自然垂落的手上,耳边就响起粗犷的呵声,“犯人醒了!她要暗害李公子!”
万千心头一跳。
她早搜过,周围没有一点武器,只能眼睁睁看着四五十个衙役拿着半米长的大刀,围堵过来。
她下意识后撤,可才半步就抵上板车,再无退路。
一个脸上横着刀疤的官吏上前一步,厉声道:“既然醒了,那便跟我们回衙门。”
他所穿官服与衙役不同,虽同为麻衣却一身漆黑。
见周围人对他恭敬有加,万千越发确定,此人是他们的头领。
她看着刀疤官吏开口,“我没有害人。”
出口的声音粗糙且沙哑,仿佛被火灼烧。
话音刚落,便有衙役反驳,“那你怎么在湖里?李公子被歹人推入水到现在不过三个时辰,我们搜遍翠微湖和周围树林,就找到你一个,不是你是谁?”
万千哑口无言。
衙役口中落水的李公子估计就是板车上这位。
眼下成了真凶的替罪羊,万千马上就要被拉去审讯。偏偏原主对“万千”这个假身份并不了解,除了父母去年病故,其余一概不知。
对于能否顺利通过身份询问,万千并没有把握。若是不慎被衙役识破罪臣之女真身,那就只剩“助力原主一家团圆”一条路了。
猝死的恐惧记忆犹新。
她不想死。
高压之下,万千迅速冷静下来,思索自救的办法。
还没想出所以然来,就瞧着刀疤官吏命人解开柳树上的铁链,欲将自己带走。
万千当机立断,直挺挺地朝他跪下,抬头时,眸里已经蓄满泪水,“官爷明鉴,我就是附近渔家女,不慎落水,幸得官爷所救,并非您所说的罪犯啊。您看,民女瘦弱至此,怎能将那般高大的李公子推入水中?”
她虽衣衫狼狈,面容却甜美白皙,大颗大颗泪珠从泛红美目中恰到好处地滑落,轻易便能让人生出怜悯之心。
见状,周围的衙役开始低声议论。
“这姑娘说的在理。报官的渔民说,有两个人影在船上拉扯,一人落水后,另一人逃离。他们虽没看清船上两人的形貌,但这姑娘瘦弱成这样,确实不像能跟李公子掰扯的样子。”
“诶,想起来了,好像宴大人也是这么说的……”
见有人动摇,万千再接再厉,“李公子容貌昳丽,神似西境之人,腰间玉牌也是西域纹样,而且鞋靴污泥甚多。他明显是从别处奔波至此,我不过一个本地女子,连见他一面都很难,根本不可能与他结怨啊!”
刀疤官吏扫她一眼,“确实如你所言,李公子乃刚从西域归来的安抚使。但你与他一同出现在翠微湖,自是少不得一番审讯。既然你说自己不是凶手,又在怕什么?”
万千抽泣,语带哀凄,“我不过一届乡野村妇,都要进大牢了,如何不怕?若是坐牢的消息传了出去,我还如何做人?”
她哭得悲伤,可这刀疤官吏像是没听到一般,示意羁押万千的衙役继续行事。待他将铁链收束于手,刀疤衙役则领头转身离开。
万千心一横,“官爷,这牢我要是不清不楚地进去了,我就咬舌自尽。”
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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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吏终于停步,回头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人。
万千直起腰身,凄苦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决然,“我并非不愿配合官爷,不过是想为自己留一点退路。只要您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跟您走。”
刀疤官吏居高临下地盯了一会儿,“说。”
“李公子行李可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衙役面面相觑,似乎想不明白万千提问的意图。
只有一个衙役回答,“我去过他住的客栈,行李确实被人翻过。”
果然……
万千当即说出自己的推测,“李公子是朝廷命官,凶手追杀时,不惜暴露形象,还遗留下翻找行李的证据,这便说明凶手李公子身上的某样物件对凶手来说非常重要。”
“而那个东西不在别处,”见众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万千一字一顿地说:“就在湖底。”
一时间,岸边只剩火焰轻微炸裂的声音。
最后还是刀疤官吏打破安静,“为何?”
万千冷静解释,“李公子皮肤激起,鼻下有白沫确实是溺亡之象,但他手却自然松开。溺水之人总想抓点什么,手一般都是攥紧的。落水时,李公子很可能拿着东西。凶手划船溜走没去抢夺,估计是为了躲避赶来的渔民。如此,李公子之物必然还在湖中。”
万千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刀疤官吏,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中看出一些信与不信的线索。
刀疤官吏在万千面前缓缓蹲下,做思考状,“洞察如此之细,还能有这般见识。”
他沉吟两秒,“你到底是谁?”
万千眉头微跳,掌中瞬间溢出冷汗。
“怎么?渔女身份编不下去了?”
万千瞬间敛目,她知道,自己刚才迟疑的那一瞬被眼前人抓住了。
刀疤官吏大呵,“将凶手送入审讯处,不诏,便重刑伺候!”
“且慢!”
万千慌忙开口,“官爷,民女的确不是渔女,这是因为……”
说着,万千又掩着半张脸,凄凄惨惨地哭了起来。
她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因为民女乃……”
见刀疤官吏依旧蹲在自己跟前,死死地盯着自己,万千瞬间发力,就着起身的趋势双手抽出衙役别在腰间的大刀。
他用手阻拦,却硬生生被万千划出两道细长的口子。血液淌完半个手掌,又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染红的刀刃架在李公子修长的脖子上,颤巍巍地泛着寒光。
万千幽幽地叹了口气,冷眼扫过紧张地衙役,卑微怯懦的神情已然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半真半假的被逼无奈。
她双手拿刀,镇静的声音里全是无辜和体贴,“李公子家世显赫,谁要是敢扯铁链,让他的遗体受了什么伤,怕是得跟我一块死吧?”
万千随意一瞟,原本牵着万千的衙役浑身一颤,手上的铁链竟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她满意地扬起嘴角,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栈台,“官爷,戏可看够了?”
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一位男子。
他负手站于栈道扶手之后,仿佛顶天立地的石柱。
最重要的是,他也穿着官服,衣料光泽和妥贴程度却是衙役服饰不可及的。
“我说的疑点您也都听到了。”万千说得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我可是大大的良民,一心只想帮您抓到真凶,怎么就不肯给个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