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椿樟街33号的余白在大京报社上班,他本名余佰,是个上海人,来北京当上报社记者后,三不五时地用余白这个笔名在别家杂志发表几篇戏评影评,久而久之,觉得这个名字既文雅,又富有一种国学的美感,干脆就改叫余白了。
如他这般的,就是很典型的租房住的单身职员了。
椿樟街33号的房东同样住在这里,三口之家不需要那么大的地方,便把一楼单独僻开租赁出去,也好多赚一份租金。
余白刚来北京那会儿,机缘巧合租到这一块宝地,又知道房东俩夫妻有个念寄宿学校的孩子,还暗自想入非非了一阵。他自认是个时髦有见识的男青年,也有份体面工作,设若这孩子是一位千金,岂不是和他相配得很?啊呀,那到时候还分什么你我,直接将隔断取消,一家人住在这大房子里,那不是美哉?
等到某一个周末才知道,原来自己摩拳擦掌等着见的不是位千金,而是位皮得很的少爷,这美梦自然就给戳破了。
不过余白这人八面玲珑,讲话又中听,平日里请他搬个东西寄个信,他也很乐意帮忙,故而和房东一家相处得倒不坏,这就长久地住了下去。
而一周前的礼拜四显然不是个寻常日子,余白那天正好轮休,一清早就听见楼下响起了洋车的引擎声。这地方开洋车的人家不算少,他就这么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瞥,好家伙,这气派锃亮的大车可就停在正对门呢!
他抱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心态,当天就去问候了一番,那户人家的太太倒很客气,还回了一包饺子,让他美美享用了一顿晚饭。
余白消息灵通,对隔壁的新住户又抱着关注,一通打听下来,发现新邻居姓白,家里竟有三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哩!他当下伸手理了理头发,觉得太长了显得邋遢,还去理发厅剃短了一些。
往回走的路上,心灵便似那蝴蝶一般翩飞起来,脑海里也是浮想联翩。
可恨的是,新邻居的作息叫人摸不透,也不知在没在上班,横竖自己出门或回家的时候,竟一次也没碰上过!没过几天,这热情的劲头又消退了下去。
这一天,余白和往常一样对着镜子梳头,他的一丛刘海又给睡得乱翘,得用手沾了水压一压,再抹一点定型膏才好。
完了百无聊赖地踏出门,正想着经过早点摊子时,是吃个烧饼好还是油条好呢,眼睛无意间一抬,整个人都是精神一振——对面那户人家,正有个漂亮小姐出门来呢!
余白给施了定身咒似的,不错眼地一通打量。只见那小姐穿了上蓝下黑一套的制服,显然还是个学生,若还是读书的年纪,那就是最小的三小姐了。
再看那一头乌黑秀发在脑后梳了两条辫子,转过头时,大眼睛像沁着水的黑葡萄似的,格外精灵动人,和这圆润的桃心脸正是相得益彰,实在也是个小美人呀!
余白激动坏了,整了整领口上去就很亲切地道了声早。那三小姐起先有些吃惊,对自己打量了一眼,想不到随后就露出个甜蜜的微笑来,回了句你先生早后,轻快地跑远了。
啊呀,啊呀!这一瞬间,真像是被爱神射中了金箭,认为这爱情的春天,可算是到来了呀!
白瑾琪可没有想给人带去什么爱情的春天,不过是终于等到了开学,总算可以和同伴诉一诉心里的愁苦,怎能不觉得轻松畅快呢?出门时恰巧撞上邻居对她招呼,人家既然挺友善,那她也回个笑脸罢了。
开学的第一堂课,是全体新生都要参与的开学仪式,在清江大学的大礼堂进行。
白瑾琪摸索着自己搭了电车,她往常车接车送惯了,对于电车的站点时刻表那一套很不熟悉,哪怕提早了十分钟出门,到礼堂时还是有些晚了。好在大课也还未正式开始,她在后排随意挑了个座位,这倒方便了她往前打量,想找一找钱瑞云坐在哪儿。
她自己是教育系的,据她之前的询问,钱瑞云似乎是学财会,也不知道教室相距远不远,平时一道上的公共课多不多。
想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及恼人的一点:那个同她颇不对付的程巧书,好巧不巧也进了教育系,不光同校,还是同系!真是孽缘!
白瑾琪不大痛快地皱了皱鼻子,只是下一秒,那表情便不自然地凝在了脸上,同时雀跃的心不住地往下沉。她看见钱瑞云了,就坐在离她五排座位远的右前方,头上还戴着她送的礼物,一个精巧的蕾丝花缎面蝴蝶结,倒是很适合开学典礼这样的隆重场合。
可她旁边坐着的人,不是程巧书是谁?这还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钱瑞云正和程巧书正有说有笑呢!
白瑾琪坐在后排看得真切,严格说来,倒像是钱瑞云笑脸相迎得更多,程巧书则是一脸矜持的神态,只时不时看向钱瑞云,勾起一点冷淡的微笑,活像是高位者偶有兴致的“赏脸”哩!
一时间,白瑾琪连校长的讲话都听不到了,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胸口似有一把愤怒的火在烧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愤怒。气钱瑞云舍下自己“转投”程巧书?可心里又生出为好友开脱的念头:虽说钱瑞云背地里瞧程巧书不起,可好歹是中学时的同班同学,总比别个不认识的人强吧?兴许她是没有找见自己,又是在陌生的环境里,才暂且先找个老相识说说话呢?
她当然也气程巧书:什么嘛,摆出这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也不知有什么好得意的!
随后念头又是一转:设若钱瑞云真是在和程巧书示好,正好叫她吃吃苦头,看看她那目中无人的傲慢样子,哪一个受得了她?比较过了才知道,还是我待她更好,料想最迟午休之前,她总该来找我了!
开学仪式就在这些闪烁不断的念头之间过去了。
礼拜一的上午都是公共课,几个班级混在一个大教室里上课,白瑾琪也不知怎么的,竟有些下意识地避开程巧书。她突然意识到,如今是不大一样了,自己的父亲去世了,而程巧书的父亲反倒是升了一级,要是她们正面冲突上了,自己应当如何呢?
她突然失了底气。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需要朋友的开解,可偏偏钱瑞云就是不来。她分明知道自己是哪一个系,可白瑾琪在课间时频频地往教室门口望,一直到上午的课都结束了,也不见那一道身影出现。
白瑾琪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刺,扰得她心烦意乱。吃午饭时,她终于受不了了,把筷子重重地按在餐盘上,发狠地想:什么钱瑞云什么程巧书,不如统统抛在脑后的好,我还有正事要做呢!
所谓正事,便是清江大学戏剧社团的招新,清江大学的戏剧社团每年都会排演剧目或是舞蹈节目,演得好的时候,还能登上首都剧院,作为公益表演为社会筹集善款呢!这在首都大学之间也是出名的,白瑾琪当初报选这里,也有这一层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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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里头。
戏剧社团名气大,慕名而来的新生自然也多,招新面试就定在早上的大礼堂,也方便才艺展示时随时上去表演一段。
白瑾琪对于进入戏剧社,可说是十拿九稳,填申请表时便有些小小的自得,心想:到底是学校招牌的社团,除去戏剧社,恐怕也没有别的社团能借得动大礼堂了。
排在后头的几个女学生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窸窸窣窣咬着耳朵。一个说:“你说的社长是哪一个?到时候可要指给我看。”
另一个低低地笑了两声,“哪儿需要我指,等会儿进去了,最俊俏的那个,指定就是他!我听一个学姐说,原先的社长正好是去年毕业,毕业之前,指名要他做下一任的接班人哩!”
先前的女同学兴奋道:“这样器重他,想必除了长相,他的表演功力,也是极优秀的了?他叫什么名字?”
答道:“叫做郑家树。唉,你不必急,瞧瞧这么长的队伍,我看这次新生选拔至少得办上两天,总能叫你见着他的。”两人于是又发出闷闷的一阵笑。
白瑾琪听了,只觉得这俩人为了社长来参加选拔,想来也不是什么真才实学之辈,这一类人恐怕还不在少数,自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她抱着满当当的信心,翩然走进了礼堂,一进去,就看见了已然落座的钱瑞云。
骤然看见好友的脸,白瑾琪根本来不及去回想早上膈应人的那一幕,正要冲她露一个笑脸,定睛一看,才发现她又是坐在程巧书的旁边。
那笑脸怔怔地僵冷下来,心道:同样是在教育系,她晓得去找程巧书,不晓得来找我吗?原来如此,亏我还在傻乎乎地等着她来,她这根本就是背叛我了呀!
与此同时,钱瑞云显然也看见了白瑾琪,她紧接着的做派,真是白瑾琪想也想不到的——钱瑞云抬高眉梢瞥了她一眼,跟着凑近程巧书嘲笑了一句,“瞧,落毛的凤凰来了。”
她甚至没有压低声音,分明就是故意要让白瑾琪听见,不光是她,周围坐得近的学生,势必也都听见了。又因为白瑾琪久久地站着没有坐下,有越来越多的女学生把目光投向这古怪僵持着的三个人,间或有人小声地询问议论,窸窸窣窣的声音利箭一般刺向白瑾琪。
而程巧书微微抬高了下巴,如同真凤凰一般轻蔑地勾着嘴角,哼笑道:“那叫什么凤凰,落毛凤凰不如鸡,还不如一只野鸡呢。”
霎时间,白瑾琪眼眶通红,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可就是说不出一个字。钱瑞云和程巧书的蔑视并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都像是个巨大的、又越收越紧的绳网,要把她围困其中,当下那一刻,除了逃跑,白瑾琪别无应对之法。
她甚至连下午的课都逃了,咬着牙,一头冲上了往家里开的电车。坐在车上,一想到钱瑞云的奚落,气得手脚都在发抖,可硬是忍耐着没在外头哭鼻子。
回去椿樟街36号的路上,居然又让她碰到了早上的邻居。呵!也不知做的什么行当,大白天还在街区里到处乱窜,还敢觍着笑脸往自己眼前凑!
白瑾琪活像只炸了毛的猫,当即露出尖牙利齿骂道:“走开点!没点眼力见儿吗?!”
那人显然被她的凶悍样子吓懵了,她也顾不上,扭头冲到家门口“砰砰”地拍门,在虞妈开门之后又冲去了客厅。直到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那股委屈才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地似的,哇的大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