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需要去学校报到的,除了白瑾琪,白瑾璎也算一个。
她要就职的首都第三中学当然不能和她从小念的新西式学堂相提并论,虽算不上顶尖,但也绝不坏。如今许多中学都还不设有洋文课呢,它能配备多名外文老师,已然可以跻身“先进”之流了。据她所知,只是因为教高年级的一名老师前不久因个人原因辞去了工作,才有她顶上空缺的机会。
白瑾璎到达学校时,是由校长与另一位洋文老师亲自接待的。
校长姓秦,是一位少见的女校长,据说从前还在教会学校担任过教务主任,后经由教育部调任至第三中学任正校长。秦女士五十多的年纪,身形高瘦,神采却很奕奕,架着一副细边的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很可以看出教会学校留下的那种严谨干练的影子。
旁边的洋文老师姓缪,也不失为一位俊秀洋气的男子,只是神态里似乎总带着一点倨傲,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在秦校长介绍过学校的大致情况与几点重大校规后,便由二人带着白瑾璎先去教师办公室。路上,秦女士略提了一句早前辞职的陈老师,让白瑾璎先用她的座位,一旁的缪老师就酸溜溜地开口了。
“陈老师真够潇洒,甩下这片烂摊子不管,自己倒是找了个浙江老板,嫁人享福去了。”他不屑似的撇了撇嘴,“现在的老板,都开始推崇懂知识的女性了,她挂着个中学洋文老师的好招牌,也不想想学校培养她,也是费了很大劲儿的。”
他转头看向白瑾璎时,倒是露出很亲和的笑脸,道:“所以白小姐能来,真是很救我们的急。而且我看白小姐是很有修养的样子,绝不至于干出拿学校当跳板的事吧?”
白瑾璎一时呆愣住了,觉得这缪老师说话不光阴阳怪气,逻辑也有些古怪之处:我要结婚就结婚,怎么就是拿学校当跳板呢?反过来说,难道我来学校任教了,就不能够结婚了吗?不然就有利用学校头衔之嫌疑?这是什么道理?
她从前总觉得,洋文学得好的人,受外国开放风气之熏陶,心胸大多是很开阔的。见了眼前这一位,到底还是把这一想法给否定了,可见还是因人而异这话最有道理。
在她纠结着说不出话的几秒钟里,倒是走在前面的秦女士半开玩笑地接了一句:“照这样说,小缪你怎么不跳一个?如今的社会,有钱有势的女老板不少啊。你要是真能用好这‘跳板’,横竖我不会说你丢一地烂摊子的。”
缪老师像给这话刺了一下,脸上不大服气的样子,可又不敢当面顶嘴,只好挤了个笑脸退让一步:“秦校长哪里的话,我一个大男人,把自尊和责任看得很重呢,做不出这样的事。”
这大概算是个小小的敲打,把人送到教师办公室后,秦校长便赶去开会了。
第一堂课早已经开始,是以此时办公室里的老师不多,大多上课去了。缪老师拿手指轻轻敲着白瑾璎的桌子,微笑着说:“白老师,我们两个负责的是高年级的洋文课,统共六个班级一人一半,大概一天是两到三节课的量。排课不多,不过事关升学考试,责任也是很重大的。”
“还有么,”他沉吟一下,商量道,“刚才走过教学楼时想必你也看见了,班级是按编号一溜儿排的,要是同时教一班和六班,跑动起来就很麻烦。所以我的意思,不如就按教室位置来分,我教一二三,你教四五六,你看怎么样?”
白瑾璎初来乍到,当然不懂其中有什么弯弯绕,本着少和同事起冲突的心态,便答应下来。
“好!好!”缪老师一连说了两句好,可见心情之愉快,对白瑾璎完全不吝笑容了,“白老师这么爽快,比从前的陈老师可好过太多了。大家同是负责高年级的同事,往后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问我就是。”
说着,往白瑾璎正对面的座位上一坐,替她誊抄了一份四五六三个班级的课表。
下课铃打过后,便是办公室“轮班换血”的时刻,缪老师喜气洋洋地拿着教案走了出去,应当是有课要上,白瑾璎还没有,便继续留在办公室里。不一会儿,一位三十多岁略显敦实的男人擦着一头的热汗进来了,除了教案,他腋下还夹了两块木质的三角板,想必是位数学老师了。
那人见办公室来了新面孔,还是位年轻美丽的小姐,一下便猜到了是新任职的洋文老师,很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白瑾璎和他互通了姓名,知道这数学老师姓吴,在简单讲明了自己的情况后,吴老师当即拍着大腿“啊呀”了一声,有一种眼看着别人傻乎乎上当受骗的扼腕,问:“小缪真是这样分?他管一二三,你管四五六?”
白瑾璎怔怔地点了点头。
吴老师原本就沁着细汗的脸又给气红了,忿忿不平道:“他这是明摆着欺负你呀!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是按入学考试的成绩分的班级哩,一班的学生成绩最好,越往后越次之。你想,他把头三个班级捏在手里,到底学生聪明好学呀,哪怕他教得差一点,考试成绩总不会差的,这不都成他一个人的功劳了吗?”
“他教洋文,本来不碍我什么事,不过小缪这个人,心眼子真是不少。”吴老师用鼻子重重出一口气,“原先陈老师在的时候,好歹还是一三五、二四六的分法,我瞧得出来,他那时就嫉妒小陈手上拿着一班,也嫌弃六班拖他的后腿。这下好了,坏的烂的,都一股脑塞给你了。”
白瑾璎这才明白,何以缪老师在自己答应提议后,这样的喜形于色了。
不过她早就想过,当老师,绝没有只教好学生而不教差学生的道理,不然,“教”的意义从何体现?往极端了说,谁都是由不懂慢慢学起的,要是只想通过好学生来彪炳自己教学的价值,那岂不是谁也不愿做启蒙的那一个?往后还哪儿来的学生可教呢?
白瑾璎道:“成绩好一点坏一点,这我倒不怕,我的任务,不就是把不会的学生教到会吗?”
吴老师咂摸着这一句话,总算笑了起来,道:“你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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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那就比小缪高明出不少了。不过我还是要提一句,我也是同时在教一班和六班的,在头脑和聪明劲上,确实是有些差距的。”
白瑾璎看了看他的三角板,忍不住笑了一声,道:“吴老师,咱们俩是隔行如隔山呢。学数学势必要有点聪明的,可学洋文更多需要耐心,我自认洋文学得很不坏,可在念中学时,数学也需要受别人的补习。”
吴老师瞪圆了眼睛,半晌才恍然道:“对,对,倒是这个道理!那我就没什么可叮嘱的了!”
刚要转身,又一拍脑袋站住了,“哦,还有最要紧的一点,六班这个最末的班级,可想而知是男学生更多些,心思不在读书上又散漫的,或者纯粹脑筋不大够用的,这都还好,唯独有个混世魔王,总把课堂整得鸡飞狗跳,你可要当心。”
这实在是个重要消息,白瑾璎当即虚心求教:“是哪一个呢?”
吴老师一谈起这,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那学生叫孙立学,偏偏最不好好学,上课瞌睡讲闲话,那都是小的;最怕课上和你抬杠,哄抬得全班乱乱哄哄。要真这样,你只管叫他去教室外头罚站,连带着他那两个小跟班,徐克行和梁小山一起,你清静了,他也觉得自由。”
白瑾璎道了谢,默默将这三个名字记下。
当天下午正有一节六班的课。白瑾璎对于教学内容并不担心,却真有些害怕班里的闹事分子,毕竟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吵架和管束别人。想不到走进教室,倒是很风平浪静的气氛,一点名才发现,吴老师报上名字的三个学生,一个也不在座位上,显然是逃课出去玩了。
白瑾璎心里多少松了口气,在名册上标记一笔后,便按计划开始上课。
她先做了个自我介绍,又用几句洋文问话摸了摸学生的底子,确实是不大高明,发音磕磕绊绊不说,甚至连一些基础文法都没有厘清。这要在缪老师看来,可不就是块想要一脚踢开的绊脚石吗!
白瑾璎却不是那么功利的性格,她是沉静又不徐不疾的,连说话都是慢条斯理,有耐心把最简单的文法知识掰碎了讲,若是有学生答题正确,她也不吝啬褒奖。
整一间教室的学生,她能明显感觉出其中几个对洋文是抱有热情的,另外,原本趴在后排瞌睡的几个男同学里,竟也有几个在中途重新支起了脑袋,这对她而言也未尝不是一种鼓舞。
当第一天的工作结束时,白瑾璎的心里竟也生出了一点成就感。
她脚步轻快地走出校门,没有往搭乘电车的方向走,反而是沿着右手边的马路一直往前。走到路口处,刚想扬手招一辆人力车来,忽听一辆洋车在紧挨着自己的马路上鸣了一声喇叭。
白瑾璎原以为是自己挡了人家的道,便往旁边让了一让,视线无意间一瞥,倒觉得那辆车格外的眼熟。
与此同时,洋车主人也从里头摇下车窗,目光温和地望着她道:“赶着去哪里?我跟着你开了一路,你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