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启程
    翌日,正是启程回京的日子。

    季姜一早就被毓娘从床上拉了起来。

    她原是不必这么早起来的,可她昨夜不知被什么虫子咬过,全身起了红疹,奇痒无比。

    昨夜虽擦过一次药却是用处不大,这不,如今才被早早叫起来,要再抹一遍药膏。

    季姜抹过药后,正昏昏欲睡地由着毓娘伺候她梳洗,孟潇就端着晨食过来了。

    “二哥哥怎么这么早?”

    孟潇把托盘放在桌上,在外间的太师椅上坐了。

    “这还早?这要是在咱们府里,早两刻前,我都打完拳去给祖母请安完了。”

    季姜托腮的手落下来,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现在才卯时二刻啊,再早两刻,天还没亮呢!

    她怎么忽然觉得,孟府不像是毓娘三人说的那种有钱没权也没什么大规矩的小姓豪族呢。

    晨食孟潇端了两人的份,他也不与季姜客气,自己先拿了个肉包吃起来,边吃还边说“妹妹昨日怎么跟萧岺在一处?”

    昨夜他就想问了,萧岺那样的身世......虽说不出什么大错,可他还是不大想让自己妹妹与他有来往。

    “也没怎么,就是我迷路后听到哪边有声音就跟过去了,想着有人总比没人好,总能带我下山的,这不一转眼就看到萧岺了。”

    季姜故意隐去了遇见李兖的那段。

    听昨日那白衣文士的话,今日李兖或许还要捆起来上京呢,若真如此,李兖今日恐怕心情很是暴躁了。

    这就要回长安了,那儿可算是李兖的地盘,她与二哥哥何苦再招惹他。

    “妹妹以后还是离他远些吧。”

    他?哦,说到萧岺来着。

    季姜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外间“为何?”

    孟潇背对着屏风,抬手又咬了口包子,眯起眼来回想。

    “这萧岺呢,人是还好,虽说不大爱露面,与其他几位殿下也不温不热的,但平日偶尔遇见,也是明理温和的人,可坏就坏在他的出身上。”

    听到这儿,季姜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孟潇继续道“萧岺的生母是圣人的陈德妃,乃是南陈宗室出身,当初以郡主的身份和亲而来,这本也没什么,虽说如今南北两地关系有些不好了,可萧岺出生那会儿还是可以的。”

    季姜往前倾身,带上几分急切“那他身世到底怎么了?”

    孟潇叹口气,无奈道“这坏就坏在啊,当年的太祖皇帝死于南陈人之手。”

    当年的事情算来其实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十二年前,南陈与周边蛮族结为盟友,企图北上,萧氏与南陈的第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太祖皇帝领兵南下,却只打了不到一年便在南地吃了大亏。

    三场战役,一胜两败,太祖身受重伤,命薄西山,后来甚至直接崩逝在了撤兵回来的路上。

    一代枭雄,就此陨落,别说魂归故土了,闻太祖身边近臣言,太祖去时似乎都不瞑目。

    后来南北划定秉生江为界,维持着表面的平衡,可从那时起,陈德妃和萧岺的境地算是一落千丈,且一直持续到如今。

    季姜听完,呆愣了半晌,才道“萧岺当时几岁?”

    “嗯......一岁?或者两岁。”

    孟潇与萧岺不熟,不是很清楚他如今岁龄几何。

    “那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季姜不懂。

    一两岁的小儿,别说记事了,怕是还没断奶吧,怎么也关系不到他身上啊。

    孟潇也皱眉“哎呀所以说,这事根本就没法论,反正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了,妹妹只要记得,离他远些就是了。”

    季姜虽还有些难以认同,但她毕竟既不了解长安的事,又只与萧岺见过一次,并不相熟,遂点点头应下了。

    “成,那妹妹你慢慢收拾着吧,我去前院瞧瞧去,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吃完自己那份晨食,孟潇灌了几口茶水,站起来就快步往外去,边跨过房门还边跟季姜喊话。

    “知道了。”季姜心不在焉地回他。

    毓娘看着铜镜里拧眉的小娘子,不由笑道“六娘子不用多想,左右咱们府上既没有在宫里为妃为嫔的娘子,也没有跟皇子结连理的娘子,与宫中没有多繁杂的往来。”

    “而且,婢子听说这位七殿下从不出宫,长安的饮宴也甚少有人请他,有请的他也甚少露面,六娘子回京后应当不大会见到他的。”

    此事的确不是季姜能怎么样的。

    她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

    辰时一刻,杏云巷外已经立了四队着金甲持旗的兵卒,但巷口只停了三驾崭新宽敞的马车,其余萧屺几人都是骑在高头大马上。

    大晋新立,文臣武将大都是经历过沙场的,他们的后辈,这些长安子弟也多尚武,比起坐在马车里的柔软颠簸,他们更喜欢策马迎风的飞驰。

    几人身后,一个身穿织锦华服、装扮了满头金簪银篦的妇人,正拉着秦兆功眼泪涟涟地叮嘱。

    “我的儿,去了长安便不似在家的自在了,我本是不想让你去的,都是你阿耶.......”刺史夫人王氏说着又拿帕子摸起泪来。

    秦兆功左右看看,眼底闪过一丝嫌恶,皱眉道“哎呀阿娘,你快别哭了,这么多人呢。”

    “你懂什么,为娘这是心疼你呢,咱家又不是穷苦破落户,有吃有喝的非读那劳什子书做什么,起早贪黑地苦熬,图个啥啊。”

    “阿耶让去就去呗,”秦兆功挥挥折扇,无所谓的样子“再说我还没去过长安呢,听说那里有个什么康平坊,热闹得紧。”

    “我儿,阿娘给你包了几块银铤,你若是不够用了再写信回来啊......”

    秦兆功更加不耐烦“我知道了,你快回吧。”

    王氏不肯走,转头又教训起旁边垂首立着的秦二郎,无非是些照顾好兄长之类的话。

    前面骑马的几人只作没听到王氏的无知之言。

    只有李兖,他坐在马上听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偏头跟朱温策笑道“头一次听说,阿弟照顾阿兄的呢。”

    后面秦二郎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朱温策赶紧给了李兖一记胳膊肘,示意他少多话。

    这种场合,往往大家越安静,李兖就越憋不住。

    他向后一躲,笑得更欢,尖锐的小虎牙露出来,发尾银饰晃动得欢快。

    孟潇给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得令往王氏三人那边走过去。

    就这一个小动作也被无处寻衅的李小侯爷抓住,他偏头,故意凑近旁边马上的孟潇,一脸真诚笑道“二郎,你家新亲戚啊?”

    孟潇瞪他“你皮又痒了?”

    说起秦家,孟潇心里也颇为不耻。

    原来,那日秦兆功二人到杏云巷来说了秦诘的想法。

    ——秦家想要一张入长安国子学的名帖。

    乱世几十年,礼崩乐坏,百废待兴,如今国朝初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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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需要的就是文臣,可仗打了几十年,能活下来吃饱饭的尚且不多,若真要求治世的文臣又岂是一朝一夕说有就有的。

    是以,去岁迁都后,靖武帝颁的第一道旨意并非封勋建爵和隆恩赏赐,而是在长安设六学一馆,在各地方设州县学,以为朝廷进士才,为国家筑栋梁。

    这六学之中,国子学招收勋贵子弟和少数三品以上大员的子弟,太学招收五品以上官员子弟,其他几学基本类推。

    以秦诘的官位,秦家郎君顶破天去也就是个太学生。

    孟家也无爵位,但孟詹山与当今圣人乃是自垂髫年岁一起长起来的,后又随圣人征战天下,所以圣人也早为为孟家批了名帖的。

    秦诘显然也不是傻子,他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便要向孟家要一份名帖。

    要知道,一份名帖一个人,孟家的子弟也是要进学的,能多给出一个已是不易,

    孟潇原也是觉得可行的,一个名帖换季姜一个身份来历孟家也不算亏。

    可秦家竟然是给秦兆功这个纨绔要的。

    这也就罢了,左右给了秦家就不由得他们孟家管了,秦家爱给谁给谁。

    但日前有侍卫回说,秦家二郎秦兆琊竟然就是秦诘原配夫人白氏的孩子。

    白夫人才是救下小六的人,白夫人仅存的一丝血脉,竟然没人知道,如今放着名帖不给自幼开蒙的嫡子,却要给一个纨绔的庶长子。

    秦家疯魔了。

    自寒州的秦家到扬州的秦家,孟显珍容忍多时,昨日闻此消息终于爆发,本着绝不吃亏的原则,他跑去府衙与秦诘大吵一架。

    可这秦诘算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要给秦兆功名帖。

    他能拎不清,但孟家不能放着秦兆琊不管了。

    于是,就成了今日这情形,秦家两位郎君一道上京。

    李兖听得啧啧称奇“我听过那位白夫人,是个刚烈不折之人,这秦诘......”

    又瞥一眼后面涕泗横流的王氏,他道“莫不是眼神不大好?”

    孟潇说得认真,李兖问得也认真,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全然忘了秦家人就在几步之外,只剩朱温策在旁边恨不得拿布塞了这两个小子的嘴。

    “五叔,二......哥哥。”

    远远的,季姜欢快喊着,脚步轻盈地跑出来,猛然见到孟潇身边那道红彤彤不容忽视的身影,她伸出去挥动的手顿了一下,然后默默收了回来。

    李兖瞬间收了笑,冷着个脸抱臂俯视季姜。

    季姜一时僵住了。

    宝帘趴耳边道“娘子别怕,你带着幂篱呢。”

    季姜转头,睁大眼睛看她“那有什么用,能挡住他的刀吗?”

    宝帘道“输人不输阵嘛,娘子你说的啊。”

    季姜“......”

    李兖气呼呼的眼神逐渐化成实质的小刀,一记一记戳过来。

    朱温策哈哈笑着扯他衣袖,见扯不动,干脆一展广袖把他整张脸都给挡住了。

    幂篱的帽裙一直垂到膝下,左右已经撞到人前了,季姜一定心,看也不看他一眼,抬头挺胸领着人饶过几匹马,往巷口的马车走过去。

    走远后,她低问“李兖怎么没绑起来哦?”

    清风送来悄咪咪的说话声,李兖忍无可忍地拍下朱温策雪白的袖子,恼怒又震惊地看过去。

    他都暂时不与她计较了,她还这样,是不是存心欺负人?!

    萧屺见状,及时开口“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