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千感觉站在镜子前，却只看见模糊的自己。
要怎么定义自己和景栎的关系呢。
笼中雀？菟丝花？
不见光的地下情人？
供他快乐与陪伴的玩物？
江千想了一圈又一圈，似乎都不是。
她介乎所有不光彩的身份之间。
她的身体与时间都属于他，同时也拥有拒绝他的独立权力。
这算什么。
暴君面前，拥有约束暴君权力的奴役，不矛盾吗？
从未有过男女之情的江千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她并不相信景栎的话，他赋予她的权力，她只当是富家公子哄哄无知少女的话术。
她给出了一个的吻，换取了一个接近他的机会，仅此而已。
但那天晚上，江千还是对着月亮发了很久的呆。
那种话，他或许早就对很多人都说过了。
可对她而言，那是初吻呢。
**
第二天起，江千不再需要空等景栎，彭胜利亲自开车载她去。
端坐在气派的黑车内，江千仍旧打不起精神。
尤其是彭胜利不时隔着后视镜对她桀桀地笑，更让她说不出来的难过。
这件事应该很快就会在南窟传开，她是如何不择手段地从高小婷手里抢走私人讲解员的位置。江千的心开始往下沉，沉进很深很深的湖底，她明白这是代价。
黑车左右摇摆。
“妹儿，昨天在传达室的人是你吧？”
彭胜利的声音透着股看热闹的戏谑。
江千的指尖早已攥得发白，半天挤开嗓子眼，艰难地发出声音，“是......”
“操，真他奶奶的畜生！！”
彭胜利一声暴喝，扫空了江千正要说的话。
江千愕然又迷茫地抬头。后视镜里，她只看见彭胜利的两排黄牙和飞溅的唾沫，“要是他景三敢对手脚不干净，你立马和哥说，哥给你出头！”
江千对彭胜利突如其来的义愤填膺很是意外，“没有，景先生很绅士。”
“妹儿你是真傻啊！”彭胜利一把咬烟，“他都拉你进小房间了，你还护着他？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他昨晚还和我们要求换你做讲解员，这不明摆着看老妹你漂亮占便宜吗！这人真他妈不要脸！”
车窗被按下，轰隆的风声将彭胜利对景栎的漫骂拉拽、撕碎，再全部塞进江千的耳朵。
江千坐在原座，眼睛睁得大大的。
原来关系生效的那一刻，他就为她撑开了庇护伞。
他是家世煊赫的富家子弟，祖父是前港督，父亲是船王，而她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清贫讲解员。
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动用特权，将讲解员的人选换作了她。
整件事都与她无关。
她是无辜的。
江千知道自己不该心存侥幸，但还是靠向车后座，长长松了一口气。
彭胜利对景栎的谩骂很是精准地结束在庭院里，“妈了个逼子。”
下了车。
“妹儿，我还是那句话，要是景三对你毛手毛脚地，你就和我说，哥给你出头。”
彭胜利并未看她，低头提着肥大的裤子，手在裆部似是而非地弄了弄，丝毫不在意面前还站了位女性。
江千不自在地将视线移向另一处，“知道了，哥。”
她不知道彭胜利为什么对她这么热络。
彭胜利如果真是那种嫉恶如仇的人，那天下午就不会不顾她的反对把她推向景栎。
短短一趟车程，江千就已经感悟到男人的善变，比女人过犹不及。
“妹啊那哥回去了。”
江千扯了个笑容，“好的，哥。”
这对“半路兄妹”就此分开。
江千独自一人，走到藤架下，沿着鹅卵石小路，走向伫立在庭院里的独栋寓所。
清晨的阳光懒洋洋，透过缤纷的花藤，撒下零零散散的光斑。
此处很安静，白桦树一动不动，连风都格外轻柔。
江千停在厚重的木门前，抬手，按下门铃。
“叮咚——”绵长的铃声响起，惊得屋顶沙鸟振翅高飞。
江千不自觉深呼吸。
还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等待自己。
一吻过后，景栎和她说，不要等晚上，早上就来陪我吧。
他的笑容浪荡得像浪漫主义诗人。
江千拢紧衣服，说不出的不安。
传呼机传来沙沙的电流声。
“进来。”男人低劲的声音透过电流声传来，很不真实。
江千小心翼翼推开门。
确定“关系”以后，她设想过很多他们再见面的糟糕场景。
赤身裸体的他，淫邪笑着的他，酒气醺醺的他。
却从没有想过，是富丽堂皇又空荡死寂的房子，落地窗前，他斜靠在贵妃椅上，支起一膝，一手搭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书。
江千轻声走到景栎的身边。
她看见他毛衣领口微微敞开，锁骨白净光洁，鼻腔萦绕空冷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肉桂烟草香。
他戴了副薄薄的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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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晨光下镜架折射出鎏金似的颜色，是江千没有见过的斯文气质。
他这般和她的想象大相径庭，倒让江千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而他看着那本密密麻麻的外语书，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
不是那种试探与揩油，只是简单又亲昵地捏着她的指尖。
这小小的触碰让江千觉得安心，她紧绷的身子缓和下来。
他抬起眼眸，蔚蓝瞳孔在金丝镜片下美得失真，“怎么这么冰。”
江千怔愣了下才回神，“没事的，景先生。”
他放下书，坐起，牵着她的手往前一带。
江千一声惊呼，跌入他的怀中。
他的长臂环过她，鼻尖抵着她的脸颊，随着呼吸，款款移到耳朵、脖颈，像是猎食者检查自己的所属品。
江千被他的气息撩拨得心跳都在发颤，几乎要咬唇，才能忍住嘤咛。
接而她的肩膀多了一层温热的重量，他将自己身上的毯子披到她的身上。
“冷成这样还没事？”
他的大掌抚上她的细颈，虎口托着她冰凉美艳的脸。
江千颈下的脉搏在他的掌心跳动。
“知道降温不多穿点？找打？”薄薄的镜片为他平添了几分禁欲气息。
江千感觉到颈上的压迫感，呼吸的空间在一点点被挤压。
江千想逃，但她两手被他绞在后背。她像任人采撷的蝴蝶，被迫敞开在他的怀里，不能蜷缩，更不能振翅逃开。
她的身子一阵颤栗，神经里激流不知在逃窜还是举办庆典。
当他的手从她的脖颈移到了脸颊，她慌了神，“不是的，是彭胜利开车的时候不关窗子。”
他笑了起来，她感受压到脖颈上的力量在收回。
那顿打并未落下。
他摘下金丝眼镜，一双蓝眼睛醉人又清澈。
他亲吻她，“那他以后不敢了。”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个吻。
和江千那盖戳似的初吻完全不同。
他的手放在她的后脑，力度把控得很好，不让她觉得一丝他把她往自己唇上按的粗鲁与野蛮，却也让她后退不得。他先是亲吻她的唇角，舌尖描过那花瓣一般的弧度，接着如清晨悠闲散步一般，缓缓地点吻着她，直至完全对上她已经暗自发颤的红唇。
男人的气息那么近，陌生又带着一种碾压她的气势。
江千不敢呼吸，手还被他绞在后背，妄自挣扎，却发现自己这样更加贴合他的胸膛。
“张嘴”，在呼吸与口津之间，他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