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被驯服
    眨眼到了十一月。

    “于是小狐狸和男孩说,‘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一只狐狸,和成千上万的狐狸一样,没有区别。但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独一无二的。’”

    男人温和安抚的声音在空寂的屋子回荡。

    落地窗外,乌桕树随风摇曳,阳光与粉红色的碎叶交织出梦境一般安宁。

    “所以,小狐狸说,‘请你驯服我吧。’”落日余晖盖在两道般配的身子。

    女人娇羞的笑声像清幽山谷里雨珠滴落。

    江千被蒙着眼罩,绸缎似的卷发散在肩头。

    她凑前声源的方向,呼吸间全是深邃的檀木香,如海浪一般,淹没她。

    “小狐狸也太直接了,人家哪里像她。”

    “还不像?”江千感到自己的脸颊被人捏起,“小狐狸害怕自己可有可无,所以宁愿自己被驯服,不是和你一个样?”

    江千努努嘴,撒娇似表示不满,“什么嘛,说的小狐狸很随意的样子。”

    “小狐狸当然不随意”,她的下巴被人抬起,耳畔传来他浪荡又雅贵的声音,“小狐狸只想被我驯服。”

    “我才......”她话未说完,却被人吻住。

    她试着转过脸,却又很快又被再次吻住。她也只挣扎了这么一次,便与身下男人陷入悠长的热吻中。

    一吻毕,她的呼吸有些凌乱,任男人捧着她的脸,继续啄吻着她的嘴角,将他们的口津一点一点吃掉。

    江千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被景栎一点一点吃掉。

    她看见他们之间的巨大的幽深鸿沟,望而却步。

    却不想那鸿沟也望见了她,向她张开黑洞一般的吸引力,引诱着她跳下去。

    会议室事件后,景栎停了所有游窟活动,每天把她接到寓所,让她静养,外加培养她对他的安全感。

    “景先生,你这是......”

    第一天,江千不安地被景栎蒙上眼睛,用的还是让他们结缘的那条墨绿色帕子。

    “让你更加相信我。”他边亲吻她的额头,边在她的后脑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视觉被剥夺。黑暗中,不安感如昼伏夜出的蝙蝠,从她灵魂的深处潮翔而出。

    江千想到奶奶充满警戒的眼神,男人戏谑的口吻,和自己歪倒在地面无所依靠的影子。

    巨大的孤独感从未来掀起,笼罩了她。

    “不不”,江千慌张得就要摘下眼罩。

    伸出的手却被人握住,十指交叠,放在跳动的心口。

    “别怕”,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的拥住。

    “我在这里。”他与她前额相抵,身上的檀香似有温度,驱赶那叫嚣的蝙蝠。

    “江千,靠在我身上,好吗?”

    她身上的烫伤已经痊愈。

    蒙着眼罩,惬意躺在他的身上。

    他没有在看书,也没有在办公,只是静静搂着她,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江千有些无聊,心血来潮问:“景先生,老刘和高小婷怎么样了?”

    “不知道呢。”

    “......”这人也太甩手掌柜了吧,那天大家明明都在等他的处理意见!

    “我以为大家会来过问您的指示。”

    头顶传来熟悉的轻笑,“我为什么会给指示呢?”

    江千不明白,抬起脑袋。

    她的鼻尖被人轻轻刮了刮,“你见过坦克专门碾蚂蚁?”他的语气带着某种漠然的怜悯。

    江千恍然,对于景栎来说,老刘和高小婷真的是很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到哪怕惩戒,他也懒得去督办。

    江千面朝着声源的方向,红唇微张。

    她能想象景栎在说这话时,举手投足间的懒散。她知道,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他是船王的儿子。

    她撑着身下男人的胸膛,忽然想到一个无比市侩的问题。

    而多亏这个蒙眼安全感特训,江千可以毫无心里负担问出。

    “景先生,有权的感觉是不是很舒服?”

    “分人。”

    “分人?”

    “那次在会议室,我问你想怎么处置老刘和高小婷,你不就摇头了?”

    江千滞了下。

    没想到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他还记得。

    “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权力。我只是小讲解员。”江千很怂地开口。

    她是一个对野心没有概念的人,她只知道汲汲于那藏在储物柜深处被牢牢盖紧的小小储蓄罐。储蓄罐有多大,她的野心便有多大。

    眼前忽然一亮,他摘下她的眼罩。

    江千被忽然的光线刺得下意识躲远,而他掰过她的脸,亲吻她。充满掌控欲气息的檀香撬开了她,权欲夹杂着性.的欲望第一次在她的世界降临,像被豢养的鱼儿初次见识到磅礴的大海,为她胆怯古朴的生命注入大量兴奋剂。

    “为什么不可以是呢?权力是流动的,小狐狸。”

    **

    一轮圆月已经悄然爬上乌桕树枝头,天空自蓝及红,不紧不慢地过渡到尽头,最后折做一条线,将落日一并叠入沙漠之中。

    寒风中,彭胜利吐了口浓烟,谁知北风倒灌,那辛辣的烟雾扑进鼻子,呛得他直咳嗽,不得不靠在吉普车上喘息。

    他忽然有些怀念在港城抽的那支雪茄,口腔里似还留着榛果的淡淡金色甜香。

    他狠狠地砸了吉普车一拳。

    等事成拿到钱,他一定不要再留在这破地方。他会咬着雪茄,疾驰在太平山的沥青大道,副驾的妞起码得是江千这种水平的。

    想到这,寓所的门终于开了。

    他一把揩掉鼻涕眼泪,转身,江千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她的眼眸里还泛着水汽,嘴角和眼尾都微微扬着,像吃过什么美味的佳肴,至今还在回味。

    彭胜利假笑着为她打开副驾的车门,心里却骂了句脏话。

    他敢说,她一定被景栎上了。

    江千立定在副驾的车门前,有些惊讶于彭胜利的殷勤。她已经很久没有由彭胜利送她回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景栎夜晚都会送她到家属楼楼下。

    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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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由彭胜利载她回去,她还是自己后排落座。

    “妹啊,上车,景大少爷日理万机,还是我来送你回去。”

    彭胜利挤着脸上的肥肉,堆出一个沟壑满满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江千总觉得彭胜利每每喊景栎为大少爷时,语气里总有股刻薄的揶揄。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多谢。”江千扯了个礼貌笑容,没多说什么。

    上了副驾,才刚坐定。

    “PANG!”

    车门就被人猛地摔上,吓得江千绷紧身子。

    车子行驶在宽阔无人的沙漠公路,破败生锈的标题慢悠悠从后视镜退去。

    彭胜利开车也比以往慢了。

    江千不动声色望着窗外。

    紧绷的寂静中,身旁男人长长地咳了一声,终于开口。

    话题却让江千意想不到。

    “妹啊,我听说你有个奶奶?”

    江千不由得呼吸滞了下。

    彭胜利怎么会知道她有奶奶,他去调查她?

    “嗯。”江千心里虽然十二分警惕,语气却平常,“哥,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有,你现在也算是大少爷面前的红人了,我不得保障好你的后勤,好让你能专心工作。”彭胜利颇热情道。

    “哥你太客气了。”江千只说着场面话。

    “听说咱奶奶身体不太好?”

    江千仍旧小心,“老人病,小心养着就是。”

    “哎呀老人家生病花销可不小啊。”

    江千拉长语调地叹了句是啊,没再接话。

    大概是彭胜利高看她是景栎身旁的红人,所以格外殷勤吧。江千稍稍放松了些。

    不料这时彭胜利摆着方向盘的手忽然拿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塞得鼓鼓的小红包,向她递过来。

    “哥也没什么能帮你的,这里有两千块,你收下。”

    彭胜利咧着一嘴黄牙,亲和笑道。

    江千愕然看着递到面前的红包,哪里敢收,“多谢关心,我们暂时还不需要捐助”

    “诶——”彭胜利也不和江千客气,一把就将红包按到她的手中,“这是应该的,你当个讲解员累死累活能赚多少?”

    “我......”江千辩驳的话堵在嗓子眼。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记得郑建国说过,那些特效药比命还贵。

    就算依托景栎的关系去了港城,如果口袋没钱,她还是救不了奶奶。

    江千忽然觉得手心里的红包千斤重,压得她的手抬不起来。

    她呼吸沉重地看向彭胜利。

    她清楚,天上的月亮不会平白无故掉下来。

    就像景栎对她好是希望她的陪伴一样,彭胜利这两千块也不会来得无缘无故。

    就在她挣扎的间隙,彭胜利果然拧过头来,笑眯眯看着她,黄牙里嗞着烟气,像毒蛇。

    “不过老妹,哥有件小事想你帮忙。你办的好,会有人再给你五千。”

    五千。

    江千屏住呼吸,美丽的瞳孔还是一瞬间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