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文/青炽
2024.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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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北城。
简黎从公司出来已经半夜，繁华喧嚣的城市安静下来，地面湿漉漉的，不知何时开始下的雨将街道两旁的树叶打得七零八落，抬眼望去，仿佛一条绿色的指引线，通往想去的任何地方。
“下雨了。”
话音落下，一把伞撑在头顶，全身银白的机器人迈动双腿到简黎身侧，胸口左侧刻着一串英文“rainbow”。
Rainbow是简黎公司的名字。
这款机器人是简黎和团队新研制的陪伴型机器人，耗时三年的第一个成品，在上一代机器人的基础上进行生活技能和外形的升级，四肢更趋近人类动作，不同于市面上的硬化机器人，陪伴型机器人是柔顺性，在正式投入市场前，需要投入到家庭中试用，二十四小时记录数据。
确保在月底的科技发布会上不会出现问题。
机器人叫Neo。
撑伞时手臂微微弯曲，贴近人类撑伞的弧度，会根据风的方向调整伞的倾斜，在机器人背部的储存匣，可根据自身需要放置东西，例如雨伞，钥匙，水杯，药品，当机器人识别到对应场景，会自动从储存匣拿出相应物品。
白色轿车车灯闪了闪，简黎拉开驾驶座的门，“Neo，上车。”
机器人点点头，收起雨伞，拉开后排座的门。
这是智能语音系统，也脱离市面上的手机操作连接，每个机器人可录入3-5道声线，叫名字+发布命令，就能自动识别并完成。
回家的路上畅通无阻，机器人在客厅自动熟悉房间格局，走到墙边摁空调开关。
简黎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有时间点开微信。
【已经是个成熟的影后了：说出来你不信，片场有五十七只蚂蚁，这么点蚂蚁，蚁后都得饿死。】
【已经是个成熟的影后了：等戏的过程太太太无聊了，想睡又不敢睡！】
【已经是个成熟的影后了：收尾结果怎么样？】
置顶是她闺蜜谭雪莹。
毕业后谭雪莹不想回家继承家业，去闯荡娱乐圈，凭借两部偶像剧里女配角色收获不少粉丝，前段时间刚进了组。
大学后两人见面的时间少，简黎忙公司，谭雪莹忙着跑通告，但并不影响两人的友情。
简黎一一回复消息，绿色对话框很快填满屏幕。
正要退出时，顶端显示来电。
简黎有些意外，在片场时谭雪莹很少会打电话，说是人多眼杂。
接通。
“喂，莹—”
简黎话没说完，就被谭雪莹意外激动而拔高的音调掩盖，“劲爆消息，我刚听说，周述北回来了！”
简黎动作一顿，耳边声音忽地变得有些遥远，但很快又拉回正常。
“是吗？”简黎语气轻描淡写，“那挺好的。”
“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谭雪莹说。
“他本来就是北城人，回来是迟早的事。”简黎说。
“当然不只是简单回来，听我哥说周述北还带回了一批顶尖的制造团队，要扩展科技版图，以前可从没听过他对这方面感兴趣。”谭雪莹说，“我猜他知道你在这个行业，所以故意要跟你做对手。”
“一边不甘心当年被你甩了，一边又忍不住试探，反反复复，相爱相杀，最终爱你战胜不甘，破镜重圆。”
简黎轻笑，戳破好友的偶像剧设想，“这位影后，请打住。”
“干嘛？我说的没有道理吗？”谭雪莹在脑子里捋了下，肯定的点头，“很有道理，你想啊，周述北当初多喜欢你，为了你几乎跟周家决裂，出国这些年也没交女朋友，消失几年一回来就开始要跟你做竞争对手，那么多赚钱的行业他不做非要做这个，这不就是很典型的出门打拼多年，想要在你面前争口气，要真不在乎，他干嘛非要赶在你们新机器人发布赶回来，时间未免也太凑巧了。”
即使知道绝无可能，但简黎但是怔了怔，中央空调扫过颈窝，她下意识瑟缩一下。半凉的水到唇边，怎么都入不了喉，她放弃的搁下，靠着琉璃台看向墙边的机器人。
自动进入睡眠状态的机器人面板按下去，映出她连续加班后的面容，睡眠不足脑仁突突地疼。
简黎揉了揉太阳穴，不给谭雪莹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延伸的机会，转移话题，“新戏拍得怎么样？”
“还行，就是夜戏有点多，我都要自动倒时差了。”谭雪莹说着打了个呵欠，“下次我一定接个少熬夜的戏。”
简黎安慰她，“辛苦了谭影后，等你杀青回来，好好庆祝一下。”
谭雪莹在那边眼睛一亮，“我想要你们新研发的机器人。”
简黎轻笑：“没问题。”
两人又聊了会儿，那边导演通知谭雪莹准备开拍才挂断电话。
手机提示电量过低，简黎找到床头的充电器，续上电的瞬间屏幕亮起，时间跳转到零点，周五。
长时间工作的双眼有些干涩，那个字渐渐晕开三层。
周述北。
藏在旧铁盒的记忆如找到机会迫不及待偷跑出来，少年面容在脑海一点点变得清晰。
“跑得还挺快。”
“......”
“躲什么？拌两句嘴亲都不让亲了？”
“......”
“简清黎，你还挺霸道。”
“......”
“让我靠一下。”
“......”
一帧帧画面如电影回放在脑海闪过，最后被一场大雨覆盖。
“好。”他自嘲地笑着，吻下来的力道蛮横又疯狂，报复一般将她下唇咬破皮，拇指摩挲着她唇角，血染上他指腹和她下巴，红得刺眼，“简清黎，你心是铁做的么？”
“是。”她声音平静得仿佛是个局外人，“所以我能走了吗？”
周述北松开她，光影交错间，她看见他将手腕上的东西扯下，丢进被大雨浇盖的垃圾桶。少年挺拔修长的身影渐渐远去，再也没回头。
“……”
“.....”
简黎深呼吸口气，屏幕上晕开的字又重合。
将那些翻涌的回忆强制压下去，搁下手机，关灯。
—
发布会在城南的科技会展中心。
“今天人怎么这么多？”副驾驶的程序员于悦降下车窗，露天停车场几乎全都停满了，一眼望去全是价值不菲的豪车，“这是哪位大佬要来？”
“可能是听说我们公司要新上市机器人了，慕名而来的，毕竟我们之前的机器人可是销售第一。”后排座的男生说，语气带着骄傲，“今天Neo肯定让他们大吃一惊，要说做机器人这块，我们可是专业的。”
“……”
简黎听着他们聊天，无声笑了笑，但心知绝不是这么简单。
如今市面上相对智慧AI，机器人的市场关注度只有百分之二十，企业需要的是实用价值，而把机器人做成人形效率大幅度降低，相比机械工程机器人不实用且价值低，简黎公司一直做的是家庭个体类机器人，虽市场销售占比不错，相比企业的大幅度运用，关注度还是差了些。
会展的设计十分现代科技化，纯玻璃的几何图形，门口LED大屏上，循环播放着人工智能在生活的引用，灯光在地面折射出点点的光，恍若银河落下的星星。
入口处的引导机器人一一核对检查每个团队的工作证，服务机器人端着酒杯果汁，穿梭在人群中。
各种宴会的核心都是社交，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谈笑晏晏，互相交换名片。
“小黎总，好久不见呐。”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端红酒过来，啤酒肚快要顶破衬衫的纽扣，一双眼毫无顾忌的在简黎身上游走，“小黎总还是这么漂亮，难怪行业里都称你是第一美人。”
服务机器人恰好经过，男人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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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红酒递给简黎，“来，小黎总，我敬你一杯。”
这些年简黎参加过不少类似的活动，早已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到现在游刃有余，白皙修长的手指接过红酒，微微举杯。
“我敬你，祝总。”
天花板灯光炽白，映出女人白皙如雪的皮肤，柳叶眉，仰月唇，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有淡淡乌青，恰好将那双最具东方美的丹凤眼风情中和，勾勒出清冷。
男人看直了眼，见她只是浅抿了一口，笑着更靠近了些，“小黎总，你这就不对了，说是敬我怎么只抿了一下，难道你是看不上我祝云川？”
简黎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半步，祝云川搭过来的手被一双银色的手拦住。
“哪来的破机器？让开。”祝云川斥道。
简黎微微一笑，但眼底一片清冷，“这是我们公司即将新推出的陪伴机器人，破吗？我们精心研发几年的机器人，没想到这么不入祝总眼，我倒是有点意外。”
在商界摸爬滚打的人无一不是人精，祝云川自然听出简黎的话里有话。
自己才借喝酒之名给她冠了个是不是看不上自己的名头，没想到转眼这个名头就回到自己身上，Rainbow在业界名声大好，与不少企业都有合作，更有传言说Rainbow最初发家有周家的助力。
光汇周家，北城顶尖豪门，无数人拼尽脑汁想搭上的一条线。
无论传言是否属实，他都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想着，祝云川换上笑脸，“哪有的事，我道歉，这杯我干了。”
简黎神色淡淡看祝云川将红酒一饮而尽，才笑着开口，“祝总客气。”
祝云川没讨得便宜，应付两句便离开。
简黎转头，夸奖Neo:“做得好。”
机器人微微点头，“谢谢。”
按照主办方的顺序，简黎他们公司是最后一个上台分享的，其他人已经过去核对上台需要的东西，简黎正要带着Neo过去，入口处忽地传来一阵骚动。
简黎转头，看见自门口众星捧月进来的人。
来人身形颀长挺拔，轮廓立体冷然，黑衬衫黑西裤，衬衫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面，狭长的双眼内窄外扬，不笑时最是寡淡凌厉，仿佛睥睨众生。
在无数注视下，他自始闲庭自若，有相熟的人上前跟他打招呼，他微微颔首，态度算不上热情，无形与人生出距离，但并未让人感觉不适，仿佛他天生就是如此。
“那是谁啊？怎么有些眼熟？”
“他你都不知道？光汇周家的现任继承人，周述北。”
“光汇周家？！主办方居然把周家的人请来了，难怪今天来了这么多人。”
“这周述北不是听说不受周老爷子重视吗？大学的时候为了个女人还差点跟老爷子反目，怎么又成继承人了？”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没多久周述北那个女朋友拿了老爷子一笔钱，把周述北给甩了，周述北被甩后估计看开了，对老爷子言听计从，加上周述北那两个哥哥不成器，周述北自然就成为继承人的优选了。”
“难怪，不过他那前女友也是个狠人，光汇多大的一块肉，为了点眼前利就抛弃更大的肥肉，现在她要是知道周述北如今掌管整个光汇，会不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你说是不是，小黎总？”
猝不及防cue到她，简黎捏酒杯的手收紧，浅浅一笑，随口敷衍，“应该吧。”
话音刚落，身旁的人不约而同敛起笑，对面一位女性朝简黎使了个眼色。
简黎眉心猛地一跳，抬眼，撞进那双漆黑如墨的眸。
“这位是Rainbow的黎总，简黎，目前市面上销售最好的机器人都是出自Rainbow，在家庭机器人方面，Rainbow的技术已经十分成熟。”主办方负责人给周述北介绍。
“Rainbow。”
周述北重复了遍，那双曾无数次深情看向她的眼只剩淡漠，声音沉而淡，如世上最锋利的尖刃，在空气中划一道口，“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