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两个字说的祝筝一怔。
好一会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我箭术还没学到皮毛,你刚才也见识过了,射一箭中在哪儿全凭运气……”
“方才那一箭,算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容衍问。
祝筝默了默,“运气好”三个字一向和她不沾边,摇头道,“方才算瞎猫差点撞上死耗子。”
容衍略一颔首,“那便再撞一只。”
祝筝皱眉,“万一撞错了地方呢?”
这可是把能伤人的利器,不是什么可以儿戏的东西,她不怕射不中木梨,就怕射中的不是木梨。
“撞错了……”容衍想了一想,徐徐开口,“那便听天由命,把我射死在这,也不会有人怪你。”
祝筝不可思议地看了容衍一眼,他顶着木梨的样子看起来不如往日聪明,一瞬间竟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那碗乌漆麻黑的面糊吃坏了脑袋。
“我不要学了。”祝筝打了退堂鼓,转身就要走。
“为什么不学了?”容衍在背后问了一句。
她停住了步子,捏着弓没接话。
“祝筝。”容衍在背后叫她,意有所指道,“箭发出去,不是为了不伤人。”
他的话很轻,并不算什么振聋发聩的调子,但着实戳了祝筝的痛处。
伤口一日一日愈合,心里却像是永远刺着一个洞。提醒着她自己重活一辈子,还是何等的天真愚蠢,竟存过玉石俱全的幻想,自以为可以靠勤勤恳恳地躲与藏,保全全家性命。
殊不知早已杀机既定,那点贪生念头,终于被红枫林中淬着毒的一箭刺破了泡影……
彼时的机会如果还有下次,即便鱼死网破,也绝不能再错过了。
再次站回到立桩处,祝筝起弓搭箭,眼神锋利如刃,呼吸重到心口的伤疤上都传来了隐隐的痛意。
容衍气定神闲地站着,眼神落在祝筝身上。
她咬紧齿关,两指勾弦,弓弦带着指尖微微颤抖,瞄准了木梨一箭射了出去。
箭直直飞出时,容衍忽然动了动,原本瞄着上头的箭羽微微下坠,偏离了原本的箭道,一箭正中他的咽喉。
木梨落地,颀长的身影晃了晃,往后一仰,整个人轰然倒了下去……
祝筝傻了。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耳边响起一阵嗡鸣,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扔了弓,如何踉踉跄跄地冲过来,如何扑跪在他身边,摇晃着叫着他的名字求他醒醒……
倒在梅树底下那个人一动不动,像一把折断的青竹,毫无生息。
眼眶被寒风吹的生疼,祝筝伏在他身上,泪珠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落下来。
脸下挨着的胸膛微微震动了两下,祝筝抬头,容衍半睁着眼瞧着她。
“我没事。”
好一会儿,祝筝都没动,仍是红着眼眶呆愣愣的,好半天才回神,绷紧的脊背松开,仰着头闭了闭眼,才敢恢复喘气。
她觉得自己应当生气,任何人被这样戏弄了都应当生气。
可是她偏偏没有,她一点也不争气,看见容衍睁开眼的瞬间,铺天盖地的只有“万幸”二字。
一只手擦过祝筝眼尾的泪珠,容衍眉目敛重,深深凝着她,“哭什么?”
还敢提她哭什么,当然是哭他死了。
祝筝心口堵着郁气,“为什么不躲开?”
凭容衍的身手,明明可以躲开的,可他不但没有,反而像是去接那只箭似的。
容衍拢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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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练箭不是为了射中木梨,我说了,你很有天分。”
自己往箭上撞,就为了证明她有天分?
祝筝看向他颈间斜刮出的长长淤痕,声音还带着未干的泪意,“你到底在想什么?知不知道多危险?万一再错一寸……”
容衍望着祝筝,学箭的人并非难在能不能射中,而是难在有杀生大戒的心防要破。她性子慈悲,怜生惜弱,方才明明有机会射中靶子,几次三番却故意偏了箭。
也许,她把那个靶子当成了某个活生生的人。
她要学会把箭射向活生生的人。
他有分寸,但祝筝看起来似乎在生他的气,容衍伸手捡起一旁的箭,两指搓碎了箭锋。
“蜡做的。”他解释道。
话音落,祝筝却看起来更气了,她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全抹在了容衍衣裳上。
“那你也是蜡做的吗,不会疼是不是……”
容衍眸光微怔,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她在气这个……
云开日明,红梅树下微风吹散乱红,跪坐着的少女梨花带雨,湿亮的眼睛中似怒似嗔,一片花瓣滚过她微红的脸,被残存的泪水沾在了脸侧。
她蹭了蹭,腕上衣袖垂下,一圈剔透的血珀露出来,在雪色中红的耀眼。
容衍忽然抬手,像是要帮她的忙,指腹停在她脸颊上,却并未把那片花瓣拿掉,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下颌,深幽的目光定在她清丽的眉眼上。
祝筝湿着一双眼睛回望过去,顷刻,瞧见他倾身靠近,高大的影子将她笼在了身下。
明明在质问,气氛却不知何时变得有几分不对劲的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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