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昶煜离开。
蒋汐守着昏迷的王霖,陷入沉思。
十二年前的武林秘籍,还有赤炎宗和曙峰刀......
自从十二年前沔水群伐后,武林第一的沔水派日渐衰落,那所谓的武林秘籍......
蒋汐的小说里只提过路奕有一本秘籍,但那都是为了装门面随便写的。这两样会有什么联系吗......
“蒋汐,你还不睡?”何渺渺跳到床上,伸了个懒腰。
“我觉得,或许王霖口中,还会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蒋汐转向何渺渺,“待他醒了,我还想再问问他——”
“你想问什么?”王霖眨巴着眼睛,突然出声。
“......!”
蒋汐目瞪口呆,“你装的?”
这家伙居然连袁昶煜都骗过去了。
“自然算不上。”
王霖笑了笑,看向何渺渺,“小丫头,没想到你的脾气这么暴躁,你的长辈没少吃你的苦头吧?”
“与你何干!”何渺渺眼里仍有敌意,“若你敢说些不该说的话,本少侠定会将你碎尸万断!”
王霖无奈摇头,不再激怒她,看向蒋汐:
“方才我确实被她暗算,却只是有点发昏,再恢复意识的时候,那男子已经进来了。我只是用了点小心思,让他察觉不到我的动静。”
蒋汐默默点点头,“你还知道那些武林人的其他消息么?”
“武林秘籍似乎跟沔水派有关。毕竟沔水落魄后,江湖除了有个岩华洞后起......还有无魔山,但在那些正派眼里,这都不算规矩的门派。在这两者之外,再无新现的有名门派了。”
王霖又打趣地笑笑,“你莫不是,想向我打听路无渊?”
蒋汐拧眉,认真地看向他。
“其实前两日,我确实在晓玉楼附近发现了他的身影。后来却跟丢了。”王霖摆摆手。
又是晓玉楼。
那日出现的敌对势力,第一波应该与孙鸿一伙。但宋芷微却说那并非来自无魔山。
所以,兴许是岩华洞的人——在她的小说设定里,孙鸿害了路奕之后,既成了无魔山领主,也装了个伪君子,建起江湖“正派”岩华洞。
但后来暗算、被宋芷薇飞刀破解的那一批,又是什么人?
王霖靠在桌角前,笑着问,“吴寒现在何处?那无魔山护法呢?”
蒋汐摇摇头。
王霖倒也放松,“你知道他在哪,但你跟这丫头一样,怕我做些什么,是么?”
蒋汐欲言又止。
她的确有这样的顾虑,毕竟袁伍寒的身份关乎袁家上下几百口的安危。
若是换作最开始,蒋汐绝不犹豫。
但现在这个世界的所有,都不必然是她过去以为的那样。
她不能拿任何人冒险。
“无所谓,我王霖一生自由无羁,要想知道什么,大可以自己查。”
王霖笑着打量蒋汐,“些许日子不见,你愁了不少。蒋丫头,你这脑袋瓜里,整日在盘算着什么?”
“啊?”蒋汐疑惑出声。
王霖却已经靠近窗边,朝外面探了好一会,回头淡笑,“走了。替我向那名唤小煜的公子,道个谢。”
*
天亮了,传雪候在门前。
蒋汐听到动静,掀开被子起身。
本因猜测王霖会来,她才让何渺渺一起想办法。
如今王霖是安然无恙地走了,蒋汐心里却生出忐忑。
或许她真的要以南兮的身份面对一切了。
入宫、参加燕王世子满月宴、见皇帝......甚至还有更多连她这个作者都不知道的剧情。
穿进小说之前,路无渊下线是她最新的章节,袁伍寒与宋芷微只是查出方皓案真凶是其同僚,随后袁家便陷入舆论的风口浪尖。
王霖所说武林秘籍,还有江湖之人......她有预感,那会是袁伍寒身份暴露的前奏。
“蒋汐.....”
何渺渺慵懒地出声,“你醒得这么早?”
传雪听到人声,敲门示意,蒋汐允众婢女进门服侍。赵总管同时指挥着下人将金银首饰、锦衣绸缎一一调进屋内。
何渺渺折腾了一会,终于离床,欢天喜地左右使唤,要带些新鲜玩意儿走。
“几年未曾见过意儿了,也不知道她还能认得我么。”
小郡主比划着手中华丽的衣裳,期待地呢喃。
蒋汐却只是静待一旁,淡淡抚过那些珠宝玉器。
说起来,王霖离开沽名时,就把玉佩还给她了。
如今,她身边除了那玉佩和些许碎银子,就只有在敛余江那会儿换下的莲裙,以及......路无渊那件黑色外衣。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马车已在府前等候,二位若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袁昶煜按时赶到,把身边的白衣侍卫介绍给蒋汐:“这是郑霖,身手了的,此去皇城,他会护姑娘周全。”
郑霖顺着袁昶煜的介绍,握剑行个简礼。
“黄丞是皇上心腹,其虽以南兮殿下相待,但姑娘身份未得皇上钦令,尚不得确证。此去皇城,姑娘一定谨言慎行,有任何问题,昶煜定不负所托。”
袁昶煜坚定道,蒋汐浅笑点头。出府门时,何渺渺朝袁枭嚷了几句。
礼仪完毕后,马车轱辘,尘粒扬伏。
*
官道之上,队列整齐,按部就班。
申城士兵刚过转角巨岩,四周就传来异动。
“吁——”
马车前轮不慎碾在碎石上,车体回弹,木质版面左右晃动。郑霖控制好马匹,随行士兵查探周围。
何渺渺本是百无聊赖地趴在木窗边,脑袋瓜顿时撞上了木框。
“袁少将军。”
高尧调转马头,“卑职以为,此地人烟稀少,不排除匪盗出没的可能。但我等既走的是官道,便不必草木皆兵。黄丞已把南兮殿下之事上报圣主,朝廷已经派人接应,我等自可加快步伐。”
“兹事体大,暗处的人,可不止你方才看到的黑影。”郑霖主动请缨,“少将军,我去看看。”
何渺渺瞧着白衣人迅捷利落的背影,啧啧称奇,“小煜,你手下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袁昶煜岔话,胡诌几句,心头却生出几分戒备。
若没看错,在郑霖之前,树梢边有一道黑影闪过。那会是什么人?
“不好、不好了——将军,我们中计了!”
打斗声起,只是片刻的功夫,树林中万箭齐发,似漫天星朔扑面而来。
传雪执剑,挡过数十支箭矢,毫无防备的士兵惨叫连天。
袁昶煜拽出蒋汐,马车右侧两名男子的喉头被箭刺破,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何渺渺带出腰上长鞭,一边混斗,一边怒骂:
“哪个蠢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官府的道也敢劫?小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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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现在怎么办!”
袁昶煜顾及蒋汐安危,单手运剑应付,高尧呼声另指一道,众人迅速退开。
蒋汐眼疾,“有埋伏!”
十米左右的草丛内,有黑影涌出,传雪、袁昶煜眼神交汇,分别往两个方向逃去。
蒋汐被袁昶煜拽着,没跑一会儿就耗尽了力气。
“袁昶煜,我,我有点难受......”
蒋汐心跳加快,喉腔仿佛被什么噎住,喘不过气。
黑衣人穷追不舍,袁昶煜无奈,只得横抱蒋汐逃离。
“蒋姑娘,坚持一下。”
可那灌木相交之处,又是两条道。
左边平坦而光亮,泥面车辙和脚印相彰,右边狭仄而阴冷,路延至林木深处,随之消失。
袁昶煜下意识往右。
阳光被树木遮掩,四周温度下降,蒋汐身体恢复了些。再一会儿,似乎没有杀气追来,袁昶煜寻得隐蔽之地,为蒋汐输入内力,平复心脉。
蒋汐垂着脑袋,身体颤个不停。
“姑娘?”
袁昶煜刚想做什么,却发现蒋汐左手死死扯着他的衣袖。
像那日她亲见鲜血那样。
寂静的林子内除了风声,便只有星星点点的虫鸣。
密密总总的树荫将阳光围得水泄不通,时间沉默须臾,冰凉湿润的泪珠落到男子指尖。
蒋汐即刻别开眼神,挪开微微僵持的左手,左腮处的红色血浆似乎已经深深烙印。
那是人血。
方才逃离箭阵,蒋汐脸上沾了人的鲜血。
而那些人,如今已是亡魂。
袁昶煜有些无措。
他看懂了她的眼神。惊恐,涣散,无助,甚至还带有一丝幽微难测的绝望。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被嗜血压迫的灵魂,孤零零地困窘于暗无天日的狭小空间。
无声的眼泪是她唯一的抗争方式。
袁昶煜想起了第一次上战场的自己。
刀□□穿一个又一个人的身体,他额角上溢接的,有敌人的血,也有朋友的泪。
那些鲜红与腥臭是他此生都忘不掉的东西。
袁昶煜垂下眼眸,右手轻拍她颤抖的后背,温声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别害怕。”
蒋汐迎上他的目光,热泪滚滚而下。
她长吸一口气,轻轻抽泣,拭干眼角,微微点头:“那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
“我——”
周围有人的气息。
袁昶煜戒备,将身侧的长剑交于蒋汐:“无论我遇到什么,你先保护好自己。”
说完,黑衣人从四方涌入。
袁昶煜把蒋汐推进树丛,灌木挡住了她的身影。
少年将军折了根棍条,迎战杀敌。
但那些黑衣人的目标并不是他。
袁昶煜被十余人纠缠,另几人趁机追向蒋汐。
宝剑锋利。
蒋汐壮着胆子,有模有样地比划两下,黑衣人看出只是绣花套子,毫不犹豫,一齐动手。
袁昶煜一心二用,急于求成之时反被刺伤,好在挣脱了那些人的围困。
宝剑落地。
蒋汐被黑衣人牵制,袁昶煜顾不得利刃威胁,也没时间揣摩制敌之策,徒手追逐,使出十成轻功,才勉强追上黑衣人撤离的速度。
前后距离相当,一直赶到了高崖最顶处。
“若你敢上前一步,我即刻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