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始奏,盏酒例行。
皇帝坐位最上席,左右分别是燕王和另一老妇人,燕王特设一位,由燕王妃与小世子落座,两侧后以嫔妃、众臣地位高低排序,王子王女同母亲一座。
袁意无子,蒋汐坐她身边。
嫔妃皇子争先恐后送了祝福,蒋汐初来乍到,便不说什么,身边的袁意却同她一样,默不作声。
直到最后一名皇子讲完,袁意才缓缓起身,提了几句场面话,随后淡淡坐下。
......这便是不争不抢么。
袁意的眼神从未离开过眼前食桌,只见她不怎么吃东西,为她细心夹菜,“郡主身子弱,得按时吃饭,多补补。”
“谢、谢娘娘。”蒋汐报以真挚的眼神。
袁意露出笑容,“私下里,唤我姐姐就好。”
“好,意姐姐。”
袁意点头,没有多的虚言。
像她这样特立独行的性子,怕是在这后宫争风吃醋的事情上受了不少阻。
蒋汐再往外瞧,袁家父子忙于应付各大臣,但袁昶煜看起来确实有些腼腆尴尬。
蒋汐轻笑一声,到底是实诚了些。
这袁家还真出耿直人。
袁昶煜不知说了些什么,终得退场,蒋汐与他眼神对视,微微扮了扮鬼脸。
袁意淡淡勾唇,“郡主跟小姑姑的性子,还颇有些相似。”
蒋汐回过头,瞧见她的笑容,心头生出暖意,“意姐姐不笑的时候像朵水仙,笑起来的样子比海棠更美。”
袁意浮起嘴角,是下意识面对赞言的反应,“多谢你呀。”
不一会儿,她淡淡垂眸,“花朵艳丽,终究易受风雨摧残,若有心保护,却也只作观赏玩弄之物。”
蒋汐听出她话里有话。
乐曲慢奏,随从上前换菜,蒋汐顺势搭把手,抬头却再一次捏了把冷汗。
巧士冠下,又是那副胆大包天却风平浪静的熟悉面孔。蒋汐拧眉示意来人,他却轻轻莞尔。
王霖。
竟然真的被他混进皇宫来了。
舞曲更换,数名窈窕淑女蒙面起舞,蒋汐正琢磨着该如何在众目睽睽下跟王霖说话,袁意竟感觉身体不适。
“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贴身宫女嘉儿察觉异样,小步上前,袁意只扶着脑袋。
只是片刻的功夫,叶迹名便从皇帝身边而来,传令让袁意回去休息。
蒋汐一激灵,以担心袁意为由离开,王霖见机,混入蒋汐的侍从。
临走时,蒋汐却撞见了赵瑾然关切的眼神。
她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再踏入湘迎宫门,蒋汐又跟叶迹名撞了个正着。
总归是心里觉得此人不善,蒋汐说明来意之时,到底没什么底气。
但叶迹名没有为难她。
渡过这一关后,蒋汐踏实了不少。
说起来,多见叶迹名几次,他还真不像自己过去以为的那种张嘴獠牙、浑身煞气、十恶不赦的人。
......可能就是人心隔肚皮吧。
守卫刚想通报蒋汐的行踪,被她嘘声制止。
高声喧哗会扰得袁意耳根不适,还是轻声敲门比较好。
可这时,她听到屋内的声音。
“娘娘,您这身子是万不能再喝了。”嘉儿急声,外围的宫女不知从哪里知晓蒋汐的行迹,没人通报,也出来迎接。
袁意也走出寝殿。
“方才我见意姐姐没什么胃口,便带了些吃食。”
蒋汐说着,目光落在了隔板后桌的空碗上,气味隐隐,她却仿佛闻到了一丝轻微的麝香。
王霖授意,拿出篮子里的食物,袁意只摆摆手,谢了一句,并不想再吃。
王霖听罢,低着头轻声开口:“娘娘近日,是否常常感觉到头晕眼花,夜寐不佳,食欲不振?”
嘉儿微讶,连连称是。
袁意这才抬头看向王霖。
随后,她让众人回避,只留下嘉儿、蒋汐与王霖三人。
蒋汐狐疑,“娘娘这是?”
“你们认识,对么?”袁意问蒋汐,“方才他靠近之时,你的眼神不对。”
她再笃定地打量王霖,“从你手指的茧状和侧停的步态,说明你会武功。你不是太监。”
“......!”
蒋汐震惊。王霖却心态平稳,不再掩饰。
他原以为在妃嫔面前假装太监更容易些,便没那么刻意,却不曾想,这后宫的女子,竟也有懂武功的。
“娘娘饮用的那几味药材性味偏凉,喝多了对身体只有坏处。后宫的女人,可没有像你这样的。”
嘉儿眼神一震,“你,你到底是谁?”
王霖拦下蒋汐:“在下姓王,单名一个霖,江湖术士,不足挂齿。是,齐怀郡主之前在武林的朋友。”
袁意饮下一口温水,眼神顷刻凌厉,“擅闯皇宫可是死罪,你死了也就罢了,就不怕连累郡主?”
“你们只要一口咬定不认识我,便不会有事。”
袁意拍案,语气加重:“那你未免过于天真自负。皇宫不比江湖。尔虞我诈,有心之人的本事,可不止把白的说成黑的。”
王霖不放在心上,只淡笑道:
“所以娘娘不更应该要个皇子么?哪怕是母凭子贵,也更能在这深宫好好活下去。”
蒋汐心头一紧。
王霖的意思......袁意在喝避子汤?
所以宴中她那番话是在把自己比作供人观赏玩耍的花?
一声跪响,嘉儿毫不犹豫,“请公子救救我家娘娘。公子既是郡主的朋友,又懂医术,能否妙手医治我家娘娘的身子?若娘娘得以安好,嘉儿哪怕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公子。”
王霖摆摆头,“你如今已是皇宫的奴才,又有何资格与我谈条件?”
“你别在这吓唬她。”
蒋汐制止王霖,既然袁意肯坦诚相述,便说明了她的诚意。王霖这家伙,有时候真的无法无天。
蒋汐见袁意没有反应,便明白她的默许,接着问王霖:“你怎么混进来的?是跟踪谁?湘妃娘娘的身子有办法医治吗?”
“救人,只能救想活的人。她为了不孕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任是扁鹊也帮不了忙,除非娘娘自己想通。”
王霖叹口气,掏出一瓶玉白瓷瓶,“三日一服,能助娘娘调息月余。至于我为何会到此,不便告知娘娘与这位姑娘。告辞——”
蒋汐拦着,“外面可有人守着,你怎么出去?”
“那人可走了有些时候了。”王霖笑,背影利落。
袁意却在此时开口,“王公子留步,袁意有一事相求。”
“我的胞弟袁伍寒和朋友现在宫内,兴许将要陷入险境。我这里有一幅手绘密卫处内部结构图,望公子替袁意,救下弟弟。”
王霖意料之外地回头,蒋汐同样愣了愣。
她写进小说的王霖带着地图救人,竟是从这里来的。
王霖求证式地看向蒋汐,袁意读懂了他的心思:“我的胞弟化名吴寒行走江湖,王公子应当认识。”
王霖不置可否,恍然大悟,“这小子,竟藏得这么深。”
随后,他勾唇一笑,轻轻接过嘉儿手中的东西,“不得不说,吴寒这心思谋略,普天之下没几个人能比得过。”
蒋汐迫切追问,“这么说,你不是跟踪袁伍寒进来的。那你进皇宫是为什么?”
“西莎蔓、还原丹和骨蚀散本是西域三大魔毒,是天下第一蛊毒王奴姥之物。那老婆子视其如命,当是不会将毒物轻易交付。可除了路无渊,我还发现接二连三的中毒之人,纠查之后,竟是有幕后组织以此害命。”
蒋汐顺着他的思路,“所以你查到了幕后主使与宫里人有关?”
王霖摇摇头,“你可还记得贤君赌坊那薛佳?韩池那夜,他们自杀后,我们已确定尸体的情况,可在皇城之内,我却再发现她的踪影。”
袁意拧了拧眉,“敢问王公子真是凭一己之力绕进皇宫?”
重重关卡,步兵放哨毫无间隙,轻功再高,就算躲过禁卫军,如何能防密卫?
“娘娘聪慧,此次进宫,乃是受了令弟袁将军手下郑霖的帮助。”王霖再叮嘱袁意几句,并不多留,以佯装原路返回。
蒋汐转过身,“意姐姐,你可知郑霖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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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意摇头,“小煜离家八年,那或许是他手下的干将。不过,若非知晓你身边仅有几人,今日我也万不敢猜他便是王霖。”
“皇上驾到——”
......
幸得嘉儿早便将药碗处理干净,宴会散去,皇帝便召太医急火火地赶往湘迎宫。
原以为只是皇帝宠妃心切,蒋汐却看到了赵瑾然的身影,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何渺渺。
赵瑾然向皇帝请命,要带她找回南兮的记忆。
蒋汐本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拧不过众人。
燕王眼见她对自己的陌生和疏离,也主动提出让何渺渺陪同。
那丫头一听不用回尘州,自然欢喜得很。
不过事情并不像蒋汐想得那般容易搪塞。
她被赵瑾然带到了瑾阁后的木屋附近,何渺渺却被新鲜玩意引了去,现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蒋汐心头紧张。
赵瑾然一眼识出,温润地唤:“阿兮,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蒋汐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双眼含情的俊俏王爷。
他不陪同产后恢复的夫人,倒像是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燕王妃不会生气吗?
男子习以为常般,想牵她的手,蒋汐却不由自主地往后缩。
“阿兮,害怕我?”赵瑾然皱眉,神色有委屈和失落。
蒋汐咬了咬下嘴唇,“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南兮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南氏、你、你们所有人,我都不记得。”
赵瑾然淡笑,慵懒的眉眼生出几分宠溺,“可我记得你。无论如何,我都会像从前那样守护你。”
“......”
蒋汐低头,“......那若我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也会么?”
“......从前的南兮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男子轻笑,将目光投向远方,思绪缱绻,“阿兮,是我这辈子最想保护的人。”
他回过身,落下眼眸,温柔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阿兮。”
说着,赵瑾然从檀香柜里拿出一个方形木箱。
“五岁那年,父皇在外私访,母妃却因恶疾离世。年幼时兄弟姐妹不懂事,常常逗弄于我,是南安世子挺身相护,后来父皇回宫,我便苦苦求他允我入北境。”
赵瑾然漾起笑意,“我第一次见阿兮,你还在师母肚子里。”
蒋汐眼里忽而有了闪烁。
“这箱子里装的,是你自四岁起,送我的生辰礼。记得我十五生辰时,正随师父剿灭黑匪,回府已是次日。管家告诉我,你这倔丫头死活不肯睡,愣是等到了三更,才累得睡过去。下人们送你回房,你却连做梦都在叫我的名字。”
赵瑾然悠悠地笑。
蒋汐摩挲着那箱中枯萎的干花环、字迹笨拙却工整的泛黄书信、模样滑稽且未能完成的雕刻小人......
一共十二份。
她的心头泛起阵阵涟漪。
若这真是南兮所赠,看得出来,这份感情对她相当重要。
若四岁开始每年一份的话,以八年前为终,南兮约莫着应该二十三岁了。
“阿兮,这些年,你受苦了。”
赵瑾然伸臂,音色动情,就要揽住蒋汐,却被她敏觉地躲开。
“我......现在的我不喜欢......别人这样碰我。”
蒋汐认真朝他看了一眼,心头总有些慌乱。
赵瑾然坦然点头,“那阿兮愿意相信,我,就是你的瑾然哥哥么?”
“......”
这男人虽长得十分好看,但说话......她总觉得很怪。
他和南兮真的只是......结义兄妹?
赵瑾然瞧她不动,又道,“那,你可以唤我一声‘瑾然哥哥’么?就像从前那样。”
蒋汐迟疑,瞧他眼神期待,虽心软,却还是觉得别扭。
“我、我还有事,要不......要不下次?”
赵瑾然沉默着点头,女孩见状,拔腿就跑。
木屋内,只剩无尽的失落和自嘲陪着赵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