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3章
    兰沐瑶给绣房里的姑姑们说她签了军令状,大家都觉得她疯了。

    三天······

    完成一件最普通的凤凰装上衣至少要二十天,图案复杂一些的甚至要两个多月。

    “姑姑们,别怕,这回我们只是用畲绣做修补,相对简单。我们把手里的单子停一停,咱们再多唤一些人来,同时开工,肯定能行!”兰沐瑶信心满满地说。

    其实她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气,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半途而废可不是她的风格。

    距离承诺的交货期限只剩最后一天,工坊的灯已经两天没熄灭了。

    连续作战48小时,好多年老的奶奶们实在坚持不下去,回去休息了,剩下兰沐瑶和几个年轻一点的姑姑们,还在奋战。

    兰沐瑶用力甩了甩酸涩的手腕,她感觉那双手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她仰头瘫坐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白嫩的脖颈展现出美丽的弧线。

    “完工了?”耳畔传来富有磁性的男人声音。

    兰沐瑶倏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倒把男人吓了一跳。

    看清眼前的人是陆君泽后,兰沐瑶定了定神。

    “还没,但快了,你放心,明天肯定能把衣服给您。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这工坊在这里还挺有名。”话落,陆君泽被桌上的刺绣半成品所吸引。

    他一眼认出了其中一件古装男服,那纤长且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挑起。

    “这件是我的?”

    “是的,你的衣服我来负责。”

    他把衣服举起,对着灯光的方向,细看。

    曾经被撕裂的领口,现在绣着一个非常好看的图腾,绣工精巧细致。

    他认出图腾里绣有一朵蝴蝶兰。

    “别看这个图案很小,我用了盘金绣、平针绣及辫子绣才完成的。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兰沐瑶骄傲地看着他,眉眼飞扬,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儿。

    一个耄耋老人颤颤巍巍拄着拐杖从厢房走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老人花白的长发高高盘起,头戴黑色凤凰髻。

    “奶奶!”兰沐瑶迎上去,“你怎么醒啦?怎么不多睡一会。”

    “不啦,中午睡太久,晚上就睡不着啦。”奶奶用畲语回答,老人笑得和蔼,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老人看了看兰沐瑶身边的男人,笑得眼睛更弯了:“这个是瑶瑶的男朋友嘛?”

    陆君泽虽然听不懂少数民族语言,但男朋友三个字,他听懂了。

    陆君泽面色冷漠,但没有急着辩驳。

    “哪能啊!奶奶,这是我们的大客人!”兰沐瑶转头看看陆君泽,连忙摆手解释。

    “哦哦哦,来来来,年轻人,来。”奶奶缓缓走过去,瘦骨嶙峋的手拉着陆君泽的手腕,示意他跟她走。

    “奶奶,你要去哪?”兰沐瑶被奶奶的举动惊到了。

    “瑶瑶,你快去干活。别跟来。”

    留下兰沐瑶在原地,在风中凌乱。

    陆君泽跟着奶奶,慢慢悠悠地走到厨房。

    这是一个古老的山村厨房,用得是大火灶,灶台上垒着三层大竹蒸笼,热气从蒸笼的缝隙飘出来。旁边搁着的竹篦子上摆着刚刚洗好的蔬菜,一把老旧的竹碗刷。

    火光摇曳,炊烟袅袅,空气中混合着木头燃尽的熏香和蒸笼里美食的香味,颇有烟火气息。

    火弱了些,奶奶笑着用铁钳夹了一块新的进去,用风筒一吹,火焰又熊熊升起。

    陆君泽看着出了神,他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诺,年轻人,你尝尝。”

    陆君泽接过老人递过来的热腾腾的白粿。

    “瑶瑶是个好姑娘,她为了我才回到这里,要不是因为我这老骨头说不定哪天就······”老人欲言又止,用瘦骨嶙峋的手拭泪,“是我对不住她。”

    陆君泽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揪,用手轻轻地拍拍老人的背。

    “年轻人,你可要替我好好照顾瑶瑶。”老人抬头看着陆君泽,浑浊的眼眸里满是慈爱。

    陆君泽一怔,半晌轻声回了一句:“嗯。”

    兰沐瑶在绣房里一边绣,一边等得焦急。

    看到陆君泽从厨房里出来,她迎上去,好奇地问陆君泽:“陆老师,我奶奶没说什么吧?”

    “有。”陆君泽垂眸瞥了一眼兰沐瑶,冷冷地说,“你奶奶让我好好照顾你。”

    他特意在“照顾你”这三个字上放慢了语速。

    完了!兰沐瑶内心崩溃,奶奶这是彻底误会了!她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额······陆老师,你可千万别误会,千万别生气!我奶奶呢,90多岁了,所以有时候会比较糊涂一些。”兰沐瑶急地舞动双手解释,只能假笑缓解尴尬的气氛。

    “嗯,我们之间只是互相利用的交易关系。”陆君泽眼神犀利,“后天,记得来剧组交货。”

    话毕,陆君泽两手插兜,迈大步离开了。

    这是什么大明星架子,兰沐瑶咬紧后槽牙。

    ————

    这天清晨,趴在桌上的兰沐瑶被山间的鸟鸣声唤醒。

    她坐起,手里还掐着针线。绣房里就她一人,桌上空空如也。吓得她从椅子上跳起,“衣服呢?!”兰沐瑶尖叫着跑到前院。

    发现姑姑们正坐在石凳上吃早饭。看到兰沐瑶出来,姑姑们笑道:“衣服在这儿呢,看把你吓得!”

    衣服一件件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箱子里。

    兰沐瑶眼眶忽地湿润了,这是她和姑姑们三天三夜的心血。

    “呜哇!”兰沐瑶又一次哭出了声,不再是难过或沮丧,而是无尽的感动。

    兰沐瑶和姑姑们把服装箱一起搬到剧组的时候,陆君泽目光只停留在兰沐瑶一人身上。

    看得出这三天她极致疲惫,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漂亮的下眼睑上有一抹淡淡的阴影。

    面对王导,兰沐瑶还是露出标志性的治愈系笑容。

    兰沐瑶她们缝制的畲绣惊艳了整个剧组。

    有的工作人员直接找兰沐瑶定制了好几套畲绣服饰,他们说这些堪称高定。

    停摆了三天的剧组终于又开始忙碌起来。

    兰沐瑶遵守和林姐的约定,没有再去烦陆君泽。但她总会不自觉地站在工坊的二楼远远地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再后来,剧组的车队又浩浩荡荡地“突突突”离开了日溪乡,这座山谷里的小山村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兰沐瑶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焦虑。

    因为某位大明星答应她的事情还没做。

    可恶!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兰沐瑶刷了第999次微博,系统终于“噔噔噔噔”提示有新的更新。

    “最美的世外桃源,遇见最美的畲绣。”

    底下带上了日溪乡的定位信息。

    还附上的一张少数民族姑娘的倩影。

    兰沐瑶定睛一看······

    “陆君泽偷拍我!”

    底下网友留言按指数增长:

    【这是君君拍《卿卿君心》的地方吗?】

    【这女的是谁?!敢不敢露个正脸!】

    【楼上别YY了,君君只是宣传少数民族文化吧?个人觉得很好看,不喜勿喷。】

    【同意楼上+1,我们家君君总是这么正能量!】

    【咦?这个地址,好熟悉!之前X音刷到一个直播间好像就是卖畲绣服饰的!】

    【楼上的,立刻!马上!分享直播间名字!】

    ······

    兰沐瑶的直播间就这样火了。

    第二天的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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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线人数破三位数。

    第三天,四位数。

    订单数蹭蹭蹭网上涨,现货一售而空。兰沐瑶不得已开启了预售。

    现在她只可惜人不能进化出八爪鱼的手。

    这天直播间里人气依旧爆棚。

    倏地,兰沐瑶在后台观众排行里看见一个名字,旁边的大V特别显眼。

    陆君泽?!陆君泽也来自己直播间了?

    真是活久见,她还以为他们之间只是一锤子买卖关系。

    下播后,陌生人消息里有个红点。

    点开对话框,陆君泽的头像:“看来,我的宣传效果还不错。”

    这个自恋的男人。

    北京

    夜晚

    陆君泽关闭X音聊天界面后,拨通了经纪人林姐的电话。

    “林姐,帮我联系《卿卿君心》剧组。我的那件衣服,我想买。”

    ————

    当兰沐瑶以为自己和陆君泽这个大明星此生再无交集的时候,老天爷的金手指又把命运的齿轮转了转。

    六个月后

    兰沐瑶这天下午给自己放了半天假,躺在庭院的竹藤椅上,随手清一清手机X音里陌生人消息。

    好多都是直播间的网友或者收到货后的顾客,点评衣服质量极好。

    兰沐瑶一一感谢。

    指尖下滑屏幕,她划到那个大V的头像,她看到头像旁的小红点时,内心还是颤动了一下。

    “这是我的V,有事,细聊。”

    聊天记录显示,这已经是两天前的消息了。

    兰沐瑶看到这个消息,颇有些惊讶,这人是被盗号了?

    而且发送的时间显示,夜里凌晨4点,明星都是猫头鹰吗?晚上不用睡觉的?

    好奇心害死猫。

    她饶有兴趣地打开微信,搜索号码。

    跳出来一个名字:

    “Mr.Lu”

    头像是一个海边沙滩上逆光的侧影。

    名字是有够老土,但这头像也有够意境。

    兰沐瑶斟酌半晌,按了添加好友键,在验证消息那栏敲了几个英文:“LJZ?”

    秒通过。

    这大明星事业滑铁卢了?这么闲?兰沐瑶看着手机屏幕,瞪大了双眸。

    等了半天,对方迟迟没有搭话。

    果然大明星的高架子还是要摆起来的。

    兰沐瑶打了几个字:“还没和你说谢谢。”

    “你找我有事?”

    兰沐瑶盯着屏幕,快盯到斗鸡眼了。另一头的对话框还是空空如也。打开这人的朋友圈,空空荡荡。

    兰沐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绣房里的姑姑们注意到了门外兰沐瑶的嗔态,忍不住偷笑。

    “哟,咱们瑶瑶这是咋啦?”

    “还能咋啦,恋爱啦!”

    “哟?和谁啊?”

    “你忘了,老奶之前可骄傲地说,她孙女交了一个大金主。之前来咱们这拍电影那个明星呗!”

    姑姑们越说越起劲,声音也越说越大声。

    议论声飘到了兰沐瑶耳朵里,她赶忙朝厢房里大声解释:“别,别瞎说!人家是大明星,拽得很,人家才看不上咱们这种素人。”

    “哟,大明星又咋啦?大明星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也是爹妈生的,吃五谷杂粮啊?也不就是比普通人帅一点。再说了,咱瑶瑶这姿色,这才华,还配不上他么?”姑姑们噘着嘴愤愤不平。

    呃,曾经也许不是不可能,但是经过那场伪“车祸”,她自觉现在自己在陆君泽眼里应该只是一个女酒鬼加脑残粉罢了。

    思绪正游离着,手机震动。Mr.Lu头像旁一个跳眼的1。

    “我在榕城电影宣传,方便见一面?”

    哈?!

    兰沐瑶惊得叫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