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柔弱的信号
    在她看来,他的碎发黏连在额头上,眸中呆呆的,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像菟丝子一样,无法自己生存,必须要紧紧攀附缠绕在巨树上小心翼翼地生存。

    往自己怀里钻的人似乎遗忘了所有的避嫌的举止,紧紧攀附住所有可以抓住的物体,她轻轻扯下了他攀上肩膀的手,但也任由他把脸埋在她的怀里。

    什么夫郎不夫郎,徐韫把脸埋在她怀里,红润饱满的唇擦过她的手臂,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鼻尖的香味驱散了异味,他想着,她是不是给自己熏香了?为什么他的衣服上没有这种香味。

    被扯下来的手随意般放在了她的腰上,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衣裳,徐韫藏在发丝里的耳朵慢慢红了起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发觉自己这样有些气闷,刚刚手心的触感却让他不敢动弹去调整。

    她的腰腹很有力量。

    上辈子的他回了京都后便再也没跟女人接触过,也没有嫁人。

    这样的接触对一个男人来说,若是除妻主以外的女人如此接触,当真要被人骂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即便是未出嫁,也不能跟外女搂搂抱抱,便是牵手也是不成的。

    徐韫慢慢松开攥住衣裳的手,细白的手指蜷缩着,藏在了袖子里。

    被人仔细照顾显然会让人心情愉悦起来,徐韫借着她侧身去看前路调整姿势。

    等下了牛车,骆荀一带着他往小道上走,那里很少有人经过。

    她握着他的手腕,连着衣裳,没有直接触碰到他的皮肤。

    “你走慢一点。”他终于出声,小声抱怨道,“我没力气了。”

    见状,她松开了他的手腕。

    “我走慢点。”

    收回来的手下意识抬起来去触碰头巾,徐韫抬脚小步走到她身边,“姐姐不问什么吗?像之前那样,问我是不是故意的?”

    露出的那双眸子透着委屈和骄矜,湿漉漉的,徐韫不等她回答,“我不知道,好像真的像姐姐说的那样怕生人。”

    他说话很是勉强,似乎想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地揭过,慢慢把自己构造成一个柔弱内向善解人意的人。

    他怯怯地偷看她,露出的半张脸上带着薄红,殷红的唇微微抿着,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袖。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含情,雾蒙蒙的,像是钩子一样勾着别人的心尖,非要人隔靴搔痒一般难受。

    “慢慢调整就好了。”

    头顶上突然被什么压住,她的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连带着头巾也乱了起来。

    她的语气很温和,以至于他都怔愣了片刻。

    跟摸狗一样。

    他微微偏头,有些不满。

    ……

    三日后。

    徐韫跟在她后面,学着她把旁边的菜放在水里清洗。

    他的发丝被白色的发带拢了起来,衣服对他来说并不合身,甚至大了很多,腰间一个带子紧紧的系着也无济于事。

    徐韫这副模样,眉眼微微稚气,长发未梳起来,像是偷偷跑出来玩的小公子,天真无邪,清雅空灵,像海底的月光一样,让人恨不得偷藏起来。

    她的袖子被挽起来,久不见太阳的手臂却格外结实,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指腹轻轻擦拭过叶子的表面,骆荀一见他过来,便把清洗过一次的菜放在他那边。

    “再清洗两次。”她说着,取过旁边的毛巾擦拭着手上的水,走到他旁边想要把他的袖子挽了起来。

    经过几天的观察,骆荀一发现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只懂绣花针线。

    对比她的手臂,少年的手就显得纤细起来,但上面还残留着疤痕。

    他像是意识到自己手臂上的伤,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想要缩回手。

    骆荀一当然没有强硬的握住他的手臂,见他缩回去自然也松开了手。

    “怎么了?”她的语气很疑惑。

    “我自己来吧。”徐韫的另外一只手压在手臂上的衣裳上,很是内向遵守规矩,“手臂不能被女人看到的。”

    他声音细细的,眼神躲闪,补充道,“姐姐也是不行的,只可是未来妻主...才能看的。”

    她这才恍然大悟,虽然知道女男大防,但是她也鲜少跟男性相处,几乎都避开不愿与之多谈。

    男人规矩很多,光是书本上的规矩便让人极为难以接受。婚前限制还好,只需要避开女人便能解决大量的规矩,但是婚后,几乎没有自由而言。

    骆荀一虽然知道一点,却也没有细心去了解,毕竟她一年到头也不怎么接触男子。

    “是我的问题,我以后会小心的。”

    “姐姐先去忙别的吧,我会洗好的。”他微抿唇,眉眼柔顺,格外乖巧。

    骆荀一只好顺势离开。

    徐韫慢慢把衣袖搭起来,露出上面已经淡下去的疤痕,可依旧残留在那里。

    白皙细腻的皮肤上交织着可怖的疤痕,徐韫微微咬唇,不再看丑陋的手臂。

    再次清洗显然不需要多么用心,徐韫把菜洗好,看着被她搁置在旁边的毛巾,抬手慢慢取了过来。

    他细致地擦拭着自己手指遗留下来的水迹,已经湿了一半的毛巾把他的手指摩擦到有些发红。

    侧眸盯着院子里正在晒书的人,正待她回头时,徐韫像是个小偷一般,连忙收回了视线。

    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情绪起伏非常古怪。

    古怪到不像自己。

    他平复自己刚刚的情绪,目光再次放向窗外。

    她已经进屋了,外面只有那只白色的狗试图爬上阶梯进屋。

    狗熟悉一个环境非常快,不过几天就开始黏起骆荀一,仿佛刚刚到来时的局促和害怕不存在一般。

    很快,屋内的女人走出来,她先是俯身揉了揉狗头,眸中带着笑。

    徐韫微微偏头,直勾勾地盯着正在摸狗的女人,红润饱满的唇微微抿着。

    肩上的麻花辫被垂放在身前,被一根白色的发带固定着,遗留下来的则垂在胸前。

    他想着,若她不是那个人,等他回京把她带走也无非不可。

    “荀一,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过来。”

    院子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皮肤黝黑的女人拿着兔子走了进来,“我进山抓了一笼兔子回来,给你送来一只。”

    徐韫听到声音便知道是谁,他侧身不再往外看,有些后悔一直待在厨房里不出去。

    根据前两日的经验,她又在这待上一炷香的时间。

    徐韫的耐心肉眼可见地降低下来,才在厨房待一会儿便待不下去。

    正待他要出去,一个刻意软着声音的紧接着出现。

    “荀一姐姐,我也来了,这是我自己做的糕点,特意来给你送一点。”

    这是吴群的弟弟,吴青。

    他穿着鹅黄色的衣裳,还在发上戴了几个白色小花的簪子,看上去很是精神。

    吴青眸中的爱慕几乎要从他口中脱口而出,他打开糕点,竟直接往骆荀一嘴边送,与她的距离也越发近。

    骆荀一连忙取下他手上的糕点,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我等会儿再吃。”

    她把糕点放回桌子的盘子上,“你们两个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吴群的目光一直在院子里四处张望,见不到心上人,听到她的问话,又看着自家弟弟跟白送一样往人身上搭,有些不满地把兔子塞到她手上。

    “青青说想来找你玩,正好我打到了兔子,我想着你的表弟应该会喜欢,我就跟他一起过来了,对了,你表弟呢?”

    骆荀一低眸看着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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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挣扎的兔子,稍一不注意,兔子就挣扎到了地上。

    她垂眸手心残留的兔毛,声音温和,“我表弟出去了,等会儿我也要去地里浇水。”

    巴掌大的兔子已经蹦远,在堆放的木柴那边躲着。

    “这兔子,我也不好帮他收下。”她走到木柴边把兔子抓起来,塞到吴群手里,“下次他说不准就在了。”

    吴青把手上打开的糕点放在桌子上,跟在骆荀一旁边,听到什么表弟,眼珠子微微转了转,“姐姐对荀一姐姐的表弟如此念念不忘,想来定是十分好看,说不准就嫁入我家了呢!我跟荀一姐姐也是亲戚关系了。”

    他说着,刚拿起来的瓷杯没注意的从手中滑落,骆荀一正要接住,瓷杯就从手指滑落过落在地上发出砰的声音。

    水溅起落在了骆荀一的手指上,顺着手指滴落下来,她敛眸,颇有些无奈。

    吴青的手臂上搭上了骆荀一的发丝,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正常距离。他先是被瓷杯的掉落惊了一下,后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吴青的脸庞慢慢爬上红晕,紧紧抿着唇,隐藏着兴奋,悄悄地攥着她的一缕碎发。

    院子内的光线暗了下来,阳光从她的院子里挪动了西边。

    厨房里烧的水已经滚烫起来,泊泊地响着,发出鸣笛声,洗好的青菜上面覆着的水也已经干涸。

    而站在窗边的徐韫看着院子里那两人的距离,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垂下来的手指紧紧攥着袖子,比被吴群手上抓的兔子还要呲牙愤恨。

    “你怎么拿个水杯都拿不稳?”吴群连忙把弟弟拉过来,低头看他的衣摆有没有被打湿。

    错过好机会,吴青推了推自己的姐姐,嘟囔着,“能有什么事,荀一姐姐的手没被割到吧。”

    骆荀一摇头,站直身子,打湿的手背于身后,“我没什么事。”

    吴青没什么事,但骆荀一的衣摆算是被溅上了一半的水。

    “那我们先走吧,也不打扰你做事了。”吴群把不舍得离开的弟弟拉走,一边手上还抓着兔子。

    骆荀一没做挽留,看着她们走远,取出帕子擦拭着手,人还没消退一会,就听到厨房里发出的惊呼声,以及重物跌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在搞什么?

    骆荀一连忙往厨房跑去,就见着他惊慌地抬眸看着自己,被打湿的手慌张地藏在了身后。

    地上一片狼藉,滚烫的开水似乎把周围的空气点燃。

    骆荀一马上便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把人拉到边缘避开地上的水,便见到他藏起来的手是什么模样,上面被烫得迅速红了起来,颜色格外鲜艳。

    男子的力气非常小,被她轻轻一扯便有些茫然,被拉着的少年眼眶很红,眼泪在里面打着转,似乎惧怕眼前人发火打他,可因为被烫着而全身发抖忍耐痛意,几乎都站不稳。

    见她没责怪发火,他小声地说着,眼泪也顺势掉下来,“好疼。”

    她把他的双手放在装满水的盆里,又在他的手上浇水。

    他的袖子也被打湿,黏在手腕上。

    接着她取过剪刀,把上面黏着的衣物剪去。

    像是意识到她没有生气,他开始撒娇起来,丝毫不隐藏自己刚刚遭受的委屈和害怕,朝握着自己手的女人接近。

    “疼。”他睫毛颤抖着,上挑微红的眼尾本该揭示着他骄横的性格,却充满了自卑和小心翼翼,如今湿润的眼眸带着眼波流转的意味,此刻娇得生艳。

    少年浑身上下无时无刻都在告诉接近自己的人,他多么可怜,他的危险极低,弱到可以随处拿捏,被欺负也只会在那颤抖得流泪不敢骂人,只能依附她。

    即便此刻被打被骂,或者趁着这个机会对他提出荒唐的要求,更或者就此把他压在桌子上欺辱也不算糟蹋他此刻的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