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那个年代的小孩,总是喜欢像扮家家酒一样的玩早恋。

    其实连爱是什么都还不清楚呢,就是炫耀一样,人缘很好的某某和某某某捆绑啦,或者很受欢迎的某某和某某某总在一起吃饭。

    他们说,那种叫拍拖,和恋爱一样。

    在人人都尝试着“拍拖”的时候,孤零零的那个就成了异端。

    程月蛮总是教育她,“你是女孩子,要和男孩子保持距离,有什么想法等以后再说。”

    虽然没有紧张到一定要同性同桌,但防备心还是出奇的敏锐。

    很少看电视剧,偶尔看上一点,每逢主角亲热的画面,程月蛮换台的速度堪比火箭发射。

    也没来得及看爱情小说,偶然读了几本,还是被爱情戏弄的张爱玲和把爱人拿去做卤水鹅的李碧华。

    她觉得恐怖。

    倘若那是人人必经的结果,她离经叛道远离世俗,似乎也不为过。

    可明明不该是那样的。

    长大后看到了世界的多彩,她如茫然的爱丽丝,被一把拉到了仙境。

    她格格不入,却又曾在处处留下过痕迹。

    至少,她这个生命的诞生,就曾给程月蛮留下过伤口。

    肚子上那条长长的,丑陋的疤痕,曾用来把她取出来。

    心口那一道隐藏的痕迹,曾迎接过她的到来。

    程蝶静静躺在小沙发上,大床上的程月蛮已经打起了呼。

    那会儿恰好小蝶打来电话,问程月蛮什么时候回去。

    程月蛮举着手机,温柔地回着电话,脚尖还在地面上一下下点着,让程蝶一瞬间想到了大学宿舍楼下,那些等待女友的男生。

    她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

    但不要紧,她该知道的,好像也都知道了。

    “你怎么还没睡啊?”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把程蝶吓了一跳。

    她条件反射的起身。程月蛮已经打开了一盏床头灯,迷迷糊糊的看着她,“瞧我,又忘了,你也不是很需要睡觉的对吧?早知道让你去网吧帮忙了。”

    “扒皮。”她小声吐槽,借此缓解心底的酸涩。

    程月蛮则是无所谓的笑笑,“快休息吧,你那两盏小灯泡一只盯着我,我都睡不好。”

    “对不起。”程蝶下意识道歉。

    “多大点事,”程月蛮翻了个身,“我不看你就行,或者你去客厅坐坐?”

    程蝶抿抿唇,没答应,就那么傻站着。

    那一句对不起,说得并不是打扰到她睡觉。

    愧疚在心底翻滚着。十几年了,她好像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助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程月蛮好,甚至在习惯了争锋后,就连关心的话,也觉得别扭。下意识就想要和她唱反调。

    连付岚升都对是维护的,可她却说了那样的话,还在暗中揣测她,轻视她。

    懊悔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她捧着心口,那一刻,无比想要逃走。

    “哎呀。”快要睡着的女人忍无可忍地掀开毯子起身,“你怎么回事,今晚总盯着我,我心里毛毛的。”

    她像哑巴了一样,支支吾吾,想要打开躯壳,却又像蜗牛,又一次蜷缩到了角落。

    “我……”

    “你这样我可不放心你啊。”程月蛮这次彻底坐了起来,台灯的光大片落在了地面上,只余下了一点点微光,她在暗色里,表情严肃的像过年墙上挂着的老式画像,小时候程月蛮总是开玩笑,“神明都看着呢,程蝶你要是敢撒谎,就会被神明带走啦。”

    才不会呢,于是她接住了信任,撒下了一个又一个谎言,到最后,把自己的人生也彻底架空,成了南柯一梦。

    “我真没事。”

    可她还是会继续说谎,“就是有点可惜晚上好几道菜都没尝到。”

    程月蛮还真信了,“这有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吃。”

    她却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不动声色的试探,“去找付……老板?还是你去跟他学?学起来应该也容易吧,付老板肯定愿意交,你们关系不错。”

    可她倒是低估了程月蛮在这方面的敏锐感。

    黑暗下,女人眯了眯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连招呼都没打,就关灯睡觉了。

    她静默地看了会,又悻悻坐了回去。

    这次,彻底听到了程月蛮的答案。

    过于程月蛮的感情问题,她其实没少担心过。

    小时候担心妈妈会成为别人的。

    后来担心成了拖累和负担。

    再后来,担心她嫁人后程月蛮会一个人孤单,网络媒体更发达后,她更忧心会不会网恋,万一遇见诈骗。

    她用担心的名义,相出了各种糟糕的可能。

    可回到了十八年后,在看到了三十岁的程月蛮的态度时,所有的担心全部推翻,变成了最最沉重的那一种。

    她程月蛮也像她一样,在等着什么,又或者,因为一次失望,而彻底不再期待。

    她觉得是后者。

    *

    红娘做了半个月,没有一点进展,中途倒是去老地方尝了几个新菜,程月蛮说到做到,订了个小包房,趁着没人发现,快速给她喂了点饭。

    变成这副模样后,其实很多感官知觉都消失了,不会饥饿,也不会嘴馋,可吃到了喜欢的食物后,还是得到了空前绝后的满足感。

    程月蛮觉得得意,把半杯橙汁摇晃的像是名贵红酒,满足的说着自己未卜先知。

    ——彩蛋都是她帮忙保存打印的,她又大半功劳。

    过来送菜的付岚升刚好听到,虽然未知前言,但还是笑着连连称是,“一定要好好感谢程老板。”

    “感谢就算了,明天我带小蝶来吃饭,她就喜欢吃那个糖醋里脊,我总是做得硬邦邦的,就麻烦你啦。”

    程月蛮快速的打开钱包拿定金,“这次我请客,犒劳犒劳那孩子,这次月考考得不错,进步了很多名呢。”

    付岚升也跟着连连夸赞,说要做几道菜给小蝶庆祝。

    程月蛮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夸多了那孩子还容易飘,我这次主要是想给她道个歉,期末考那会她没考好,我还发了火。报名都是走了点关系,花了点钱……”

    “那压力挺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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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肯定很大,好几次我都看她很晚才睡觉,现在的孩子负担太重,也没法,好好读书,以后才能更放松,找个省心的工作。”

    两人就育儿的问题聊了下去,各自发表着心得,大部分都是程月蛮在说,付岚升则点点头,时不时附和。

    程蝶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这几天一直在操心程月蛮的感情发展,竟忘了这件重要的事。

    在她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上,十二岁,除了那次和程月蛮的纷争,还有让未来的她懊悔很多年的撒谎事件。

    正如程月蛮所说,她考试没考好,和本地的一家重点初中失之交臂,她本可以就近读普通的学校,但程月蛮则坚信一定要给她最好的,只有这样,才能垂直进入重点高中,往后一条路走得毫无坎坷。

    因为差了点分数,程月蛮托人找了关系,卖了人情,花了钱,才把她送到了那所私立的重点学校。

    而她则在开学就遇到了小团体霸凌。

    那些人觉得她就是个暴发户,私下里喊他们付费生,言语轻蔑,没人和她做朋友。

    而她比起老师传授,更擅长自学和探索,因此在面对名师时,也听得模棱两可,后来连老师也不耐烦了,她被换到了最偏僻的位置——至此成了恶性循环。

    越差劲越无力,越无力越想躲避,越躲避越差劲。

    开学第一次月考,她甚至考到了班级的倒数,成绩单差到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有老师关心她需不需要帮忙,她嗫嚅着说出需求,但也只挽回了一点点。

    学习那东西,明明同步掉出发,可在漏掉了一点点后,再回神,就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

    最后成绩单要带回去给家长签字,她实在害怕——尤其是在和妈妈冷战后。

    更不想让她失望,因为太清楚程月蛮抱着怎样的期望、

    于是她冒险在成绩单上造假,而程月蛮则以为是进步,照例夸奖了她。

    三十岁的程蝶太清楚,为那次谎言付出的代价——

    那些年母女之间隔阂严重,一个没多问一个则不说,那些自作聪明的谎言一次次堆积,形成了高强度的拖延,她再也没努力过。

    一直到中考前一百天,在程月蛮无意接到了班主任电话,邀请她参加百日冲刺宣誓,程月蛮才看到了她真正的成绩,才知道程蝶一次次骗了她。

    回家后,程月蛮竟然没生气,坐在客厅沙发上,生了很久的闷气。那时悬崖勒马。

    她没有打她没有,骂她,却比打了骂了还要让人难受。

    她记得,那会她好像小心过去,心虚地喊了一声,“妈。”

    程月蛮却露出了又像是笑又像是哭的表情。

    后来,他们的关系更糟糕了。

    到了那时,即便发奋说不能再让程月蛮失望了,尝试悬崖勒马,可也不过一百天,她荒废了将近三年,哪能是用区区一百天就能逆袭成功了。

    她无力的迎接中考,被动的承受着程月蛮所说的人生的逆途。

    而现在,命运在掀起波动后,又一次到了这一刻。

    她不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