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探了个头动作就停了下来。
“愣着干嘛,进来呀。”
斯凝梦冲他招手。
“现在嘛?光天化日的......”
斯凝梦伸手拽他:“磨磨唧唧干嘛,赶紧的。”
齐光听后就猛地钻进来。
“一会儿我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别墨迹,明白么?”
齐光心里毛毛的,但他现在已经上贼船,想下也没机会。
斯凝梦:“跟着我。”
齐光整个人缩在斯凝梦身后,他又瘦又小,正面看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斯凝梦领着他到自己房间北面的窗子下:“快,爬进去。”
齐光记着斯凝梦的话,身体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人已经翻窗进屋。
落地之后,恰好和青荷撞了个面对面,青荷懵了,她反应过来正想喊人时,就看到紧随其后灵活翻进窗的自家小家。
到嗓子眼的惊叫硬生生压了回去。
斯凝梦看到青荷:“你来的正好,带他去好好洗漱一下,然后换一身我平日穿的衣服。”
青荷和齐光都懵了。
“哦,对了,发髻也照着我日常的梳。”
齐光结结巴巴地问:“小,小姐,你要把我送去哪儿。”
斯凝梦嫌弃地捏起他头上的一丝头发:“你家小姐我午后要溜出去,你就乖乖躺床上,装作我还在的样子,明白么?”
齐光点头,其实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他听到你家小姐这几个字,莫名的雀跃。
家,没想到他跟这个字还能产生关系。
齐光洗了足足大半个时辰,青荷领着他回来时,从头红到脖子根,身上穿着斯凝梦平日里的家居襦裙。
因为斯凝梦的衣柜还没有大清理。因此衣服还是以各种红居多,齐光整个人粉粉的。
齐光的眼神一会儿飘左,一会儿飘右边。
斯凝梦起了兴致:“看不出来呀,这一番打扮,比一般的小姑娘还俊俏呢。”
青荷也在一般吃吃的笑。
齐光很是不好意思:“小姐,别打趣我了。”
斯凝梦说的话倒是真心,齐光长地确实好看,之前脸上身上都是污垢,洗干净之后皮肤竟很白皙,大概泥巴的物理防晒功能还不错吧。
尤其一双眼睛长的极为出彩,细看之下还有些泛着绿色。
斯凝梦忽然想到防晒霜,防晒霜是否能出古代版呢?
她不由得盯着齐光出神。
齐光以为她是在奇怪自己的眼睛,忙垂下眼眸。
斯凝梦见到他的动作,飞快收回视线。
斯凝梦用下巴示意齐光坐在她对面:“说说吧,孟清歌如今在哪儿。”
齐光别扭地提着又长又重的襦裙,好容易挪到斯凝梦面前。
青荷在他身后忍着笑,最终没忍住,替他提了把裙子。
齐光很小声:“谢谢姐姐。”
随后他正了身板:“孟清歌隐退后不久,就做了一大商人的外室,还生了个女儿,那商人在城南给她添置一处小院子,不过那商人已经很久没来看望她们母女,有没有送去钱财不清楚,但她家中就雇个老婆子做饭洒扫,平日轻易不出门,手头应该不甚宽裕。”
斯凝梦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齐光:“京都如此繁华,她是外室,上无婆母约束,又在京都繁华之地,且她先前做歌姬时常抛头露面,怎么着也会去逛个脂粉衣裳铺子,她却约束着自己不出来,里头定有缘故,我想八成是因为钱。”
斯凝梦想起之前听到的路人谈话,细想之后觉得并不是因为钱,或者谨慎一点,不止是因为钱。
斯凝梦笑道:“遇事愿意分析,这很好,我也可以放心交待你办事了。”
齐光得了斯凝梦的夸奖,刚白回去的脸蛋又红起来。
安排好齐光后,斯凝梦随意吃了两口饭,加快脚步往城南赶去。
这是她来到大晋后第一次在白天出行,白日光景自然与夜晚不同。
夜晚除去夜市区,其它的地方很多店铺都已经闭店,有些街道很冷清。
不过斯凝梦无心驻足,紧赶慢赶奔向城南。
只是有件事拦在她面前,她该如何进孟清歌的门。
院子并不大,在城南属于不好不坏的地段,斯凝梦深吸一口气,扣响院门。
斯凝梦扣了好几回,才从里头传来脚步声。
“谁啊?”
声音十分苍老,应当是孟府雇来烧饭洒扫的婆子。
大门吱呀打开,里头站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婆子,脸上深深浅浅的褶皱,眯眼瞧斯凝梦。
“什么事?”
斯凝梦在看到这个老太太的那一刻,就在之前想好的几个方案中挑出一个最实用的。
“敢问府上住的可是孟清歌孟姑娘。”
老太太嘴一瘪:“她算哪门子姑娘。”
斯凝梦听这话虽然不舒服,但面上表情仍带笑:“凡请妈妈通报一声,我家主人想请孟姑娘来府中宴会献曲,今日特命我来下帖子。”
斯凝梦说着拿出来的路上买的名帖。
那婆子看也不看。面上带着不屑:“她早就不唱了,被人养在家里带孩子呢。”
斯凝梦从袖子里掏出一吊钱:“幸苦妈妈跑一趟,就说我家主人愿以白银一百两请姑娘到府上献曲。”
那老婆子的嘴脸立刻就变了,笑得连脸上的褶皱都生动起来。
“姑娘稍等,老婆子我必定替你劝动......孟姑娘。”
显然孟姑娘三个字对她来说有些烫嘴。
婆子脚步飞快地走了。
大约一刻钟,那婆子嘴里嘟嘟囔囔地回来。
“姑娘,你跟我进去吧。”
斯凝梦看她神色不太自然,于是问道:“孟姑娘可愿意见我?”
婆子不以为意地说道:“她还有什么好选的,这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斯凝梦:“那妈妈你怎么还留在府上。”
老婆子摆摆手:“好歹有个院子住啊,这京都赁屋,啧啧,是真的贵。”
斯凝梦了然,想来这婆子这样不耐烦,孟清歌这月钱发的应该不及时,婆子自然没好脸色,且她是雇来的,没有买身契捏在人手里,对主家不甚尊重。
不过就算卖身契捏在别人手里,也有刁奴,她院子里那几个不就是么。
院子并不大,很快便走到屋,屋子里传来孩童的啼哭声,一道温柔婉转的声音正在安慰。
“如儿,看这,不喜欢么?”
老婆子将人带到门口:“夫人,客人到了。”
孟清歌无奈的声音传出:“李妈妈,我都说了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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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顿时拉下脸:“如今还叫你声夫人是给你面子,哪儿有连月钱都发不出来的夫人,如今百两银子送到手里,别不知好歹,你若不答应,老婆子我只好撂担子不干了。”
孟清歌沉默一会儿:“你的月钱等老爷回来自然会补给你,双倍给你,这样总行吧。”
李妈妈嗤笑一声:“老爷当初就是想要个儿子才将你养在这别院,你肚子不争气生了个丫头,如今他正经的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哪儿还能记着你,夫人呐,你还是早点另谋出路为好。”
这一声妇人格外阴阳怪气。
哄孩子的声音停了,屋子里的孩子哭的更大声。
李妈妈走进屋:“先把孩子给我带,把银子拿到手才是正事,你也不想孩子穿的这么不体面吧,这袖子都短一截了。”
孟清歌长叹一声:“姑娘请进吧。”
李妈妈喜笑颜开,抱着孩子出来迎斯凝梦进去。
孟清歌一声棉麻衣服,已经旧的看不出颜色,古时候的衣服染色技术并不好,多次下水后,原本染的颜色便很难保持。
她的脸色蜡黄,双颊微凹,整个人没什么生气,只是一把嗓子仍然十分温婉动人。
孟清歌给斯凝梦倒了一杯茶:“让姑娘看笑话了,家里没什么好茶,姑娘将就着喝点。”
斯凝梦接过茶水,轻轻拨弄:“这些都是小事,李妈妈虽为人势利了些,但话说的倒没错,把银子拿到手才是正事。”
孟清歌面上有着明显的自嘲:“姑娘怕是听错姓名,我孟清歌都多少日子未献曲于人前了,怎还会有人花百两银子来找我?”
斯凝梦喝了口茶水,她也尝不出什么好坏,但孟清歌确实有意看了她的表情。
斯凝梦心中暗自揣摩,看来孟清歌是个极其看重他人评价的性子。
“并不是人人都爱新鲜,总有人念旧,念着你歌声的可不止我家主人。”
孟清歌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随即很快消失。
“孟姑娘当初一曲《梦里醉花》名动京城,多少达官贵人,王侯公子都等着邀你到府上赴宴,如今,京都最有名的月离学着你的唱法,《梦里醉花》亦是她的成名曲,你当年那般盛况,怎会因为一句话就消沉隐退?”
孟清歌沉默良久:“姑娘实在洞察人心,观察入微。”
斯凝梦搁下手中茶盏:“可是有什么隐情?”
孟清歌犹豫许久,终于开口:“此事压在我心头许久,今日姑娘既然看破这面上的一层,索性与你道个明白,我心里也好舒服些。”
斯凝梦点头:“愿闻其详。”
孟清歌垂眸回忆:“那年我受邀去忠王府献曲,被忠王世子看中,他想纳我为妾,我虽是歌姬,可生活也颇为恣意,若是入王府为妾,怕是没多久就被抛掷脑后,人老珠黄,只是个由头,有忠王府的话,其他人自然不再请我赴宴,后来,生活所迫,成了如今这样。”
生活所迫,短短四个字,省去多少辛酸,当初因为不愿入王府为妾而被打压,如今却成了商人的外室。
斯凝梦:“若我请孟姑娘与我一同做生意如何,他忠王府管得了达官贵人家的宴会,可这一城的百姓,他可插手不过来。”
孟清歌面露惊异:“姑娘可是拿我寻开心,我除了唱歌什么都不会,怎么做生意。”
斯凝梦笑道:“没你这歌声,我这桩买卖还做不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