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欲与林婉怡相会,又沿街打听一阵,终是没有探得她的下落,寻思:“她也许不在襄阳。”眼看日暮西山,晚霞弥天,错过了望日,再要找到她不知是什么时候,便打定了主意,沿着襄水南下,或可半道上遇着她。
趁着城门未闭,离了城,到了凤林渡雇船。渡口边几个船老大听他带关中口音,当他初来乍到,不解内情,于是向他备述蛟情,劝他先在襄阳小住两日,两日后再动身也不迟。
卫凌羽哪里理会这些,自愿多出些钱,恳请有人载他一程。几个船老大均摇头拒绝,说他不是傻就疯,既知妖蛟作祟,就该等风平浪静了再走,岂有枉送性命的道理?
船老大不肯冒险,再多出十倍银两也是白搭。他再不相求,沿着襄水江畔步行。
那几个船老大毕竟存着好意,又高喊着提醒了他几句,见他不听劝,直骂他是个没出过远门的愣头青,不知道妖蛟的厉害。
他其实明白,沿江步行找寻,十九是徒劳无功。只是那老蛟盘踞襄水多年,就连师父当年出手也没能消灭,道行定是不浅。林婉怡虽是玉清翘楚,但也不见得是那老蛟对手。因此放心不下。
入夜,圆月悬空,月华皎洁,映入山川之间,万顷碧波更被照得清澈见底。他沿岸信步,听得江中涛声大作,轰轰不绝,白茫茫的潮水汹涌见涨,一波接着一波。
但见那潮水来势凶猛,犹胜万马奔腾,前浪翻滚,后浪相叠。他生平从未见过此等波澜壮阔的景象,受彼气势感染,心中顿时一片空明,情不自禁地拔出剑来,在岸边舞起,展开七十二路碧海潮生剑法,剑招也跟着融入了起起落落的潮声当中。
胡升泰多年前便是在东海金鳌岛见了潮涨潮落,才有感创此剑法。大凡武学,一招既老,后力不能相继,而潮涨时前浪势衰,则有后浪相续,胡升泰从潮水中悟出了前力将尽、后力即生的不二法门,后来辟居太华绝顶,对此剑法加以完善,更能于一招之间叠出五重劲力。因那时想起“石牛粪金,五丁开道”的典故,便将这生劲的法门称作“五丁开山劲”。
他把自己毕生所学对卫凌羽倾囊相授,唯独这“五丁开山劲”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是以卫凌羽多年习练,虽然对剑招熟之再熟,但对“五丁开山劲”一直不得要领,此刻受潮声感染,剑法变得空灵起来,竟于无意间领会此真意。
卫凌羽舞得兴起,剑招逐渐凌乱起来,不再拘泥于招式;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每出一剑,便带起清脆的剑鸣,连接五重劲力,正似那前仆后继、接踵而至的潮水。潮水早已淹过了足腕,也浑然不觉。
直到将一套剑法使尽了,才停下来。这时潮水早已没过了双膝,恍然而惊,心想找林婉怡才是正事,怎么能在这当儿练剑法?当下离岸快奔。
天下武学之士,如能像他这般在片刻功夫领会此等无上武学精义,只怕早已欣喜若狂了。所谓“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他毕竟心性澄明,只知道应该去寻林婉怡才是,武学之进步倒也不如何值得喜悦。
展开御风追电轻功,沿岸狂奔起来,不经意间竟自脚下连发五重劲,一跃之下竟能奔出六七丈,倒教他颇为意外。
其实这“五丁开山劲”并不局限于剑法之中,如将此功练得透彻了,拳脚之间亦能连发五重劲,胡升泰身为一代武术大宗师,自必知悉。只是将此法应用于轻功当中,即是胡升泰本人,见了这出乎他意料的一幕,怕是也得大吃一惊。
卫凌羽毕竟真气尽失,使用“五丁开山”助力轻功大耗体力,奔出二十里地,已然有些支撑不住,只好放慢了脚步。
将入三更,陡见下游江面上扯起了匹练也似的迷雾。是夜无风,但那雾起得快,蔓延得更快,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氤氤氲氲地笼住了江面,方圆五步外的道路已不可见。
知是那水中老蛟作怪,心中紧张起来,拔剑在手,不疾不徐地前进。
这时,下游传来一阵如牛哞的怪叫声。那怪声虽然清晰可辨,仔细听来,声源隔着老远,离此还有好几里。心下略松,那怪声必是老蛟发出,林婉怡兴许已经找到了那老蛟,当即加快了脚步。
走不上二里,骤听得下游响起晴天霹雳。今夜月明星稀,可没有雨,这霹雳多半是道门中人作法引动,更加确信林婉怡已与那老蛟斗了起来。
只是几十里的江面上都是茫茫大雾,听到了霹雳声,却看不到几十里外天穹上降下的闪电,心中生焦,发足狂奔。奔出数十步,竟又扎进了江中,江水直没过头颈,呛满了口鼻。
他不识水性,连忙屏住了呼吸,毛手毛脚地挣扎起来,在水里一通乱拨,结果头下脚上,愈发不能上岸。好在这时潮水再涨,给他推上了岸。
吐了几口清水,不敢再冒进,离岸边远了些,又一步步地走了下去。
闻得远处雷声轰轰不绝,更想二者争必然激烈,恨不能立刻赶去相助林婉怡。
他现今真气不存,武艺虽然超群,终究只能打发些江湖中人,对付道行精深的妖物困难不少,尤其是水里的精怪。他其实清楚,自己便是能立时赶到,也不见得能出几分力,保不齐还得林婉怡分心照应,只是想着那老蛟凶顽,林婉怡应对不易,或有不测,一颗心始终悬在嗓子眼。
又奔将出七八里,听雷声稀松了许多,料想是林婉怡作法太多,真气消耗巨大,顿时心急如焚。
倏然间,雷声戛然而止,江面上的大雾似潮水般散去。
大雾既散,老蛟多半伏诛,他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但想林婉怡或将离去,这次如再不能会面,再见不知何期,立时展开轻功驰骋。雾霾散尽,月光下道路清晰可辨,再也不虞落水。
奔出几里地后,见岸边泥土焦黑,许多株断裂的柳树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岸边,兀自燃烧不熄。江边芦苇也多被焚毁,想是为天雷所击。
此处当是林婉怡与老蛟争斗之处,他急切四顾,连半个人影也没见到,大叫起来:“林姑娘,林姑娘!”喊了七八声,声音在静夜中传出,没得到丝毫回应。
情知林婉怡已经去得远了,心头怅然若失,往江心望去,亦没能见到老蛟的尸体,又紧张起来:“她该不会没斗得过那老蛟,被那畜生给吃了?”
晃了晃脑袋,安慰自己不可胡思乱想。但这念头一起,就好像决堤的洪流一般漫无边际,止不住地涌上心头。想业师胡升泰当年都没能杀得了那老蛟,林婉怡又如何对付得了?
这一刹,心头生悲,眼眶一红,险些儿掉下泪来,暗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林姑娘要是真被那畜生给……那我该想办法替她报仇才是,在这里哭哭啼啼,哪里像个男子汉了?”牙关一咬收住眼泪。
沿岸疾走了十几里地,看到岸边趴伏着一个人,半截身子都还泡在水里。立时跑了过去,只见那人竟是个女子,身上散发出一股微弱的妖气。立时警觉了几分,疑窦满腹。
这三更半夜的,襄水中又有老蛟作祟,怎么会莫名多出个花季少女来?
但见那女子侧着一张脸,十五六岁的光景,五官像瓷娃娃一样精致,泛起怜惜之情,决定先救她上来,再探究竟。将她拖上岸,几掐人中,那女子悠悠醒转,一双美目之中尽显茫然,半晌才恢复了神采。
卫凌羽道:“姑娘,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少女听他问话,露出一副小女儿娇羞之态,可随即脸上就爬满了凄苦神色,泪打衣襟,掩面哽咽起来:“回相公问:小女子本是随州人氏,是被族人抛进江中祭祀妖蛟的。小女子见了那妖蛟骇人模样,就吓晕了过去。”
蜀人重淫祀,而荆州多地也有此陋习,以生人血祭妖物之风更胜蜀地,他也就不加追问详情。这少女侥幸活命,兴许是昏迷后那老蛟还没来得及吃她,就被林婉怡救下了。
再看她衣衫凌乱,带着血迹,多半是老蛟的,她身上的妖气也是因此而来。当下更不起疑,便冲那少女道:“这深更半夜,路上恐怕不太平,还请姑娘在前引路,小可送你回家。”
那少女感激涕零,倒身便拜。卫凌羽躬身搀她,刚扶她起来,那少女忽然张口咬他面门。卫凌羽慌忙侧首避让,只觉得左颈生疼,一股热流顺势涌出。
他顿感不妙,一脚踹中那少女小腹,借力向后跃出,伸手一抹左颈,抹下一把腻腻的血来,再看那少女嘴角叼着一块肉,正是从自己颈上撕下来的。
那少女双目中乍现竖瞳,血光大绽,嘴角生出两根森白的獠牙。到了这时,他如梦初醒,这少女便是那老蛟变化。
他暗骂自己不长记性,其实这孽畜身上疑点重重,但凡自己谨慎些,岂能着了它的道儿?
别的不说,只说这里隔着林婉怡与那老蛟争斗之处十几里地,它怎么能染上那老蛟的血?况且,如它所说,若早早被吓晕过去,经水流冲出十几里,就算命硬不死,肚子里也该吃饱了水,怎么不见它腹胀?
那少女面挂冷意,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适才小道姑伤我不轻,你这小子气血倒旺,正好给爷爷补补身子!”
卫凌羽心中却想:“不知林姑娘性命如何,待我试它一试。”道:“斗不过人家法术高强的道姑,就来欺我,好不害臊!”
那蛟精给他这一顿抢白,怒道:“待我化龙之日,定要寻那小道姑的晦气,报今日之仇!”猱身扑来。
卫凌羽得知林婉怡性命无碍,这才放心。那蛟精尤善变化之道,这一扑之间已经变化了形貌,是一个形如枯槁的瘦高汉子,两只手掌却像蒲扇般大,其攻势未到,掌风已经刮得他颊上生疼。
他惊惶间左足猛跺,飞身一脚,踹那蛟精咽喉。那蛟精不闪不避,脑袋变成了蛟头,大口一张,向他左足嗑到。卫凌羽忙将左足一收,身子在空中一转,一掌拍在蛟首上,五重劲力接踵而发,震得那蛟精退出五步。
那蛟精勃然大怒,口吐人言:“没甚修为,好重的手劲儿!”正要再战,忽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狼嚎,面色一变,转身跳入了江中。
卫凌羽惊魂未定,不敢去追。扭头东望,只见一道硕大无朋的黑影冲自己急奔而来,借着月色瞧得仔细,那竟是一头比水牛还大上三分的青狼。
见那蛟精竟被青狼啸声吓退,想来那青狼不是什么善茬,拔足就走。那青狼步幅甚大,不多时就赶到了岸边。
他正惶恐间,忽听耳后传来“噗通”的落水声,回头只见那青狼竟不追他,而是扑进了那蛟精适才跳水之处,胡乱拍打着江水泄愤。
卫凌羽心下稍安,一颗心刚放回了肚里。那青狼却仰头长啸,啸声中充满了怒意,便即爪下如生出了风似的,从水中浮出,纵身追他。
卫凌羽骇得亡魂大冒,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没命价地狂奔。但那青狼脚力极快,几个纵跃之后,便从他头顶一跃而过,拦住了去路,他险些收不住脚迎面撞上。
青狼回首,龇牙咧嘴,凶性毕露,卫凌羽骇然拔剑。
本以为那青狼定然要扑上来,吞了他果腹,岂料那青狼鼻子抽了几下,嗅过他的气息,忽然前足弯曲跪倒,伏下头颅,如人下拜。
卫凌羽茫然失措,这时想起师父曾说过,自己幼时在漂浮襄水中,有一只青狼竭力护着他,不教老蛟啖食。莫非当年的青狼便是眼前这只?毕竟不敢松懈。
那青狼也不起身,就那么跪在地上。一人一狼,一立一跪,就这么对峙了半晌,没半分动静,湍湍江水声清晰可闻。
良久,卫凌羽觉得那青狼似是真无歹意,才道:“你起来吧。”本是随口而说,不意那青狼听了,竟然真的站直了身子。
卫凌羽见它听得懂人言,身上却无妖气,不免狐疑起来,道:“你变成人形说话。”那青狼摇了摇头。
卫凌羽道:“你是不愿意变,还是不会变?”青狼茫然无措。
卫凌羽想这个问题它不好回应,问道:“你会变人吗?”青狼摇了摇头。
卫凌羽又道:“你认得我?”青狼连连点头。
卫凌羽追问道:“那么十七年前救我的也是你?”青狼依旧点头。
卫凌羽戒心大减,道:“你干么要救我?”青狼这下没有回应。
卫凌羽无奈拱手,道:“狼兄,多谢你救我了,不过我要去找人,不能在这里久留,咱们就此别过了。”青狼毕竟不会说话,只能点头或摇头来表示是与不是,别的没法子回应了。
正要迈步,那青狼却突然扑近身来。卫凌羽还以为它兽性大发,本拟挥剑去斩,但它并未伤他,只是咬住了他的裤脚,不让他离开。
卫凌羽止住剑势,道:“狼兄,我不知道你因何救我,你也无法告知,这些容我日后再慢慢了解。我目下确有急事,你放我去了。”
那青狼摇了摇头,使劲拽他,用劲猛了,将裤脚也撕裂了,又咬住了上面的裤管。
卫凌羽见它紧咬着不松口,似乎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生怕它给自己这条裤子撕坏了,届时无物遮羞,就不敢违拗它的意思,道:“狼兄松口,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随你去就是了。”
那青狼一听,果然放开了他,匍匐下身子,扭头看向自己后背,低声呜咽。卫凌羽知道它这是教自己骑上去,于是扯下衣角,先裹住颈部的伤口,骑到了它的脊背上,双腿夹紧了狼腹。
青狼站直身子,四爪翻飞起来,往东疾驰,只见两边景物不住地倒退,胜过快马数倍。驰到一座山脚下时,青狼倏然驻足,险些将卫凌羽颠下背来。
卫凌羽跳下狼背,见左近有一所不大的茅屋,更感疑惑,心想:“难不成这青狼是他人饲养?却不知这位前辈是何方高人了。”心想这青狼生得如此之巨,又没有半点妖气,豢养它的必然是位隐居在此的前辈高人。
正要上前扣门,那门里面先被人打开了,走出一人,竟是之前那蛟精所变的少女。
怔了一怔,恍然而悟,原来那蛟精先前就是照这少女的相貌变化的,也就不惧这少女。
再仔细观察,发觉此女与那蛟精所变略有些不同,此女看上去比那蛟精变化的大了两三岁,而且衣裳洗得发白,比之身材要小一些,不大合身。
如此一来,不免疑云更重,难不成这少女就是隐居在此的前辈高人?看着不大像。可要说不是她,这里更无第三人。
正疑惑间,那少女抱住了青狼的脖子,声音脆如银铃,道:“你又去斗那老蛟了?”语气中带着三分责怪,担忧占了七分,续道:“我看看受伤了没有?”扒拉起了青狼的皮毛。
卫凌羽这时才发现,青狼皮毛下竟有多处疤瘌,结合那少女言语,可知它之前没少与那老蛟争斗,这些疤瘌想必都是那老蛟所留。
那少女见青狼身上没有新伤,这才放心下来,道:“以后可不能随意出去了。”那青狼竟像个做错事受责罚的孩子一样,乖巧地冲她点了点头。
那少女这时看向卫凌羽,见他浑身湿透,脖子负伤,道:“你是遇到了那蛟精么?”
卫凌羽点了点头,道:“小可不请自来,深夜冒昧叨扰,还望姑娘恕罪则个。多谢姑娘相救之情。”冲那少女深深作了一揖。
那少女笑道:“你是大青救回来的,要谢也是谢它。”
卫凌羽不明白青狼为何带他来此,正欲问个明白,那少女却先开口道:“说起来咱俩都是这儿的客人了,大青才是主人。我叫张丽华,本是河南郡人氏,祖籍江夏,三年前随双亲南下访亲,不期在襄水里遇上了蛟精,先考妣被蛟精嗑杀,我是被大青救下的。”
卫凌羽听她这般说辞,心想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拱手道:“小可姓卫,贱字凌羽。适才在江边遇上了蛟精,蒙这位狼兄所救,又受狼兄相邀来此。”
那青狼这时走到他跟前,拖着他向旁处走去。卫凌羽不解其故,张丽华也是一头雾水。
两个人跟着青狼同行,走出不远,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坟包。右边的大坟前杂草较少,立着一块墓碑,当中用木炭写着“先考(妣)张公(鹿氏)讳宣明(巧颜)之墓”,下首写着“不肖女张丽华谨立”,是张丽华双亲的合葬墓。
左边的小坟杂草遍布,没有墓碑,不知所葬何人。青狼这时又咬住他的裤脚,拖他走到小坟跟前,转到他身后,抵他膝窝,竟是要他跪下。
卫凌羽知这青狼通人性,而且十七年前就救过自己,说不定见过自己双亲,当即语带颤音,问道:“这,这莫非是……我父母的埋骨之地?”青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卫凌羽不解其意,但见张丽华父母合葬之墓坟包较大,而这座坟包这么小,幡然醒悟,忙道:“这里面埋的是我的母亲么?”见青狼摇头,又道:“那么……是我父亲了?”青狼点头肯定。
卫凌羽早知父母已不在人世,此时见了生父坟茔,心中大恸,潸然泪下,拜倒痛哭起来:“爹,孩儿不孝,不能为您养老送终……”悲上心头,放声号啕,一时转不过气来,竟然哭得背过了气。
醒来之时,却已被带回茅屋,脖颈上的伤口已经被张丽华重新裹以药草包扎。
他尚未能从悲伤中走出,望着屋顶,躺在床上发愣,过了好一阵,才坐直了身子。见屋内陈设简陋,木板床倒是最像样的一件家具。
张丽华坐在木墩上,见他眼里有了些许神采,端来几块晾干的肉脯和一杯热水,道:“你一定饿了,先吃点东西罢。”卫凌羽哪里吃得下?摇头不接。
张丽华又道:“咱们两个同病相怜。身子要紧,你还是吃点儿。”
卫凌羽心中再悲,哽咽起来:“说什么同病相怜了?你还能为父母立块碑,我却连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更不知道他们叫什么,连碑都立不得。”觉得张丽华一片好心,不忍拂了她美意,吃了两片肉脯。
此处只有一间茅屋,卫凌羽自觉待在屋里多有不便,让出茅屋。张丽华看他有伤,于心不忍,要他在屋内歇息,自己去屋外睡。卫凌羽再三不受,她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出了茅屋,见那青狼匍匐在屋外假寐,到它边上躺下,枕着双臂,望着浩瀚无垠的星空,思潮起伏不定,久久不能入睡。
心头悲伤难去,头脑却清醒许多,心想父亲遗骨既然被青狼敛葬,料来不是为老蛟所害,不然也遗不下骸骨。那么,父亲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