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猜测
骆心词倚窗而望,发现云上居外的池塘中,原本只没过石雕仙鹤脚趾的水位上涨了几寸,已?经到石雕细长小腿了。
望了会?儿绵绵雨幕,她走回屋中,撑着下巴坐下,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骆心词至今未想通明于鹤为什么忽然转性,想寻人商议,所有人中,能让她完全敞开内心的只有明念笙。
可雨水不?停歇,街上行人稀少,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更是鲜少有这时候出门的。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冒着大雨外出,明念笙惧怕侯府,完全不?肯靠近,这最适合闺中密谈的阴霾天气,骆心词只能徒劳地唉声叹气。
连星正在屋中收拾衣物,听见声音后走出来,看了看雨幕,道:“小姐,要不?你写了书信,我送过去?”
“不?必。”骆心词拒绝了这个提议。
连星也是个姑娘,哪能让她冒着大雨来回奔波?
主仆二人愁眉对坐,没多久,门口传来脚步声,侍女在外面收了伞,拍去衣裳上的雨水,快步入内,道:“小姐,王司业府上来人了。”
骆心词精神一震,问:“来的是谁?为?的什么事?”
“是他府中管家,说王夫人病重,想把婚期延后。”
骆心词知道与?王凌浩的婚事成不?了,在王凌浩孤身去往林州查证往事之?后,就将所谓的婚事抛之?脑后。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婚前准备,皆是侯府、王府两家的管家在操办,正儿八经的主子?,没有一个上心的。
秦椋不?惜得罪武陵侯府,强行定下这门婚事,就是为?了折磨骆心词。如今婚期近在眼前,她却借口患病将婚事延后,定是因为?王凌浩尚未归京。
是她府中非要促成婚事的,若成亲当日新郎失踪不?见,落人口实的就是王凌浩了。
不?愿让儿子?名?声受损,又不?想放弃,秦椋只得将婚事往后拖延。
猜出其?中曲折,又听来人非王凌浩,骆心词“哦”了一声,坐回去继续发呆。
如此消磨了两日,好?不?容易雨水停歇,云霞重现,范柠、瞿家兄妹、太子?等人相继登门探访,骆心词依然?没能得空去见明念笙。
也幸好?访客频繁,没让明于鹤得空干扰她。
骆心词心中藏着难解的事,另一边,韶安郡主与?她一样,几日没能休息好?,脑中思量的不?是明于鹤与?骆心词的事情,就是流浪在外的明念笙。
前者她插不?进手,后者就没有顾虑了。
韶安郡主让人去盯了明念笙半日。
侍卫回来禀报:“骆家那对兄妹白日外出了一趟,打听的是侯府与?王束的事情,又请了大夫给?骆公子?诊治,之?后爆发了一次争吵,骆公子?想来府上探望小姐,骆姑娘不?愿意……”
这样子?,好?似她母子?二人求着这位庶女来府上一般。
明念笙若是安分老实,侯府不?会?管束她,但若是闯出祸事来,闹大了,终究是要明于鹤来善后的。
她的行为?会?影响到明于鹤。既然?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么,她就不?应该拥有自由。
韶安郡主心中那团火窝了好?几日,现在不?打算继续容忍了。
“小侯爷在哪儿?”
“在官署忙公务,晚点才能回来。”
那就不?必告知他了。韶安郡主靠着软榻,揉了揉额头,道:“扶我去云上居。”.
因明面上看,骆心词是受范柠之?邀外出游玩,才会?出意外,范柠很自责,往侯府送了许多贵重补品与?朱钗饰物。
那事的本质是明于鹤与?瞿府的人相互算计,坠崖也是明于鹤自己作?妖,从头到尾与?范柠没有任何关系,是以,这份礼,骆心词收得很没底气。
她与?范柠没有要好?到能够毫无愧色地接受对方的好?意。
骆心词拒绝不?得,被迫收下,为?此,她暂时停下苦恼的事情,选了一日将范柠送来的贵重物品列了个名?册,估算起总价值。
算完后,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骆家舅舅身负武艺,名?声好?,在林州经营着一家小武馆,还?有置办了几个商铺由骆裳、舅母管理,这家境在寻常百姓中算殷实的,可跟京中权贵比起来,什么算不?上。
想要将范柠的赔礼全部偿还?,骆心词的小金库会?被掏得一干二净,还?得问家中讨要许多。
为?这事发愁时,侍女道:“小姐,郡主来了。”
骆心词与?韶安郡主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韶安郡主亲临云上居,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不?止骆心词,云袖等几个侍婢都大吃一惊。
继明于鹤突然?的转变之?后,韶安郡主也出现异样,一定有问题。
骆心词没有头绪,只能先起身相迎。
韶安郡主进来,开门见山道:“我要见你那个姓骆的好?友。”
骆心词惊讶,“为?什么啊?”
“她能为?了你亲自去崖下搜寻,可见情谊之?深厚。我这个做母亲的,理应亲自见一见她,表达谢意。”
理由有点牵强,骆心词不?信。
她与?韶安郡主接触过,觉得觉得韶安郡主看着清冷,实则性子?爽朗,不?难相处。但要说两人感情很好?,倒也没有。
一个庶女的乡下友人,是不?值得韶安郡主亲自接见的。
面对“骆心词”的仗义,侯府只消让汤总管送些谢礼即可。
遑论众所皆知,韶安郡主很少见外人。
“她生性腼腆,不?敢……”
“来人,去请。”韶安郡主直截了当地下了命令。
骆心词见她气势强硬,知道今日不?管明念笙愿意与?否,都要走这一遭,不?再做无用的推诿,急忙道:“连星,连星!你与?侍卫一起去客栈请骆心词。”
要明念笙到侯府中来,她恐怕会?吓得直接逃离京城,然?后被侍卫捉回来。
骆心词弄不?清眼下是什么情况,只能先让连星跟过去安抚明念笙,“你陪着她,与?她说我也在,让她别怕。”
“哎!”连星去了。
骆心词看出韶安郡主的心情很差,怕触她霉头,老实坐着,在心中悄悄推敲她反常的原因。
与?明念笙有关。
骆心词记起来了,明于鹤初见明念笙时,一直在挑拨她二人的关系。
按理说,明念笙用的是她的身份,与?侯府没有一丝关联,这对母子?不?应该毫无缘由地针对她。
若说是记恨因骆家的事,让侯府与?王束、秦家产生纠葛,那他们应该连着骆颐舟一起针对才是。
只为?难明念笙……
骆心词站在侯府这母子?俩的角度上,怎么都想不?通其?中缘由,琢磨半晌,又分别代入自己与?明念笙的身份,反覆思量。
为?难一个人,一定是对方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
明念笙做过的唯一对不?起侯府的事情,就是与?她互换身份,让她进了侯府。
也就是说,他们知道明念笙才是真正的侯府女儿了……
骆心词被这个大胆的猜想震撼到,眉心猛地一跳,抬头发现韶安郡主正在看她,目光中夹着不?解、审判、嫌弃、怜悯等多种复杂情绪。
被骆心词发现后,她不?闪躲,反而问:“可有意中人了?”
骆心词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个猜测,心胆俱颤,急促地喘了两下,没有回答。
以前,骆心词在韶安郡主眼中是一个胆大妄为?的黄毛丫头,现在,这人极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儿媳,韶安郡主对她的态度就一样了。
“问你话呢,傻了?”态度嫌弃,如同面对明于鹤。
骆心词揣着那个骇人猜测,心中没底,答得磕磕绊绊,“……没、没有。”
“没有?”韶安郡主疑声反问,稍一停顿,又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骆心词内心正极度震惊,根本没心情聊这些情情爱爱。
倘若这母子?俩真的发现了她与?明念笙的真实身份,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俩人的异常都是从明念笙出现开始,难道是因为?明念笙与?过世的桃姨娘容貌太过相似,让他们起了疑心?
两人互换身份的事能隐瞒下来,全仰仗侯府与?林州的疏远关系,一旦侯府提出质疑,老夫人从林州派人前来指认,她二人大胆编织的谎言轻而易举就会?被戳破,那时候就由不?得她们辩解了。
思来想去,骆心词觉得要想尽可能地保全她与?明念笙,最好?的办法?依然?是赶在谎言被戳穿之?前,主动承认、虔心认错。
她得劝服明念笙。
骆心词得出结论,两手握紧,默默给?自己鼓足勇气,再抬头,发现韶安郡主仍旧在打量她。
她这才恍惚记起韶安郡主问了她什么事情。
“想到了?”韶安郡主以为?她在思考自己的问题,催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往外面嚼舌根,你大胆地说。”
乍然?被问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骆心词脑海中涌现出明于鹤的身影。
这是她接触最多的外男。
她肯定不?能说明于鹤,只好?照着骆颐舟的模样来搪塞了。
“……高个头,长手长腿,最好?身手矫健些……”
韶安郡主边听边点头,直到骆心词说出下一个特征,“肤色黑一些,看着更坚毅……”
“嗯?”韶安郡主的眉梢高高挑起。
明于鹤可不?黑。
“……就是这样。”骆心词装傻糊弄。
韶安郡主再想问,侍女进来通传:“郡主,骆姑娘到了。”侍女面色为?难,“骆姑娘不?肯入府,被侍卫强行押进来,结果抱着长廊的柱子?不?肯撒手……”
骆心词“蹭”地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她!”
不?等韶安郡主应许,她提着裙子?快步跑了出去。
“郡主?”嬷嬷低声询问韶安郡主的意思。
韶安郡主摇摇头,道:“让她去。”.
骆心词匆匆来到长廊下,远远就看见围绕在一起的侍女。
连星急得满头大汗,瞧见她,忙道:“小姐,你快来劝劝!”
骆心词到了近前,看见明念笙紧紧抱着朱红的廊柱,环扣着的十指用力,指尖与?她脸颊、唇面一样,没有一丝血色。
将人全部支开,又让连星在不?远处守着,以防有人靠近,骆心词抓住明念笙的手,悄声道:“是我。”
明念笙睁开眼缝,瞧见面前只有她一人,嘴角一耷,眼泪奔涌而出,“我是被绑来的!我不?要进去!我情愿去死!”
“嘘——”骆心词忙让她噤声。
万一那母子?俩真的知晓了二人的身份,听见这话,怒上心头,说不?定真的能让明念笙去死。
明念笙怕归怕,见到骆心词后,理智稍稍回笼,在她的示意下,将嘴巴闭了起来。
骆心词道:“你小的时候,郡主帮过你与?你姨娘,她是你嫡母,也是你的恩人,你怕谁都行,就是不?能怕她。”
明念笙抱着柱子?,过了片刻,颓丧地点了头。
“她正在我住的云上居里?,我陪着你去见她,你只要表现得很普通、很平凡就可以了。”骆心词低声劝说,“若是一再表现得这么抗拒,她一定会?深究原因,到时候你就彻底脱不?了身了!”
明念笙用残存的理智想了想,缓缓松开环抱着廊柱的手,撩着衣袖擦了擦眼角。
骆心词松了口气,牵着她往云上居走去,明念笙却扎根似的,一步不?肯移动。
只见她四下环顾后,抓着骆心词的手臂,颤声问:“他、武陵侯……不?在吧?”
骆心词道:“他已?经死了,府中这个是假的……”
“他在!”明念笙脸色一白,转身就往外跑,“我要回林州!”
骆心词知道她怕武陵侯,没想到会?怕到这个地步,赶紧拽着她,道:“那是别人假扮的,而且一直在主院假装病重,不?会?出来的……”
“真的!是真的!”明念笙听不?进去,一心要回林州。
见她吓成这副模样,骆心词心中苦恼,那个明于鹤与?韶安郡主早已?知晓二人身份的猜测也不?敢说了。
艰难地拦住明念笙,骆心词道:“你现在回林州是畏罪潜逃,激怒了他们,咱们全都罪责难逃!”
“那怎么办?”明念笙崩溃地大哭,“我一想到他就在附近,就记起小时候的事,就在前面的石桥上,他一脚踹在姨娘心口,让她丢了半条命,所以她才会?早早死掉的!”
骆心词听得心头一酸,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桃姨娘没有名?字,死的时候不?到二十五岁。
一个无名?妾室,死后无人悼念,唯一的女儿是个半大孩子?,什么都不?懂,就连墓碑,都是骆家人找人刻的,每年清明和忌日,也是骆家人悄悄带着明念笙前去祭拜。
想起早逝的姨娘,两人相对着,一个捂脸闷声哽咽,一个沉默不?语,廊下充斥着无尽的悲恸。
“那就回林州去吧。”过了许久,骆心词这么说道。
明念笙这么惧怕侯府,却能为?了她入京,那么,她也能为?了明念笙,付出一些代价。
明念笙抬起婆娑泪眼,“怎么回……”
骆心词道:“你随我去拜会?韶安郡主,先将今日的事应付过去,等离开侯府后,你立刻去客栈收拾行囊,明日一早就速速离开。不?过你不?能去林州,要先去别的地方躲上几个月。”
以防她这边东窗事发,侯府派侍卫去林州捉人。
先熬过几个月,等她将罪名?完全揽下,事情已?成定局后,明念笙才能再次现身。
明念笙问:“那你呢?”
骆心词故作?轻松道:“明于鹤对我好?,我可以一直借用你的身份,等哪日他愿意放手了,我还?能高嫁呢!”
“你用我的身份嫁人?”明念笙不?信武陵侯真的死了,但是相信骆心词与?明于鹤之?间有着不?同于寻常兄妹的感情,相信明于鹤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再说了,就算她说的这个法?子?能用,还?有一个后顾之?忧,“你用我的身份嫁人,那你未婚夫婿怎么办?他迟早会?回京城的。”
“我与?他成不?了亲的。”骆心词信誓旦旦道,“你忘啦,王凌浩是王寅桡的儿子?,是我弟弟,而且秦椋恨不?得杀了我,我们俩个怎么可能顺利成亲呢?”
“我是说……”
明念笙话说一半,看见骆心词侧耳倾听的认真模样,忽地止住。
“说什么?”骆心词问。
“……没、没什么,我得想一想……”明念笙抓着衣袖擦干眼泪,道,“走吧,咱们先去见韶安郡主。”
骆心词点头,拽下她弄脏的衣袖,将干净帕子?塞进她手中,再带着她往前走去,边走边道:“待会?儿我就说你没见过世面,被府中侍卫吓着了,你只管顺着我的话点头……”
明念笙落后骆心词半步,眼睛看着地上二人重叠起来的影子?,心里?回忆着这几日目睹的骆心词与?明于鹤的种种亲近,“周夷”这俩字,始终没说出口。
第52章 惊人
幼年的?阴影深深刻在明念笙心头,让她不相?信武陵侯会那么容易死掉。
她明白,就算武陵侯还活着,时至今日,他不会无缘由地对她或者骆心词下手。
可她就是害怕,被骆心词牵着往云上居走时,一双眼睛不住地往四周打量,生怕记忆中那个可怕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骆心词特别照看着她,带着她穿过长廊后?,道:“好了?,前面是明于鹤的?住处,隔着摘星阁,就是我住的?地方了?,武陵侯从来不往这里来的。”
明念笙搂着她的?胳膊摇头,又往前走出一段,到了?被假山夹着的?碎石小径,她飞速瞟了?瞟四周,吸吸鼻子,问:“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你与?连星两个?人吗?有没有什么人帮你?”
“有啊。”
踏入侯府之后?,明念笙难得地分?神,“谁啊?”
“除了?明于鹤,还有一位叫范柠的?姑娘,她与?江黎阳不对付……”
为了?分?散明念笙的?紧张感?,骆心词说起范柠,没注意到明念笙奇异的?神色。
其实这几日下来,明念笙与?骆颐舟除了?打听武陵侯府与?王束的?事情,还额外打听了?周夷。
周夷是名列金榜的?新科进?士,有着一张俊秀的?脸,随便一打听,就能知晓他的?行踪了?。
得知他在骆心词入京后?不久,就得了?职务离京,骆颐舟与?明念笙都当这二人是没来得及碰面。
是以,相?逢至今,没有人提起周夷。
方才她都直白地说“未婚夫婿”了?,骆心词只想?起王凌浩,问有谁帮过她,也是在委婉地问京中有没有可靠的?人,她只提到明于鹤与?范柠。
明念笙怀疑骆心词已?经将周夷这个?未婚夫婿完全遗忘了?。
遗忘了?也好。
骆心词与?周夷定亲后?,明念笙好奇地问过骆心词喜不喜欢这个?未婚夫婿,骆心词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舅舅为我选的?,一定是很好的?。”
周夷是个?读书人,相?貌清秀,谈吐温和,在书院的?风评很好。
骆家舅舅会选中他,除了?他的?学识、前途,还汲取了?王寅桡的?教训。
周夷的?父母族亲全部扎根在林州,这样一来,就算他某日飞凰腾达,起了?见异思迁的?心思,也不能像王寅桡那样抛妻弃子、干脆地与?过去做割断。
他要顾虑着族亲的?名声。
有顾虑,才能压制住贪婪的?心,好好对待骆心词。
“那你讨厌他吗?”彼时两人对成?亲这事都没有明确的?认知,明念笙将坊间听来的?粗浅话拿出来叮嘱骆心词,“成?亲之后?,两个?人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至少你不能讨厌他,否则朝夕相?对几十年,多难熬啊!”
骆心词很是为难,掂量了?好久才回道:“他礼数周全、对人很客气,我不讨厌他的?……”
后?来有一回,明念笙去骆家找骆心词,恰逢周夷前来拜访,她躲在院墙后?不经意目睹了?两人的?相?处。
那两人对坐在四面透风的?凉亭下,一个?说气候转冷,要及时添衣御寒。一个?答谢对方的?关怀,请人用茶。
明念笙只听了?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就打起哈欠。
等?周夷离开后?,她嘀咕道:“这人瞧着是不错,可也太无趣了?吧!”
骆心词端了?半天的?仪态,如释重负地松了?肩,道:“读书人嘛,都重规矩的?……”
明念笙能看出来,骆心词既不讨厌周夷,也不喜欢他,她也不通情爱,但是觉得既然要携手共度下半生,至少应该找个?有趣、能谈得到一起的?人。
可惜婚姻大事牵扯的?太多,两个?一知半解的?姑娘都拿不定主意。
辗转到今日,明念笙再想?起周夷,总控制不住将他与?明于鹤做对比。
骆心词与?明于鹤在一起时,比和她那没见过几次的?未婚夫婿自在多了?……也更亲昵——虽然是打着兄妹的?幌子。
“……范柠帮我许多,我总觉得对不起她,以后?若有机会,我再报答她吧……”
说完了?范柠的?事,也到了?云上居门口,骆心词想?再安慰明念笙几句,以免她说错话惹怒韶安郡主。
一转身,见明念笙一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
明念笙决定先观察看看,再决定是否提醒她周夷的?存在。她扯着骆心词的?衣裳,小声问:“郡主凶吗?”
骆心词觉得韶安郡主有时候是挺凶的?,尤其是不耐烦、命人去掳明念笙时,但是凶与?待人不好是两个?概念,韶安郡主并不会欺辱弱小。
她怕引起明念笙的?恐慌,没有回答,反问:“你小时候不是见过她吗?”
明念笙道:“那是很小的?时候,现在我连她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
嘀咕了?没几句,一个?嬷嬷走了?出来,不冷不淡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念笙噤声,不安地跟着骆心词进?去了?。
屋中,韶安郡主姿态放松地倚着,手中端着盏清茶,瞧见二人一前一后?挪进?来,嘲道:“姑娘好生难请。”
明念笙脑袋压得更低。
骆心词侧挡在她面前,直面韶安郡主的?怒火,“府中侍卫太多,她怕生……”
“我会让人生吃了?她不成??”
骆心词哽住。
确定了?,韶安郡主就是知道了?她俩的?真实身份。
这么一来,她才是彻底的?外人,别?说劝说韶安郡主息怒的?立场了?,骆心词光是站在这里就浑身不自在。
两人都不吭声了?,韶安郡主又道:“都站着做什么?不知道的?当我为难了?你俩呢。”
明念笙害怕,一举一动都跟着骆心词,骆心词见她不动,不得已?,强装镇定地带着她来到韶安郡主下首落座。
“上茶。”韶安郡主道,“都当心着点?儿,别?烫着两位千金了?。”
下方两人:“……”
茶水上来,下面两人没有一个?动的?,都低眉顺眼地等?着韶安郡主开口。
韶安郡主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让人强行将明念笙带进?府中,原想?就此将人留下,省得人再出去闯出乱子。
等?待的?时间里,韶安郡主听侍女转述了?长廊下明念笙的?惊惧,这想?法?也不曾改变,直到亲眼看见明念笙。
明念笙与?过世的?桃姨娘长得很像,圆眼尖下巴,因为惧怕,眼眶通红,不敢抬头与?人直视。
那些在武陵侯死去后?逐渐淡化的?往事,重新浮到韶安郡主心头。
武陵侯与?皇室有着数不尽的?恩怨,其中牵涉到皇帝、太子、老宁王、明于鹤等?人,剪不断理还乱,被许多人明里暗里盯着。
在武陵侯手中遭了?难的?,还有个?不起眼的?侍妾,没人记得她的?名字,也没人在乎。
她是明念笙的?所有。
明念笙不愿意回侯府,是因为这地方对她来说只有噩梦。
侯府女儿的?身份,也不是她自己选择的?。
韶安郡主看着下方的?姑娘,突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很没意思。
交换身份是这两人的?选择,负责善后?的?是她儿子,明于鹤都不介意,她着急什么呢?
韶安郡主扫了?眼相?依着耷着脑袋的?两人,一个?是多年来养在外面不愿意相?认的?庶女,一个?是为了?自救,打着侯府庶女的?名头来到侯府,被她儿子看中,将来极有可能要做她儿媳的?姑娘。
真没意思。
将人喊来,又拿不定主意怎么对付,韶安郡主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屋中落针可闻。
骆心词等?得脖子都酸了?,悄然转脸,见明念笙低着头,两手抓着她胳膊,仿佛入定。
等?了?会儿,她再看向韶安郡主,见她支着下巴,在蹙眉想?事情,根本没朝她俩身上看。
骆心词深感?奇怪,奈何不敢开口。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倏然有道声音在敞着的?房门外响起,“这儿今日怎么这样热闹?”
韶安郡主一掀眼皮,道:“只有今日热闹吗?”
她不知道的?时候,云上居的?热闹不见得就少了?。
“平常是否热闹,与?母亲有什么干系?”明于鹤踏入屋中,顺着韶安郡主话中的?暗意反驳,意思是他与?骆心词的?事情,自己会处理,不需要韶安郡主插手。
韶安郡主冷哼,“你不是要很晚回来?”
“母亲掳了?别?人的?妹妹入府,我再不回来,怕会被人告上公堂。”
“我掳的??”韶安郡主讥笑一声,“好啊,那就快些把别?人家的?妹妹放回去吧。”
“该放的?时候自然会放。”
母子俩的?对话夹枪带棍,听得骆心词一愣一愣的?,明念笙也有些傻眼,两人悄悄对视,四目迷茫,唯一能听出来的?,只有明于鹤是站在她们这边的?。
两人的?小动作被明于鹤发现,他转眼,眸光从骆心词脸上扫过。
骆心词被他这么一扫,陡然记起上回车厢中的?事情,难怪明于鹤忽然改口叫她“小妹”!
但是既然知晓她不是明念笙了?,所谓的?哥哥教训不听话的?妹妹,就不能成?立了?,那么他将她拽到怀中,就另有含义了?……
骆心词因身份暴露而心生怯意,也因想?通这件事面红耳赤,她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于是红着脸瞪了?明于鹤一眼。
明于鹤皱起眉,向她走来。
有韶安郡主与?明念笙在,骆心词不敢与?他有什么接触,赶紧转过脸,可惜已?经晚了?。
明于鹤三两步到了?近前,打量罢她与?明念笙,撩袍落坐,斜眼一瞥,道:“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屋中所有人或站或坐,都是隔开的?,除了?骆心词与?明念笙。
明念笙与?骆心词并坐,紧紧贴着她,手还搂着她的?胳膊,亲密无间。
“俩姑娘挨着,算什么拉扯?”韶安郡主看不惯明于鹤,道,“我还想?留她在府中多住几日呢。这样吧,念笙,左右你俩关系好,我就不让人另收拾院子了?,你俩住一起吧,想?必你俩也有许多闺中密话要讲。”
骆心词想?答应,可她已?经与?明念笙说过,明日就让她离京,不能让她住在侯府。
明念笙也不会答应。
正想?怎么拒绝不会让韶安郡主动怒,明于鹤叩了?叩桌面,道:“也好,正巧今日父亲身子好了?些许,晚间一家人能用个?团圆膳。”
这是假话,可是有人信了?。
骆心词察觉到明念笙打着哆嗦抱紧了?自己,急忙道:“不了?,她兄长还等?着她回去呢!你说,骆心词,你说你是想?回去还是想?留下?”
“回去、我要回去!”明念笙结结巴巴要求离开。
明于鹤状若无奈,“这就没办法?了?,母亲,不好强迫他人的?。”
韶安郡主白了?他一眼。
明于鹤又看向骆心词,道:“小妹,哥哥没有与?任何男女拉扯不清过,你做妹妹的?也不许。”
说完低眼看着明念笙。
明念笙身躯一颤,骆心词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快速松手,两人中空出一些距离。
“没出息。”韶安郡主没好气地说道,她是一眼也看不下去这三人了?,拂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明于鹤慢悠悠啜饮了?口茶水,放下茶盏,分?别?在骆心词、明念笙额头虚点?了?点?,道:“等?会儿我再来找你们。”
他也出去了?。
等?屋中重新恢复宁静,骆心词与?明念笙双双大喘气,一时只闻两人的?呼吸声。
骆心词觉得这母子俩的?言行很是怪异,想?与?明念笙商讨,想?起她迫不及待要离开京城,很快将这想?法?压回心底,转而安慰道:“你看见了?,明于鹤没打算强迫你留下来,你等?一会儿,等?他回来了?,我就送你出去。”
明念笙没立刻回答。
骆心词以为她吓着了?,低声喊道:“念笙?”
明念笙抬眼,神色变了?变,忽然问:“你讨厌明于鹤吗?”
骆心词意外她会这样问,朝外觑了?一眼,没看见人影,压低声音道:“讨厌死了?!”
她的?语气很嫌弃,脸也皱着,然而明念笙听得出来,这个?“讨厌”里带着无法?言明的?亲昵。
明于鹤帮过骆心词许多,为她撑腰,照顾她,骆心词也说过明于鹤是外在看着吓人,其实通情达理,不会为难她。
“那你喜欢他吗?”明念笙又问。
骆心词大受惊吓,脸一红,惊慌摆手,“你不要胡说!我、我怎么会喜欢他……上回我就与?你说了?,山崖底下那话是我说来捉弄他的?,他不会让我靠近的?……”
这是以前,现在明于鹤变了?。
明念笙都要离开了?,这事就没必要让她知晓了?。
骆心词一口咬定自己不喜欢明于鹤,那事也是假的?,“方才你也听见了?,他不喜欢被人靠近,不论是男是女……”
“我不信。”明念笙道,“除非待会儿你亲他一下试试,倘若他真的?不许,我才相?信你。”
第53章 吵吵
明念笙入京是因为收到骆心词要与王凌浩成亲的?消息,彼时相隔千里,她不知道骆心词究竟遇见了?什么事,以为她是走?投无路,被迫嫁到这户王姓人家,而王凌浩,极有可能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要想?阻止这桩婚事,唯有揭穿她并非真正的明念笙,于是明念笙来到京城。
后来去山崖下寻人,也是以为骆心词命在旦夕。
倘若早知与王凌浩的亲事成不了、坠下山崖不会危及性命,她是不会主动来到武陵侯府的?势力范围内的?。
今日被掳进侯府后,多年前的?可怖记忆重回脑海,明念笙方寸大乱,一心要远离京城,骆心词也答应会帮她离开。
可面见了?韶安郡主后,明念笙稍微冷静下来,知道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骆心词的?境遇与她二人最初的?设想?天差地别,现在?“明念笙”在?京城声名大噪,侯府这对母子对她的?态度也很不一般,不会轻易让她返回林州,就算回去了?,也会加派侍卫、侍女随行。
途中很难找到机会掉包,等到了?林州,老夫人身边所有下人、侍卫几乎都认得骆心词,瞒不过去的?。
也就是说,骆心词的?身份一定会曝光,让她暂时不要回林州,是想?背着她承担下所有罪责。
明念笙觉得这样不行。
她想?了?许多,最终在?明于鹤现身之后,看着他与骆心词那超出寻常兄妹关系的?言行举止,明念笙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亲他一下,让我?看看他会不会躲。”
“不行!”骆心词大惊失色,连声拒绝,“不可以!”
以前她凑过去,明于鹤会瞬间变脸,接着会出现各种?意?外?让她无法得逞,现在?不一样,明于鹤变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欣然接受。
明念笙立刻抓到她的?把柄,“你刚才还说他不喜欢被人亲近!”
“他、我?……反正?就是不行!”骆心词没?法解释,自暴自弃地说完,转身往内室跑去。
明念笙跟了?进去。
内室由?屏风与落地花罩隔开,两人坐到床榻上?后,外?面纱幔的?落了?下来,在?床榻内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让明念笙感觉更加安全。
惧怕感消减,脑筋转动起来,胆子也越发的?大。
“我?只是让你试试。”明念笙道,“我?觉得明于鹤对你的?态度很奇怪,你去试他一试,若他拒绝,就当是捉弄他了?,你不吃亏。若他不拒绝,那就是对你有想?法……”
骆心词心跳加速。
根据她自己的?猜测,明于鹤已经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了?,可他不仅不拆穿,还一点不避嫌地与她接触。
曾经有过一个瞬间,她冒出了?这种?想?法,或许是因为明于鹤对她动了?感情?
这种?事情,她可以私底下自己冥想?,被明晃晃说出来,太让人难为情。
也太自大了?。
“你别说了?……”骆心词道,“你别忘了?,我?现在?用的?是你的?身份,与他是兄妹!”
“是哦……”明念笙顿了?一下,道,“明于鹤不近女色,却和你这个“妹妹”格外?亲密,说明他对你的?感情,已经强烈到能够不顾伦常的?阻碍了?。你去试试,万一是真的?,就能将他拉来帮咱们了?……”
两人互换身份,最有资格追究她们罪责的?就是武陵侯府。
只要明于鹤不与他们计较,韶安郡主那边再松了?口,除了?皇室那里还有点麻烦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问她二人的?罪。
这个办法乍一听有点道理,仔细一想?很荒唐。
骆心词羞耻地摇头,“不可以!你不要说了?,我?不会这么做的?!”
“明于鹤身份、相貌都不差,你就当有俊美男子送上?来给?你消遣……”
“别说了?!”骆心词羞愤至极,捂着双耳将自己埋在?床榻上?,拒绝与明念笙交流。
明念笙见她真的?不能接受,悻悻闭嘴。
两人一个趴在?榻上?,一个靠着床尾,各怀心思地静默了?会儿?,骆心词坐起来,耳尖通红,生硬道:“这事儿?我?自己拿主意?,你先想?想?躲去哪里,明日尽早离京吧。”
“我?不走?了?。”明念笙道,“等想?到周全的?办法之后我?再走?,不然我?睡不安稳。”
“还能有什么办法?”
在?明念笙入京之前,骆心词已经琢磨了?很久。她的?名声已经传遍京城,根本就找不到什么能全身而退的?法子。
两人在?垂着纱幔的?榻上?搜索枯肠,过了?会儿?,明念笙忽然抚掌,道:“我?想?到了?!成亲!”
“不行的?。”骆心词听见“成亲”这俩字就摇头,“我?犯下这样的?罪过,与谁成亲都是拖累……”
明念笙出的?主意?与成亲有关,所以第一时间说出这俩字,听骆心词开口,瞬间又一次想?起周夷。
她觉得周夷与骆心词不相配,成了?亲,两个人就要恭恭敬敬、陌生人一样过完下半辈子,极其无趣。
再有就是明念笙受骆颐舟影响颇多,总也无法信任周夷。
她不想?骆心词记起周夷,急忙打断她的?话,道:“我?是说你与骆颐舟成亲!”
这句话份量极重,一出口,就让骆心词的?理智就遭到了?重创,她难以置信问:“……我?与谁?”
“你哥。”明念笙斩钉截铁,不顾骆心词震惊到失语的?神情,解释道,“你想?想?,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份,与你哥成亲后,理应与他一起回林州。现在?我?是骆家的?女儿?,也该与你们一起回去……”
说着复杂,其实就是想?将他们两人绑在?一起,这么一来,回程途中,姑嫂二人同进同出,对着侯府的?人,互相假装对方。
到了?林州,都是骆家的?人了?,该直接入骆府。这时候老夫人那边的?人前来探望,就该明念笙出面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两边糊弄。
这样,两人不用揭露身份,还都能回到林州,只等候府这母子俩将她们淡忘、负责护送的?侍卫、侍女全部回京,她们就能在?林州恢复原本的?身份了?。
“正?好我?先前与明于鹤说过,你哥心怡你。咱们只需要作假,让他们不得不将你嫁给?骆颐舟就行!”
一旦暴露身份,明念笙就得回侯府。为了?不回侯府,她思绪发散,想?出了?这个自觉完美的?办法。
“要不你假装怀了?你哥的?孩子吧?对名声不好,但那是我?的?名声,我?不介意?,等回了?林州……”
“你快闭嘴吧!”骆心词一把将明念笙推倒在?榻上?,掀起寝被往她身上?蒙,“这都什么馊主意?啊!”
骆心词快被明念笙弄疯了?。
她已经与有血亲的?弟弟订了?亲,又与假哥哥纠缠不清,再与从小当做亲哥的?表哥成亲,完全不将公序良俗放在?眼中,她才是全天下最疯癫的?人吧!
不,想?出这主意?的?明念笙才是!
“你真不愧是姓明的?!”和明于鹤一样疯!
明念笙自我?感觉良好,挣开寝被坐起来,孜孜不倦地劝说:“你怎么能说我?出的?是馊主意?呢?要不是我?提出咱们互换身份,你上?哪儿?揪得出王寅桡?”
“你的?主意?是有用,可是顾头不顾尾!”
互换身份、用亲吻试探明于鹤,全都是。
这个主意?除了?明念笙自己的?名声受损之外?,不会连累任何人,她可以借此脱离侯府,过几年,骆心词也可以用她本人的?身份重新出嫁。
——为了?避开武陵侯府的?人,她不能嫁去京城,正?好免了?与周夷的?亲事。
明念笙打心底觉得这计策很完美。
她奋力劝说:“可行的?,你俩假装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只能把你嫁给?你哥,完婚后咱们就可以回林州了?。你好好想?想?……”
每听她重复一遍这主意?,骆心词脑仁子就狠狠抽疼一下,她忍无可忍,道:“没?用的?!他们已经知晓你才是真正?的?明念笙了?!”
明念笙呆住,好一会儿?,惊恐不安问:“你、你确定吗?你有证据吗?”
骆心词道:“不然你怎么解释明于鹤一直无理由?地针对你?素来不理外?面风雨闲言的?韶安郡主,会忽然不讲理地让人将你掳入府中?”
明念笙惶恐地缩起腿,彷徨了?会儿?,喃喃道:“我?仔细回想?了?下,明于鹤没?有针对我?啊,他本来就不认识我?,不格外?照顾我?是情理之中的?。”
“郡主也没?有掳我?入府,是请,她对我?很客气的?。”明念笙罔顾事实,双手紧紧抓成拳,反驳道,“你不要胡搅蛮缠,我?的?身份根本就没?有暴露……”
一旦涉及到明念笙本人与侯府的?关系,她就强烈地抵触,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暴露了?,不愿意?与侯府产生分毫关联。
身份暴露的?结论,全是骆心词依靠明于鹤与韶安郡主的?转变推测出来的?,没?有任何实质证据。
越拿不出证据,明念笙越是强词夺理地瞎搅合。
“你不要诋毁明于鹤与郡主,他们都对我?很好的?……”
骆心词被明念笙自欺欺人的?行为气到,道:“好,那你待会儿?假装跌倒与明于鹤亲近一下,试试他的?态度。明于鹤对范柠等姑娘态度还算亲和,你等着,看他是怎么对你的?!”
“我?怎么能与他太过亲近?”明念笙大惊,果断拒绝,“你明知他与我?是什么关系。”
“那你让我?和我?哥成亲?”骆心词有点恼,扯着明念笙的?衣裳道,“不行,你一定要去试试……我?还没?让你亲他呢!”
两人产生分歧,在?床幔中拉扯了?会儿?,忽闻外?面传来连星的?请安声,听出是明于鹤回来了?,两人慌忙掀开纱幔出去,各自整理衣裳。
明于鹤与韶安郡主说了?几句话,回来时瞧见房门外?只有连星一人守着,就知那两人在?秘密商议着什么。
他不着急,也不怕放走?明念笙,这两人只要有一个在?他手中,另一个就跑不了?。
他也挺期待她们能再想?出什么鬼主意?。
明于鹤迈步进屋,恰好两个姑娘从内室出来,两人发丝微乱,神情别扭,各自拧着脖子看向另一侧,与先前在?韶安郡主面前相互掩护的?样子截然不同。
在?他面前没?那么见外?。
明于鹤觉得挺受用的?。
“吵架了??”他洞悉一笑,“还是打架了??”
明于鹤朝着骆心词走?去,手微微抬起,瞧着是想?为骆心词整理凌乱的?发丝。
骆心词自己捋着肩上?垂下的?青丝,闷闷不乐地瞅了?眼明念笙,她已经从床帐内满口胡话的?嘴硬样子,迅速转变成受惊的?鹌鹑,缩着脑袋,一声不吭。
“没?打架。”骆心词气呼呼地戳了?明念笙一下,道,“是她有话想?与你说。”
明念笙被她戳得往屏风处歪了?一下。
明于鹤瞥她,道:“说。”
“我?、我?想?说……”明念笙紧张得话不成句。
这时明于鹤还有三步就到骆心词面前了?。
骆心词心里生着明念笙的?气,脑子里暗暗提防着明于鹤,心道既然他已知自己并非他庶妹,再打着兄妹的?由?头对她动手动脚,她就要让明于鹤知道轻薄女孩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骆心词的?心思全部放在?明于鹤身上?,没?有对身后的?明念笙做任何防备。
是以,当后腰上?传来突然的?推力时,她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被抛出的?石头似的?狠狠向前跌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能做的?唯有抓住腰间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拽着明念笙一起向前。
骆心词眼前一花,腰间倏紧,下一刻,重重撞到一个宽阔的?胸膛中,结实的?胸肌撞得她头晕眼花,她没?来得及去揉发痛的?鼻尖,就听得“砰——”的?一道重物跌倒的?响动。
紧接着,桌椅翻倒声、瓷器碎裂声与明念笙的?呼痛声交错响起。
第54章 计策
骆心词两手撑着面前的胸膛,抬起脸瞧见是明于鹤,忙挣脱几分,偏头想?去查看摔出去的明念笙的情况。
明于鹤随着她的偏头动了动身子?,骆心词的视野再次被他的肩膀填满。
这是故意挡着她,不让她看。
有时候骆心词觉得明于鹤很可恨,有时候又觉得他很幼稚,常常让她没法严肃地与他争辩,也让她的畏惧之心无法长久,如同此刻。
她寻到明于鹤的脚面,在?上面踩了踩。
“若不是我接着,你就要摔得鼻青脸肿了,怎么好意思踩我的?”明于鹤道,“你不该先与我道谢?”
骆心词是被明念笙推倒的,知道明念笙是不死心地要拿她试探明于鹤的心思,她心里是有些生气的,所?以抓住明念笙的手,将她一起带倒。
跌倒得太过突然,骆心词因害怕闭上了眼,不知道明于鹤为?什么没能顺手捞一下明念笙。
是距离太远,还是不想?出手?
确切的答案只有明于鹤知晓。
骆心词觉得这个?结果不能证实明于鹤对她有异样的感情,最多只能证实明于鹤对明念笙一点都不关心,人都摔着了,他还在?这儿计较着让她道谢呢。
她因跌倒心绪不宁,又听见明念笙的呻/吟声,觉得应该先去查探明念笙有没有受伤。
——再生气,那也是她自己选的闺中密友。
无暇与明于鹤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骆心词的脸偏转过去,放在?明于鹤肩膀上的手指改抓为?拍,搪塞道:“太感谢了,多谢你了!”
骆心词说完,推着他,想?到明念笙面前去。
“我让你道谢你就道谢,和我这么生疏?”明于鹤语调倏然高昂,“若是你那个?‘舟哥’接住你,你也会这么客气地与他道谢吗?”
骆心词:“……”
关骆颐舟什么事?
以前她因为?貌美被人引来陌生男人的攀谈,每回都是骆颐舟出面警告对方,骆心词没与他道过谢。年初骆颐舟被诬入狱,是骆心词四处奔波寻求帮助的,骆颐舟出来后,也没与她道谢。
他们是兄妹,互相?帮助是理所?应当的,没必要那么客气。
明于鹤不同,他是外人。
纵然两人之间有着关于身份的谎言、不伦之恋的纠葛、无法确定的情愫,受了别人的好意,骆心词理应与对方致谢。
她顺了明于鹤的意,他却反过来质问。
骆心词觉得明于鹤在?无理取闹,却还是没控制住热了双颊。
“你说不出来了?”
骆心词转过脸敷衍:“那以后我也与他道谢,这样好了吧?”
“你还真想?让他接着你、保护你?”明于鹤咄咄逼人。
骆心词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男人,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揪着骆颐舟不放。
幸好此时听见响动的连星闯了进来,骆心词偏脸看了看,水盈盈的眼眸抬起,又责怪地瞧向明于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责怪明于鹤,与他对视时脸上有点烧灼感,很快低下去眼,两手在?明于鹤肩膀上用力?一推,他顺势撤开,骆心词则收敛起心中打?了结的思绪,快速跑到明念笙身旁。
明念笙被骆心词拽着跌倒,中途二人因双双失衡分开了手,明念笙几乎是被甩出去的,直接扑在?圆桌上。
圆桌擦着地板移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上面的碗碟茶水倾洒,碎了一地。
“有没有撞到哪里?”骆心词与连星一人一边去扶明念笙。
明念笙擅自行动,跌了跤实属活该,不敢有任何怨言,狼狈地爬起来,揉着撞疼的腰道:“没事、没事,我脚滑了,是不小心摔倒的。”
见她没受伤,骆心词绷着嘴角,用力?瞪她。
明念笙理亏,默默受了。
这事以一桩意外作为?了结,侍女们进来收拾破碎的碗碟,屋中恢复整洁,茶水重新?上桌,几人坐定,继续意外之前的问题。
“我想?问……”明念笙巴不得这辈子?都不与明于鹤说话,她也没有问题要问明于鹤,是被骆心词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开口的。
憋了会儿,道:“……念笙离开林州有几个?月了,小侯爷打?算几时送她回去?”
“她因骆家的事情沾了一身腥,这事没解决,怎么回林州?”明于鹤驳回她的话,又问,“急着回林州做什么?”
明念笙支吾了下,道:“老夫人膝下孤独,想?念她呢。”
“你真以为?我会相?信她与老夫人之间有什么深厚的祖孙情?”
明念笙:“……”
那她与你们侯爷也没什么感情啊……明念笙只敢在?心里回怼,眼瞧着说不过明于鹤,朝着骆心词使眼色。
骆心词在?饮茶,没第一时间接收到,明于鹤发?现了,转过去问:“你呢?也急着回林州?回去之后要做什么?”
骆心词是想?回林州的,但?是在?此之前,她得先确定王凌浩查出了事情真相?,彻底解决了家中暗藏着的危机之后,她才能安心离开。
这事不知何时才能出结果,能不能顺利回去也难说。
但?回到林州之后,骆心词首先要做的是与家人认错,再多找几个?大夫诊治家里伤员的病情,之后还要想?法子?答谢帮过她的人,尤其是范柠,银两凑一凑还能还得清,人情就难了……
骆心词怀疑明于鹤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了,揭穿后,她将处于劣势,所?以虽不知明于鹤为?什么继续瞒着,她干脆顺应着不加以揭穿。
可?她惦记着的事全?部与家人有关,不能明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她道:“回去之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骆心词这几个?月来,心里不是被王束的事情占据,就是被明于鹤的戏耍弄得焦头烂额,遇见亲友后,又被明念笙搅合得不得安宁,完全?没有功夫关心无关紧要的人。
但?她这一句话听在?明于鹤耳中,意味着她回到林州后,就可?以将与周夷的婚事提上章程了。
明于鹤的脸色立刻变了。
周夷,这人早就离了京,若非今日提起骆心词回林州的事情,明于鹤根本记不起这人来。
他屡遭轻薄,与骆心词不清不白?,好不容易认命打?算与她共度余生了,这人倒好,心里还惦记着她那没用的未婚夫婿呢。
明于鹤一点不遮掩情绪,冷冷道:“你先把眼下该做的事情做好再说吧。”
“你又不高兴了?”骆心词对他的反覆无常早已习惯,嘀咕道,“莫名其妙。”
“你不要总与我强嘴。”
“许你不高兴,不许我多说两句话吗?”骆心词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以后不要与我讲话了。”
明于鹤再要说话,余光瞥见明念笙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他二人之中来回游走,像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转脸,道:“每日傍晚父亲都会到花圃散心……”
话不必说完,明念笙脸上的好奇就变成了惊恐,快步往门外走出几步,高声道:“我要走了!再会!”
骆心词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我送你。”
她已经懒得与明念笙解释武陵侯已死的事实了,带着明念笙避开花圃,快步往府门走去。
途中,明念笙脚步惶急,一面提防四周,一面低声道:“方才咱们一起跌倒时,我看得很清楚,明于鹤的手臂只要再展开一点点,就能将我一起接住,他是故意的不搭理我的。”
骆心词惊诧于她这次没有睁着眼说瞎话了,学着她之前的话道:“才没有,无缘无故,他做什么要针对你?他对你客气着呢。”
“哎……”明念笙被挤兑得说不出话。
明于鹤对她二人的区别对待,可?以用兄妹与外人的身份来解释,不足以支撑他知晓了二人身份的猜测。
明念笙会改变主意,源自于她摔倒后听见的那两人的对话。
揣摩了下用词,明念笙问:“你有没有发?现,明于鹤一直在?与你哥争风吃醋?”
骆心词被明念笙问住了,随后想?起明于鹤要她“道谢”一事。
他的确是在?与骆颐舟做比较。
顺着这个?提示回想?,骆心词记起大雨中返程那日,明于鹤突然改口叫她“小妹”,说她犯了错,教?训她的事。
那时她在?意的是明于鹤突然的亲密,这会儿惊觉明于鹤是从背后勒住她的脖子?,又掐了她的脸的。
而在?他这么做之前,骆心词已经在?骆颐舟手中经历了一遭这样的教?训。
骆心词越想?越不对劲,心砰砰跳着,又看向明念笙。
“他喜欢你,他是在?吃醋!”明念笙笃定道。
明念笙一共想?出两个?逃离京城的法子?,一个?是让骆心词与骆颐舟假装生米煮成熟饭,成婚后返回林州。
这法子?被骆心词以身份暴露为?由驳回。
如果说,侯府母子?二人对明念笙的态度、几人的对话,不能证明骆心词关于明于鹤早已知道真相?的猜测是真的,那么,明于鹤最后用武陵侯撵明念笙出府的行径,几乎可?以说是将事情放在?明面上了。
他知道她怕武陵侯,“骆心词”初入京至今,不曾与武陵侯见面,是不该闻武陵侯而色变的,会怕他的,只有活在?他阴影之下的明念笙。
再不愿意接受事实,明念笙也不能把这事略过去。
如此一来,生米煮成熟饭的法子?真就不能用了。
剩下最后一个?法子?,就是利用明于鹤对骆心词的感情,将他拉拢到两人这一方。
只要明于鹤承认两人互换身份的事情,他从最初就知情,是出于追究王束的罪行想?出的计策,两人就能免去大半的罪责。
这计策的前提,是骆心词先认清事实。
“你觉得呢?”
骆心词想?不出如何辩驳,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我就知道你不信,这样吧,接下来几日,你当着明于鹤的面,与骆颐舟多亲近些,我赌他一定会醋意大发?。”
骆心词第一反应是拒绝,“不行!他一吃醋,我又要倒霉!”
上回她只是被骆颐舟浅浅教?训了一下,明于鹤就那样对她,再激起他的好胜心,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癫的事情。
明念笙听见她这个?说法,眉梢一挑,更加笃定自己猜的没错。
思量了下,她道:“也是,不能让你吃了亏……那这样吧,你多欺负欺负骆颐舟,回头再用同样的法子?欺负明于鹤,看他是气还是高兴。”
欺负明于鹤?
骆心词犹豫了下,道:“他可?是你哥。”
明念笙无辜地摊手,“又不是一个?娘的。再说了,我摔倒他也没接着我啊!”
骆心词无言以对,让明念笙闭嘴,自己静静思考着这主意的可?行性。
成了的话,是她欺负那骆颐舟与明于鹤,她不吃亏,还能证实明于鹤对她的感情,能够完全?把人拿捏住。
不成的话,根据明于鹤的态度,至多冷嘲热讽几句,她只要及时打?住,激不怒他的。
骆心词不抵触这个?办法,这样说可?能对不起骆颐舟,但?是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期待的。
上回车厢中被欺负她光顾着生气了,没想?到这一茬,若是早知道明于鹤是在?学骆颐舟,她当时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
骆心词不好意思承认这种想?法,生硬道:“又要我去冒险,万一他生气了,遭殃的是我。”
明念笙道:“我和你一起冒险,一起承担好了吧!”
今日一见,侯府母子?对她的态度不说好,至少没有想?折辱她的意思,与其整日担惊受怕,不如伸头一刀把这事弄清楚。
反正?看明于鹤的言行,除了没有明白?说出来,他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骆心词问:“你想?怎么着?”
“你先说你能怎么欺负你哥?”
骆心词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把要蹂/躏的人想?象成了明于鹤,她想?了想?,道:“我哥身上有伤,不能与他动粗,这样吧,我打?他的脸。”
她可?以假装与骆颐舟生气,轻拍他一巴掌,不会很疼,就当是在?帮他驱赶蚊虫。
难道明于鹤会嫉妒到这个?份上,心甘情愿地让她也在?他脸上打?一巴掌吗?
骆心词想?着这个?可?能,心里有点欢喜,藏着笑道:“你可?不能与我哥透漏这事,回头他若是生气了,你还得帮我遮掩。”
“不是口口声声说明于鹤对你不是那种感情吗?那你怎么害怕让你哥知道?”明念笙挖苦。
骆心词抿抿唇没理会这句话,问:“该说你了,你要怎么对付明于鹤呢?”
“我若是与你一样上手打?他,一定会被当做刺客活捉了的。”明念笙悻悻说完,道,“你不是说他是假装有不伦之恋,故意捉弄你吗?现在?他既然知晓我才是明念笙了,那我就来试试他这个?不伦之恋是真是假。”
骆心词大惊,继而跃跃欲试。
早些时候,明于鹤没少用对“明念笙”的欲念来恐吓她。
现在?她猜出这是假的了,但?有再多证据支持那事他编造出来吓人的,都不如亲眼所?见更令人信服。
“你要怎么做?”
明念笙气沉丹田,毅然道:“让你亲他试探,你不肯,那就我来亲。”
骆心词喉口哽了一下,眉眼皱成一团,纠结了会儿,决然道:“好!我去打?我哥,你去亲你哥。”
在?骆心词还是被明于鹤觊觎的庶妹时,有过不少前车之鉴,每回她稍有主动,明于鹤就会狠狠拒绝。
她一点都不担心明念笙会得逞,叮嘱道:“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他很看重男女之别的,强行亲近,他可?能会与你动粗。”
明念笙神色变了变。
想?想?俩人尴尬的处境,为?了能无罪脱身,她终是一咬牙,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道:“他若真对我动粗,你一定要以死相?逼、及时救我!还有,打?他脸的时候也要下手重一点,为?我报仇!”
骆心词:“……嗯。”
第55章 误会
送走明念笙后,骆心词回到?云上居,心里想着明于鹤暗地里是如何与骆颐舟作比较的,嘴角不?住地往上翘。
云袖等人都看出来了,问:“小姐遇上什么喜事了?”
“没什么……”骆心词笑着否认。
这还是明念笙的猜测,万一那些依据都是巧合,是她们想多了,岂不?成了她自?作多情?
骆心词怀着这个想法,晚间躺在榻上时,脑中闪过在京城发生过的一幕幕,每一幕都带着明于鹤的身影,时而让她义愤填膺,时而使她捂着脸颊傻乐。
辗转半晌,忽听外面有动静,传来侍女一问,方知是“武陵侯”突发不?适,急着传大夫。
大概是做给别人看的假象。
但那怎么说也是明念笙名义上的“父亲”,骆心词有必要前去关?怀一下?。
她要披衣下?榻,被云袖拦住,“小侯爷已经安排了人传话,说不?需要小姐过去。”
骆心词顺从地躺回榻上。
明于鹤早就想到?了她,可这回她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武陵侯让骆心词想起瞿家来,连带着记起坠崖之前的事?。
明于鹤原本是计划让她与瞿岭一起下?去的。
也就是说,落入深潭,与她穿着湿透的衣裳孤男寡女共处一宿,照顾她、背着她的人,本该是瞿岭才对。
骆心词因明念笙的猜测而浮想翩翩的心,骤然间被泼了一盆冰水。
没有人会?愿意自?己喜欢的姑娘与别的男人不?清不?白?的。
明念笙猜错了,明于鹤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所谓的争风吃醋,或许只是明于鹤的嫉妒心在作祟,也或许是在找借口吓唬她、戏耍她。
骆心词一会?儿?控制不?住这样想,一会?儿?回忆着明于鹤为她出气、处处照顾她的情形,一颗心被朝着两边拉扯,揪得她心口疼,一整夜未能闭眼。
翌日,骆心词昏昏沉醒来,脑子方清醒,又被昨夜困扰她的事?情占据,让她再没心情说笑。
恹恹用完早膳,见外面晴光大好,骆心词唤上连星出门,在前院碰见了明于鹤。
看见他,骆心词就想到?明于鹤本想用她引瞿岭上钩那件事?。
从断崖上来之后,这件事?就仿佛被人遗忘,再未被提及,是因为他有了更好的计策,用不?着她了?还是因为明念笙出现得太突然,打乱了他的计划呢?
骆心词不?得而知。
她心里很闷,不?想与明于鹤说话,于是加快脚步,想避开他。
“去哪儿??”明于鹤看见了她。
骆心词停下?,将脸转向院中的槭树,望见橙红的五角树叶上,清晨的露珠摇摇欲坠,就与她悬着的心一般。
明于鹤吩咐罢侍卫,缓步走近,道:“跟你说话呢。”
“我要去客栈找人。”骆心词仍对着槭树叶上的露珠,不?去看明于鹤。
“又去看那位骆姑娘?”
明念笙提出要她对骆颐舟亲密些,试探明于鹤是否会?吃醋,骆心词当时的拒绝的,因为她怕明于鹤真的吃醋了,会?拿她撒气。
这会?儿?骆心词心里难过,抛下?这层顾虑,道:“我要去看舟哥,他伤势未愈,我不?放心。”
她没看见明于鹤的神情,但是感受到?周遭气氛陡然转凉,树叶上的露水犹若与她同感,颤了几下?,“啪嗒”一声?滴在骆心词脚边。
骆心词转身,“我去了!”
她一眼都没看明于鹤,迈着碎步径直往外,没走出两步,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腕上的力气与触感很熟悉,来自?明于鹤。
骆心词头也不?回,想将他的手甩开,腕上的力气却倏然加大,用力一拽,强行?将她转了回去。
一只手托住骆心词的下?巴,用力一抬,迫使骆心词抬起头。
明于鹤望见她紧闭的双眼,与低垂眼睫下?弥漫着的淡淡乌青,凝视半晌,低声?问:“昨晚没睡好?还是心情不?好?”
他声?音突然低柔起来,听得骆心词心里发酸,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紧紧抿着唇,用力拽着他的手,不?回答。
明于鹤皱起眉,看见旁边路过的侍女纷纷低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出格,指尖一松,放开了骆心词。
骆心词用手背抹了抹下?巴,转身走了。
明于鹤心里的酸味弥漫开,但理智还在,传来了云上居的侍女。
云袖道:“昨晚上睡前小姐还好好的,有说有笑,今早醒来情绪就不?对劲了,奴婢没能问出来其中缘故。”
明于鹤没得到?骆心词情绪异常的原因,心境受了影响,侍卫寻来时瞧见他的脸色,汇报事?情都格外的小心。
另一边,骆心词本想去客栈寻骆颐舟与明念笙的,心里烦闷,就在长街上多走了一圈,没想到?碰见了范柠。
范柠还因坠崖的事?愧疚呢,拉着骆心词寻了个清雅的地方说话。
闲聊几句,发现骆心词情绪不?高,范柠问:“你怎么了?”
骆心词说不?上来,这种感受好像肺腑中堵了一块巨石,又重又闷,她想与人说,偏偏不?知怎么开口形容。
范柠见状,自?己猜测起来,“肯定与情情爱爱有关?!”
骆心词心中受惊,脸上发臊,赧然道:“我没有……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这患得患失的模样,与话本子上说的一模一样。”范柠理所应当道,“你一定是有意中人了,那你与王凌浩的婚事?怎么办?还是说你看上的人就是他?”
骆心词听得耳尖发烫,连忙摇头否认,为了不?让范柠追问,反问她:“你知道这么多,难道你有意中人了?”
范柠歪头想了想,道:“你别说,最近还真不?止你一个人这么猜测呢,都去我娘那里探口风了!”
骆心词因为明于鹤而烦躁,不?想再将心思?放在他身上,顺着范柠的话问:“探什么口风?”
“就是我与明小侯爷的事?情啊。”
范柠说得很爽快,声?音传入骆心词脑中,让她脑中轰然。
范柠与明于鹤有什么事?情?
他们拢共没见过几面,碰面也很少说话,每次都不?远不?近,从未有过额外的接触。
骆心词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看着范柠,没有接话。
“你知道的,我与江黎阳不?对付,小侯爷是他表哥,所以我对小侯爷一直有些微词,不?太喜欢他。与你认识之后,我才发现是我弄错了,他与江黎阳不?同,人还不?错……”
范柠语音轻快,“尤其是那日你俩从崖下?回来的时候,我收到?消息立刻就赶去了,亲眼看见他将你抱上马车。他是个好哥哥,也是个好男人。对了,念笙,你哥哥有喜欢的姑娘吗?”
明于鹤有喜欢的姑娘吗?
明念笙说他有,昨日的骆心词也觉得他可能有,可是今日的她不?这么觉得了。
骆心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范柠。
好似有一柄千斤重的锤子重重砸在了她心上,很疼,很闷,她很难受,喘气都觉得困难。
“你、你喜欢他?”她喉口苦涩,费了很大的劲儿?艰难地问出。
“以前不?喜欢,现在么……”范柠思?索着比对,“他年纪大了点儿?,不?过我就喜欢比我年长的,稳重可靠,以后可以照顾我。”
范柠长在边塞,对情爱之事?没那么遮掩,撑着下?巴继续道:“我还听人说小侯爷对男女之事?很挑剔,身边没有莺莺燕燕,我要成亲的话,就打算挑个这样的男人。”
骆心词觉得她说的不?错,只是身居高位,而不?花心、不?纵情声?色这一点,明于鹤就胜过许多男人。
她也知道,其实?京中许多姑娘都是喜欢明于鹤的,只是碍于侯府与皇室的关?系和明于鹤的脾性,没有姑娘敢表明心意罢了。
范柠不?同,她直率坦诚,是边塞都护的女儿?,与明于鹤一样,都是京中权贵,门当户对。
从家中出事?至今,骆心词有过许多经历,心焦无助、惊惧惶恐、最艰难的时候,一个人照顾着家中所有伤患,连着三日没闭眼,身心疲惫。
可现在心头压着巨石般的窒息感,她还是头一次体?会?到?。
她很难过,她不?想范柠看上明于鹤。
“你哥哥有喜欢的姑娘吗?”范柠又问。
骆心词没法昧着良心说话,嘴唇颤了颤,嗓音细弱道:“我不?知道……”
“啊……”范柠有点失望,“我以为你们兄妹关?系很好,什么都知道呢。”
骆心词喉口干涩,快说不?出话了。
她与明于鹤的关?系在外人眼中一直是很好的,然而那是有条件的。扪心自?问,抛除掉那些利益、权色相关?的东西?,若她从一开始便是骆心词,两人绝不?可能产生任何关?系。
明于鹤不?可能喜欢她的。
她也不?该对明于鹤动心。
她对明于鹤动心了。
这个认知让骆心词眼前一阵恍惚,差点跌倒,被跟着的连星及时搀扶住。
范柠也发现了她的异常,赶紧扶着她,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骆心词心头压抑,不?知该怎么面对范柠,无法表述自?己的感受,更不?想回侯府面对明于鹤。
她很难受,感觉眼眶发热,大概是要哭了。
太丢脸了。
“我想……”骆心词抑制住激烈的情绪波动,道,“我头晕,我想去客栈找我、我朋友。”
范柠立刻带着侍女将她送了过去。
这日天气很好,明念笙与骆心词约定之后就等着她上门了,只要骆心词过来,晚些时候明于鹤一定会?来接她,那时就到?她二人表演的时刻了。
明念笙等了一上午没等到?人,以为骆心词有事?耽误了,恰好骆颐舟的药喝完了,她就先去药铺抓药。
是以,当范柠将骆心词送到?客栈时,只见到?了因伤不?便外出的骆颐舟。
看见骆心词的第一眼,骆颐舟就发现妹妹不?对劲儿?,赶紧将她扶进屋里。
“怎么了?”
“她说头晕。”范柠道,“我想送她回侯府,她不?肯,非要来这儿?。”
昨日还听明念笙说骆心词能跑能跳,好好的,今日就瞧她面色煞白?,一副离魂的虚弱模样,骆颐舟大惊,急忙让人去请大夫。
范柠自?告奋勇带人去了。
“小妹?”骆颐舟以为骆心词真病了,摸着她额头查探她的情况,哪知骆心词听见他的声?音,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怎么了?”骆颐舟心头一紧,赶紧抓着她肩膀问,“哪里不?舒服?还是有人欺负你了?别怕,你好好说。”
得了家人的安慰,骆心词心底生出一股巨大的委屈感,摇着头哽咽了几下?,再也忍不?住,搂住骆颐舟的肩膀放声?大哭起来。
骆颐舟问不?出缘由,急成热锅蚂蚁。
哭了好半晌,等情绪稍微发泄后,骆心词才哽咽着道:“我、我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只说了这简单的一句,才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
范柠喜欢明于鹤,他俩门当户对。
明于鹤出于某种原因没有揭穿她与明念笙的谎言,但是明于鹤并不?喜欢她,明念笙所例举出的例子都是她们想多了,他二人是没有可能的。
即便明于鹤真的对她有几分好感,有范柠在,她又哪来的脸面去与她争抢呢?
她对范柠是有亏欠的。
何况还有周夷。
骆心词终于记起她订过亲,未婚夫婿离京,尚未归来。
这无疑是另一重创,重重砸在骆心词心尖上,让她近乎崩溃,她搂着骆颐舟的肩膀,哭得不?能自?己。
而骆颐舟从来没见过骆心词难过成这样,哪怕是家中最困难的时刻。
他被骆心词突然爆发的大哭吓住,只能先耐心拍着骆心词的后背给予安慰。
等骆心词哭声?弱了些,他瞧着骆心词紧闭着的眼角挂着泪痕,小心翼翼问:“你喜欢上了王凌浩?”
骆心词哭声?一顿,哑声?否认:“……不?是!”
骆颐舟更疑惑了,只要她喜欢的不?是有血缘的人,谈何不?该?
“那你……总不?能是喜欢上我了吧?”
骆颐舟犹豫不?决地问出这一句,传到?骆心词耳朵里,害得她被口水呛到?。
骆心词捂着心口剧烈咳了起来,悲伤的情绪也就此中断。
“看来不?是。”被骆心词委屈的泪眼瞪了一下?,骆颐舟庆幸地抚胸口,“还好不?是。”
他给骆心词喂了水,等骆心词的咳声?缓解后,道:“我当是多大的事?呢,不?就是喜欢上一个人?什么人不?该喜欢?杀人犯、强盗、还是有妇之夫?”
骆心词抹着泪眼摇头。
“既然都不?是,那你怕什么?”骆颐舟无谓道,“难道是担心与周夷的亲事??”
见骆心词抽噎着不?说话,他道:“你想多了,周夷与你定亲是他家里的意思?,他才不?喜欢你呢。且他高中后,咱们家又遭了难,现在周家看不?起咱们家,巴不?得咱们主?动退了这门亲事?呢。”
听见这话,骆心词心里既难过又有几分轻松,可一想起范柠,悲伤又起。
骆颐舟见不?得她哭,拿帕子往她脸上蹭,蹭得骆心词脸疼,受不?住了去打他,他才收手,问:“你喜欢上了谁?”
骆心词不?敢讲,捂着脸呜呜哭泣。
骆颐舟实?在问不?出,见她哭得泪眼朦胧,也不?忍心问了。
又想她从小到?大没出过林州,甫一离家就是假借明念笙的身份远入京城,她没说过,但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可惜这事?怎么看都是他们不?对,他无法为妹妹出气,只能先把肩膀借给她,让她哭个够。
另一边,明于鹤阴沉着脸处理完政务,招来侍卫询问,得知骆心词一直未回府。
明于鹤猜不?出骆心词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心情很差,看着渐渐偏斜的日头,起身去往客栈,在客栈门口碰见了明念笙。
“她人呢?”
明念笙对房间中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明于鹤都找来了,骆心词一定就在楼上。
两人一起上去,看见了守在门外的连星。
连星想叩门提醒,被制止,所以当明于鹤推开房门时,入眼便是骆心词被骆颐舟抱着安慰的画面。
骆心词靠在骆颐舟肩上,眼泪抹了骆颐舟一身,还搂着他的肩小声?啜泣,听见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怕丢脸,下?意识地往内侧偏脸躲了躲。
她躲开了,慢了明于鹤一步的明念笙就没能看见她的泪眼。
乍然看见兄妹俩这么亲近,明念笙脑中第一想法是,骆心词临时改了主?意,要用吃醋来刺激明于鹤。
既然骆心词已经付出了行?动,她也不?能退缩。
于是在明于鹤往房中踏去时,明念笙奋力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明于鹤的手臂。
抱住的瞬间,她从明于鹤胳膊上感受到?紧绷的肌肉和冰冷的排斥感,明念笙感觉到?危险,连忙喊道:“等等!”
明于鹤低低转目,眸中闪着冷冽的寒锋。
明念笙心生惧意,但事?到?临头,为了让骆心词认清明于鹤对她的感情,她拼了。
明念笙踮脚,朝着明于鹤脸上亲去。
明于鹤被骆心词的异样困扰了大半天,心中正烦躁,又见骆心词抱着别的男人,妒火瞬间烧到?头顶。
在明念笙抱上来后,他本能地想将人甩出去,不?想对姑娘家下?手,硬生生忍住了,可他没想到?明念笙胆大包天,竟然直冲着他的脸亲来。
当初做足了准备,他才能应允骆心词的靠近。
现在的明念笙没有这个待遇。
明于鹤反手擒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前一拽,另一手精准地掐在她的咽喉上,阻止了她靠近的动作,也扼住她的呼吸。
明念笙已经吓傻了,脸也迅速憋得通红,凭着求生的本能抓住掐在她咽喉处的手,“唔唔”挣扎。
声?响惊醒惶急擦眼泪的骆心词,她倾身一看,被这场面吓得魂飞魄散,什么悲伤、压抑的情绪都没有了,赶紧喊道:“别——”
话音出口的同时,明于鹤手臂一震,明念笙仿若被抛飞的泥人,“砰”的一声?撞到?身后的门板上。
骆心词慌张推着骆颐舟去查看明念笙的情况,才站起来,明于鹤就到?了面前。
“你让她这么做的?”他声?音冰冷的,俯视着的双目仿佛结了冻,阴寒逼人。
骆心词根本没看见明念笙的动作,被他问懵了,“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明于鹤道。
骆心词脸上还带着泪,凄迷的双目中满是茫然,未能从明于鹤口中得到?回复,她环顾四周,见骆颐舟已经将明念笙扶起,明念笙一脸后怕地捂着喉咙,而房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个范柠。
看了一圈,她隐约猜出明念笙做了什么,慌忙再看向明于鹤,却见他神色晦暗地闭了闭眼,转身离去。
“不?是……”骆心词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连忙去追,太过惶急,经过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范柠眼疾手快地扶着她,不?可置信道:“你哥竟然殴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骆心词急着去追明于鹤,可也不?能放任他被范柠误会?,急声?解释:“没有,他不?是那样的人,是她先招惹他的!”
她指向明念笙。
她看见了,在她喊出声?之前,明于鹤已经收了手,他根本没想过要杀了明念笙。
明念笙这时候知道怕了,眼泪汪汪地点头,“是我先招惹他的……”
“那他也不?能这样啊!”范柠愤愤说罢,又小声?嘀咕,“幸好我没看上他,不?然得多失望……”
骆心词耳尖地捕捉到?这一句话,迈出去的脚步一转,惊愕问:“你不?喜欢他?”
“我怎么会?喜欢他呢?”范柠也很惊讶,道,“他是挺符合我的要求,可是我不?喜欢他的性情,而且我爹是边塞都护,再与侯府结亲……”
她声?音放低,“……不?要命啦?”
骆心词:“……”
她误会?了!
第56章 有病
骆心词被范柠绊住,得到意?外之?喜,惭愧又懊恼,错失了追上明于鹤的时机,再瞧客栈里混乱的几人,她尴尬地擦擦脸,决定先?照顾伤患。
感谢了范柠将人送走,再帮明念笙抹了跌打损伤药,等连星将骆颐舟要喝的药煎好后,天已见黑。
收拾好一切,明念笙终于得空问出心中疑惑,“你是不是哭过?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骆心词矢口否认。
得知范柠对?明于鹤无意?后,骆心词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窘迫得无地自容,她是如何都不肯与人承认因为自己想多了,瞎折腾了自己半天。
“你就?是哭了,眼圈还红着呢!”
“你说是就?是吧。”骆心词拒绝交谈。
明念笙撬不开她的嘴巴,将这事作罢,转而问:“你不是要找明于鹤?天都快黑了,还不回去?”
之?前?骆心词是想找他的,现在不想了,她只觉得难为情?,“……找他做什么啊……”
她要怎么面对?明于鹤呢?
明念笙的鬼主意?总是顾头不顾尾,这次也?一样,说好的试探明于鹤是不是对?她有意?,结果证实是她对?明于鹤动了心。
明于鹤还因为这事生气了。
以前?以明念笙的身份回到侯府,与明于鹤百般周旋,还能说是被迫,现在骆心词对?明于鹤有了想法,再赖在侯府,谁会?相信她最初的目的只是想保住自家?人?
别人一定都会?以为,她从最初就?打着明于鹤的主意?。
她怎么好意?思?回去?
“回去安慰他啊!”明念笙激怒了明于鹤,脖颈上的掐痕已经转为乌青,却依旧觉得自己的计策天衣无缝。
并且她觉得明于鹤的怒火越盛,就?越能说明骆心词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他都那么凶残地拒绝了我?,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喜欢你?”
骆心词心火烧灼,低头抠着自己的指尖,道:“那只能证明他不喜欢你。”
这话是没错,明念笙也?不稀罕明于鹤喜欢她,就?是听?着有点刺耳。
“对?,他不喜欢我?,他只喜欢你好了吧!”明念笙气愤,又催促,“快回去,趁着他吃醋,把他彻底拿下!有明小?侯爷给你撑腰,管他什么王束李束,谁还敢再为难你家??”
这话说的,骆心词更像是抱着勾引明于鹤的心思?才冒充明念笙的了。
骆心词不愿意?她这么说,心里?既有难堪,也?有酸楚与清甜,奈何找不到有力的反驳说辞,唯有哀怨地瞅着明念笙。
这几日下来,明念笙可谓是伤痕累累,已有付出,就?一定要得到结果,不住地催她回侯府。
这厢两人拉扯了几句,连星过来道:“小?姐,骆公子让你过去。”
骆心词一听?骆颐舟找她,立刻慌了,骆颐舟一定是根据她之?前?的反应猜出她说的人是明于鹤了。
她觉得羞臊,赶忙道:“天色晚了,我?该回侯府去了!”
骆心词忙不迭地逃出客栈。
短短一日,再踏入府中,骆心词的心境产生许多变化,府中的雕梁画栋、穿梭服侍的侍女等,都让她觉得陌生,好似是第一次来到这府邸。
她脸上发热、心底发虚。
磨磨蹭蹭回到云上居,问起明于鹤,侍女道:“小?侯爷在书房与林、赵二位大人商议政事。”
骆心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着自己垂落的发丝,问:“他心情?可还好?”
“奴婢没往跟前?去,没瞧见。”
骆心词记得明于鹤离开时森冷的眼神,觉得他情?绪很差,转念一想,他既然能与人商议政事了,或许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气恼。
也?对?啊,明念笙又没有得逞。
这么一来,又只剩下她一人愁肠满腹了。
“念笙去亲他,他冲我?生什么气呢?”骆心词撑着下巴暗想,“我?还没气他想让我?与瞿岭独处呢。”
云上居寝屋的小?窗口正对?着摘星阁的方?向,望着高处亮晃晃的烛光,骆心词心潮忽起忽落。
在瞧见零星人影下来后,猜测是前?来议事的官员离去了,她又坐了会?儿?,问侍女讨了一盏灯,独自提灯过去了.
“小?姐过来了。”侍卫问,“小?侯爷,是否放行??”
摘星阁上,明于鹤正支着下颌闭目养神,闻言,紧皱的浓眉跳动了一下。
不论是感情?上,还是立场上,骆心词都与明念笙、骆颐舟的关系更加紧密,这一点,明于鹤从来都不怀疑。
所以,骆心词情?绪有异不愿意?与他说,却跑到骆颐舟那里?抱着他倾诉,他不觉意?外。
那二人相拥的画面刺眼,自目睹后就?没能从明于鹤脑海中消失,但最让他不快的是另一件事。
明念笙害怕他,与他耍一两句嘴皮子还行?,主动靠近他,能要了她的命。
明于鹤没有明说知道她二人的身份,可也?没有很严谨地假装不知道。
由此,他得出结论,明念笙凑过来亲他,是为了试探他是否真的有对?“妹妹”动心的癫狂嗜好。
骆心词一定是知道的。
她未阻拦,是怀疑他,也?是不在意?他是否会?被亲到。
想通这点的刹那,明于鹤气血翻涌,差点失控杀了明念笙。
冷静下来后,他觉得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不伦之?恋是他自己说的,那两人用这事反过来试探他,是他自食恶果。
骆心词更信赖骆颐舟,与他更亲密也?正常,毕竟他二人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妹。
表兄妹,结成夫妻不在少数,亲密一点怎么了?
骆心词的事,他有什么资格生气?而且人家?既然不在乎他,他何必纠缠不清?
“小?侯爷?”侍卫久等不到他的回复,轻声提醒。
“让她上来。”
时辰还不算很晚,府中灯火煌煌,亮如白昼,骆心词却是提着灯上来的,到了明于鹤面前?,灯笼也?未搁下。
明于鹤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说。”
说什么呢?
骆心词抓着雕着牡丹花纹的灯挑,盯着自己的影子,心若秋日江波,起起伏伏。
说“你是不是喜欢我?”,还是“别生气了”?
明于鹤现在心情?不好,都没耐心与她说话了,不管她说哪一个,他一定都会?冷漠地否认。
骆心词想着他可能会?有的反应,悄悄掀起眼皮,瞧见他果然横眉冷眼、面若冰霜,没由来地记起以前?明于鹤每每戏耍她,反遭她亲近后的气恼模样。
她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因为夏夜阁楼太过寂静,而清楚地被两人听?见。
明于鹤眉心一跳,阴沉着脸撩起眼皮,见骆心词迟疑了下,红着脸,抿着唇,朝他走近了一步。
她手中完全?不需要提着的烛灯摇摇晃晃,在石榴色的裙摆上洒下涟漪似的光影。
在明于鹤的冷眼下,骆心词空出一只手,扯着他的袖口轻摇了摇。
都不在意?他了,她怎么好意?思?主动碰他的?
“有事说事,再碰我?,杀了你。”
明于鹤说着绝情?的话甩开衣袖,行?至窗口前?,俯瞰起外面的月色,只留给骆心词一个疏冷的背影。
他觉得这话足够凶狠了,但凡骆心词还记得他是怎么对?待明念笙的,就?该收起胆量了。
不曾想,过了会?儿?,听?见她小?声问:“只要有人想亲你,你都会?这么生气吗?”
明于鹤不想与她说这些废话,又想反问她,难道你不会?生气?
倘若骆心词说不会?,他不介意?让她尝一尝这滋味。
但明于鹤只是想一想。
堂堂武陵侯府的小?侯爷,没必要用那种手段得到一个姑娘,她既然对?他无意?,放手就?是,左右他对?骆心词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
天底下的貌美姑娘多的是,又不是非她不可。
韶安郡主曾问过明于鹤为什么喜欢骆心词,他随口敷衍了过去,其实不然,他决定与骆心词成亲,是为了心底肮脏的梦境。
与骆心词纠缠到如今,他碰过她的手腕、手臂、腰肢与大腿等等,感受过她凹凸有致的身躯,也?见过她凌乱衣裳下的白皙。
曾几何时的荒诞梦境中,她湿透的贴身衣物被撕扯开,被他的手掌代替,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道道醒目痕迹。
还有坠落山崖的那个夜晚,骆心词靠着他的肩膀熟睡,他一低眼就?能看见她姣好的容颜。
她很信任他,睡得安详,被风声惊动时打了个激灵,微微睁眼,在看见是明于鹤之?后,梦呓一声,搂着他的腰往他怀中挤,柔软的身子紧密无间地贴合在他身上。
那一宿,明于鹤是抱着骆心词度过的,平安无事。
之?后,明于鹤做起新的梦,梦中骆心词被放在洞中巨石上,哀求、哭喊,全?都无济于事。
她被粗鲁地欺压着,明于鹤曾透过纱衣看见过的柔滑脊背,在粗糙的石头摩擦着,磨出触目惊心的错杂血丝。
他不愿意?做小?人,梦境却由不得他操控。
除了这些激烈的梦境,明于鹤还有许多无法控制的下流想法,这些因素导致他没法放任骆心词与旁人成亲。
那便与她成亲,权当是对?她负责了。
这种事无法与旁人道明,当韶安郡主问起,他胡言道:“兴许是我?有病吧。”
明于鹤觉得他或许真的有病,才会?因为几个不被人所知晓的糜烂梦境,就?决定与骆心词成亲。
他暗暗与这个那个攀比,什么都要,却完全?没想过骆心词什么都不肯给他。
他简直是个笑话。
“谁亲你,你都会?生气吗?”骆心词又在问,末了,还又一次牵住他的衣袖,悄声喊道,“哥哥。”
明于鹤听?见“哥哥”俩字就?肝疼,手掌一翻,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至身前?,声若寒冰道:“我?说别碰我?,你听?不懂?”
第57章 灯笼
骆心词手中的提灯因为突然的动作晃动起来。
她先低头看了看烛灯,将其?稳住后抬眼,望见明?于鹤脸色冷峻,眼底则完全相反,簇簇火焰热烈地燃着,快冲破眼睫了。
心道,明?于鹤果然是不喜欢被人碰触的,之前她想利用这一点戏耍明于鹤的想法,是切实可行的。
接着她又?失落,明?于鹤喜欢她的话,怎么会连衣角都不许她抓呢?
骆心词心里落寞,声音很低,“……这回我听懂了,再也?不会碰你了。”
说罢,她挣了挣被明?于鹤抓着的手,未能挣开。
明?于鹤盯着她,四目相对,两人眼中均是熠熠烛辉,无人说话。
半晌,明?于鹤放手,转过脸,问:“找我什么事?”
骆心词停顿了下,闷闷道:“我想问问你可有王凌浩的消息。”
“在回京路上。”
两句话说完,阁楼上再次沉寂。
王凌浩回来,就?意味着王束的事情有了结果,骆心词的京城之行该结束了,该回家了。
明?于鹤该知道这个道理的,他怎么不为所?动呢?
骆心词又?试着道:“今日?我去看了舟哥,他伤势一直未痊愈,我想明?日?起搬去客栈照顾他……可以吗?”
明?于鹤道:“随你。”
骆心词这一整日?,不是在因她对明?于鹤动心而难过,就?是在明?于鹤喜欢她与?否之中徘徊。
这会儿她刻意提出要去客栈照顾骆颐舟,想让明?于鹤吃醋,没?想到他直接答应,没?有半点为难。
骆心词心中的秤砣开始往她一厢情愿这边偏斜。
她生?于寻常门户,出身、背景都配不上明?小侯爷,徒有容貌拿得出手,可容貌这东西难长久,也?没?有绝对的第一,许多?时?候并不那么值得人喜爱。
这个想法让骆心词更加失落。
但事情总是要有个结果的,骆心词打算问清楚,倘若明?于鹤真的对她没?有感情,她就?将这段感情割断,再不为这事苦恼了。
骆心词心中转了许多?委婉的想法,比如可以从范柠出发,就?说范柠与?她打听明?于鹤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听明?于鹤会怎么回答。
她也?想过通过提及自己的婚事来查看明?于鹤的反应。
这些小手段都太琐碎,骆心词的指尖无意识地抚着灯挑上的刻纹,最?终将这些全部放弃。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望着明?于鹤衣摆下露出的暗色长靴,低声道:“方才我喊你哥哥了……”
随着“哥哥”这个称呼喊出来,明?于鹤肺腑中骤然一闷,而后记起他曾与?骆心词说过,午时?之后不许喊他哥哥,否则是要挨罚的。
方才骆心词第一次喊,他没?注意到。
现在她主动提出来她喊错了,是什么意思?
是希望他发难,还是在挑衅他?
放在以往,明?于鹤不会想这么多?,他会直接将人箍在怀中揉她的脸,告诉她喊错了,哥哥很生?气。
现在他不愿做登徒子?,对这话就?不该有反应。
明?于鹤觉得自己近来太过优柔寡断,对此很不满。
不该再与?骆心词纠缠,所?以他只“嗯”了一声,就?坐回桌案后,状若无事地翻看起桌上的信函。
那些信函都是处理过的。
但这副假象已?经足够骗过骆心词。
前面拐着弯的试探还算留有脸面,主动提起自己喊错了,无异于直白地让明?于鹤过来欺负她,明?于鹤却置若罔闻。
骆心词第一次发自内心的主动诱惑明?于鹤,放下所?有矜持,得到被无视的结果,她犹若被人扇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尊严扫地,她再也?不想出现在明?于鹤面前了。
骆心词咬着唇,抓紧手中的灯笼,最?后看了一眼明?于鹤,见他端坐于桌案后,眉眼微垂,视线凝聚在手中的信函上,余光都未施舍给?她。
她转身,狼狈地望楼梯口跑去。
转身的动作太匆忙,绯红罗裙与?宽大的袖口摇摆着,掀起一阵风。
风来到桌案上,透过灯罩使得烛芯扑闪了一下,也?拂起明?于鹤垂落的额发。
明?于鹤闭上眼,过往种种在眼前依次浮现。
从二人初识,骆心词误打误撞窥破他的秘密,假装心狠手毒地应对他,到她以为被疯子?盯上,强迫自己人前人后地与?“哥哥”亲密,再到她灵心慧性地察觉真相,开始放大胆子?……
在山崖底下时?,她大胆到要求他保护她、背着她、抱着她,还敢以美色引诱,骗他这么做,之后她可以亲他一下。
他照做了,兑现承诺的却成了明?念笙。
一再地退让和包容,换来骆心词把他当作违背伦常的疯子?,处处躲避。
明?于鹤从未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他再难忍受,扔下信函站起,连跨两大步,手臂一伸,将骆心词拦腰抱住,再往后一拽,骆心词被她扣着腰抵在了书架上。
“咚”的一声,骆心词手中的灯笼脱手,掉在了地上。
无人理会。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亲吻?”明?于鹤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嘶哑。
骆心词没?抬头,也?不出声。
明?于鹤深呼吸,看着她的发顶,双手搂在她腰上。
掌下的触感那么柔软舒适,让他想用力抓揉,他会这么想,别?的男人一定也?有这种想法。
明?于鹤不能接受有其?他人这样对待骆心词。
他半点容忍度也?没?有了,被当做疯子?也?好,被骂暴力逼迫弱小姑娘也?罢,他都接受,他不能放骆心词离开。
“还给?我。”明?于鹤强横道,“我现在就?要。”
他空出一只手抬起骆心词的下巴,同时?偏着脸低下头,不由分说地亲吻下去。
唇面将触在一起,猛然看见一双凄迷泪眼,明?于鹤豁然止住。
两人鼻尖相距不足两寸距离,明?于鹤的呼吸已?经先他一步抵达那双饱满、红润的唇,他只要再稍一低头,就?能彻底将梦中与?他缠绵的双唇擒获,以满足他压抑许久的冲动。
他仍是停住了。
因为骆心词的哭相很凄惨,像极了知道王寅桡为什么要将骆家灭门那日?。
顿了顿,明?于鹤压制着心底疯狂叫嚣着的猛兽,低声道:“是你自己承诺的。”
明?于鹤以为骆心词是因为他突然的逼迫而哭,可实际上,骆心词是因为第一次对男人动心,里子?面子?都不要了,等到的只有明?于鹤的冷漠态度,心头沉重憋闷,无处发泄,才会掉眼泪。
被明?于鹤抱回去了,她也?没?能止住。
骆心词这一日?情绪一波三折,一天掉的眼泪,足有过去半年多?,此时?她哭得头疼,耳朵里也?嗡嗡的。
可听见明?于鹤的要求,她还是沙哑地扬声反问:“我哪里敢亲你、敢碰你?你会生?气,会杀了我的!”
她更难过了,哽咽着抬手,想捂住丑陋的哭相。
明?于鹤的确说过不许她碰他。
他不顾骆心词的挣扎抓住她的手,稍沉默后,又?遮住她不愿被人看见的泪眼,轻声道:“你不一样。”
“你是例外。”他缓慢说道,“那是气话,我收回。”
骆心词没?有接话,只有湿润的泪水不断往下流,浸湿了明?于鹤的手掌心。
等她的啜泣声渐渐转小,明?于鹤靠近,与?她鼻尖相对,气息纠缠。
骆心词看不见,但是感觉到了,呼吸微微一滞,而后肉眼可见地急促起来。
她大约知明?于鹤想做什么了,脑中很乱,紧张得忘记流泪,只剩下被泪水黏连的长睫在明?于鹤手心不住地扇动。
骆心词感觉唇上扑来的气息越来越重,想躲避,身后矗立著书架,她躲不了,想抿唇,又?怕明?于鹤正盯着她的嘴唇看。
她努力克制着紧张情绪,一动不动,在唇上感受到温热的柔软触觉后,心头一跳,手臂猛地抬起,胡乱揪住了明?于鹤的衣裳。
寂静的阁楼上,骆心词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响若擂鼓,她绷着身子?,不敢动,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了。
明?于鹤不肯明?念笙碰他,反过来主动亲她。
他说她是例外。
骆心词心里的悸动一阵阵袭来,很快,她反应过来两人不该这样。
就?算她要与?明?于鹤在一起,也?得先将与?周夷的婚事解除才好,否则就?是骆家对不起他了。
这想法才出来,唇上的温热触感就?离开了,让她没?有机会将明?于鹤推开。
明?于鹤已?经停下,骆心词不好事后加以阻止,便什么也?没?说。
她以为这就?结束了,趁着明?于鹤离开的空隙,张开嘴巴换气,接着发现捂在她双眼上的手抚摸着她的面颊下移,顺着泪痕来到了她嘴角。
没?有了遮挡眼眸的手掌,骆心词看见了明?于鹤近在咫尺的双眸,那双眼眸中仿若藏有一只凶狠野兽,正锁定猎物似的紧盯着她。
她心中一悸,没?忍住闭起了眼,同时?紧张地咬住嘴唇。
下一瞬,抚在她嘴角的手往下一滑,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脸,急迫的唇汹涌压来。
这一回明?于鹤的动作很大,犹若野兽出笼,嘶咬着、吞噬着,巨大的刺激感让骆心词想尖叫又?无法出声。
她身躯颤动,试图推开明?于鹤,反而被他猛地向后压去。
厚重的书架承受不住突来的力量,往后移动,与?地面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曾经倒过一次的书架,再度失去平衡,上面的书册、摆件纷纷坠落。
其?中有两本书砸在明?于鹤肩膀与?后背上,他不管不顾,只捧着骆心词的脸肆意掠夺。
骆心词意识渐渐迷茫,混沌中,她仿佛看见热浪如潮,要将她吞没?其?中,更有火光在她眼前蹿起……
骆心词忽地大力拍打起明?于鹤。
明?于鹤不理。
第一次的试探骆心词没?有拒绝,就?是应允了他,现在他还没?满足,不肯停下。
骆心词越是拍打,他吻得越发用力,在骆心词发狠地咬起他时?,他才堪堪退出来,喘着粗气道:“许你与?别?的男人搂搂抱抱,不许我亲得重一点?”
骆心词唇面带着水渍,泛着橘色烛光,殷红诱人,大口喘了两下想要讲话。
明?于鹤不想听她解释,又?怒声道:“你还想住到客栈里照顾他?你当我死了是不是!”
“……你、你看……”骆心词满面潮红,话说不全。
“我看你是两天不教训就?胆大包天!”明?于鹤道,“今日?我快被你气死了,就?多?亲这么一会儿,你又?是打我,又?是咬我,我要是再继续,你是不是要拿刀子?捅我了?”
“不、不是……”
“谅你也?不舍得。”说完,明?于鹤再度低头,朝着骆心词压去。
骆心词使劲转开脸,在明?于鹤的不满目光中尖叫:“火——着火了!”
明?于鹤怔住,转身一看,见早先骆心词提着的灯笼已?焚烧得只剩下几?根焦黑框架,书架上摔落的书册坠入其?中,已?经燃烧起来,火光跳跃,往纱帘上攀爬。
“救火啊!”骆心词奋力推着明?于鹤,惊慌呼喊。
明?于鹤:“……”
第58章 震惊
火势蔓延到书架旁的垂纱,垂纱易燃,火苗得了助力,向上一蹿,直接延伸到木质落地花罩上,势如?猛虎出山,大有将阁楼烧成灰烬的趋势。
骆心词看过头?顶,再低眼瞧去,见散落在地板上的书册也烧了起来,火舌朝她的纱裙席卷而来。
她惊慌失措,提着裙角往后躲,无奈腰身还在明于鹤臂中,没能挪动。
骆心词惶急地抬头?,发现明于鹤目光不知何时又回到她身上,幽深地盯着她的唇,蠢蠢欲动。
她心中赧然,但更?多的是气恼。
“都什?么时候了?你想?烧死我啊!”
惊呼过后,被提着腰抱到了落地花罩之外。
两人是脱离了着火的区域,可?火势还在继续,骆心词看得心慌,拍着明于鹤的肩膀,“快传人来救火!”
无需传唤,侍卫已经?发现阁楼中的火光,紧急冲了上来。
骆心词被带着避到隔间茶室,惊魂未定地啜饮了两口茶水,她探身查看外面的火势,没注意明于鹤阴沉的脸色,直到听见他的质问:“你提着灯笼做什?么?”
明于鹤不知何时对骆心词动了心,梦里梦外有过许多露骨的想?法,但从?内心来说,他更?希望遵循礼法,名正言顺地成亲后才能有更?亲密的接触。
过去就算再冲动,他也是在“哥哥”这个?名头?的边缘,与骆心词纠缠的。
今日是个?意外,是他心防崩塌后的自?暴自?弃,是他抛弃礼法束缚,放任自?己的一次沉沦。
那时,他的手掌托在骆心词的侧颈,唇齿疯狂索取的同时,用尽力气让自?己克制。
全部心神都放在亲密的交融中,让他全然没注意到周遭的环境,以至于未能发现脚边燃起的火焰。
火焰放肆燃烧,让骆心词没心思与他缠绵,也引来侍卫,打断了他急欲冲破牢笼的奔腾欲念。
这种感?觉就像山火肆虐时,闷雷突来,阴云蔽日,刹那间狂风卷着暴雨袭来,暴烈的山火被以雷霆之势浇灭。
又像肆虐的山洪猖狂地席卷一切,激流冲撞时,陡然被万仞峭壁阻挡,只能徒劳地往回,激起不甘的千万层浪花。
明于鹤就是那被暴雨浇灭的山火、被峭壁阻断的山洪,他憋得胸腹闷胀,脸色发青。
而这一切,都是骆心词提来的灯笼引起的。
从?云上居到摘星阁只需要经?过一个?小池塘,池塘边上有石头?砌成的庭灯,怕看不清,提着灯笼也就罢了,都到了阁楼上,还不舍得扔了那个?破灯笼?
“问你话呢。”等不来骆心词的回答,明于鹤语气冷硬。
骆心词的注意力从?外面的火势上转移到明于鹤身上,瞧了他一眼,望见了他绯红的唇,脑海顿时被两人唇齿相争的画面填满,急忙面红耳赤地转开眼。
灯笼……她提着灯笼不是为了照明,是她要来见明于鹤,觉得不自?在,手里有个?东西?,能很大程度地消减她的拘谨。
谁能知道?一个?小小的灯笼会酿成这么大的灾祸呢?
被火势打断的羞赧重回骆心词心头?,她不好意思回答,支吾了会儿,手指紧抓着茶盏,低声道?:“烧了什?么,我赔你就是了。”
说话时上下唇碰撞,带起一阵酥麻痛感?。
想?到这异常是怎么来的,她抿住唇,脑袋越来越低。
“你赔给我?”明于鹤语调一沉,倾身过去,抓住骆心词的手,叱问道?,“你什?么意思?”
骆心词坐在茶室休憩用的软榻上,心里全是前不久两人的亲密,不敢看他,也说不出话。
明于鹤没得到回答,想?起二人亲吻前并未将关系说清楚,不由心生怒火,“亲都亲了,你现在要与我撇清关系?”
骆心词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她是个?姑娘,与人亲热是她吃亏,她怎么会想?要与明于鹤撇清关系呢?
可?这话直说出去,好像她缠着明于鹤要他负责一样……虽说的确是明于鹤不容拒绝地去亲吻她……
哎……
骆心词吞吐了会儿,含糊回道?:“没有……”
说完又闭了嘴。
倒不是没话与明于鹤说,是有太多要说的了,说明于鹤亲她是不是因为喜欢她,说她与明念笙的身份、要与周夷解除婚约的事等等,事情汇聚在一起,她不知先说哪一件。
隔着屏风,还有侍卫匆忙的脚步声与火焰燃烧声,实在不是说私话的好时机。
“你最?好没有那么想?。”明于鹤的怒气消除了一些,松了抓着骆心词手的劲儿,揉着她的手指道?,“亲过就要负责。等与你定亲那人回来,立刻去把婚约解除了,横竖你俩没什?么感?情……没感?情吧?”
最?后一句,语气陡然带上一股森冷的压迫感?。
骆心词心道?明于鹤果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连她与周夷定亲的事都知道?,以前什?么哥哥妹妹的,都是在捉弄她。
她有点生气,又很是羞涩,明于鹤不介意她定过亲。
羞臊了会儿,骆心词如?实道?:“我对他没感?情,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样。”
她说得很委婉,其实根据两人过去的几次见面,她能感?受得到周夷对她并没什?么感?情,坚守婚约只是在信守承诺。
骆颐舟也说周夷不喜欢她。
换个?说法,骆心词入京后迫于种种原因与明于鹤有了肌肤之亲,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周夷退亲了。
她不准备向周夷隐瞒自?己与别人有了感?情和接触,可?终究是她背负着婚约,先与别人动了感?情……
骆心词很惭愧,抿了抿唇,用力将手从?明于鹤手中抽出,坚定道?:“等周夷回来,我就与他说清楚,在此之前,你我不要再见面了,明日我就搬出去。”
明于鹤脸色一变,道?:“还说你不是要与我撇清关系!”
骆心词觉得他与明念笙相貌上没有任何相似,但骨子里果然流着一样的血,都很擅长胡搅蛮缠。
不论明于鹤答应与否,她都不准备一错再错,态度不变地重申:“本就是我对不起周夷,不管你怎么说,在解决之前,我都不会再见你了。”
“好。”明于鹤冷笑,“骆颐舟,周夷,每一个?都比我重要,哪怕你我两相情悦,又亲又抱,你也能为了他俩不理?我的死活。”
骆心词被他说得心里发臊,深吸气将旖念撵回心底,想?好好与明于鹤讲道?理?的,见他神情冷峻,一副怒急攻心的阴鸷模样,没忍住道?:“你都亲过我了,就算我真的不理?你了,那也是我吃亏,你急什?么?”
明于鹤嗤笑一声,讥讽道?:“我亲了你,你没亲我?怎么着?只有你的清白算清白,我的就这么低贱?”
骆心词:“……”
哪有男人会对喜欢的姑娘用这语气说话啊?可?明于鹤话中的意思,又让她喜欢得厉害。
她脸颊红通通的,飞快抬眸瞄了明于鹤一眼。
明于鹤瞧见了,眼底情绪有所缓和,却依旧沉着脸,道?:“我懒得与你废话,等事情解决了,即刻成亲,否则我就不管你有什?么顾虑,直接强娶了。”
他说得无情,骆心词该生气的,怒火却怎么都聚不起来,倒是难为情更?多一些。
水汪汪的眼眸转了转,她赧然道?:“我说的不算,要我娘亲和舅舅都答应才行……”
话虽如?此,骆心词觉得家?里人会有顾虑,但应该不会反对,只要她能顺利解除了与周夷的婚约。
“也行。”
明于鹤瞧着也不担心,骆心词才放了心,谁知他下一句说道?:“你哪来的舅舅?”
骆心词疑惑抬起眼,见明于鹤义?正辞严道?:“你娘是府里的侍女,没有任何亲人,你也没有舅舅。”
他定定看着骆心词,字句清晰地喊道?:“念笙。”
骆心词呆了呆,惊诧地发现明于鹤还当她是明念笙。
这不应该啊!
她急忙抓住明于鹤的手臂,不可?置信道?:“你说我是谁?”
明于鹤道?:“念笙小妹。”
骆心词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这刹那,她怀疑一切都是她弄错了,明于鹤根本就没看穿她与明念笙的身份。
如?果真是是这样,那么,在明于鹤眼中,他喜欢的、亲吻的都是明念笙,是他的庶妹!
她与明念笙鬼鬼祟祟商量的那些计策、她自?怨自?艾的伤怀、芳心大动的亲吻,全都是她在唱独角戏?
这算什?么!
骆心词自?我怀疑到一半,忽然想?起明于鹤提过成亲的事,忙抓着他手臂道?:“我若是明念笙,你与我说什?么成亲?”
明于鹤扬眉一笑,道?:“只要我想?,与亲妹妹成婚有何不可??”
骆心词喉咙一紧,差点窒息过去。
她无法接受这事,使劲摇着明于鹤,焦急道?:“我不是明念笙,我是骆心词!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小妹又在胡说。”明于鹤平静道?,“你怎么会是骆心词?”
骆心词急得思绪快不能运转了,只会干巴巴大喊,“你明明知道?的!”
他与韶安郡主对待明念笙的态度,都在彰示着两人早已识破明念笙的身份。
退一步来说,就算以前没有发现,听了她这几句话,也该起疑心才对,怎么会一口咬定她才是明念笙?
骆心词的思绪在想?到这里时突闪灵光,她冷静下来,抬头?凝视着明于鹤。
明于鹤镇定自?若地回视她,眉舒目朗,神态轻松,目光从?骆心词的眼眸滑到她嘴唇时,还歪着头?想?往上面凑。
骆心词顷刻间懂了,他是在假装不知道?。
她恼火起来,一把捂住明于鹤的嘴巴,道?:“你又发什?么疯!”
明于鹤的想?法很简单,他承认了骆心词的身份,她就要与明念笙换回去。明念笙回不回侯府无所谓,骆心词却是一定会离开侯府,亲自?去照顾骆颐舟的。
骆心词身上背着婚约,恢复身份后,就要与他保持距离,两人没了关系,连面都见不着,直到她与周夷的婚约解除。
成亲的要成的,骆心词也是要恢复身份的,但不能是现在。
——周夷回京时才是她恢复身份的最?好时机。
这想?法有损威严,明于鹤不肯说,捉住骆心词的手,一本正经?道?:“什?么叫我发疯?别以为我喜欢你,你就能与我这样无礼。”
骆心词被他气得直喘,气呼呼道?:“你一定要与我做兄妹?”
“什?么叫一定要做兄妹?”明于鹤道?,“你我本就是兄妹,合该住在一起。”
骆心词快被气背过去了,她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拿明于鹤没办法时,她忽然记起明念笙出过的,原本要用来试探明于鹤是否会与骆颐舟吃醋的鬼主意。
这个?主意原本该骆颐舟遭难的,现在骆心词又一次被明于鹤捉弄,气得厉害,冲动之下,脑子打结,手掌一抬,朝着明于鹤脸上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巴掌不重,声音很响。
明于鹤僵住。
骆心词则是学着他先前逼问自?己的模样冷笑,“骆心词小时候经?常这样帮她哥驱赶蚊虫,你我既然是兄妹,我学学她,你不会介意吧!”
她睁大眼睛,在明于鹤耳边字正腔圆、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喊道?:“哥!哥!”
明于鹤脸上青黑交加,眼底仿若酝酿着毁天灭地的风暴,死死盯着骆心词,久久没有反应。
茶室中一片冷寂,过了不知多久,隔壁侍卫回禀道?:“小侯爷,火势已经?扑灭。”
明于鹤铁青着脸,扯了扯嘴角,让人退下,然后转过身,灌下满满一盏凉茶。
茶室中静下来,他身旁,冲动过后的骆心词忽然后悔。
明于鹤的想?法异于常人,常常发疯,她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干嘛与他较真?
她喜欢明于鹤的啊,怎么能动手打他?她从?来不打人的啊……
还有,哪有人才表明心意,就吵架的?
骆心词觉得她把事情搞砸了,想?道?歉,找不到合适的说辞,闷了会儿,把脸憋红了。
正难过,听见明于鹤道?:“骆心词打过骆颐舟,你便能打我,照这么说,他兄妹二人在一张床上睡过,你我也能一起睡了?”
骆心词先是呆愣,再被他的诡辩震惊,几近失声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不要狡辩。”明于鹤琢磨了下,慢悠悠道?,“我是不愿意婚前太过亲密的,不过你既然这么做比较了,做哥哥的,一定会满足你。”
骆心词既惊愕又觉得荒唐,心知明于鹤又在寻着莫须有的理?由与她亲密,对他的歉疚一分也不剩了。
她恼道?:“骆心词两岁的时候还踹过骆颐舟的脸呢,你也能让我往脸上踹吗?”
明于鹤哽住,隐忍片刻,阴沉道?:“我说不过你,你等着,我这就让人打探骆家?兄妹的事……”
第59章 梦境
摘星阁失火的事说来不大?,未造成多少损失,只?是侍卫灭火时窗子未关,火苗蹿起,被远处的侍女瞧见了,侍女惊叫引起骚乱,传到了韶安郡主耳中。
韶安郡主赶来时,明于鹤刚放完狠话。
骆心词愧见韶安郡主,寻了个借口快速回云上居去了。
与明于鹤呛声时不察,睡前?洗漱,口中传来痛感,骆心词才发现舌尖破了。
谁弄破的?毋庸置疑。
因为这事,骆心词脑中充斥着阁楼里被明于鹤激烈亲吻的那?一幕,蜷缩着身子翻来覆去,一会儿觉得?未先退了与周夷的亲事,就冲动地去确认明于鹤对她的感情,太不应该了,一会儿想着该如何与家人坦白这事,直到?窗外泛白,也没能产生?睡意。
大?抵是因为心中怀有歉疚,骆心词回忆起最后一次与周夷见面的情景。
那?是周夷赴京赶考的前?一日?,特来骆家与她辞行。
周夷是林州城中有名?的才俊,书院的夫子都说,倘若今年林州只?能出一个举人,那?必定是周夷。
街坊们都很羡慕骆家攀上这门亲事,骆家几口人却都不太高兴,尤其是骆裳。
在骆心词去前?厅见人前?,她拉着骆心词的手迟迟不松,欲言又止半晌,终是道出心中的顾虑:“万一他与你爹一样……”
骆心词知道娘亲是什么心情。
她想周夷中举,这样两?人成亲后,骆心词就是官夫人了,地位水推船涨,后半辈子不用吃苦。
她也害怕周夷金榜题名?,怕他与王寅桡一样,见识过?功名?利禄之?后,会无情地将骆心词抛弃。
“要不你再问问他……”骆裳道,“……再与他确定下是否要维持婚约,倘若他有半点犹豫,立刻提出解除婚约,免得?以后相看两?厌。”
在周夷中举前?解除婚事,不论是谁提出的,都比周夷高中后再解除造成的影响更小。
那?时两?人已经?定亲一年,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说过?的话除了些客套问候,其余的骆心词一句也记不起来。
她本就对这桩婚事很迷茫,听骆裳这么一说,立刻应下了。
骆心词去了前?厅。
毕竟是未婚夫妻,长辈留了些空间给他二?人说话,没有守在一旁。
周夷与骆心词作揖问好?,坐下后,道:“此去京城,若是落榜,三月初即可回来。若侥幸高中,要服从吏部调派,不知归期何时。心词,辛苦你等着我了。”
骆心词与他一样客气,温声道:“夫子们都说你才学好?,你一定能高中的。”
“但愿如此。”周夷笑笑,说道,“不论是否高中,最迟三月初,我定会传信回来。”
骆心词“嗯”了一下,两?人都没了话。
气氛有点尴尬,骆心词端起茶水作势饮茶,借此遮住面容,暗暗吸气后,她放下茶盏,正欲问周夷是否仍要坚持婚约,周夷先她一步开口。
“今年清明,骆叔与颐舟还要去虹桥镇祭祖吗?”
骆心词答:“今年不去了。”
年关时,骆裳大?病一场,病情反覆,至今未痊愈,舅母也有伤寒的迹象,家中仅有的两?个男眷不放心她们孤儿寡母留下,特意免除了这年的祭祖。
“那?便好?。”周夷道。
两?人又没了话。
骆心词很不自在,心里算着时间要与周夷询问,脑中却突然闪过?明念笙私下里大?胆的询问。
“面对面说话都不自在,成亲后怎么同床共枕啊?”
初听这句话时,骆心词下意识地躲闪,没有直面回答。
此刻记起,骆心词心中生?出偌大?的抗拒,终于明白,这事太难,她做不到?。
她不再迟疑,决然抬头,对着周夷清楚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对这桩婚事有什么看法。”
周夷神色凝滞了一瞬,很快恢复成自如的笑。
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笑着,仔细打量起骆心词。
那?道视线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较从前?更加有存在感,让骆心词产生?抵触心理,她略微侧身,做出回避的姿态。
周夷像是意识到?了,移目,反问道:“你是什么看法呢?”
“我……”骆心词恍惚明白,若是连周夷的目光她都无法接受,两?人是不可能发展成夫妻的。
她鼓起勇气,道:“我觉得?不太合适……”
周夷没接话,骆心词屏着呼吸悄悄看去,见他端着茶盏,指尖不住地摩挲着上面的雕纹,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权衡。
骆心词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犹豫。
提着心等了片刻,她道:“你很有才学,性情也好?,是我觉得?咱们两?人不太适合做夫妻。我想问问你的意思,若你也这么觉得?,我可以提出解除婚事。”
周夷沉默了会儿,缓慢道:“不瞒你说,我……”
话没说完,骆家舅舅出现在厅门口,周夷立刻停下。
舅舅从来不许他二?人成亲前?有太多接触,迈入厅中后,先观察骆心词,再转向周夷,问:“在聊什么?”
周夷礼数周全地站起,道:“在与心词说若是侥幸高中,今后的打算。”
舅舅满意,威严道:“京城不比林州,那?儿处处都是权宦名?利,就算高中,你也要稳重谦逊、爱惜名?声,不能让人捉到?把柄。”
这是想到?了王寅桡,在敲打周夷。
周夷应下,看天色到?离开的时候了,与骆心词道:“心词无需担忧,你我的婚事,我一定牢记于心。”
周夷就此离开,骆心词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骆心词有点惆怅,不停地猜着周夷未完的话究竟是什么。
“不瞒你说,我也觉得?咱们不合适”?还是“不瞒你说,我早就想这么说了”?又或许,他要说的是“不瞒你说,我对这桩婚事很满意”?
骆心词反覆琢磨那?半句话,后悔那?日?没有拦下周夷问清楚了。
她头疼得?厉害,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睡梦里,重回周夷辞行那?日?,周夷离开后,骆心词与舅舅说:“我想解除了这桩婚事。”
舅舅问:“为什么?周夷有哪里不好?吗?”
骆心词道:“他很好?,可是我更喜欢桃花眼?、坏脾气的男人,最好?有这么高——”
她踮脚比划着,又说,“要嘴硬心软、会照顾我、被我气着了只?能生?闷气,气极了可以发疯,但是不能伤着我……”
说着说着,明于鹤出现在她面前?。
舅舅看见了,问:“就是他?”
骆心词牵着明于鹤的手,羞涩地承认了。
梦里的明于鹤银冠束发,剑眉入鬓,桃花眼?里犹似藏着一泓映着星河的泉水,俊得?骆心词心里小鹿乱撞。
身上穿着也好?似提早做过?准备,是件墨蓝色的窄袖衣袍,腕上绑着护腕,腰身被革带紧紧缚着,衬得?人肩宽背阔、腰细腿长,风中挺立着的杨树似的。
舅舅是习武的,对这挺拔的青年很有好?感,点点头,道:“人很俊,可瞧着不像是会发疯的啊。”
骆心词立刻抓着明于鹤的手摇晃了下,道:“快,发个疯给舅舅看!”
“你说我什么?”明于鹤俊朗的面庞瞬间笼罩起阴沉风暴,长臂勾着骆心词的脖子将她带到?怀中,然后搂着她的腰将她抱到?红木桌上,凶狠地亲吻下来。
骆心词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脖子,两?人正亲着,听见舅舅暴怒道:“你们在做什么!”
骆心词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
床幔抖动了一下,被外面的云袖发现。云袖轻声靠近,喊道:“小姐?”
“哎。”骆心词应了,抬起酸软的手臂掀开纱幔,见外面很亮,问,“什么时辰了?”
一开口,舌尖上传来痛觉,霎时间,昨日?经?历与梦中情景再次侵占思绪。
骆心词以指背抵着唇面,默默红了脸。
“快辰时了。”云袖边答着边挽床幔,道,“因为摘星阁走水的事,郡主不放心,让人将府邸彻夜检查了一遍,许多人没睡好?呢。不过?今日?府中有事,小姐你不能继续睡了……”
摘星阁是明于鹤的书房,时刻有侍卫严守,没那?么容易出现意外。
韶安郡主会怀疑有内情,合情合理。
骆心词心里悔恨,决定之?后再也不自己提灯笼了。
云袖没发现她的异样,自顾自拢好?床幔过?来扶骆心词,瞧见她的脸色,讶然问:“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别是起热了吧!”
骆心词忙捂住双颊,道:“没有,是做梦了,热的……今日?怎么了?”
云袖见她没有不适,不再多问,答道:“小宁王回来了,特意过?府给郡主请安。郡主昨夜睡得?迟,还未起,现在小宁王正与小侯爷说话。另外,宫中也让人传了话,太子待会儿也会过?来。”
小宁王来了,江黎阳一定是一起来的,再加上太子,明于鹤这一辈分的,就少了个明念笙。
骆心词用的还是明念笙的身份,于情于理,都该露面给几人请安。
人家都是有着皇室血脉亲缘的堂、表兄弟,只?有她是个庶女……骆心词暗自叹气,她这个假庶女出面,总好?过?明念笙本人去面对这样的窘境。
难的是她得?面对明于鹤。
经?过?那?个混乱的梦境,骆心词的羞愧之?情达到?顶峰。
首先,他们家的人小心提防着周夷变心,结果人家表明林州有未婚妻子,她却率先对别的男人动了情,并?且在明于鹤亲吻时忘记奋力反抗……
其次,梦里,她竟然给了明于鹤回应。
太不应该了!
梦境没法控制,先不予理会,骆心词决心就像她昨日?与明于鹤说的那?样,在婚约的事情彻底解决之?前?,绝不能再与明于鹤有任何触碰。
明于鹤一定会以兄妹之?名?逼她,不会太过?分,但会很对不起周夷,舅舅也不会允许。
她说了、打了,抵抗不过?……难道要以死相逼?
……倒也没严重到?这个程度。
骆心词酝酿着去见明于鹤的准备,一心二?用地用着早膳,没留意被热粥烫了一下,破了的舌尖火辣辣的,疼得?她直抽气。
接着,她想到?了主意,一个可以让明于鹤自己退让的好?主意。
第60章 密谋
“明念笙”这身份与众人格格不入,直到快午膳,韶安郡主派人来?请,骆心词才去前厅,见着了太?子与那位闻名已久的小宁王,还有江黎阳。
老宁王去世时,江飞镜年方十二,年岁小,故人称小宁王,一喊就是这么多年。
与江黎阳比起来?,他身量更高,看?着与明于鹤更像是亲兄弟,只是人更加冷淡一些。
骆心词客气地行礼,起身后扫视一周,见明于?鹤身侧空着,低着眼坐了过去。
刚坐稳,就听见明于?鹤问:“脸怎么这样红?”
他一开口,厅中?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骆心词脸上?去了,她?面颊更烫,低声道:“……热。”
“不是病了就好。”江黎阳冷嘲热讽地插话?,“不然回头?传出去,成了你拖着病体来?见人,又是别人亏待你了!”
他还记恨当初在骆心词手?里吃了亏呢。
提起这事,骆心词就心虚,眨眨眼,没有说话?。
明于?鹤却目光一暗,道:“那次是我授意她?教训你的。”
“啊?”江黎阳呆了呆,见他神情自若,不像是在说笑,震惊之?余,不可置信问,“表哥,为什么啊?”
明于?鹤施施然道:“你性?子急躁,吃点亏就当是长教训了。”
这理由不明不白,还有点敷衍。
江黎阳不大能接受这个说法,但知道自己?这性?子的确容易出事,听明于?鹤是为他好,说不出什么质疑的话?来?,憋了会儿,转向亲哥。
然而江飞镜只是淡淡扫了眼明于?鹤与骆心词,没加以置喙,转头?与韶安郡主说起话?来?。
话?题就这样被转移。
江黎阳不忿地看?了看?骆心词,发现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好似一个隐形人,只得气哼哼地将这事作罢了。
而骆心词听着这几人聊起与她?无关的话?题,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的身份与江协、江飞镜等人相差太?多,出来?见人只是礼数使然,明于?鹤约莫也是想?到她?会不自在,未再引她?开口。
骆心词全程静静听他们说话?,偶尔配合着气氛笑一笑,直到用过午膳,韶安郡主要去歇息,她?才得了机会离开。
骆心词昨夜没睡好,想?回去歇一歇,哪知在就在池塘旁看?了会儿游鱼,再想?拐回云上?居,半道上?遇见了江协。
江协已经看?见了她?,她?只好上?前说话?。
“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与黎阳一起过来?的。”江协回身指指摘星阁,道,“方才听侍婢说昨夜摘星阁走水,他过去查看?了。”
江协说完,问:“念笙,你要查的事情都查清了吗?”
骆心词先前向他与范柠打听了些事情,没想?到他还记得,有点感动?,笑着回道:“那天之?后哥哥帮了我许多,已经查清了。”
“那就好。”
骆心词虽不觉得自己?身份低贱,但怎么说也是个普通百姓,是不配与太?子做朋友的。而且她?这身份是假的,最好避免与太?子发生更多的牵扯。
简略客套几句,她?想?告辞回云上?居,未开口,太?子忽然叹气,语气中?带有几分酸楚,“大表哥比我有本事,自小就是这样。”
骆心词心底咯登一声,心瞬间提起。
是不是不该说明于?鹤帮了她??
上?回她?与太?子打听的是王束的往事,太?子没弄清楚,明于?鹤却轻而易举帮她?解决了,这不是在说太?子无能吗?
也证实了明于?鹤暗中?调查朝臣……
皇家与侯府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她?可不能再无意催动?了!
骆心词急忙辩解:“其?实不全是他,还有王凌浩……”
“无妨。”江协牵强一笑,声音有点苦涩,“大表哥、堂兄都比我优秀,这事我父皇与满朝文?武都知道,你不用紧张。”
骆心词:“……”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江协哀戚地叹了几声,仰脸看?向摘星阁的方向。
骆心词怕说错话?,不再主动?开口,干站着太?尴尬,这就告辞又有心虚躲避的嫌疑,犹豫了会儿,随着他望了过去。
摘星阁的宽窗大开,从两人的位置能看?到内部对坐交谈的两道身影、大咧咧的江黎阳和书房中?的部分装饰,昨夜被烧毁的东西已经及时更换,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骆心词看?了会儿摘星阁,余光悄悄瞥向江协,见他神色彷徨,心想?,她?觉得今日最不合群的人是她?,在江协心里,或许他才是最尴尬的那个。
就今日所见不难看?出,明于?鹤与江飞镜是能交心的,江黎阳不行,但是作为那二人的弟弟,许多事他不知情,但也不算什么外人。
江协也是那两人的表弟、堂弟,却因为身份,有着难以跨越的隔阂。
——江黎阳被欺负了,能直接问明于?鹤缘故,能与江飞镜求救,担心昨夜失火的事情,也能直接冲上?摘星阁去查看?情况,江协却不行。
两人默然看?了会儿,阁楼中?,江飞镜忽然将一本书从窗口扔出,接着他说了句什么,很快,明于?鹤出现在四方窗子里。
江协连忙往假山后面躲,骆心词不知为何,跟着他躲了起来?。
等到窗口旁的人影消失,两人才蹑手?蹑脚地重新现身。
江协道:“我躲是因为被发现偷瞧,会显得我很想?参与进他们之?中?,有点卑微,你躲什么?”
骆心词道:“我、我……”
没有理由,她?就是躲了起来?。
正想?着怎么回答,不远处连星慌张跑来?,像是有什么急事。
明于?鹤不肯承认骆心词并?非明念笙,但骆心词已与他说开,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昨日睡前就说了,让连星回到明念笙身边去。
这才半日功夫,连星就匆忙回来?,一定是明念笙那边出了事。
果不其?然,连星急匆匆跑到跟前,与江协行礼后,拽着骆心词的胳膊悄声道:“有人认出了念笙小姐!”
主动?承认身份与被外人告上?官府再暴露,二者造成的结果截然不同?。
骆心词怔了下,快速与江协告罪,跟着连星出了府。
在骆心词离开后的不久,另一边的阁楼上?,侍卫前来?禀报:“有一姓许的商人与骆家兄妹住进同?一间客栈,认出了‘骆姑娘’。属下偷听他们谈话?,她?似乎遭到了威胁……”
认识以骆心词的名字行走的明念笙,就意味着这人知晓侯府中?的庶小姐是假冒的了。
明念笙被用这事威胁,则等同?于?骆心词遭受威胁。
她?们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主动?请罪,将两人身份换回来?。二是杀了那个商人灭口。
依明于?鹤对明念笙的了解,两种她?都做不到。
骆心词倒是会劝她?将身份换回来?……
明于?鹤沉吟片刻,道:“我出去一趟。”
“去帮她?们解决麻烦?”江飞镜道,“就算你不主动?去,你那便宜庶妹也会让骆心词求你帮忙的。”
“你是说她?们在利用我?”
江飞镜道:“我不认为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明于?鹤目光透过窗口,看?见庭院中?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笑道,“我与她?已是这种关系,不许她?来?利用我,难道要让她?低声下气求别的男人?”
明念笙再排斥侯府,也是他的妹妹,轮不到外人欺压。
且他想?帮那两人解决麻烦,除却不愿意两姑娘被人威胁之?外,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可不想?两人现在就恢复身份。
江飞镜无话?可说,目送他离开后,不多久,江黎阳小跑上?来?,道:“我把书捡回来?了……哥,表哥怎么出去了?他要去哪儿?”
“他有事。”江飞镜接过他捡回来?的书,翻了几下,道,“里面夹着的书信不见了,再去找找。”
江黎阳“啊”了一声,急忙跑下去寻找去了。
江飞镜看?着他憨傻的模样,自言自语:“为了让黎阳长教训,授意一个外人教训他……这理由,我可不信。”
再说明念笙那边,林州老夫人精力?不足,近两年来?,下面的宅地、商铺等,好多都是明念经手?查账的。
因此,她?接触过不少外人。
到了京城之?后,为了养伤,骆颐舟很少外出,许多事情都是明念笙亲自去做。露面多了,就被瞧见了。
“他问我要五万两银子,否则就揭发我!”
骆心词问:“我哥怎么说?”
明念笙哭丧着脸道:“我还没敢告诉他……”
骆心词不想?让骆颐舟担心,也不敢见他,想?了想?,道:“我觉得这种人既然能威胁你了,定然是贪得无厌的,给他银子也解决不了这事,不若直接找明于?鹤……”
听见明于?鹤的名字,明念笙记起那日被他掐着咽喉的暴行,后怕地捂住脖子,又扒着骆心词的胳膊问:“怎么样?你把他哄好了吗?他是不是喜欢你?”
骆心词面颊上?浮出淡淡的绯红颜色,嗓音一下子低柔起来?,慢吞吞道:“他早就知道咱俩互换身份的事情了……”
“谁问这个了!”明念笙打断她?,问,“他是不是生气吃醋了?”
骆心词:“……嗯。”
明念笙大喜过望,“太?好了!”
被人威胁的紧张感消逝了些,明念笙振振有词道:“他早就知道你我的身份,迟迟不揭露,一定是舍不得你离开!小妹,他一定很喜欢你!”
骆心词咳了咳,没做声。
“小妹,你把这事告诉他,就说那人威胁的是你……哦,对!就说那人除了银钱,还觊觎你的美色……”明念笙喜形于?色,“男人这种东西,占有欲都强得很,他一听这话?,该气疯了……”
骆心词不大愿意,“他已经知道你我的身份了,不打算让我们现在就换回去,可是念笙,他毕竟是你哥,你与他好好谈谈……”
“不不不!”明念笙这时候与明于?鹤特别有默契,连声拒绝,“给你了!这个哥哥送给你了!祝你俩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她?对与明于?鹤相认没有任何想?法,拒绝后,又反过来?怂恿骆心词,“小妹,你俩感情还不稳定呢,你得多试试他,最好迷得他失去理智,为你生,为你死,心甘情愿把侯府拱手?送给你……”
门外,听到这里的明于?鹤扯着嘴角,冷笑了起来?。
看?来?这妹妹,还得再教训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