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修罗丸抬起手,虚虚指了一个方位,三个学长对视了一眼——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林下的那个村落。修罗丸开口问道:“还去吗?”

    刺鼻的味道顺着风向传来,这种气味让修罗丸新生烦躁,他对气味本身就极度敏感,更别提是这种让狗晕厥的臭味,但他屏住呼吸,尽量减少用鼻子呼吸。

    因为,这里能够解决问题的人屈指可数,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虚嘴里的小白菜。

    夜一看了一眼浮竹和喜助,两人皆点头,她没有犹豫,说道:“去!”夜一转身看向一年级的学生,说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应该发生了意外,听清楚,我们必须以最快地速度达到村庄,并且将魂魄魂葬送往尸魂界。”

    吉野英士忍不住开口问道:“夜一大人,如果我们短时间无法完成魂葬任务,那么……”

    浮竹环视这群略显紧张的学生,说道:“那么,我们可能会遭遇新诞生的虚。滞留人间心怀怨念的魂魄是最容易堕落成虚。”嘈杂的议论声响了起来,浮竹抬起手向下压了压,他安抚道:“不过,我相信你们,你们会完成任务的,对吗?”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声:“对!”

    夜一见原本慌张的学生们略微冷静下来,她没有插话,浮竹继续说道:“这样,夜一,修罗丸,你们速度很快现行探路,我打头,喜助断后,”浮竹沉稳地说道:“我们会以最快速度赶到。”

    浮竹说的委婉,实际上就是修罗丸和夜一先去村里把能解决的问题解决掉,然后两个学长带着一群瞬步还使不顺溜的学生在后面跑——这些学生学了小半学期的瞬步,现在还有人会一脚踩空从天上掉下来。

    浮竹没有说的是,如果修罗丸所说的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的话,那么有很大可能,在村落之中,已经有虚诞生了,或者如此密集的灵魂聚集,会吸引猎食的虚过来。

    返回尸魂界的穿界门已经关上,下一次打开的时间在三个时辰之后。

    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在返回尸魂界层层汇报再行动,那只新堕落的虚恐怕可以将村落里所有的魂魄吞噬殆尽,接着,吞噬魂魄强化的虚就会理所当然地盯上他们这些灵压清冽的食物——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学生。

    “好。”夜一应道:“修罗丸,走!”

    修罗丸缓了缓,他缓慢习惯了这种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的味道,修罗丸屏住了呼吸,尽量用嘴巴来喘气,他朝着夜一点点头。

    话音落下,姐弟俩从原地消失,脚下聚集的灵力推送他们跃上高处的树枝,夜一打头,修罗丸紧跟其后,两人灵活迅速地穿梭在枝丫间,自山林之上向山下村落飞奔而去。

    距离村庄越来越近,夜一的眉头也越皱越紧,空气里普通人无法感觉到的晦涩压抑的灵压越来越清晰,一阵一阵压抑的灵压波动从山下的村庄传来。两人极有默契地在能看见村落的崖壁上停了下来。

    倾斜的陡坡再无法遮挡他们的视线,两人沉默地看着远处的村庄,那已经不算是一处村落,而是一处被烈火燃烧殆尽的废墟,还有火焰在村屋的梁架上燃烧着。

    修罗丸曲起手指挡在鼻子前,刺鼻的烟火混着被烧灼后的鲜血气味扑鼻而来,两人站在陡坡边,沉默地感知着远处村落聚集凝聚的灵压——出乎他们预料的,村落里有两处晦涩灵压的聚集点。

    魂魄一旦堕落成虚,便只能被净化。

    修罗丸看着夜一的拳头紧紧地握了握,她说道:“走!”没有再犹豫,她一跃而起,高速迸发的瞬步让两人的速度提升到极致,穿过生长在陡坡上的最后一处森林,避开还在燃烧的房屋,两人在烈火未熄的村庄中央停了下来。

    这里原本是这个村子的谷场,然而此时说这里是一片弃尸的坟地也不过分。二人眼前是何等残忍的情景——

    整个村子的所有的人,不论是年幼的孩童,健壮的青年,柔弱的妇人还是衰弱的老人,此时全部躺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一条刀划的伤口,谷场没有一处能够下脚的地方,满地都是从死者脖颈处流出的鲜血。

    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死了,距离惨祸发生最多六个时辰。

    修罗丸闭了闭眼睛,眼前的这一切让他忘记了气味给他带来的恶心,他辨析着空气里复杂的气味,有三个人的气味聚集在谷场的中央,围绕这三个人还有杂乱的马匹的味道,夜一看着修罗丸睁开眼,鼻子翕动了一下——他记住了这三个强盗首领的气味。

    几乎在同时,夜一和修罗丸朝着一个方向看去,一声男童的呼唤从村落的北面传来:“救……救命啊!”而两人感知到的那种晦涩压抑的灵压也在那个方向。

    两人没说废话,朝着那个方向奔去,修罗丸和夜一并肩而行,他问道:“姐,那就是虚吗?”

    “是。”夜一简洁地回答:“我杀虚,你救孩子。”夜一作为姐姐还是很体贴的,修罗丸第一次到现世来就遇到了虚,她并不打算让自己对于虚毫无实战经验的弟弟直面危险。

    “是。”修罗丸话音落下,他和夜一分开两路,修罗丸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远处一间几乎要坍塌的大宅奔去。

    看得出来,这里应该是原来村里最富有的那家人的宅邸。半塌的屋子还能看到精雕细琢的窗廊和刻有花纹的瓦片。

    修罗丸在半塌的屋子前停了下来,村屋只剩下漆黑焦糊的梁架还勉强支撑着,修罗丸走到屋门口,半倒的木头挡住了照入屋内的光线,“救……救……救救我。”男童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与惊慌,他轻声哀求:“有……有怪物!”

    男孩周身被一点灵力缠绕着,带着点冰冷的气息,但只有一丝几不可查,这是个亡者的魂魄,但又不单是一个亡者的魂魄——修罗丸分辨到。

    男童的魂魄就在屋里,声音在宅邸的深处,能够听见但不清楚——就像是这个受惊过度的男孩正躲避着什么,趁着怪物离开才敢呼救。

    出于习惯,修罗丸在踏入这间大屋前,他谨慎地辨别了一下周围浑浊的灵压,修罗丸的眼睛眯了眯,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夜一清冽的灵压就在他的正前方,而那股晦涩浑浊的灵压也在他的前方。

    虚正在快速地一动,夜一偶然爆发的灵压紧随其后,但是,他们都不在这间半塌的宅邸里。

    这就很奇怪了。

    “救……救命,”男童呼救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有怪物!”

    修罗丸一步踏进屋内的黑暗,他的手却落在了时殁暗红的刀柄上,右手一动,带着冷锋光芒的斩魄刀被修罗丸抽/了出来,刀光一闪,长刃微垂。修罗丸勾了勾唇角,他轻声呼唤:“时殁。”

    修罗丸始解了自己的斩魄刀。

    黑暗是猎人最完美的伪装。

    修罗丸的金眸在黑暗中亦能视物,坍塌的木头挡住了和室的窗户,一丝阳光也透不进来,但修罗丸看得清楚,他的彼岸花随着他一步步的踏入,正悄然又艳丽在房屋的角落里生长出来。

    彼岸花的花瓣合并在一起,花红艳娇嫩但并未盛开。

    修罗丸穿过一扇扇敞开的和室门,灯柱上的灯全部熄灭,缺少照明的室内十分的昏暗,修罗丸一侧身,就看见有一个穿着破旧短打的男孩蜷缩在里间和室的角落里,而他的胸口垂着一段锁链。

    修罗丸在看见小男孩的时候似乎放松了警惕,他反手收刀入鞘,修罗丸清了清嗓子,他尽量放缓声音对着男孩说道:“嘿,小家伙,过来,我来救你了。”

    如果是队伍里除了修罗丸和夜一任意一个死神进入房间,这个房间昏暗的光线会让人视物看起来都不太真切,昏暗的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好像是裹上了一条朦朦胧胧的灰边。

    男孩抬起头,他目光呆滞地朝着修罗丸的方向看了过来,双目眼眶里满是眼泪,小男孩猛地站起身,他张开双臂,踉踉跄跄地往修罗丸这边跑了过来,“救……救我!”小男孩嘟嘟囔囔地呼救:“里……里面还有人!”

    修罗丸按住小男孩的肩膀,他没有让这个魂魄的手碰到他的衣袖,他低头俯视,瞳孔皱缩,一丝细如牛毛的灰色丝线插进这个魂魄的后背中心,修罗丸应了一声:“好,你带路!”

    修罗丸自然而然地抬起头,顺着这个灰色丝线延伸的方向看去,灰色丝线飘飘渺渺地延伸至更深处的黑暗里。

    宅邸很大,几乎赶得上四枫院家主宅的三分之一,修罗丸左手按在男孩魂魄的肩上,右手轻轻地搭在腰上时殁的刀柄上,小男孩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瞳看了他一眼,带着重重的哭腔催促道:“大人,快……快一点!”

    修罗丸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他依言加快了脚步,而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迈开,暗红色的彼岸花顺着他走过的线路,在昏暗和室的墙角处悄然绽放。修罗丸的鼻子翕动了一下,缥缈浅淡的花香已经浓郁到偶然能被他捕捉到的地步。

    当然,常人的嗅觉无法与他相比,他瞥了一眼一脚买过的和室纸门,一朵彼岸花悄然生长在两盏纸门打开并合的罅隙里,一丝细柔的花蕊从缝隙里伸展出来,合着纸门上绘制得奢华的绘线,暗红色的浅淡雾气从花蕊里渗透出来。

    雾气有些重,沉到地表,修罗丸一脚踏过,雾气被带过的风吹散,融入空气里。

    此时,宅邸外,所有的学生聚集在空地处,浮竹刚刚下达过指令,所有学生的刀都握在手上,都是一幅严阵以待的姿态。浮竹此时沉着声音强调道:“所有人警戒,不可擅自离队,虚就在附近!”

    浮竹微微仰头,他感受着这间宅邸散发出的不祥又晦涩的灵压,年长的预备死神几乎能够肯定,隐匿身形的虚似乎通过某种方式和这个宅子融为了一体。

    “喜助桑,”浮竹显得有些焦躁,他看向面无表情的浦原喜助,问道:“夜一桑还没到吗?”

    喜助眨眨眼,他侧首向右前侧方向看去,“咻。”夜一出现在他的身边。

    浦原喜助看着噙着笑的夜一,好奇地问道:“怎么样?”浮竹看了过来,目露询问——修罗丸呢?

    夜一手背在身后,这可不是严阵以待的防御姿势,她金眸闪烁,吐词清晰:“修罗丸进去了,一个人。”夜一声音微挑,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一脚踏入宅邸的弟弟的安危,甚至放松的语气里还带着点乐在其中的愉悦。

    她失算了——夜一恍然——不过,这是虚要自己弟弟提前毕业,跟猫没有关系!

    浮竹愣了愣,他转头看向宅邸深处,宅邸愈深光线愈暗,这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宅邸就像是张开嘴等待食物的恶兽,美味的魂魄和灵压纯粹的死神预备踏入彀中,咀嚼两下就能将这些食物咽入喉咙。

    那只白犬,就像是被漆黑的巨兽吞噬了一般——夜一轻笑了一声,轻声自言自语:“四枫院家的白犬,硌牙得很。”

    夜一很开心,太棒了,修罗丸要提前毕业了——有人帮她写报告了!虽然她弟弟肯定会嘀嘀咕咕骂骂咧咧,没事,那都是通往解脱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