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常安县
    吃过晚饭,周一找刘大的妻子要了些热水,简单地擦洗了一下,还将脚上的四个水泡儿给挑了。

    这三日走的路太多了,尤其是今天,因为急着下山,一路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过。

    她在老木观的时候也经常会爬山,可老木观本就在半山腰,爬山走的还是水泥路,跟今天的山路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比性。

    脚上长水泡儿也就不奇怪了。

    把擦洗后的脏水倒了,周一回到了刘家人给她腾出来的房间,躺在床上,在山里熬了三天,她很累也很困,但现在依然不敢睡死。

    虽然她的确是救了刘大一命,可毕竟是在陌生的时空,自己又在别人家的地盘,要是这家人在她睡死之后动点歪心思,她就完蛋了。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封建朝代人口交易可是合法的,一个成年人能卖多少钱她不知道,但总归能卖钱不是吗?

    在现代那个富足发达的社会,穷乡僻壤都多刁民,在这里,虽然刘家人看起来很善良,但周一不敢赌,还是警醒些好。

    门已经锁好了,她看了眼窗外,窗户没有关紧,用一根木棍撑着,能看到外面天已经黑了,刘家人也收拾妥当了,都回了房间。

    她没起身去关窗户,因为刘大家的窗户跟电视剧里不同,实在是小,她估摸着刘大儿子想要爬进来都够呛。

    屋外虫鸣不断,像是铃铛一般,空灵清脆,这是周一习惯了的声音,她在老木观也经常听到。

    就这样听着,她的眼皮渐渐合拢……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一惊醒,心里一慌,不知道自己睡过去了多长时间,睁开眼睛,扭头一看,天居然已经亮了!

    窗外,阳光都出来了!

    不是吧,她怎么觉得自己不过才闭上眼睛!

    周一赶紧坐了起来,心脏扑通地跳着,听到门外传来刘大妻子咕咕咕唤鸡的声音,随后,是鸡扑腾翅膀发出的动静。

    还听到稚嫩的童声说:“阿娘,鸡子鸡子,还是热的呢!”

    刘大妻子立刻低声道:“小点声,道长跟你阿爹阿叔都还睡着呢。”

    童声说:“阿爹阿叔不起床,羞羞羞!”

    刘大妻子温声道:“瞎说,阿爹阿叔那是进山太累了,所以睡得久了些,不要闹,轻点声,可知?”

    “知。”

    听着母子的对话,周一的心跳渐渐恢复了正常,她下了床,昨夜进房间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屋子里又没点灯,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这床下铺的是稻草杆编织成的垫子,看起来是粗糙了些,睡起来还算软和。

    盖的被子很薄,也窄,跟现代的宽大被子截然不同。

    穿好鞋,她的鞋子已经很脏了,但也只能将就穿着,叠好被子,走到门口,拉开门闩,打开房门,阳光照在了她的脸上,周一眯起了眼睛。

    “道长,你起来了!”

    周一循着声音看过去,是刘大妻子,她围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褐色围裙,站在院子里笑看着她,脚边是在地上啄食的鸡。

    周一往前走了两步,让自己眼睛离开阳光照射,冲着刘大妻子点头:“起了。”

    问刘大妻子:“请问,可有清水?”

    刘大妻子赶忙点头:“有有有!”

    说着,就去厨房给周一弄了一瓢水出来,周一捧着瓢里的水漱了漱口,没有牙刷,只能这么简单清洁口腔,又洗了脸,没擦,阳光正好,一会儿就干了。

    她这边洗漱完,刘大两兄弟也睡眼惺忪地起了,给周一道歉,说他们起迟了。

    周一摆手表示无碍,跟着他们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周一找到了刘大,对刘大说自己打算去常安县。

    刘大问她:“道长要去城里打听消息吗?我可以帮道长打听!”

    周一说:“我去寻常安县的道观,看能否挂单。”

    这也是她给自己想的一条生存之道,不管以后如何,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给自己找一个落脚之处,她本来就穿着道袍,刘大又能帮她证实山中道人的身份,那自己就在这里做个道士。

    只是老木观已经没有了,她得找个道观挂单。

    至于留在刘大家,也算是一个选择,毕竟目前看来,刘大一家对她确实没有坏心思,可这种事情两三日还行,时间一长,不说刘大一家心里舒不舒坦,单就昨夜,刘二是在自己厨房里打地铺睡的。

    刘家的家庭情况就不允许周一多留些日子。

    她心里盘算着,在她对面的刘大一脸懵,问:“道长,你不回自己的道观吗?”

    昨日,二人说话的时候,周一说自己在一个小道观中修行,他没敢多问,但心里觉得道长应该是要回原来道观的,可现在道长竟要去其他的道观。

    周一摇摇头,声音有些苦涩:“回不去了。”

    她在山里打转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回去的路,下了山,就更没回去的可能了。

    细细想来,穿越这种事情,能遇到一次已经是很难得了,想要再遇一次,还是穿回自己原来的时空,概率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几近于无。

    见她这样,刘大知道自己说到了道长的痛处,不敢再问,只好干巴巴说:“去其他道观也好,道长是高人,在哪里都能过得好的。”

    周一勉强对他笑笑,说:“谢谢。”

    刘大很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他期期艾艾问:“道长,何为挂单?”

    周一解释道:“就是临时住在道观里。”

    她也有些犹疑,不知道这里的道观允不允许挂单,有没有挂单这种形式存在。

    而且古代道士好像是需要度牒的,相当于现代的道士证,道士证她有,放在老木观中,没带在身上,根本拿不出来,至于度牒她就更没有了。

    若是去了道观,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怎么办?

    周一还在犹豫,刘大却是毫不怀疑,立刻说:“这样也好。 ”

    周一只好点头,问他:“常安县在什么方向,你能为我指明吗?”

    刘大指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说:“在那边。”

    接着说:“道长,我也要去城里,想趁着新鲜,把那老山参给卖了,我给道长引路吧。”

    周一求之不得,点头:“好!”

    刘大简单地收拾了东西,跟刘二两人,一人背一个竹篓,就带着周一出发了。

    没有手机,周一估算不出时间,但根据刘大说,从他们家走到常安县需要大半个时辰。

    且不管时间多久,周一感觉自己脚上四个挑过的水泡儿痛得不行的时候,常安县终于到了。

    刘大说:“道长,道观在常安县城的那头,你看是先进城,还是直接绕一圈去道观?”

    周一问:“城那边有城门吗?”

    刘大点头:“有!”

    周一也就放心了,说:“先进城,不过,我如今身无分文。”

    刘大拍着胸脯:“有我呢,道长。”

    他帮周一缴了入城费,三文,至于刘大和刘二,因为他们背着背篓,背篓里又有兽皮和野兔,多收了他们一人五文钱。

    入了城,刘二忍不住抱怨:“这入城费是越来越高了,哥,我看下次我们直接在城外卖东西得了,进城就要多收我们五文钱,到了市集还得缴钱!”

    刘大:“行了行了!”

    他对周一说:“道长见笑了。”

    周一摇头:“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刘二很高兴:“哥,你看,道长都觉得我说得对!”

    刘大不搭理他,把自己背篓里的兽皮给刘二,说:“你去市集卖东西,我带道长去道观。”

    刘二乖乖应了。

    周一没有拒绝刘大的好意,她毕竟是第一次进城,能有熟悉的人带着再好不过了。

    刘大先去了药铺,周一知道他卖老山参去了,没跟着进去,等到刘大再出来的时候,飞快地把一个东西塞到了周一手里。

    周一一惊,想要把手里沉甸甸的东西拿出来,刘大:“道长,你收好就是了!”

    说着给周一使眼色,周一大约猜到了手里的是什么,财不露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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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刘大手里提着一包药,大声对周一说:“道长,药买好了,我们走吧。”

    说完,就带着周一朝另一城门走去。

    周一把双手插在袖子里,捏着手里的东西,是一个装着东西的荷包,里面的东西摸起来硬硬的,像是石头一样,却又比石头软。

    她垂下了眸子,看向走在前面的刘大,她这次是真的遇到好人了。

    常安县虽然是个县,但城却并不大,没走多久,另一扇城门竟然就到了。

    刘大就要出城,周一拦住了他,说:“刘大,那道观离城多远?”

    刘大挠头:“我也不知,我就是很久以前听人说有这么一个道观,没去过呢。”

    于是周一在城门找了老人问路,老人说:“那道观呐,我知道,不远,就三四里路,顺着大路一直走就能看到了。”

    周一回头对刘大说:“道观不远,你就送到这里吧。”

    刘大:“可是……”

    周一:“刘二独自一人售卖兽皮,不妥当。”

    她还看了眼刘大手里的药包:“家里也急着用药。”

    这个时代,手里捏着银子在外行走,应当是很不安全的,这一路,她就发现刘大很是警惕。

    再说了,刘大送她出城,再进城找刘二,又需要给一次入城费,既然道观不远,又何必这么麻烦刘大。

    刘大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若不是道长,我也没有这番际遇,腆着脸占了一半,有愧于道长!”

    周一摇头:“你看到了,就是你的机缘,我本不该拿的,但我现在确实需要这东西,所以我收下了,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

    顿了顿,又说:“若是我没能在观中挂单,也会给你家递信的。”

    刘大很是感动,抱拳:“道长保重!”

    刘大大步离开,周一倒不忙着出城,她走到墙角,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是个麻布荷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竟然不只是银子,还有三个金元宝,不大,颠了颠,估摸着差不多一两一个,荷包里还有五个差不多大小的银元宝。

    银子加起来应该是五两,就是金和银的兑换比率她不清楚,毕竟在她生活的时代,银子已经不值钱了。

    但这也不妨碍周一知道,这里的钱不算少了,毕竟,就算是在现代,金子也是相当值钱的。

    把金银收了起来,周一将荷包捏在手里,藏在袖子中,既然手头有钱了,有些该买的东西就得买了。

    她先去了成衣铺,在铺子里买衣服的人很少,买布料的人多,周一不会做衣服,只能买现成的。

    看了一圈都没看到道袍,问了店里,店主是个中年男子,说:“道袍?”

    他拿起一件青色的衣服说:“道长,你说的是这个直裰吧,城里的和尚还有读书人都穿这个呢!”

    周一看着,这青色的直裰跟道袍看起来也没太大区别,于是问:“这个多少钱?”

    店主:“六百文!”

    周一买了两件直裰,一青一灰,还买了两件内衣,也就是里衣,至于古代女子的内衣,这里是没有的。

    接着买了两条裤子,两双布鞋。

    直裰六百文一件,里衣四百二十文一件,裤子便宜些,单价四百文,鞋子一百五十文。

    因为买得多,店主优惠了些,一共三千文,也就是三两银子,还送了周一两块棉布,用块黑色的布把周一买的所有东西都包裹了起来。

    旁边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大娘看着周一背起那个包裹,心疼得好像花的是她的钱,小声念叨着:“败家子啊,败家子,买了布匹回家做衣服就行了,竟全买成衣。”

    店主的声音在周一身后响起:“大娘,行了啊,人家道长买什么关你何事?这布你买不买?”

    大娘说:“一百文我就要!”

    店主:“一百文不行,一百四十文!”

    “一百二十文。”

    “一百三十文。”

    最后究竟多少文成交的,周一没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