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熙接了圣旨,整个人却呆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满园的牡丹在阳光下开得耀眼,李明熙此刻却觉得香味太浓,阳光太烈起来,然而此刻却不得不露出笑容。
等自己一步一步走回原位,在亭子下面坐下来,这才有些反应过来,她结亲了,结亲之人还是王旸的亲哥哥。
周围的人凑过来无不连声恭贺,李明熙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好容易捱到宴席结束,李明熙已经累的不行,走到宫门口一骨碌便钻进了马车。
李夫人见状便让李明淑去坐自己的马车,她去后面和李明熙说说话。
李明熙靠在马车的车壁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见母亲上来也没有招呼一声。
李夫人瞧见李明熙这样,先是把人拽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说道:“靠在那上面也不嫌脑袋撞得疼。”
李夫人先前在宫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和明熙真正有婚约的是王旸,可到底两人还未写下婚书便解了婚约,这便也做不得数。
更何况王佑安是中书舍人,原先她是不敢肖想的,可这么大个金饼砸到自己家来,还有不接的道理,虽说名声上不好听,好在知道之前那事的人也不多,不妨碍什么事。
只是这话李夫人藏在心里,瞧着李明熙的样子一时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偷偷乐,嘴上安慰道:“虽说圣上的圣旨下得突然,可是佑安是你表哥,又是中书舍人,比嫁不认识的洛阳子弟好多了,再者,你瞧瞧佑安的长相,洛阳城里有哪个能与之匹敌?”
李明熙对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其实并不算十分抵触,只不过先前她一心想着同王旸成婚,她却主动退了婚,最近又觉得郑其华不错,如今也没机会了,事事不顺心,才让她对这份硬塞的婚事有了一些逆反的情绪。
王佑安确实是长得好看,可一想到他拿着戒尺训王旸的模样,再好看在她心里也是玉面阎罗。
她虽然喜欢好看的,可是嫁了王佑安,自己若是有什么行差踏错的,他岂不是也要拿着戒尺训自己?
李明熙越想越难受,情绪一上来便瘪着唇想哭,刚想用袖子擦眼泪,却想起自己这身衣服是新做的,便将其都擦在母亲的肩膀上。
李夫人瞧见她这幅模样心里想笑,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心疼衣裳。
李明熙才不管母亲作何想,一股脑将眼泪擦到母亲的衣襟上后又好起来,又想起马车大约行驶到卖馅饼那处,赶忙掀起帘子,发现卖馅饼的大娘还在此处吆喝。
李明熙忙叫停了驾车的杜叔,自己跳下行辕买了一大包热乎乎的馅饼。
李夫人看着又能哭又能吃的女儿,委实摸不准,竟这么快就调理好了?
李明熙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馅饼,仿佛泄愤似的,听到母亲的询问,答道:“为了一桩婚事,我便要茶饭不思?那可太没出息了,要难受也不该让自己难受!”
李明熙一边嚼着馅饼,一边和杜叔说:“杜叔,你从明日开始,便教我一些拳脚功夫。”
若她被王佑安教训,那她得有本事和他对抗才是。
李夫人听着女儿左一出右一出,头都大了,忙问道:“这是做什么,怎么突然就要习武了?”
李明熙也不敢把心里的打算告诉母亲,只囫囵说道:“我防身还不行么,如今我选聘高官之主,若有宵小想劫打我,我也尚且能自保些。”
“天子脚下,哪里会发生这种事,我看你啊,心里没憋着好事。”
李夫人虽然嘴上这么说,却也没阻拦她。一是学些防身术也是好的,二是李明熙要是有个事做,心里也就不会想七想八了。
这边母女两坐在马车里是温风暖阳,而另一边虽是烈阳当空,但却照的人筒体生寒。
王旸自从宣布圣旨后,便一言不发,坐在后面隐匿在阴影之中,食水皆未进半分,直等到宴席散去,便追着前面红衣之人出了宫,两兄弟一前一后骑着马。
直等骑出了宫禁的范围,到了宅院前面的夹道,他一夹马腹,赶超前面的人将其逼停,而王佑安似早有预料时,将马不紧不慢勒住。
王旸看见王佑安这幅万事都胸有成竹的模样,再也忍不住,抽出配在腰间的长剑,指着身前的人。
王佑安高高坐在马上,无视面前的人伸过来的长剑,手握在在刀鞘上将其射出,打到王旸握剑的手腕上。
王旸手腕一翻,剑失了准头。
“你用我教你的东西来对付我?”王佑安轻笑一声。
再大的羞辱不过此刻,王旸双眼涨红,忍痛将剑再次翻转,指着身前的人,咬牙切齿道:“你真卑鄙,偷走了她。”
王佑安像是听到什么极其好笑的话,问道:“偷?她属于过你吗?”
说完便骑着马绕过剑锋继续朝前走。
王夫人和王袁正两人坐着马车,稍慢一步,等二人赶到之时,只看到王旸坐在马上,右手的剑垂在马腹身侧。
他麻木地停在原地,身下的马时不时甩一下尾巴。
马车里的王夫人见状,赶紧下了马车,仰着头说:“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吧。”
王旸充耳不闻,王夫人见他这样子也不敢说什么重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劝他先下来。
王旸漠然地看了下面的母亲一眼,终究是下了马,右手拖着长剑,避开母亲的的双手,一脚踹开门,又猛地将房门关住。
王袁正看着他这般对待夫人,心里的火气也压抑不住,当即就要闯进去,被身边的王夫人急忙拦住。
“你别冲动,跟我回去。”
王袁正即便是有再大的气,可对上妻子的双眼,也瞬间偃旗息鼓,被夫人拉着进了主屋。
王夫人折腾了整整一个白天,也实在累了,拉王袁正进来后,自己便坐在塌上休息,缓了一会看见大刀阔斧坐在椅子上的王袁正才说道:“我实在没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出。”
王袁正斟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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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递到夫人手边,顺势也在塌上坐下来,点点头,说道:“我今日也惊了一跳。”
王夫人也没心思再吩咐丈夫别动不动就训斥孩子,接过茶来一口气抿了,躺在塌上,说道:“我得好好理理。”
王袁正便瞧见妻子头痛的模样,伸出手替妻子按按额头,并说道:“你别操心了,圣旨已经下来,不管王旸怎么想,这已经是木已成舟了,更何况他又快去幽州了,过不了多少日子他便会忘了的。”
王夫人放松地闭上眼睛,说道:“这倒是,不过,我还担心的是,明熙和佑安这两个孩子处不来。”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佑安是守礼之人,肯定会和明熙两人相敬如宾的。”
王夫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王袁正也是个男人,哪里懂得这些事,佑安虽然是个好孩子,行事果决,进退有度,对家人也遵守礼节,一应大小事从不让他们操心。
作为孩子,自然是让人骄傲,可是这样的性格,未必适合做明熙的丈夫。
王夫人闭着眼睛休息了会,便又坐起来,推开丈夫按头的手,起身朝着王旸的院子走去。
她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到方才王旸在马上的模样,有些骇人,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着过去瞧瞧。
王夫人过去,自然也是吃了个闭门羹,她想着先让孩子缓缓,便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又回去了。
等到晚饭时候,王夫人又亲自去叫,王旸还不出来,王夫人这下也坐不住了,不管王旸同不同意,直接让管家将门强行打开,自己走了进去。
王旸仰面躺在床上,脸上犹见泪痕,手腕肿的跟鸡蛋大似的,他瞧见母亲进来,翻了个身背对她。
这死孩子。
王夫人的话说不出口,叹了口气,出去唤丫鬟拿了医药箱进来。
王夫人亲身父亲久经沙长,经常是大伤小伤不断,因而她极小时便学了些包扎之数,此刻也是颇为娴熟,不管王旸怎么想,直接将他的手拽过来,揉上药酒,又用绷带将其紧紧缠住。
包扎完之后,王夫人坐在床边,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也不能不吃饭呀,还有这个手腕,这是怎么伤的?”
王旸仍是面对着墙壁,一言不发。
王夫人在旁边劝解半响,却只得到一句母亲您请回吧,叹了口气,便走出房门,又吩咐管家安排人将饭送到王旸房里。
只是这饭也没送进去,管家只能将饭放在门外,又吩咐人用心守着。
王旸对着墙壁枯躺了半天,双眼熬得通红。一直到天色擦黑,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不顾手腕的疼痛,将锁在箱笼里的紫檀木盒子抱出来。
他打开盒子,凝视半响,拿出里面的牡丹金簪,小心翼翼收到怀里。推开房门,不等外面的人过来问,便先说道:“都滚开。”
王旸旋风一般出了院子,在马厩里牵了马,在夜色中朝着一个方向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