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大的!”小女孩骄傲地说,“我听说城里人都喜欢又大又甜的甘蔗!”
村长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赶忙朝那个拿着甘蔗的小女孩摆了摆手:“去去去,别在这儿胡闹。”他转头对林薇赔笑道:“这孩子没爹没妈的,就是没什么规矩,您别见怪。”
一个围着围裙的妇女立刻上前,伸手去拉小女孩的胳膊。小女孩却像是扎了根似的,死死抓着那根比她还高的甘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薇:“姐姐,真的不贵的!一斤就卖一毛钱!”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妇女一边拽着她往外走,一边数落道,“人家林总是来看大生意的,你拿着这么个破甘蔗,丢不丢人现眼?”
小女孩被拖着往门口走,两条小辫子一晃一晃的,她仍不死心地扭头冲林薇喊:“姐姐,我保证很甜的!”直到被拉出门外,还能听见她奶声奶气的叫喊。
林薇看着那个倔强的小身影消失在门外,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低头尝了一口面前的炒青菜,浓郁的菜香在舌尖绽开,和超市里那些大棚菜截然不同的鲜美。
“林总,您尝尝这个。”村支书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茄子,“都是不添加任何激素的,现在的菜啊为了卖相好熟的快,都加了激素,那种菜不行的,我们的这个菜啊……”
林薇点点头,听着村支书的絮絮叨叨,却觉得眼皮越发沉重。坐了一夜的车,她几乎一夜未眠。此时暖烘烘的屋子里,混合着饭菜的香气,更是催人欲睡。
村长似乎注意到了她眼下的青黑,关切地说道:“林总,您这是一宿没休息吧?这样,待会吃完要不先睡会儿?我们这儿也不急在一时,等您歇够了,我再带您去地里转转。”
林薇想推辞,可实在抵不住这困意,只好点头答应。
林薇是贵客,被安排在了村长家。而且村长家的小洋楼在村里算得上气派,白墙红瓦,玻璃窗明亮如新。三层楼高的建筑在农村里鹤立鸡群,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小城堡。
“林总,您快请进。”村长媳妇是个四十来岁的农村妇女,穿着朴素的碎花棉袄,红扑扑的脸蛋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我这就给您收拾房间。”
她引着林薇上了二楼,推开一扇木门。房间里铺着崭新的瓷砖,一张双人床上盖着鲜艳的红色被面,被子鼓鼓的像是新换的棉絮。
“您看看,这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村长媳妇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掀开被子拍打,“这屋子我天天擦,一点灰都没有。”
林薇看着窗台上摆着的几盆绿植,叶子上还带着水珠,显然是刚刚擦拭过。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将整个房间染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色。
“林总,您先歇着,渴了饿了就叫我。”村长媳妇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暖水壶,放在床头柜上,又把遥控器摆好,“空调我给您开着,您要是冷就调高点温度。”
林薇躺在床上,听着村长媳妇絮絮叨叨地关上门离开。被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阳光晒过的清香,混合着些许樟脑丸的气味。她闭上眼睛,疲惫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不知睡了多久,她是被口渴惊醒的。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阳光已经斜斜地打在了对面的墙上。她摸索着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这才发现屋里空无一人,连楼下都听不见半点动静。
她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冬日的阳光温和地洒在身上,远处的田野里,一片片油菜花开得正艳。
微风让林薇清醒了几分,她推开房门,下意识去找人,厚实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让她像只猫儿般无声无息。
楼下传来几个人的交谈声,还有呛人的旱烟味道。内容听不真切,焦急的语调林薇却能听的出来。
似乎是一些人在吵架?
她下意识放缓了脚步,蹲在楼梯转角处往下望。
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柔和地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金色的光影。村长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夹着一根旱烟,烟雾缭绕中能看见他紧锁的眉头。村支书和几个面生的农户站在一旁,脸上都带着几分焦虑。
“你们这样不行。”村长深吸一口烟,呛人的烟味随着他的话一起飘散开来,“林老板这是看得起咱们村,给了这个机会。你们倒好,什么东西都想往上推,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吗?”
“可是村长……”一个农户有些不甘心,“我家那十亩地的萝卜眼看着就要收了,要是能卖给林老板……”
“就是就是,”另一个农户也跟着说,“我家的白菜也……”
“住嘴!”村长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跟着晃了晃,“你们就知道眼前这点利益。万一林老板觉得咱们太贪心,以后都不来了,你们想过没有?”
“现在的情况是林老板给多少,咱们就供多少。”村长的声音又响起来,“不能贪多,要细水长流,懂不懂?”
几个农户低着头不说话,只有烟雾还在空气中打着旋儿。
林薇轻轻后退了一步,木质楼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吱呀”声。她赶紧屏住呼吸,生怕被人发现,却又忍不住听下去。
“那总不能看着菜烂在地里啊!”一个瘦高个农户又道,“隔壁青山村那边,人家收购商都压价到八分钱一斤了。那些农户们用的种子苗子都是普通种,卖了最多平账。但是咱们不行,咱这种子可都是顶好的,再便宜下去,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他的话引起一阵低声附和,几个农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烟雾中,村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眼下就看林总能收多少了。”另一个戴着草帽的农户叹了口气,“要是收不了这么多,咱们怕是要亏得血本无归。”
村长深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在阳光下缭绕。他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有无奈,有担忧,更多的是对村民们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