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松萝眼眶酸涩,她紧咬着牙,跪在那名弟子面前。

    手掌剧烈颤抖着,可落在他眼眶上时,极轻极轻,怕弄疼了他。

    她将那名弟子的双目合上,提起他掉落在地上的剑。

    一步一步地,踩着鲜血和尸体,神挡弑神,佛挡杀佛。

    她双目猩红,耳朵里不断地充斥着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温热的血液喷溅,染红了松萝的棉袍。

    松萝抬头看了眼护宗大阵的结界,已经布满了裂痕,在仙盟猛烈地攻势下,即将破碎。

    “不能让结界破!”松萝心里的第一反应。

    现在尚且有结界支撑,阻挡了很大一部分人,若是结界消失了,那就连一丝胜算都没有了。

    松萝急忙向宗门中心广场奔去,因为护宗大阵的阵心就在中心广场的地下。

    突然,结界上方传来,碎裂爆破的声音。

    结界碎片夹杂着雪花砸到松萝脸上,那一刻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冰冻住。

    一群身着白衣的宗门弟子,极为亢奋,剑刃刺穿泾阳宗弟子的同时,还和身侧的人玩笑闲聊。

    像是在做一些大义凛然的事,眼前不断倒下的人在他们眼里,是十恶不赦的罪奴,是阴损骇人的毒瘤。

    “北境的修炼资源极为丰富,听说泾阳宗下有着数万条极品灵矿。”

    “修炼资源本来就是修仙界共有的,他们却不上缴仙盟,私自据为己有……”

    “早就看泾阳宗不爽了,拥有丰厚的修炼资源,连浊气池的封印都修补不好,还是仙盟长老修复的……”

    “他们真当仙盟不知道?”

    “温珺为提高修为修炼邪术,还私下勾结魔族。”

    “他们宗主都这样,那门下弟子不都……”

    “真的修仙界毒瘤,早就该铲除了。”

    “……”

    ……

    与此同时,地面突然晃动,碎石沙尘宛如利箭捅穿那些仙门弟子的脖颈。

    原先阻拦松萝的那头狮子,冲破坚硬的岩石,满身伤痕地出现。

    它嘶吼挣扎,渴望缓解身上的疼痛,皮肤溃烂,双目被人残忍地挖出,只留下骇人的血窟窿。

    直至它生命的最后一刻,它燃烧内丹精气,自爆将那些仙门弟子杀害。

    松萝仰头失神望向那头狮子,那失去眼睛的狮子竟也转头,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一刻。

    它陨落了。

    周遭诡异地安静下来,结界也再缓慢合上。

    同门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雪花落在他们冰冷的身体上,永远不会再消融。

    可是结界外的人仍旧不断地攻打着。

    他们觊觎着泾阳宗的东西,结界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松萝划破掌心,以血画符,并以鲜血滋养,只望可以支撑片刻。

    她从乾坤袋中取出阵法石,凭借着记忆中的图纸,小心将阵法石摆放完成。

    悬在空中的灵符不断地汲取着松萝的血,引得她脸色越发得白。

    松萝跌跪在阵法中心,“天地万宗,泾阳玄镜,……”

    地面上被雕刻的阵法纹路,开始忽明忽暗,渐渐开始转动。

    下一刻,松萝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

    宗门广场地下,潮湿阴冷。

    墙壁上长着暗绿色的青苔,壁灯影影绰绰,下一秒就要熄灭。

    松萝提起裙摆,迅速跑到阵法中心。

    四周寂静,墙壁上的钟乳石“滴答滴答”的向下滴着水。

    倏地,她眼前模糊,失焦重影,脑袋里的异物感越来越重,精神力不断的逼近那强悍的外力。

    松萝调动精神力将那外物逼到角落,那外物挣扎,乱撞,不断地想要逃离。

    可识海是松萝的地盘,它又能逃到哪去。

    在将那外物抹除的瞬间,松萝脑海里被封锁的记忆,宛如汹涌潮水将她吞噬。

    -

    温珺那晚封锁了她的记忆,频繁的头痛是因为她的精神力不断排斥温珺的惑术。

    她的记忆停留在温相汝重生在松萝身上的那一刻。

    松萝只是他门下的记名弟子,温珺为何不惜用损害自身灵根的惑术剔除掉她的记忆。

    还有温珺为何要杀了温相汝,这一直是困扰在松萝心头的难题。

    松萝用指腹刮了刮眉心,缓解脑袋的胀痛。

    她耐下心想,“惑术最不易察觉,温珺的修为又在她之上,现在以她的修为都可以将惑术化解的话,那温珺现在的情况极为不好。”

    可温珺又在哪,如今全宗门上下只剩下她自己了。

    泾阳宗上下数千人,皆倒在仙界宗门弟子刀下,死不瞑目。

    只是因为那捕风捉影的话,便提刀冲到泾阳宗,恨不得杀之后快。

    松萝心跳慢慢的向下沉,她全身冰冷,仿若置身于嗜血吞人的深渊之下,那深渊之下囚住的恶鬼吐着冰冷渗人的蛇信子,不断地告诉她。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她双目通红,脑海混沌不堪,仿若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偏执地一遍遍重复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那一刻,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恨不得将所有人杀尽了才好。

    掖在袖中的符笔,灼烧着松萝的手臂,一次次地将她从灵根坍塌的最后一线拉回来。

    “杀戮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让泾阳宗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永远被人耻笑谩骂。”

    松萝睁开眼,双目清明,以她为中心,周围掀起了灵力旋涡。

    掌心的灵力较之前更为精粹,对画符咒术掌握的更为精妙了些。

    “噗~咳咳咳~”

    松萝听到极为微弱的声音,她加快步伐,穿过狭窄潮湿的长廊。

    距离愈发的近,阵法转动的声音越发清脆。

    “温珺,将东西交出来。”一道雌雄难辨的声音从中心地带传出来。

    “泾阳宗灵器宝物多的离谱,我怎知你要什么?”温珺轻蔑地笑着,尽管他此时处于下风,仍旧没把面前的人放在眼里。

    那人气恼,一遍遍的将尖刀刺入温珺的腰腹,咬牙切齿道,“药玉碎片。”

    “你觉得我会放在身上?”温珺说。

    “那在哪?”

    “你都说了我勾结魔族,你说还能在哪?”温珺喷出一口鲜血,大笑着,“你能用他们的贪婪,设计众仙门围剿我泾阳宗,但他们会仅仅听你一言,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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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屁颠屁颠地围剿魔族吗?哈哈哈哈~龙……”

    温珺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弯下身子,蔑视厌恶的看向温珺,用手中的尖刀刺穿温珺的心脏。

    同时,温珺的血不断的渗进地面的阵法纹路之中,那人警惕看着诡异的纹路,迅速离开。

    等到松萝赶到时,温珺身上的血早已流尽,血窟窿遍布全身,他像是被人蹂躏丢弃的破布娃娃,没有灵魂意识,疯癫失智。

    他趴在地面上,透过额前杂乱的白发望向急匆匆赶来的松萝。

    温珺眼神中有片刻的清醒,他艰难的伸出手想要触碰松萝。

    可当他看到他自己满手鲜血时却又犹豫,缩回。

    他拼命的用手蹭着衣袍,想要将手上的鲜血抹掉。

    可是他忘了,他的衣袍早已被鲜血浸透,没有干净的地方。

    松萝声音哽在喉咙里,说出的话语连不成完整的一段话。

    她不顾一切,闯进还未勾画完成的阵法当中。

    “……师尊。”她将身体温度正在逐渐下降的温珺抱在怀里。

    温珺艰难的扬起笑,“师尊如今一介废人,修为尽失,这阵法支撑不了多久了,在他们没闯进来之前,赶快走。”

    松萝拼命的摇头,不断地给他输入灵力。

    “咳咳咳~”他口腔内不断向外溢出鲜血,“没用的,别白费灵力了。”

    温珺此时灵力已经开始溃散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再摸一摸松萝,“阿……”汝。

    松萝捧着温珺的手,泪水不断地落在温珺掌心,“阿……萝,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他的伤口处不断的溢出极为纯净的灵力,身体也在不断的消散。

    心脏抽痛,皮肤血肉不断地被情绪撕扯着。

    松萝的脊背被剧烈的疼痛感压弯,温热黏腻的液体从眼眶滑落,地面上,“啪嗒啪嗒”地落下一连串的血珠。

    她的脑海里不断的闪回着,那些人贪婪的目光,轻蔑的语气,

    还有小时候不顾温珺阻拦偷偷跑去藏书阁看的禁符。

    松萝从袖中取出符笔,勾画着锁生符,她的掌心被灵符散发出来的灵力割着,鲜血不断的流到灵符上。

    半刻钟,锁生符的底部结构终于被勾画完成,接下来,还有四道灵符。

    一锁视觉,二锁听觉,三锁嗅觉,四锁味觉,五锁触觉。

    锁生符中的“锁”将泾阳宗锁住,同时也以篆符人五感为代价。

    一层一层的勾画,从地底延伸到地面。直至最后一道灵符完成,松萝最终还是倒在冰冷的雪里。

    黑暗,潮湿,阴冷,不断地将松萝夹裹在内,她五感尽失,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直至,雪夜里,皎洁的月光下,一个人执伞而来。

    那人身上不断逸散着魔气和灵力,他似仙似魔,却又非仙非魔。

    男人停在松萝面前,俯身为她拍掉身上落的雪,然后弯腰将松萝抱在怀里。

    眨眼间,他身侧出现一只魔物,那魔物撇了撇嘴。

    “少主,我们都到魔界了,就因为她,你不顾城主舅舅的阻拦赶回来,为什么?”

    那人恍若未闻,只是自顾自地说,“……还是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