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木看了眼黑着脸的裴岑，眼底有些怯意，她小跑到松萝面前。
她眼角耷拉着，抱怨道，“阿萝她们两个欺负我一个，你可得帮帮我。”
松萝眼神下意识瞥了那两名女子，还没等她开口，童木就着急把松萝朝着小酒摊那拉扯。
童木言简意赅，她暗戳戳伸出手指指着，那壶贴着红色标签的酒，
“那屠苏酒可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炼制洗髓丹的引子，可以提高精纯度的，这酒今天要是没进我药袋子里，我回去立马自戕，呜呜呜，这东西简直是丹修的眼珠子，阿萝，她们人多势众，还不讲理，你一定得帮我。”
松萝手掌落在童木后背，轻轻为她顺着气，“你确定那酒是屠苏酒？”
不是松萝不相信，主要是实在不像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酒摊潦草简陋，不像其他商家用木架子支着，在摊位上挂着绚丽夺目地纸灯笼，上面还精心画着人物传记。
在极为狭窄的区域里，他只是用一块打着补丁，洗的发白的麻布铺在地上。
而且若说酒摊的话，怎会只有一瓶酒？
那老伯头发稀疏打绺，卧在竹制摇椅上，草扇握在手中轻轻摇着。
怎么看都不像是卖酒的。
童木迅速为松萝解惑，“没错，就是屠苏酒，初闻时带着麦子的清香，只觉与平常酒无异，若不是丹修药修对此研究颇深，也会认不出来。”
“屠苏酒，隐于酒香之下的，是甘甜酥麻的药味，酿酒人许得除夕将挂着桃木牌的药酒，放入草庵井水之中，于元日时取出，听着步骤是挺简单的，可屠苏酒的关键在于所挂着的桃木牌。”
“特别讲究，桃木需得是妖界蓬莱海内的万年桃树，纹理硬度皆有要求，最重要的是蓬莱海可是禁海无人敢踏进，所以说市面上近乎没有，仅一滴都弥足珍贵。”
松萝抬头疑惑看了眼，躺在竹椅上，用蒲扇盖住脸的老人，他作为卖酒人却丝毫不在意两方客人的争吵，也不抬价，将酒卖个好价钱，怎么看都不像是酒商，“童童，这酒多少钱？”
童木脑袋一下卡壳，“我还没问呢，那两人就突然过来横插一脚，丝毫礼貌都没有，我就忍不住吵了两句。”
她疑神看向老伯一眼，他依旧闭着眼躺在那里，不被外物所惊扰，确实不像酒商。
松萝眼神不停地落着那两位女子身上，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她心头对那名女子的熟悉感愈发的重，
这就是同一个人，若仔细瞧，又不像是同一个人。
可能是松萝的眼神太过刻意明显，同时也掺杂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那位不起眼的女子视线与松萝对上一瞬，下意识的向南笙身后缩了缩。
松萝紧抿着唇，仿佛周身都是打结的线团，看不透理不清，她问，“那女子是谁，叫什么名字？”
“谁？”童木下意识问，“哦，那女子是南淮宗的南笙。”
“不是，是南笙身后的那名女子，刚刚和你拌嘴的那位。”
语毕，童木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南笙身后还有一位女子，不过，她不明白松萝怎会对这位存在感极低的女子感兴趣，“听南笙叫她佳佳姐，嗯……刚才瞥见她腰牌上的名字是……路仁佳。”
“路仁佳？”松萝疑惑。
还未思及什么，南笙不太耐烦地用脚尖指了指那壶酒，朝着老伯说，“喂，这东西多少钱？我可以比你的原价多十倍价钱。”
她极其轻视，不耐烦地看向松萝两人，在眼神落到童木身上时，暗含着厌恶。
“谁说我要卖酒了？”老伯摇着蒲扇，眼刀甩到南笙身上。
下一刻，南笙直接倒飞出去一段，跌在地面上，挽着发髻的莲花簪也因外力从发间滑落，“啪嗒”一声，重重地落在地面上。
在场的人都没有看见老者是怎么出手的，路仁佳回过神来，面露怖意，直接跪在南笙面前，抖着身子，将落在地上的莲花簪捡起来，捧到南笙前面。
南笙面无表情地从她手中接过，然后，一个巴掌甩在路仁佳脸上，“你配吗，怎么，你也想要神女的位子？”
路仁佳捂着肿起的脸颊，低卑地摇头，“我没有，我只是见簪子掉了……”
“就算我不要了，你也不配。”南笙的眼神剜过站在远处的童木，又再次落在落在路仁佳身上，眼底一片狠戾。
她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深深地朝着老伯看了一眼，随后闪身离开。
*
街市纷扰，路过的人皆绕行，面露紧张，害怕扯上关系。
而整个事件的始作甬者，出手的人，丝毫不怯。
老伯眼角微眯，望向站在不远处，不愿掺和进来的裴岑，他轻摇蒲扇，在他面前迅速出现几盏酒杯。
屠苏酒被打开，清香沁人，路过的人无一不侧目回首。
半盏屠苏，眨眼间悬在松萝几人面前。
老伯指尖捏住酒杯，“请。”
他一饮而尽，眼眸中的情绪也被眼睫压住，同时随着屠苏酒吞入腹中。
等他再抬头时，发现裴岑正捏住酒杯，挑眉怀疑望向自己。
“呵。”老伯眼眸酸涩，垂着眸子，“无毒，你不必防心如此重，不过是因你长得像我的一位故人罢了。”
“这样说来，我倒是沾了你的那位故人的光了。”裴岑说。
老伯又躺回摇椅上，将蒲扇掩在脸上，嘴中不知念叨着他从哪里听来的诗词。
“半盏屠苏，唯敬故人。”
松萝望着眼前的清澈带着醇香的酒，停顿片刻，将指尖的酒杯微微倾斜，酒液从面前洒落。
老伯抬眸，饶有兴趣地望着松萝。
“您不是说，半盏屠苏，唯敬故人吗，我也在敬我的故人。”
尽管两人实力悬殊，松萝不可能做到喝不认识的人赠送的酒，她丝毫不露怯意，迎上那老伯的目光。
那老者毕竟年长很多岁，他一眼便知道松萝的心思，“哈哈哈，真是个精明的丫头。”
随后，裴岑手中的酒杯也从指尖滑落，“啪”一声酒液四溅。
他挑了挑眉，“抱歉啊，手滑了。”
那老伯满脸笑意，眼神无奈落在裴岑和松萝二人身上，轻轻摇着头，“既然你们不怜惜我的酒，那便不好意思了。”
松萝眼睛干涩，头脑刺痛不止。
再次睁眼时，她眼前模糊重影，仿佛再次回到五感还未恢复完全的那个时候。
四周灵力稀薄，近乎没有，丹田内的充沛的灵力被锁住，无法被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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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
松萝震惊，“怎么回事？”
“松萝，去把贵妃娘娘的药煎了。”一位身着红色官服的女子对松萝说。
话罢，那女子见面前瘦小的姑娘，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将调配好的药包，塞到松萝手中，“发什么楞，耽误了时辰，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一下子，浓烈难闻的气味冲入松萝鼻尖，她不适地皱了皱眉。
并且她发现刚才那位女子把煎药的活塞给她之后，竟自顾自地坐在炭火前，悠闲地磕着瓜子，和身侧着同样官服的女子谈笑风生。
“你为什么不去？”松萝冷声问那女子。
那女子笑意滞在脸上，“你身为药师，煎药不是你的职责吗？”
“你们和我的衣着一样，你们不也是药师？”松萝捏紧手中的木拐，“再说，刚刚你说时间紧张，煎药的事情为何全然落在我的头上？”
这些话，一下将围在炭火边的众人堵的哑口无言，原先的那名女子，不屑地说，“我们当时刚进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零碎活，杂活都干，我们都没说什么，怎么，你一个刚进来的新人干不得？”
“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怎么能一样，你不必将腐败的规矩压在我身上，”松萝面色平静，清晰阐述着，“再说，你竟说给贵妃娘娘煎药事杂碎活？”
松萝弯唇笑着，“不知，贵妃娘娘听着会作何感想？”
那些女子听到松萝这话，瞬间慌了神。
谁人不知，贵妃娘娘如今正得盛宠，皇帝刚即位，还要靠着杨家稳定朝政。
若她这时提上一句，那她们几名小卒，赶出宫都是好的，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女子凶狠剜了松萝一眼，从松萝手中夺过药包。
她被刺鼻的药味冲击到，皱眉用面纱掩住口鼻，离开时，脸色阴沉，不太好看。
房间里瞬间空了，只留“噼里啪啦”炸着的炭火。
还未等松萝松口气，极轻的脚步声，至门前。
她捏紧手中的木拐，侧目望向门窗那个脊背弯曲，低垂着头的影子。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松医师，李总管找你，让你戌时过去。”亦雄亦雌的声音，压着嗓子从门外传来。
“知道了。”松萝说。
松萝现下总算是闲下来，现在她虽为医师，却半分药理不懂。
无奈，她只得去恶补医药书，还没搞清楚状况之前，至少要伪装得符合人设些。
总不能被别人看出来什么。
因现在此时是冬季，再加上没有灵力支撑，松萝衣着单薄不含棉的官服，还没搞清楚状况简直要先冻死在这里。
她向火盆里添了些炭，将凳子移到有阳光的地方，抱着厚重的医书，一脸懵地望着晦涩难懂的文字。
“川贝：清热化痰，用于肺虚久咳。”
“麦冬：清热解毒，生津止渴。”
“田七：活血化瘀，消肿定痛。”
“……”
松萝渐渐地被绕在这些文字里面，脑袋越发的沉重，眼皮耷拉着。
不过，嘴里仍旧不停的念叨着，
“元胡：活血行气，止痛镇静，镇静催眠，其中止痛的效果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