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你为何要这么做？”
幕后之人是她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也就正好解释了她会被林姝血液灼烧的原因。
但尽管如此，林姝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那日青黛讲自己救人的事迹，讲行医经历时，分明能看出她是个善良单纯的人。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总不至于真的是因为爱情，口头说说罢了。
青黛歪头嘲讽一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摇摇头，“这话不该问我。”语气骤然激动起来，“该问那些贪得无厌，不知满足的镇民！”
“我好心救他们，我原本在山上无忧无虑的采药施医，他们偏要给我塑像供奉。你以为他们塑像是为了感谢我吗？不过是为了他们自己！”
“每一日，每一日，我在那座庙里，听他们喋喋不休的将自己恶心的愿望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重复。”
“开始我竭尽全力满足，但人的欲望是无底洞，一旦愿望不能实现他们便要破口大骂，怨天怨地。我受够了这群人贪婪丑恶的嘴脸，我凭什么要满足他们，我不再理会他们，山神庙自然就落败了。”
她蹲下来抬手抚摸上男尸的脸颊，面色变得温柔，“钟林和他们不一样，我的神像就是他塑的。”
林姝记得那座神像，塑的十分灵巧。
“他喜欢自言自语，殊不知塑像时我就在他身边，只是他看不见。钟林从不向我许愿，他讲他身边的事，讲他和娘亲的故事。”
“他娘亲正是吃了我的药，才扛过了瘟疫。他总是在倾诉谢意，还说等神像塑好要当第一个来上香的人。”
“他讲这些话的时候眉飞色舞，我真心替他高兴。在其他人恨不得抽干我最后一丝血的时候，是他让我感受到一点慰藉。”
“……可惜。”
她停顿片刻，“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却落得匆匆病逝的下场。再见面，就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看向林姝的眼睛，“你来说，为什么死的是他，不是那些人，他们凭什么可以安稳的活着。”
呃……林姝心虚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如果细说起来，她也是许愿大军的一员，每次遇到什么神像都要拜一拜，求平安求健康求发财求漂亮。
所以，神仙原来根本不想听这些吗？完了，踩大雷了。
幸而青黛也不在意她的回答，依旧自说自话，“哪怕你们要杀我，我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在拯救一个虔诚信徒的生命。”
青黛歇斯底里，“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话音刚落，变故横生。
男尸再次被抱起来，无数绿色光点从她身体中析出，越来越多，逐渐填满周身，将将要把二人包裹成一个绿色的茧。
那茧慢慢膨胀，就好像要爆炸了一样。
“不好，她要自爆。”沈寤生道，带着众人慌忙后退。
林姝赶紧往后跑，但她不像其他人会轻功，一跃几十米远。来不及想那么多，沈寤生揽住她的腰将人往后带。
陈瑟回头看一眼，“来不及了，看架势，自爆范围波及很广，大师兄我们结阵抵抗吧。”
啊，这都不行！林姝从沈寤生夹着她的胳膊空隙里向后张望，已然逃出起码一里地，她都快看不见青黛人影了，还不行，波及范围到底有多大。
沈寤生：“原地结阵。”
林姝被摔得措不及防，但她一点不生气，拍拍屁股爬起来闪到一边，生怕影响三人发挥。
三人各自弯腰，以剑尖为笔，争分夺秒在地上划写，口中低吟，速度快到像在念经，一个繁复的，环绕几人周身的符阵逐渐显现出来。
淡黄色光晕慢慢笼罩他们。
林姝好奇戳了戳，那淡黄色光晕很薄，像是蛋清外面那层脆弱易碎的膜，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这个东西真能挡得住爆炸？
但此时，犹是她不相信也晚了。
嘭——
一声震天响，林姝双手攥紧，肩膀一缩害怕地闭上眼睛。沈寤生抬手二次为阵注入灵力。
然而片刻后，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预想的大范围爆炸没有出现，青黛确实自爆了，但她变成了无数蕴含灵力的光点。那些光点融进树里，花里，草里，甚至是小动物的身体里。
穿透法阵慢慢落在几人身上，林姝用手去接，那光点直接融了进去，紧接着身体陡然一松。
林姝感觉自己瞬间荣光焕发，精神百倍，她用牙咬着拆开手上的白布，手心光滑，竟是半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爆炸吗？她完全懵了。
“……灵陨。”方明宿低声喃喃，抬手去接那小光点。
她问：“灵陨？什么是灵陨？”
方明宿回：“我也是第一次见，不知道对不对。”
“是灵陨，一种极其温和的献祭方式，献祭者甘愿将自己的整个灵体献祭给天地，泽被万物，润泽苍生。”
是了，青黛很爱山上的植物和小动物，又怎么会舍得它们被自爆波及，为自己陪葬呢？
众人返回山洞前，青黛和钟林完全消失了，但在他们消失的地方，长出了一大片生机勃勃、雪白雪白的小野花，淡淡清香萦绕鼻尖。
“哈哈哈，真是好精彩的一场大戏啊。”
忽然莫名其妙响起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
林姝循声朝左上方看去，能看到一棵树的粗树枝和盘踞在上面的青蛇，那蛇恰好同她对视，跟故意的一样，伸出分叉的细长舌头嘶嘶了两声。
林姝不怕蛇，她在家里还养了小猪鼻蛇，是很漂亮的红褐色，花纹超级美，性格也很温顺，她总是把它缠在手腕上或是脖子上。
越想越难过，呜呜……可怜的小蛇蛇，妈妈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人啊，那是谁说话？”她疑惑。
“是我呀，姑娘，我就在你面前。”
声音还是在上面，林姝找了一圈，愣是没看到人，“见了鬼了，到底是谁？”
方明宿拍拍她的肩膀，指了指，“是那条蛇。”
“哈哈哈”，林姝一时没反应过来，摆了摆手，“你开什么玩笑，它是蛇啊，它怎么会说人话。”
笑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咧开的嘴巴又合上，“是蛇妖啊。”
“对呀，姑娘。”
那蛇从树上窜下来，一路爬到林姝脚边，蛇嘴张张合合，“姑娘胆量倒是很大，看到蛇都不害怕。”
小青蛇成色非常好，似是绿玉。看着可爱的小脑袋在自己跟前绕来绕去，林姝捂住嘴巴慢慢蹲下，抬手摸了摸它的头，蛇蛇眨巴着大眼睛，主动把头凑过来让她摸。
天呐……萌出血了，这是什么人间萌物，真想把它抱起来亲死，可惜是条男蛇妖，要是只是普通的无毒温和小蛇就好了。
那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嘿嘿。
蹭了两下，小蛇游到沈寤生脚边变成人型，穿着华丽又骚包，一身绿衣好似行走的大黄瓜，头戴玉冠，手摇折扇，面若好女的高大男人没骨头似的靠在沈寤生身上，揽住了他的脖子。
嚯……林姝倒吸一口凉气。大哥，你不要命了，你可是妖精，敢勾捉妖师，还是脾气巨巨差的沈寤生的脖子，你不怕他抬手灭了你呀！
“寤生兄，咱们好久没见了，我还怪想你的呢。”
原来他们认识，沈寤生居然会有妖怪朋友，这她倒是没想到。
沈寤生对他没个好脸色，语气也冷淡，“把你的爪子放下去。”
“哎呀，不要这么冷酷无情嘛，咱们这关系，我来找你，你还不高兴。”
“再说一遍，把手放下去，我不想说第三遍。”
“好嘛好嘛，冷脸鬼。”
男人又摇着折扇同陈瑟打招呼，“陈姑娘，许久不见，还是这么英姿飒爽。”
陈瑟冲他拱手，“祁公子，好久不见。”
……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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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瑟都认识。
“这两位是你们的师弟妹吗？”他用折扇点了点二人。
“这是师弟方明宿，另一位是林姝，是尚未入门的师妹。”
她向二人介绍了男人，“祁青宿，灵蛇一族。”
“你们好呀，小家伙们。”祁青宿同二人打招呼。
他绕到林姝身边转了一圈，“林姑娘名字真好听，人长得也玲珑可爱，见到我的原身都不害怕，难得难得，吾甚是欣慰啊。”
反手变出一套绿色裙子，“送你一件礼物吧。”
“哈哈哈，不用不用。”林姝笑着连连摆手。
长得挺帅，什么审美，这翠绿翠绿的裙子，穿上一准变成和他一样行走的大绿黄瓜，她才不要。
“拿着吧。”
“真不用，无功不受禄。”
“不必拘谨，拿着。”
“不用，我有裙子穿。”
“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二人开始了一场关于保卫尊严的长久拉锯战……
“好吧好吧……那我收下了，谢谢祁公子。”
实在没拗过去，最后林姝只能含泪收下。没关系，虽然收下了，但她可以不穿呀。
“我观姑娘裙上多处脏污，还有血渍，不若现在去树后换上。”
“……啊？”林姝低头，裙子确实脏，不止有土还有她洒血留下的血渍。
“嗯，别不好意思，快去换吧。”
“呃……换，换换，我去换。”她拿着裙子故意走得慢吞吞。
穿了这绿裙子走在路上她一定会被嘲笑死的，救命，到底是谁想穿呐！
没一会儿，她出去了，穿的是自己的衣服，绿裙子被她装进了包袱，藏得严严实实。
林姝先发制人，“祁公子，我想好了，那件裙子太贵重，赶路穿便浪费了，我想留到重要场合再穿。”
祁青宿：“那好吧。”
呼……林姝长出口气，终于糊弄过去了。
沈寤生抱臂问道。“你可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们，说吧，要做什么？”
“听听，是人话吗？我就是专门来看你们的，只不过……”祁青宿用折扇挡住下半张脸，狭长凤眼微微一眯，“顺带请你们办点事。”
祁青宿讲了他的诉求。
他所属的灵蛇一族，曾连出两位成功飞升的灵蛇先族，故而其后人皆以其为榜样，以飞升为目标。
飞升方式有两种，一种信仰飞升，顾名思义：依靠众人凝聚的信仰而飞升，一如青黛，神力受信仰强弱影响，一但失去信仰，便同凡妖无异。
另一种，修行证道，不断突破自身实力积攒灵力，不断修炼参悟，领悟天地运行法则，时机一到便会飞升。这种飞升后往往实力强劲，一如灵蛇先祖，称得上真正的上神。
祁青宿的先祖依靠入人世参悟修炼获得飞升，承先祖遗训，几千年前灵蛇一族举族从深山之中迁到人类城镇，变成如今位于菏凉城的显贵祁氏一族。
长久以来，族人与人类相安无事，但最近一段时间，族中小辈频频失踪，恐与人族有牵连，故而想请捉妖师帮忙调查。
祁青宿又揽上沈寤生脖子，梗着脖子神气的像只大公鸡，“姥姥说请捉妖师的时候，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们了，怎么样够义气吧。姥姥出手阔绰你是知道的，灵丹法器宝典要什么有什么，这可是一笔肥差。”
他拍了拍沈寤生肩膀，“寤生兄你得感谢我。”
“不错，谢谢。”沈寤生说这话时很敷衍，眼神中毫无谢意。
“那我们快走吧。”祁青宿化出他真正的原型，一条百十米长的巨型大蟒蛇，“你们骑到我背上，这儿离菏凉城还是挺远的，咱们要快点，我带你们飞过去。”
林姝坐上去摸着大蛇鳞片两眼放光，这光滑的触感，太爽了呀，她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上面摸呀摸。
待众人坐好，大蛇腾空而起，直冲云端向着远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