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chapter 91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岑迟和周宴行见面也开始水火不容,池湛想劝架都找不到气口,幸而还知道是公众场合,倒也不至于火药味太过于浓重。
“岑医生吃什么?”池湛叫来侍者点餐。
“怎么样?”周宴行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把岑迟当成空气,旁若无人地问池湛,“之前已经给了你那么多时间考虑,这顿饭结束之前,总能给出一个答案了。”
池湛:“呃……”
如果可以,他当然要说不可以了,但以周宴行的性子,想也知道,说了不可以,之后便是“不能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两人来回转车轱辘话,简直没完没了。
岑迟一手支着下颌,望着池湛,道:“是私事的话,可以不搭理他。”
周宴行:“关你什么事?”
“感情是强求不来的,何况阿湛看起来也没多喜欢你。”岑迟慢条斯理地道,“怎么说都没用。”
“既然知道强求不来,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呢,真当我不知道?”周宴行冷冷道。
岑迟悠悠一笑:“我跟你不一样。”
两人越聊话题越危险,池湛只怕他们下一句就是“你爱我还是爱他”,幸好侍者上菜,适时打断了两个人的剑拔弩张,否则真成真心话大冒险了。
三人各自安静地吃东西,谁也没有太挑食。
中途池湛离场,周宴行终于开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你说的,公平竞争。”岑迟道,“只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周宴行冷哼一声:“如果不是你在这里碍手,他早就答应我了。”
岑迟微微笑了笑,笃定道:“不可能。”
“阿湛现在两个男朋友都忙不过来,你觉得他还会再加一个麻烦的么。”
周宴行微微一怔,啧了一声,道:“什么两个男朋友,你该不会想说,你现在是其中之一?”
他语气嘲讽,显然是不以为然。
岑迟显然早就知道周宴行会有这种反应,手指轻点了两下桌子,思忖片刻,道:“我原本以为你知道……你知道阿湛是怎么拒绝我的么?”
周宴行呵了一声:“拒绝你还需要理由吗,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岑迟这种人,根本不适合谈恋爱,原因无他,原本说起话来就像打哑谜,一句里面藏三句,听不出个真心话,一点都不真诚。
岑迟“嗯”了声,慢悠悠吃了口牛肉,随后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阿湛拒绝你,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
周宴行这种人,根本不适合谈恋爱,原因无他,太霸道强势了,说一不一,占有欲又强,跟其他男人说两句话都会生气大半天,谁会喜欢吃醋狂魔?
周宴行喝了口酒,不打算再跟岑迟聊这种事情,越聊只会越生气。
“信息共享?”周宴行道,“不是感情方面。”
岑迟十指交叉,道:“洗耳恭听。”
“你察觉到了么,关于某些人的身份。”周宴行沉声道,“他们看上去,不像这里的人。”
周宴行并没有把话说的很清楚,经过上一次的“集体失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操控他们,他现在还不确定具体的触发指令,或许是一句话?因而只能将话说得尽可能模糊。
但他的记忆并未被清除,也许代表,他不被那股力量所管控,他和那群人的身份不一样。
这群人都有一个相似之处:做事非常古怪,不管是大街上随处可见或是以离奇方式偶遇的相亲对象,或莫名其妙闯进公司找打的流氓,完全没有逻辑,仿佛就是专门在这里找他的麻烦。
今天跟鹿笑的谈话,更加验证了这一点。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喷一下就会痊愈的药?根据鹿笑所说,这种东西是每个人都有的,而以现在的医学水平,根本达不到这种程度。
选择把这件事情告诉岑迟,并非心血来潮,岑迟和他一样,常年相亲,虽然这家伙看起来就挺乐在其中,并且游刃有余,但以他的智商,不至于察觉不到这其中的古怪之处。
岑迟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他们跟我们,确实不是同一类人。”
周宴行不相信地看着他,道:“这么肯定?”
岑迟:“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那么现在,事情就很明确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抱着什么目的,但最终所要达到的结果,是……和我结婚?”周宴行拧起眉头,完全不能理解这群人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思在这里生活的,“这些人都不工作吗?毫无进取心,天天死缠烂打,除了谈恋爱还知道干什么?”
周宴行已经快被这群人烦死了,仿佛生活在死神来了的片场,每天除了正常工作,就是应付无休止的相亲对象,追逐与反追逐,就算是把他们赶走,第一天还是会来。
硬生生把周宴行一个天性喜欢健身运动的人逼得在家里建了个健身房,一门不出一门不迈,这些人总不可能凭空出现在他家吧。
“别这么说,”岑迟轻飘飘地道,“你现在不是跟他们一样么?说起死缠烂打,你比他们要强得多。”
周宴行:“……”
“除了这两类人之外,还有第三类人。”岑迟道,“虽然我还不太确定,但从大致上说,他们既不属于那些奇怪的人,也不属于我们,比如这家餐厅里的员工,路上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他们都很正常,而根据我的观察,阿湛应该是属于这一类人。”
周宴行抬起了眉毛,一时间没有说话,岑迟则继续道:“难道你不好奇吗,如果他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硬搞出一个假男朋友来糊弄你?虽然人选选得不太好,但万一找到一个会演戏的,把你也骗过去了呢?”
周宴行正要说话,远远看到池湛回来了,便不再说话,而池湛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讨人厌的小尾巴。
姜逸看到周宴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皱了皱脸,对池湛说:“池哥,你跟他一起来的啊。”
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姜逸望着池湛,期待道:“那我就先走了,之后再联系,我会一直等你的电话的。”
池湛点点头:“下次见。”
周宴行皱了皱眉:“他是谁,你朋友?”
池湛:“……他是公司之前的实习生啊,周总。”
不愧是对所有员工的好感度都是零的周宴行,哪怕姜逸看到周宴行就火上眉梢,周宴行早已把这种小喽喽给忘得一干一净了。
桌上三人的表情都很沉郁。
池湛心乱如麻。
他和姜逸刚才是不小心遇到的,而姜逸则告诉了他一件更震惊的事情。
姜逸跟今天来公司与周宴行进行第一千一百一十一次相亲的鹿笑是朋友,而鹿笑刚回去,便忍不住和姜逸吐槽。
“已经有人成功攻略周宴行了!攻略小组里怎么没人说啊,我还眼巴巴跑过去,直接成笑话了!”鹿笑哭丧着一张脸,“那个玩家长得比我好看多了,也难怪能成功呢,我看了都想攻略他。”
“等等,谁把他攻略下来了?”姜逸纳闷道。
姜逸最近抽到了一笔资金,自己开了个花店,开始当个野心勃勃的经营玩家,希望把这个花店做大做强,最好做到全国三强,把周瑞集团给打下来。
本想约池哥一起玩,但休息日怕耽误人家休息,工作日又怕耽误人家工作,一来一去反倒没怎么见过面,至于论坛,也没看几眼,没什么新鲜的,只有“我攻略周宴行失败了”,“我攻略岑迟失败了”,“我攻略戚颂失败了”,“我攻略褚行宵失败了”云云的帖子,都看腻了。
因而鹿笑这句话堪称是顶级八卦了。
鹿笑:“你也不知道?就是周宴行身边的那个池秘书呀,好羡慕啊,一开局就抽到这么好的身份,而我除了郊区的一栋房之外一无所有,我怎么这么惨啊!”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一道闪电把姜逸给电懵了:“怎么可能?他不是NPC吗?怎么可能是玩家?!”
姜逸之前还以为池湛是攻略对象,后来才发现不是,遗憾了好久,只得安慰自己,即使不能攻略,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
鹿笑“啊”了声:“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NPC,可周宴行说他喜欢他诶,攻略对象应该不会喜欢NPC吧?不然这个世界不是乱套了?”
鹿笑忽然想起什么,在玩家面板上点了点,冲姜逸说:“池秘书全名叫什么?”
姜逸答了,看着鹿笑在搜索好友面板上进行搜索:池湛。
正在为您搜索好友,请稍后……
短短的几秒钟,简直犹如一个世纪。
三秒后,姜逸看着搜索结果,眼睛瞪大了。
搜索面板显示了一句话:
已为您精准匹配[池湛],是否添加为好友?
“这、这怎么可能……”姜逸不可置信道。
这个世界的起名规则是,每个人的ID都不相同,为了确保真实性,大部分人都会起一个正常的名字。当然也有人手快,起了个“爸爸”之类的恶搞名,但无论怎么样,每个名字都只能有一个人使用,而NPC和玩家的名字也不能重合,比如“张伟”这种名字也不能用。
而这个名字被搜索到,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池秘书的本名不是池湛,另一种是池秘书就是玩家!
姜逸只觉一阵晕眩,所以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竟然是一个玩家!顿时不知道该悲还是该喜。
鹿笑点下[申请好友]的按键,嘟囔着:“好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攻略成功的,有没有经验可以和我分享?咦……奇怪,为什么加不了好友?”
鹿笑纳闷地点了几下,然而申请按钮是灰色的,点不了。
姜逸仍然在恍惚,如果这样,他是不是就可以在现实里约池哥出来了?
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的样貌调整度只有5%的容差,也就意味着,池哥在现实世界里和现在的模样差不了多少。
虽然在游戏里失恋了,但是一想到可以在现实世界里和池哥发展感情,说不定有可能成为朋友呢!毕竟选择进入这种游戏的人,性取向都是同性吧。这么想着,姜逸忽然间又看到了生活的曙光。
而鹿笑还在疑惑,好友就在一旁犯花痴,帮不上什么忙,只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点开池湛的信息面板,打算看看他的个人信息,然而点开后,并没有出现常规的姓名性别生日年龄等信息,屏幕上只有一行字:
该玩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试。
第92章 chapter 92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
鹿笑和姜逸面面相觑,鹿笑说:“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是下线的意思呀。”
姜逸也很懵,半晌不确定道:“也许现在池哥在郊区,所以没有信号?”
“这理由也太离谱了吧!”鹿笑道。
两人询问客服,客服也仅仅是记录问题,并未给出具体答案,因而姜逸在餐厅里偶遇池湛的时候,分外惊喜:“池哥!”
自从知道池湛并不是游戏里随时都会替换掉的NPC,而是现实里的玩家后,姜逸的感觉都不一样了,那声“池哥”叫得分外腼腆。
池湛本来等着姜逸说话,没想到姜逸吞吞吐吐半天,憋出一句:“池哥,你能给我一个手机号吗?”
池湛不解:“之前的删了吗?”
在姜逸还是周瑞的实习生时,他就已经互加过微信和联系方式了。
姜逸:“不是游戏里的……现实的手机号,可以吗?”
问出这句话时,他的心脏一瞬间提到了最高,生怕听到拒绝的话。
池湛没说话,片刻后道:“这里不就是现实吗?”
“不不不。”姜逸心想难道是他说得太隐晦了?还是说池哥是想拒绝又怕他承受不住所以委婉地回拒呢?
姜逸决定大胆地再试一试,俗话说得好,努力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嘛!
“我的意思是,离开游戏之后,可以继续联系吗?”姜逸忐忑道,“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NPC,今天才知道池哥你也是玩家,怪不得池哥你和那些路人NPC都长得不一样呢,最初我还差点把你当成攻略对象了。”
池湛心里因为姜逸这一番话而翻起了惊涛骇浪,强行压抑住了震惊的表情,不动声色道:“你怎么知道……我是?”
“嗯?”姜逸都不需要池湛问,自己就叭叭叭全抖出来了,“我在好友搜索里搜到池哥你啦,这游戏里每个人的ID只能注册一次,这方法还是鹿笑想出来的呢,他可太聪明了,我之前居然没想过这一点!池哥咱们再加个好友吧?之后下线了还能联系。”
姜逸又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池哥你的信息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这是新型BUG吗?我等会给客服反馈一下吧。”
池湛的呼吸不易察觉地急促了几分,倘若不是强行控制着自己,他几乎就要上前询问姜逸,能不能在现实里找他的信息了。
他对玩家规则其实不了解,但从姜逸信誓旦旦的语气里,他已经完全确定,池湛就是“玩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湛忽然间想起了被主系统扫描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很多陌生人的声音,他们在叫他,当时并没有在意,姜逸今天这番话,却让他不知怎么回想起了那一幕。
“下次吧,”池湛道,“如果有机会的话。”
那时候姜逸还没有理解池湛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只有一个念头:果然被拒绝了。
虽然很沮丧,但也在意料之中。
像池哥这么好的人,在现实里肯定已经有男朋友了吧,可是……有男朋友了还会来玩这种游戏吗?
说不定是男朋友太差劲了,所以才在游戏里寻找虚幻的幸福!可恶,为什么他不能长得高大威猛一点!姜逸下定决心,除了游戏就去健身房猛练肌肉,至于长高倒是不强求了,矮攻也是攻!
虽然信誓旦旦,再怎么安慰自己,姜逸心里还是低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没希望了。
“如果有了回复,可以告诉我吗?”池湛轻轻地问。
“什么……”姜逸眼睛一亮:“当然可以!客服回我了我就立刻告诉你。”
回到餐厅,池湛仍然沉浸在这件事情所带给他的巨大震惊中,岑迟叫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阿湛,你看上去不太对劲,”岑迟观察着他,“不舒服吗?”
虽然池湛只是没什么表情地发呆,但岑迟依旧很敏锐地感觉到池湛的怪异之处。
池湛是一个不经常发呆的人,尤其是在和旁人接触的时候,他都会用自己最大的专注力去听,极少有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
直到岑迟抬手,用手背微微触碰他的额头时,池湛回过神,稍稍后撤,有点茫然地回:“嗯?没有。”
就连周宴行都微微皱眉,从上至下打量池湛,声音有点沉:“到底发生了什么?”
池湛揉了揉眉心,再次起身:“空气有点闷……我去清醒一下。”
“刚才那个人,是你们公司的?”岑迟道。
周宴行:“实习生,前段时间辞了,不过经常黏着池湛。”
看着就厌烦。
岑迟本想过去看看,孰料周宴行比他动作更快,见岑迟也起身,嘲道:“打一架?”
岑迟无奈摇头:“暴力倾向不可取。”
周宴行冷冷道:“管用就行。”
因为被绑架过无数次,周宴行年少时便参加各种体能训练,后来甚至可以闭着眼睛一打三,毫无压力,而岑迟的擅长点不在这里,完全比不了。
“他不想说,就别逼他。”岑迟道,“如果是私事,你没权利管。”
“那你就有权利了?”周宴行反问道,“一天到晚没有一句真话,先前的话里有几句是真的?”
“有一句是真的。”岑迟缓缓道,“阿湛有两个男朋友,一个你知道,而另一个,你猜是谁呢?”
周宴行盯着他,不以为然:“总归都是假的,没什么威胁性。”
“那可不一定,我看阿湛,似乎很喜欢他。”岑迟似乎是在刻意激怒周宴行,“而这个人,你也认识。”
卫生间里。
池湛掬了一捧冷水,在镜子中认真地打量自己,冰凉的水珠顺着眼睫毛、鼻梁滑落,额前发丝稍稍湿润,低温让他清醒了些,然而并没太大用处,脑袋还是乱糟糟的。
池湛从未想过自己可能会是玩家,这个概率简直比中五百万还低……虽然大家都羡慕玩家的自由自在,以及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但命由天定,代码怎么能突破这个世界,成为一个真实的人呢?
然而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你不是NPC,你是一个玩家,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不想玩了,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可是,他怎么会是玩家呢?
池湛确定他没有玩家系统,而他最初的记忆里,只有刚睁开眼时,他站在系统空间里,主系统机械冰冷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你的名字叫池湛,男,二十二岁,从今天起,你被周瑞集团录用,成为攻略对象周宴行的秘书,身份是助攻NPC。
你的日常任务,除了秘书的本职工作之外,还要辅助玩家攻略周宴行。
他与主系统唯一的一次见面之后,主系统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他领到了一本《NPC守则》,才逐渐将空空如也的记忆和知识库填满。
在《NPC守则》中,有一点说得很明确:禁止NPC和玩家交流非生活内容,不可和他们提及“玩家”,“NPC”,“攻略对象”等字眼,以免破坏玩家正常游戏体验,如有失误,系统有权利清除NPC及玩家的相关记忆。
扶着大理石洗手台的手指缓缓收紧,指骨泛出紧绷的白色。
主系统骗了他。
……为什么?
“那小子和你说什么了?”周宴行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畔,池湛一惊,抬眼时与镜子里的周宴行对望。
周宴行不知道何时过来,又看了他多久,他的视线宛若一把锋利的刀,以刀刃缓缓地刮过池湛的脸颊,顺着他还滴着水略显苍白的的脸颊一路划到下颌线,那视线似乎带着几分危险气息,令池湛的神经末梢倏地绷紧了。
两人在镜子中对视彼此,周宴行的眼神太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池湛心一跳,有些仓皇地移开视线:“……没什么。”
周宴行却已经很不爽了。
明显的敷衍性词语,刚回来时神思不属,一句话不说,居然还乖乖地被岑迟碰额头,说是要考虑,他看池湛是根本没考虑过和他谈恋爱的事情,只一味地拖延时间。
“你确定?”周宴行问。
池湛自然不可能把困惑的事情讲给周宴行听,然而他躲避的态度似乎把周宴行给惹怒了,周宴行上前一步,周身弥漫着冷意,池湛下意识地朝门口走去:“周总,我先回……”
话还未说完,下一秒,池湛被周宴行抵在墙上,周宴行一手勾住池湛的下巴,唇角微微扬起,英俊的面上却毫无笑意,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怒火。
“非要我吻你,才肯说真话吗?”
餐厅的卫生做得非常到位,冰冷的瓷砖擦拭得极为干净,地板亮得连一根头发丝都照得清晰,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应该是继承了岑医生爱干净的性子,到处都是一尘不染。
然而在这种公众场所,随时都有人会进来,池湛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想推开周宴行,然而周宴行的身体跟铁板般纹丝不动,反倒把池湛累得够呛。
“说话。”周宴行吐出两个字,微微低头,几乎就要碰触到池湛的暧昧距离,“或者你也可以考虑,编个像一点的借口继续糊弄我。”
“周总,你先松开我……”池湛紧张得要命,后背开始冒冷汗,万一有人推门进来,看到他和周宴行……天啊,这简直就是可以上头版头条的八卦新闻了。
周宴行丝毫不理池湛,反而漆黑的眼瞳燃起了更甚的怒火,以至于他那张英俊无俦的面孔都有些扭曲了。
嫉妒宛若火舌般一点点舔舐着他的心脏,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受——
向来都是天之骄子,只有别人簇拥着他,从来没有如此低声下气地追人,还被对方一直推推推,然而转过头却又和其他人都很亲密的模样。只有他不行。
“褚行宵可以,我不可以吗?”周宴行的声音很沉,看到池湛惊诧的表情,似乎在疑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已经发现那件事的,“事实都已经那么明显地摆在你面前了,如果说你不知道那次在游轮上的人是他,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找他来拒绝我就算了,”周宴行一字一句道,“你跟那个男主播又是怎么回事?池湛,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和他只是朋友,怎么一转头,就对岑迟也开始撒谎了?”
倘若说池湛的闪躲态度只是一个导|火索,那么戚颂则是引爆导|火索的微乎其微的火苗,威力却是巨大的。
看着池湛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周宴行紧咬着后槽牙,下颌线绷紧了,化成一条锐利锋芒的线,强行克制着心中的怒火。
在池湛心里,他就那么蠢吗?!
偏偏是那个男主播!
实际上在周宴行头一回见戚颂的时候,他对戚颂的敌意就已经升到了满格,但那时候他还不清楚原因,现在回想起来,是因为池湛看他的眼神里,透着纯粹的崇拜与欣喜。
这个人对池湛来说,很不一样。
他问过池湛很多次,每一次,池湛给他的答案都是明确的:他跟戚颂没关系。
结果呢?转头就开始和男主播给岑迟秀恩爱,还瞒着他,如果岑迟不说,池湛是不是想瞒他一辈子?
岑迟那句话,简直就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硬生生打在周宴行的脸上了。
倘若把他的故事写成一本小说,周宴行大概翻两页就腻了,嗤笑着把书丢到一旁,评价一句:“从来没见过这么舔的狗,简直就是丢总裁的人。”
池湛怔了怔,他竟然从周宴行的眼中看到了痛苦,这是闻所未闻,也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谁有本事让眼高于顶的周大总裁痛苦?
而岑迟所说的另一番信息,更是加重了周宴行的不安。
池湛的身份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是不是带着某种“任务”,但有一种抓不住的无力感觉浮上心头,更让时间变得漫长而折磨了起来。
这个世界的怪异之处还有很多,如果池湛会离开,终究有一天会离开他,或是和别人在一起——
光是想到这个画面,周宴行的心头便已经涌起了暴虐感,令他想要摧毁一切,然而看到池湛的时候,却什么都不敢做了。
我那么爱你……池湛。
周宴行的声线都发着抖,这是周总这辈子为数不多失态的时刻,他狠狠盯着池湛,然而说出的内容却又那么柔软,“就算是试用一天男朋友的机会,也不愿意给我吗?”
第93章 chapter 93
对上周宴行蕴含了浓烈情绪的黑眸,池湛的喉咙似乎被什么硬块顶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有见周宴行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周宴行一向都是上位者的姿态,无论是对合作商,或者在酒桌宴会上,他都是一贯的强硬语气,而用这种祈求的语气说话,可能是人生中第一回。
可他能怎么说呢?
系统说过,如果这么做,世界会崩塌……思索及此,池湛忽然察觉到了这其中的怪异之处。
逻辑更加说不通了。
如果他是玩家,那么即便攻略对象对他的好感度高,也并不会产生负面效果,因为这是游戏的正常逻辑,为什么系统说这个世界会崩塌呢?
他的身份,又为什么会变成NPC?
唇上忽然传来温热触感与细密的疼痛感,池湛一惊,再次朝后仰,然而忘记了背后已经是墙,即便是再退也已经没有任何余地了。
“你又在想什么人?”周宴行眼神一凛,一股更为汹涌的火焰从心底轰然翻了上来,他的声音有些冷硬,“还在想那个男主播?”
周宴行抬起池湛的下巴,促使他抬头,后颈与身体形成一道极为优美的弧线,侧过脸咬在他的唇上。
“我并没有想任何……唔!”
池湛着实是冤枉极了。
在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世之谜”,仿佛无数个五颜六色并且紧紧交织缠绕在一起的毛线团摆在池湛的面前,而周宴行这句话更是让池湛想起了前面没有想起过的疑惑,所以才分了神。
而周宴行显然不知道池湛的思虑,还以为他在想戚颂,他微微眯起眼睛,只想将那总是撒谎的唇给堵住,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
“所以,你的回复呢?”周宴行稍稍松开他,注视着他的双眼,嗓音不自然地紧绷着,显得有些沙哑。
周总运筹帷幄,哪怕是几十亿的谈判面前也是岿然不动,却在此刻,紧张得几乎将一切谈判技巧都忘记了。
池湛的表情都僵住了,半晌没有回答,周宴行仿佛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一种无言的死寂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只是一天的话,”池湛迟疑道,“……可以。”
“什么?”周宴行喃喃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可……”话还没说完,池湛只觉腰上力道收紧,周宴行抱住池湛,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如果没听清,就当做我没说过……”池湛是绝对不可能再说第二次了。
“不、可、能。”周宴行一字一句道,他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倘若刚才是无尽的落寞,现在则是充满了柔和与欣喜,与一旦抓住猎物就绝对不会松手的偏执。
池湛几乎从未见周宴行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但这种情绪只出现了一秒,便被他隐藏起来了,周宴行又问,“现在能用男朋友的特权吗?”
池湛:“?”
虽然不知道男朋友应该有什么特权,但池湛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事,下意识拒绝道:“不行,你该该……出去了。”
周宴行周身的愉悦因子仿佛都要凝为实质,变成棉花糖了。他凑过来,看上去很想再亲一下池湛,这时卫生间的门忽然嘎吱一声,池湛连忙挡住了,道:“不行!有人来了!”
“还有,”池湛强调道,“只有一天,你自己说的。”
周宴行看上去颇为郁闷,池湛则推了推他:“周总,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
“现在不会有人进来,”周宴行看着他,突然狐疑道:“你刚才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怎么可能?”池湛不知道他接二连三的欺骗给周宴行留下了多么深重的心理阴影,只当他是不满意只有一天,好声好气道,“我说得都是真的。”
“最好是真的。”周宴行轻哼一声,道,“否则我会把你亲到承认为止。”
池湛:“……”
周宴行离开了。
池湛的脸不知道怎么,已经开始发烫了,只好又洗了一次脸,冷静下来后,继续思考之前没想明白的问题。
之所以答应周宴行,也是想验证一件事情。
关于系统对他所说的话,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而他现在这个身份,是完全没办法使用玩家的身份吗?
池湛仅仅能从日常和玩家的接触中判断,他们可以随时下线,并且可以一次攻略四个男主,并没有强制性攻略单一男主的要求。
但池湛显然是没有下线权限的。
如果他是玩家,攻略对象对他产生好感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唯一不正常的,是只对他的好感度非常高。
他又是怎么从玩家变成NPC的呢?他在另一个世界里,现在又是什么样的?
系统所说的“世界崩塌”,到底是什么样,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现在能解答他所有疑惑的人,只有主系统。
以池湛的权限,是见不到它的,因而只能通过系统这个途径了。
周宴行回到座位,简直是如沐春风,嘴角都高高扬起,这幅模样连岑迟都没见过,忍不住疑惑道:“遇到什么好事了?”
周宴行瞥了他一眼,道:“池湛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以后你最好离他远点,他现在是有家室的人,倘若你再盯着他不放,可别怪我不顾朋友情谊了。”
岑迟一怔,随后摇头轻笑,道:“今天不是愚人节,这种玩笑还是少开得好。”
“我什么时候跟你开玩笑了。”周宴行强忍住炫耀的心情,然而眉飞色舞,高兴的情绪难以抑制,以至于连平时看起来面目可憎的情敌都变得顺眼多了,甚至有点怜悯道,“我劝你还是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总能找到适合你的人。但这个人,不是池湛。”
岑迟看着他,缓缓道:“你说真的?”
“当然,就在刚才,池湛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周宴行竭力抑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道,“不是什么假男友,是货真价实的男、朋、友。”
“这不可能。”岑迟的手指几不可闻地收紧了,他轻声道,“以他的身份,他不可能接受任何一个……”
倘若根据他的推测,池湛的目的就是辅助玩家,最不可能和池湛在一起的那个人,就是周宴行。
阿湛怎么可能答应他?
然而周宴行的表情并不像是演的。
他也完全没必要演这一出戏。除非……
“我刚才所说的话,是不是刺激到你了?”岑迟略带歉意地道,“抱歉,我没想到你会对戚颂的敌意那么深,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总要学会接受。总是沉浸在幻想里是不可取的,我觉得你或许应该看看心理医生。”
周宴行:“……”
周宴行嘴角抽搐:“你觉得是我疯了?你才有病吧!”
周宴行只恨刚才没有用录像机把刚才那一幕给录下来,随后用超清大屏给岑迟循环播放个百八十遍的,好让敌方溃不成军。
但是一想到刚才池湛那副模样,又只想把这一幕深深地铭刻在记忆深处,只有他知道的珍贵记忆,不给任何人泄露一分一毫。
池湛回去,察觉到餐桌前的古怪气氛,才忽然想起了他把周宴行放走时,犯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错误。
他忘记禁止周宴行把他们的关系到处宣传,这就导致了一个很严重的后果……
“阿湛,听说你和周宴行在一起了。”岑迟微微笑着,似乎是很随意地问,“是真的吗?”
虽然唇角也微微弯着,无端透露出了危险的气息。
岑迟和周宴行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周宴行气势强起来时仿佛狼一般,一击即中,痛感来得异常明显,而岑迟则更像黑夜之中延伸的危险之物,擅长将猎物缓缓缠绕,收缩,留给猎物巨大的心理压力。
但都很难对付就是了。
池湛看了周宴行一眼,周宴行道:“你的听力也不行吗,还要我说几遍?还有,把你的称呼改改。”
周宴行对于岑迟叫“阿湛”的行为已经不爽很久了,奈何一直没有权利管,现在可算是光明正大了。
“我要听阿湛亲口跟我说,你跟周宴行在一起了。”岑迟仿佛听不见周宴行的话,专注地看着池湛。
池湛捧着咖啡杯,硬着头皮道:“……我和他的确在一起了。”
但岑迟并没有如想象般生气,他用一种探究的视线望着池湛,似乎在想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但良久后,他都没有问任何细节,只道:“你确定,要选择周宴行吗?”
池湛并不想再次陷入和岑迟危险的情感纠葛里,而周宴行和岑迟又是挚友,也许这样也可以用周宴行当挡箭牌?
这么想着,池湛肯定道:“我确定。”
“听到了么。”周宴行扬起眉,不再搭理岑迟,看向池湛,道,“等会吃了饭想去哪里?”
池湛疑惑道:“还有半小时就到上班时间了,要去哪里吗?”
“不回了,”周宴行随口道,“下午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不上也可以,带你出去玩。”
池湛:“……”
池湛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周宴行谈恋爱以后,居然完全变了个模样。当初的工作狂,现在居然能说出“下午没什么要紧工作,不上也可以”这种话?!
“不不,”池湛连忙道,“下午还有三个会议,不能缺席。”
周宴行眉头紧锁:“不能延期么?”
池湛一字一顿:“当然不能!”
他当初的设想果然成真了。
一旦周宴行开始谈恋爱,就会变成君王从此不早朝,工作积压成山,只有他这个苦逼的秘书处理繁多的工作。
岑迟抬眼,静静地看着池湛和周宴行之间的互动,片刻后道:“阿湛,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周宴行不满地问。
“是很重要的事情。”岑迟补充道。
池湛想了想,点头:“好。”
“我在隔壁房间等你。”岑迟道,“不会花太长时间,你大可放心。”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周宴行说的。
果不其然,周宴行开始不乐意了,让池湛和岑迟单独待在一起,实在太危险了,他肯定放心不下。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从确定关系开始,周宴行仿佛更加容易吃醋了,池湛转过头,小声道:“周总,你现在还在试用期呢,如果我不满意,随时可以撤销吧?”
周宴行:“……”
周宴行也没想到,他之前所说的话,后来能给他挖偌大的一个坑。只得磨着牙,故作宽厚大度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那就去吧。”
池湛也觉得这一幕很新奇。
他没想到这一句话竟然能把周宴行的脾气压制住,这方法可真是太好用了。
倘若是平时,谁都治不住周宴行的脾气。
如果一直在试用期,他是不是就能……
不过这办法也不是一劳永逸的。起码周宴行愿意听他话的时候也不多,而且强行让他忍着,忍到最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和其他男人单独聊天,是不是要给男朋友一些补偿?”周宴行扣住池湛的手腕,不让他离开。
池湛早就该料到,周宴行不是那么容易退让的性格,无奈道:“那周总,你想要什么补偿呢?”
原本以为周宴行会提亲一下之类的要求,不料周宴行却道:
“别再叫我周总。情侣之间,总要有点亲密的称呼,不是么?”
第94章 chapter 94
餐厅除了专门为情侣所安排的外厅,包厢私密性则更强一些,关上门,便隔绝了外界任何的喧嚣,岑迟坐得很直,十指交叉,表现出了谈正事的姿态。
池湛极少见岑迟如此,不禁对岑迟接下来要说的话产生了好奇,同时还有些困惑。
他跟岑迟之间……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然而岑迟的第一句话就宛若晴天霹雳,砸在他的耳边。
“阿湛,你的任务里,应该没有和我们任何一个人在一起这一项吧。”
岑迟这句话单刀直入,直切重点,连给池湛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表情管理险些失控,好在最后一秒稳住了:“……什么任务?”
池湛露出疑惑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岑迟对池湛的反应并不意外:“或许,我还能推测出,你的任务跟周宴行有关系。”
池湛的眼睛深处,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
岑迟只用了简单的两句话,几乎把最核心的本质说出来了!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攻略对象如果发现这种事情,不是会被系统自动屏蔽吗?难道说,在被屏蔽关键信息的情况下,岑迟依旧猜出了大部分真相——
岑迟:“被我猜中了吗?”
池湛沉默不语,片刻后,抬眼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原本以为岑迟会闭口不答,出乎意料的是,岑迟提起了一个名字:“你还记得齐文吗?”
池湛从记忆深处搜索出这个人,似乎是岑迟喜欢的一个玩家,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来这个人?
“我大学时,曾经修过一门课程,名为催眠学,我催眠了他。”岑迟的神情非常淡然,仿佛说出的话只是最平淡普通的内容,“从他口中,我得知了一些事情。”
池湛愕然,岑迟起身,来到池湛面前。
“所以我知道,你拒绝我和周宴行,是有原因的。”岑迟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力道并不重,却让池湛感觉有些冰凉,他微微拧起眉,带着困惑,道,“但现在,你答应了他,打破了规则……又是为什么呢?”
仿佛是某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原本正常的生活里,出现了不正常的人,岑迟在与这些人相处的同时,也在观察他们,那时他心底只有隐隐的怪异,然而那些人似乎都只是单纯地想和他在一起,而这种目的,本身就很奇怪。
岑迟一直是一个低调的人,他日常的行为处事绝不引人注目,即使在餐厅里,也仅仅是作为一个存在感不强的客人,没有人知道他是餐厅的老板。
即使这样,也毫无用处。
依然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岑迟原本并不想管这些人究竟对他抱有什么目的,他仿佛是一名社会学的教授,默不作声地观察这些黑白剪影的人们,他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每天只会待一小会,随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若无其事地出现。
池湛……也会这样么。
冰凉修长的手指划过池湛的脸颊,岑迟微微低头,看着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池湛,显然已经印证了他所说的话。
池湛无法不震惊。
岑迟竟是知道了这么多事情,快比他知道的都全面了!居然都没有被系统发现么。
而且,他居然会催眠?这种东西,不是电视里才会出现的吗?
池湛抿紧了唇。
见池湛不说话,岑迟并不急躁,低声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阿湛,你会离开吗?”
不安。
从得知池湛和他们并不是一个身份的人之后,不安感便犹如鬼魅般在心头挥之不去,如果池湛离开了,就意味着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不知道。”池湛道。
虽然知道自己有可能是玩家,但这其中还有很多秘密,更何况这个世界还有崩溃的危险……到时候说不定他还得和这群攻略对象一起被重置,记忆全无,又得重新来过。
又或许,他们已经重来过了。
池湛看着岑迟,忽然间升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岑迟会催眠,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对记忆动手脚?
这几乎可以说是为系统量身打造的BUG。
池湛这一次的尝试可谓是铤而走险,走输了便是满盘皆输,甚至于连这一次所获得的信息也会全都化为乌有,离真相只有一步,池湛不甘心就这么退回原点。
得到答案的岑迟,眼神不禁暗了下来。
不知道,意思就是有几率了。
如果离开了这里,也就代表着会永远失去池湛,再也看不到他了。
对任何事情都胜券在握,唯独这件事有心无力,除非找到幕后的操控者,逼他交出控制权。
正在岑迟心中涌现出无数个危险方案时,池湛给了他一颗安心丸:“短时间内,我不会走。”
“再过一段时间,或许所有人都会失去记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保留住这些记忆?”
岑迟微微一怔,他没想到,池湛竟愿意给他透露非常关键的消息。
“催眠可以记忆封存,再度想起,需要一个关键词。”岑迟道,又低声道,“你跟周宴行交往,也和这件事情有关?”
岑迟的敏锐程度已经达到了令池湛吃惊的程度。
……系统该不会是把其他攻略对象的智商都加到岑迟身上了吧。
“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你做。”岑迟道,“但需要你完全地信任我。”
是的,催眠需要的因素有二,其一是被催眠者毫无防备,进入催眠状态,其二则是对催眠者无比信任,进入催眠状态。
在岑迟将他会催眠这件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池湛后,第一个因素就已经失效了。
池湛望着岑迟。
岑医生有一张斯文俊美的面容,因为气质温文尔雅,见第一面便是能够让人放下心防。然而接触多了,便知道岑迟完全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擅长用这幅模样去面对所有人。
池湛却道:“我相信你。”
“如果催眠成功,我可以给你下任何指令,包括死亡。”岑迟顿了顿,继续道,“即使知道,你还会相信我?”
池湛毫不犹豫:“你不会这么做。”
说来也奇怪,岑迟从来不会让池湛觉得不安,虽然偶尔也会露出危险的表情,但池湛有一种直觉,他不会对他作出任何不利的事情,更不会伤害他。这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直觉。
催眠之后,岑迟可以从他口中知道任何他所想得到的答案,而池湛毫无还手之力。
岑迟深深望着池湛,片刻后笑着摇摇头,似是拿他没办法:“这种事情你也敢答应我,真是胆子太大了,不过——”
“很荣幸,你愿意相信我。”
周宴行在外厅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池湛已经进入半个小时了,为什么还没有出来?!他就知道岑迟那厮不怀好意,该不会是趁机威胁池湛了吧。
早在池湛离开的第一分钟,周宴行就已经处于一种烦躁的状态了,实在忍无可忍,干脆到露台转了一圈,侍者还以为他是迷路了,对他道:“先生,卫生间在右侧走廊尽头。”
周宴行忽然来了一句:“你有男朋友吗?”
侍者呆了呆,道:“有是有,可您……”
周宴行继续问:“那如果你男朋友和喜欢他的男人共处一室,超过半小时,是不是该去找他?”
侍者心想,才半小时,占有欲也不至于这么强吧?但是还有个情敌?那当然是必须去找啊!
周宴行满意了,自然自语道:“嗯,没错,所以我这么做也是合理的。”
说完,给侍者一笔小费,大步流星离开了露台。
侍者颤颤巍巍捧起那一沓小费,热泪盈眶,简直要跪下叫周宴行爸爸。
周宴行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并不是很粗鲁的敲法,反而分外谨慎,简直比一旁侍者的动作还礼貌。
不想吓到男朋友,也不想扣印象分。
然而没有人应门,封闭性极强,什么声音也没有,周宴行又敲了敲,才拧开了门把手。
理由他都想好了:“上班要迟到了”,又很合理,也不至于惹池湛生气。
然而刚一进门,周宴行嘴角的微笑僵住了,他死死望着在岑迟怀里睡得正香的池湛,只觉得灵魂都被怒火所冲刷了。
他大步冲到岑迟面前,本想痛斥他一顿,然而看到池湛的睡颜,最终从嗓子里恶狠狠地憋出几个低低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说的是谈正事,周宴行也猜到了岑迟可能会和池湛聊一聊身份的事情,可谁知道池湛居然在这里睡着了!而且还是在岑迟的怀里!
即便是这样,他仍然不舍得吵醒池湛。
岑迟垂眸,望着池湛,道:“他太累了,最近没有好好休息吧。”
这你管得着吗?周宴行阴沉着脸:“他不会随便在这种地方睡着,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池湛在外面是一个很有警惕心的人,在外面都是轻眠,哪怕是午休,一旦有说话声就会把他吵醒,却能在这种人满为患的餐厅里睡着,绝对有问题。
岑迟嘴唇动了动,正想说话,池湛轻轻“唔”了一声,睫毛颤了颤,宛若蝴蝶脆弱的尾羽,他似乎要醒过来了,于是二人都不再说话。
池湛醒来时,感觉睡意正在迅速地消散,就和他睡着的速度一样快,不禁感慨,岑迟以后要是跟褚行宵一样,去当个哄睡主播,说不定会大受欢迎。
然而刚睁开眼,池湛便觉得不对劲,似乎有某个冰冷的视线,打在他的脸上……“周总?”池湛吓了一跳,又察觉到自己居然躺在岑迟怀里,顿时更加手足无措,睡着之前,他明明是好好坐在岑迟对面的。
周宴行面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质问的冲动:“该叫我什么?”
池湛愣了愣,想起了之前和周宴行的谈话。
“情侣之间的……称呼?”
池湛着实头大,他还是觉得叫周总比较顺口,但看周宴行那副执着认真的态度,不想一个不行。
“那就……”池湛想了想,“用岑迟老家的称呼,可以吗?阿宴或者阿行?”
他可从来没听岑迟有什么喊人的特殊规矩,也就是池湛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都信。周宴行心里冷哼一声。
其实周宴行更想听池湛喊另一个称呼,但难度太大,估计是不可能,却又不想和岑迟拥有一样的小名,几经否定,池湛最后还是用了简单的办法:“那,宴行?这样可以吗?”
周宴行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现在也要这么喊吗?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和上司偷偷在一起的心虚感。
池湛顿了顿,喊了他一声:“宴行。”
周宴行方才满意,不再计较他在岑迟怀里睡觉的事情,并且瞥了岑迟一眼。
你有小名又怎么样?我也有。
尊贵的周总在某些时刻简直比小孩还要幼稚,池湛哭笑不得,一看时间,居然已经迟到了!下意识开始和周宴行道歉。
周宴行道:“本来就没什么要紧事,迟到就迟到了,再说,我不是也跟着迟到了?”
池湛是真的很愧疚。
总有种把周宴行带坏了的错觉。
好好的一个事业狂,现在天天只想着逃课……啊不,逃班。
看着周宴行把池湛带走,岑迟并没有追过去,反倒是若有所思,思考着刚才所发生的奇怪事情。
在他给池湛催眠之前,发现了一个“锚点”。
“锚点”是催眠者下个被催眠者的暗示区,需要关键词才能开启。
在这之前,池湛已经被人催眠过了,并且封存了一部分的记忆。但他尝试着打开,难度却很大,他不敢乱动,但却觉得那个“锚点”很像他的风格。
看池湛的模样,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被催眠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公司,池湛本想回到工位继续工作,却被周宴行不容置疑地带进了休息室里。
池湛一愣,被周宴行推到床上。
池湛心头一跳:“周总,现在是……”
“嗯?”
“……宴行。”池湛道,“现在是上班时间。”
“今天还没有午睡,”周宴行道,“陪我睡会。”
说着,把池湛一揽,舒舒服服地抱进了怀里。
池湛推了推他:“但我还有工作……”
“陪男朋友睡一会,不行吗?”周宴行的声音变得有些失落,“本来就只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还被岑迟分走了半个小时,现在你还要用工作再分走四个小时,你是在要我的命。”
池湛:“……”
第95章 chapter 95
池湛还想再说些什么,周宴行却笑了:“不睡觉,是想再干点别的事情?那也没问题。”
那笑容却并不怎么良善,眼睛深沉,反而透露出一种直觉危险的气息。
可周宴行平日里精力充沛得很,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仿佛一只整天和工作对峙的哈士奇,怎么偏偏在今天想午睡了?
池湛心头一跳,在周宴行亲下来时伸手挡住他的脸,他真是不太会应付这种事情,声音难得磕绊了下:“还是……睡觉吧。”
他强调:“只是单纯的午睡。”
周宴行露出遗憾的表情,显然是很想再做点别的,但又不好得寸进尺,只得强忍着自己的欲|望,把池湛揽进怀里,将头靠在池湛的颈窝,仿佛一只懒洋洋在草原上晒太阳的豹子:“睡吧。”
池湛并不习惯跟别人同睡,尤其是周宴行离他非常近,两人额头挨着额头,鼻尖险些都要碰到一起,实在是……太亲密了。
但周宴行似乎真的困了,很快发出了规律性的呼吸声,池湛翻了个身,背对着周宴行,只分开了短短几秒,周宴行又凑过来,揽住了他的腰。
池湛犹豫了一下,没有把他的手拿开。
两人都穿着衬衣,布料很薄,周宴行的体温便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有些灼热,又或许是池湛的体温一贯偏低,靠过来时,池湛觉得自己似乎被暖炉所包围了。
暖洋洋的,并不抗拒的温度。
带着周宴行身上那种淡淡的,并不十分明显的薄荷清香,混合着男性肌肤的气息,居然也会令人感到安心。
池湛原本想等周宴行睡着了,自己再偷偷出去工作,然而身体暖烘烘的,脑袋又始终在高负荷运转,一个又一个谜团出现,却没有任何一个问题得到解答,导致脑袋越来越混乱,刚才那股褪去的睡意,不知不觉再一次犹如潮水般朝他涌来,眼皮越来越沉重……
周宴行睁开双眼,眼中毫无困意,池湛已经睡熟了,长长的睫毛温顺地落下来,只露出一小半的侧脸与脖颈的线条,同样好看得紧。
怎么看怎么可爱。
周宴行当然是没有午睡的习惯,平日里中午吃过饭,稍微休息一会,要么和客户谈事,要么去楼下健身,总之不会睡觉。
而今天,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就更睡不着了。
甚至今天一整天都会毫无困意。
周宴行看了会池湛的侧脸,已经有些不满足了,一手撑在池湛身侧的床上,凑过去开始亲他,他不想把池湛吵醒了,因而力度便是从未有过的克制,宛若春风化雨的露水,细细密密地洒在白皙的皮肤上。
池湛的确是很累了,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吵醒他,只觉得在睡梦中有只狗不停地舔他,抬手想要把狗赶跑,却挥也挥不走,甚至连手腕也被舔得湿漉漉的……
浓郁的薄荷香气在梦境里始终挥之不去。
池湛动了动脑袋,只觉得身下的枕头弹性适中,并且很温暖,他困惑地捏了两下,模模糊糊冒出一个念头:
现在还有这种枕头吗,他也想买一个。
然后就听到头顶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这么好捏吗?”周宴行欣赏着池秘书极为难得的懵懵懂懂的表情,或许只有在刚睡醒的时候才能看到。
池湛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睛,才发现周宴行已经坐起来了,靠在床头,放了个笔电,屏幕荧荧的白光映照在周宴行的脸上,一手打在键盘上,似乎正在处理公务。
而他,居然一手抱着周宴行的腰,枕在他怀里,把周宴行的腹肌当成枕头了。
完全和睡前的场景翻过来了。
池湛迅速收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并且顺便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
他居然睡了一个半小时!
这可真算是半旷工了,池湛太阳穴一阵阵地跳,只觉得生无可恋,他也没想过自己居然真睡着了,因此没有定闹钟。
“抱歉,我……”池湛下意识地就要道歉,周宴行停下打字的动作,望着池湛,“既然睡醒了,现在应该可以了吧。”
“什……唔!”
池湛还在思考周宴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周宴行却已经将电脑往旁边一丢,不容分说地亲了下去。
池湛也没想到醒来后周宴行第一件事居然是这个……真是不务正业!然而完全腾不出空指责他,反而被亲到说不出话来。
这些攻略对象仿佛都无师自通地点亮了“亲吻”的技能,只要有练习的机会便会噌噌噌飞速升级,只有池湛对这个技能并不感兴趣,且进步速度和他的业务能力形成鲜明反差。
拙拙的,仅仅是跟上周宴行已经很费劲了。
但周宴行却觉得无与伦比的可爱。
直到稍稍退出,给池湛留下了喘息的空间,池湛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试图用愤怒的眼神去谴责他:这里是公司,你怎么能这样?!
一个月前,池湛刚踏入这间休息室时,心里也曾评估过:这是一个和总裁玩办公室play的绝佳地点,私密性好,隔音性强,门一关上,谁也不知道。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月后,和周宴行玩办公室play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世事无常。
人生多艰。
但周宴行显然对于这件事情乐此不疲,甚至于池湛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再度燃起兴致,心中的满溢的幸福感已经无法负荷,急需一个表达情感的方式。
“想摸吗?”周宴行拉住池湛的手腕,往自己身上带,他身上的黑衬衫松松垮垮,衣领扣子一颗也没有系,平常便锻炼地结实饱满的胸肌与结实的腹肌线条于冰凉丝滑的布料之下若隐若现。
饶是屋里没开灯,但借着电脑屏幕亮着的那一点点灯,依旧让周宴行眼尖地发觉池湛的耳朵尖红透了,原本冰凉的指尖染上体温后,也逐渐变得发烫起来。
“躲什么?”周宴行再次按住池湛想要移开的手腕,“不是很喜欢么。”
“我就知道,你对我的身体感兴趣。”周宴行勾了勾唇角,继续用低沉喑哑的声音不动声色地勾引池湛,“从第一次在你面前换衣服的时候,你就一直盯着我看,眼睛眨都不眨,还有这里……你自己说,你盯着看了多久?”
哪有一直盯着看,池湛紧紧抿着唇,他的确看了,但之前都是出于单纯的好奇和惊叹,以及抱着很想让自己也锻炼成这种身材的隐秘心思,才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周宴行全都看在眼里。
倘若可以,池秘书现在都想直接用火箭把自己发射到外太空上,独自一人生活,起码不会再面临社死的处境。
池湛的手指颤抖得离开,他努力想抽回手,周宴行却不让,一边强制性让池湛碰触他“喜欢”的地方,一边安抚他。
“该上班了……周总。”池湛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眼神却忍不住恍惚起来了。
“唔,嗯。”周宴行含糊地应,重复不知道已经答应了多少次的答案,“做完这一次就去,很快。”
“…………”
待一切结束,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池湛衣衫凌乱,给自己扣扣子,险些好几次都没扣上,旁边伸出一双手,贴心地帮他系上了。
“放开。”池湛瞪了他一眼。
“不能这样出去。”周宴行却心情很好,他自己的衣服完全没管,先把池湛的衬衫衣领捋好,将那优美的锁骨隐藏起来,又贴心道,“先穿我的裤子吧。”
池湛的声音几乎是半挤出来的:“不用了。”
周总不能说是无赖,只能说是得寸进尺的典型代表,而且非常善于等待,直到池湛忍不住了,才和他开始谈条件。
“结束了不准和我分手。”
“生气可以,不能不理我。”
“亲我一下……嘶,别咬。”
池湛快被他逼疯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答应了多少丧权辱国的条件,直到现在,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过来,才有一丝丝后悔涌上了心头。
……他就不该答应周宴行!
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池湛淡淡道:“周总,我先出去了。”
说完,也不等周宴行回答,径直推门出去了。
周宴行这才到卫生间去,肩膀隐隐作痛,刚才池湛咬他的那一下可真是没有半分心软,甚至隐约渗出血迹,周宴行对着镜子看了看,不但不生气,反而更愉快了。
能惹池湛生气,也是一件很不容易做到的事情。
池湛则不知道周宴行心里的想法,他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然而刚才只是匆匆整理了下,正打算到卫生间再仔细查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却是收到了一堆工作。
“池秘书,这是稍后的会议安排,周总好像不在办公室,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声音,等会能赶上吗?”
池湛:“……我会联系他的。”
池湛翻了翻会议文件:“等会还有跟熊猫直播的洽谈会议?”
“哦,这一场会是和苏总临时决定的,因为人员才刚凑齐,明天又要离开,所以紧急调到今天下午了。”那人小心翼翼地望着池湛,说,“这个安排有问题吗?”
池秘书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没休息好吗?
池湛抿了抿唇:“应该没问题,我会跟周总汇报,不用担心。”
池湛的视线,落在了本次会议的参会人员名单上。
戚颂的名字赫然在其中。
所以,Seven等会……也会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池湛心里忽然升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而他的预感,一向都很准。
第96章 chapter 96
虽然很不安,但工作还是要完成的。池湛认真地看文件,小王则不住偷偷瞄向池湛。
池秘书今天好像不太一样呢。
池秘书向来一丝不苟,衣领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衣摆则全束进腰间,衬衫永远是熨得平平整整。
说实在的,全公司的人都穿衬衫黑裤,但只有池秘书穿起来是真好看,一点也不死板,反而很赏心悦目。
而今天,却是难得敞开了一颗扣子,难道是因为空调温度太高,太热了吗?
说来也很奇怪,平时池秘书都是待在总秘办,今天却在总裁办公室呆了很久,难道是在跟周总讨论什么新方案?
池湛看完文件,见小王还没离开,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小王忙道:“没有了,那我先走了。”
池湛收起文件,稍微整理了下,送去总裁办公室,虽然现在不想见到周宴行,但这是他的工作,总不能逃避。
当然,在这之前,池湛还是借着玻璃门的发光打量了自己,才发现离开的时候太过匆忙,最上面的扣子没有系上。
池湛敲了三下门,随后抱着一沓文件推门进入,周宴行已经坐在办公桌前了。
池湛:“周总,下午的会议安排在三点,跟熊猫直播的几位主播洽谈合作事宜。”
周宴行翻了翻文件,池湛汇报完工作,等周宴行接下来的指令。
“安排接待,另外通知宣传部一起参会。”周宴行说着,看了池湛一眼,起身。
池湛正在记录,察觉到周宴行的动作,警惕地回看了一眼。
自从周宴行在公司里做出那种事情之后,池湛对他任何一个动作都抱着十万分的警戒,生怕稍微饭盒送下来又被他按在墙上亲来亲去。
“躲什么?”周宴行观察着他。
池湛刚才走得太快了,像是被摸了毛受惊后迅速溜走的猫,虽然可爱,但缺点也很明显:把猫吓到了,一看到他就想跑。如果再把猫捉过来,怕是只会得到一顿拳打脚踢。
娇贵的猫咪。
池湛想起刚才发生过的事情,身体不自然地一僵,一字一句提醒道:“……周总,这里是公司。”
周宴行这回出奇的好说话,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重新将文件做了批注,便放池湛离开了。
池湛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二十四个小时,对于他来说有多珍贵,又有多甜蜜。
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
周宴行又扫了一遍参会名单,原本漫不经心的视线停驻在某一行上,嘴角扯出一分冷笑。
会议开始前,池湛按照惯例,到茶水间泡咖啡,一贯热闹的茶水间今天却是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平时大家最喜欢在这种地方聊闲话,今天是怎么了?
池湛走过去,才发现周宴行也在,难怪周围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接了白开水就立刻离开了。
周宴行在公司的威慑力之高,堪比活阎王,几乎每个人都听说过前辈被周总骂哭的事迹,所有人见了他都要抖一抖。
只有周宴行一个人很轻松,低头调着水温,他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原本凌厉的眼神竟显得有几分温柔。
“池秘书。”周宴行发现了他,也没有像在办公室里那样和他调|情,反而很正经严肃,不由得让池湛松了口气。
周宴行只懒洋洋一瞥池湛,就知道是来给他泡咖啡了。
两人并肩站在咖啡机前,池湛有点疑惑,周宴行这时候不该出现在茶水间,泡咖啡一向是他的工作,难道是他动作太慢,周宴行等得不耐烦了?
“周总,还是我来吧。”池湛道。
周宴行却道:“你泡你的,我泡我的,比谁动作快?”
池湛哭笑不得,这也能比?
不过周宴行的动作确实很娴熟……
浓郁的咖啡香气在不大的隔间里香气,一呼一吸都是上好咖啡豆的味道。
周宴行一心二用,一边泡着咖啡,一边用目光描摹池湛红润的嘴唇,白皙的脖颈,他很喜欢池湛将衣摆束进去时的腰线,倘若以手丈量,大概也不会宽出多少。
平时总是吃得太少,怎么样才能让他多吃点呢?
池湛则是神情平静,但周宴行的视线,存在感过于强烈,令他想无视都做不到。
本想和周宴行说些什么,但走廊里传来了说话声,似乎是有人进来了,池湛默默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倒入咖啡粉,加水,加奶,加糖,池湛已经将奶跟糖的比例烂熟于心,开始搅拌,他做事时向来专注,因而并未注意到周宴行越靠越近,直到泡好咖啡,池湛转头,正想说话,便对上了周宴行灼灼的视线。
池湛头皮一麻,这目光他很熟悉,不久之前他才看到过,可现在这种场合——
池湛还未来得及动作,周宴行已经预判到他要后退,伸手将他后腰揽住,朝自己的方向轻轻一带,随后低头亲了他。
这个吻并不长,很短促,终止于池湛仓皇之下咬了周宴行的舌头。
池湛飞快地看了一圈门口,刚才的说话声渐行渐远,那些人似乎只是经过,并没有进来,但这实在是太刺激心脏了,池湛心跳飙升到最高,几乎快要跳出来了。
“周、宴!行!”池湛恨不得拽住周宴行使劲摇,并且质问他不是工作狂吗,为什么谈个恋爱这么腻歪啊!
偏偏周宴行现在的身份是他的上司,还不能够堂而皇之地指责对方。
周宴行却是笑了笑:“怎么有种偷情的感觉,池秘书,你喜欢这样?”
“公司里禁止办公室恋情,这不是你亲自订的规矩吗?”池湛愤愤道,“万一被发现——”
“你不说,我还忘了这茬。”周宴行饶有兴致地道,同时漫不经心地朝门外一瞥,“如果你想公开,我随时奉陪。至于惩罚,自然是替你担着。正好,上次的惩罚还未落实,这次一并算了。”
池湛:“……”
“约法三章,”池湛说,“如果不答应,我就……取消这个决定。”
周宴行笑了笑:“你说。”
“第一,不准在公司里做任何超出上下属关系的举动,”池湛道,“也不许说不正经的话。”
池湛算是发现了,如果对周宴行不设限,这家伙现在就宛若一只出于发|情|期的野兽,总是忍不住想对他做点什么,不加以控制,只怕事情会越来越难以收拾。
“第二?”周宴行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第二,不准在外面里做任何超出上下属关系的举动,”池湛临时现编,道,“如果被拍到,后面很难收场。”
周宴行好歹也是公众人物,索然不像明星有人偷拍,但万一被好事者拍到,还要花巨额公关费进行处理。
“哦……”周宴行点头,道,“那这第三点,该不会是回了家,也不能对你做任何事情?”
池湛:“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
“我只能做到一项。”周宴行道,“是在公司、外面、还是家里,你自己选。”
周宴行强硬起来时,话语权的重心不自觉又移回到了他本人的手里。
“如果不同意……”
“……你就分手?”周宴行接上后面的半句,语气低沉,话里还带着笑意,听上去却有些危险,“之后你又想跟谁在一起,岑迟、褚行宵、还是那个男主播?”
话题突然拐到了另一个没有想到的地方。
池湛一时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想清楚了再说。”周宴行正色道,“或者我们各退一步,在公司和外面,我保证不碰你,但回到家,你总不能再和我保持距离,否则和平常有什么区别?”
池湛本想据理力争一番,但周宴行皱了皱眉:“嘶……舌头疼,是不是咬出血了?”
“还有肩膀也是,怎么这么爱咬人?”周宴行一本正经道,“该给你买个磨牙棒了。”
池湛最后又好气又好笑,生气的时候是没办法控制力道的,果真有些严重,他总不能让周大总裁等会语气含糊地去来回,只得先抛下问题,给周宴行喷了云南白药。
谁也没有继续提刚才的事情。
处理好一些,就到了会议时间,也顾不得再说私人话题,池湛接二连三的安排工作,而之前又经历了体力消耗,池湛刚进会议室,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右侧的戚颂。
周围的人都是神色忐忑,翻阅资料,只有戚颂处于一个独立空间,脸上表情淡淡的,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这也是平常大家所看到的Seven。
池湛脚步一顿,戚颂在这时抬眼,对上了池湛的视线。
像水一样的凉。
只看了一眼,戚颂垂下眼,翻阅着面前的一份资料。
Seven好像不太高兴……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池湛坐下时,脑子里闪动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认真说起来,他和Seven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恋人关系,仅仅只能算是游戏里的挂牌朋友,可他……为什么会有点心虚呢?
周宴行把自己泡的那杯咖啡放在池湛面前,继而淡定地喝了口摆在自己面前的咖啡,并没有说什么。
池湛又是一怔。
原来周宴行刚才那杯咖啡是给他泡的。
池湛坐在周宴行身旁坐会议纪要,明明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同时面对着两位攻略对象,池湛竟然也产生了一丝陌生的紧张感。
今天所做的决定,好像在无形之中改变了很多事情。
苏冉风格一如既往,穿着火红的西装,时全场最靓丽的那个人,但他发现,周宴行看着他的目光中,除了对合作伙伴应有的礼貌之外,再无其他情绪。
明明他已经成为了那个最有可能和周宴行在一起的精英形象,为什么周宴行还是不喜欢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苏冉已经开始怀疑,这些攻略对象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感情了。
这场会议时间颇长,足有三个小时,中途有一段休息时间,刚宣布休息,大家便三三两两出去透气。池湛整理了会议纪要,送去秘书部,让他们把现有计划安排一下,刚出了门,池湛便怔住了。
戚颂站在门口,身材颀长,眼瞳里满是冷淡之意,低头望着手机,手机上有个小装饰物,轻轻垂下来,被修长的手指绕住。
是一只猫猫头。
路过的同事都在打量他,并且窃窃私语,认出了他是Seven,或许是因为戚颂周身那种冷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太过明显了,没人敢上前和他搭话。
池湛有点疑惑:“Seven,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戚颂道。
他的眼中除了沉黑,还多出了些池湛看不懂的,类似于风暴来临前的沉静。
越是安静,便越是暗潮汹涌。
第97章 chapter 97
大家三三两两出去接水,会议室里只余下苏冉跟周宴行两人。
苏冉试探性地望着周宴行,自从上次圣诞节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原本想着,猛烈追求一段时间,再晾一晾对方,让他产生危机感,谁知道这一晾就是一周多,周宴行压根没有再联系他的意思,苏冉只得又主动约了时间见面。
真是块难啃的骨头。
谁也没说话,周宴行对着电脑,似乎正在查阅重要文件,表情分外严肃。
苏冉看了他一会,知道周宴行是工作狂魔的人设,别人休息的时候也在疯狂工作,倒也不意外。
“周总,”苏冉试探道,“今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周宴行聚精会神地在电脑上查找A省情侣约会十大地点,随口道:“苏总还有事情要说?现在可以一并说了。”
苏冉:“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想请周总吃顿饭。”
原本以为周宴行邀请他一起过圣诞节,就是有进步的意思,结果到了那天,连周宴行的面都没见上几次,最后变成了度假村一日游,着实郁闷至极。
苏冉以为周宴行连度假的时候也在旅店里办公。
周宴行移动滑鼠,动作没有停顿,自然而然道:“晚上的时候都留给男朋友了,如果没什么事,恐怕过不去他那关。”
“今天晚上如果不行……”苏冉其实也没抱太大期望,只想着以退为进,然而听到周宴行这句话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几秒之后,不可置信地道,“你交男朋友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他!
“嗯。”周宴行淡淡地应了一声,丝毫不管已经石化了的苏冉,看了眼表。
池湛离开十五分钟了,怎么还没回来?
“稍等我一会。”
池湛猜测Seven大概是有事要跟他说,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他将手里的工作处理完。这期间戚颂的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然而等池湛看过去时,对方依旧在玩那个猫猫头。
“这是表情包的周边产品吗?”池湛觉得好笑,Seven真的好喜欢猫猫头,不光是自己养猫,自己的键盘和电脑也有可爱的图案,现在居然还有手机挂件。
戚颂“嗯”了一声,见池湛很好奇,将那枚小小的挂饰递给他。池湛把玩了一会,猫猫头软软的,摸起来Q弹Q弹。本来只想礼貌看看就还回去,谁料越玩越爱不释手了,刚一抬眼,便对上了戚颂看着他的视线。
那是一种专注、柔软的眼神。
池湛轻咳了声,正色道:“抱歉,一玩就忘了时间。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是刚才的合同有问题吗?”
戚颂:“没什么事,只想和男朋友待着。”他看着池湛,“不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池湛从戚颂这句平淡的话里,似乎品出了几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似乎是在说“男朋友”这三个字时,语速稍微慢了一点。
池湛的心头一跳。
不由得又开始有些心虚。
戚颂难道是听到了他跟周宴行的对话,还是发现周宴行看他的眼神里有不同的地方?
池湛想了想,当时他背对着门,并不知道茶水间外没有人,如果有,周宴行会发现的。
而Seven也不会这么平静。
池湛有时觉得Seven很简单,一眼就能看透,有时候却又觉得看不透他,那张脸上的表情永远是淡淡的,犹如漂浮在山外的薄雾,透着沁骨的凉意,然而触碰到的时候,却又是温暖的。
但今天的Seven,总是哪里不太对劲。
是表情么?不是,他的表情和以往没有区别;是语气么?也不是。
但莫名让人觉得,他心情不太好。
池湛正思忖着,便听戚颂道:“今晚还有其他安排吗?”
“嗯?”池湛回过神,不确定地道,“应该没有了,怎么了?”
“这个月的直播时长还没凑齐,”戚颂道,“想跟你打游戏,来吗?”
跟Seven一起打游戏。
这个要求,谁能拒绝?
池湛险些脱口而出一句“那当然可以”,但又觉得不太合适:“我技术不好,会拖你后腿,何况……”
何况之前以粉丝的名义和Seven一起打游戏,倒也没什么,但这次以什么名义?总不能再去抽奖。
“今晚不打那个,玩情侣模式。”戚颂道。
这句话宛若五雷轰顶般,池湛怔怔地看着戚颂,一时间竟不敢想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播玩情侣模式。
暗示性已经非常明显了。
Seven他……想公开两人的关系。
“不可以吗?”戚颂问,话里并没有任何质问或者不满的情绪。
池湛:“……”
他该怎么跟Seven解释……关于想试探系统,所以和周宴行成为恋人关系的事情?
“池秘书!”小王总算在露台找到池湛了,满头是汗,“周总找你呢,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说着说着,小王突然感觉气氛不太对,似乎有冰冷的视线从一旁传来,然而当小王抬头寻找,却并没有人在看他。
池秘书旁边站着的就是只要稍微了解电竞圈,便一定会知道的Seven,两人似乎正在聊天。小王立刻忐忑起来,生怕自己刚才那句话打扰了正事:“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我马上过去。”池湛对小王道,又对一旁的人说,“先回去吧。”
池湛突然想起他手里还拿着猫猫头挂件,一直没有还给Seven,连忙递过去,然而手忙脚乱之下,挂饰上的链子不知道怎么缠住了他的衣襟,怎么也解不开。
戚颂轻轻勾住缠着猫猫头的细链,并没有要解开的意思,抬眸看着池湛,眼中似乎是一汪蓄了薄冰的深潭,倘若不小心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来吗?”他问。
池湛一愣。
戚颂还在询问上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答应下来,后果会很严重,在所有人面前直播,周宴行肯定会发现的。
以他那个脾气,池湛几乎都能想象到后续会发生什么,大概率是要报警的程度。
“来吗?”戚颂又问了一遍。
语气稍微加重了一点。
Seven在某些事情上,执着的程度比池湛想象当中还要深,如果一句得不到回应,便会停在原地,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复为止。
池湛越发纠结。
何况今天和Seven去打游戏,又该怎么跟周宴行解释?以周宴行现在黏人的程度,想偷偷撇开他和Seven去打游戏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情。
戚颂垂下眼睫,没有再问第三遍,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抬手,只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便将缠在池湛衣领上的链子取了下来。
“走吧。”他语气很淡,“该回去了。”
戚颂转身,连背影都透着一种无端的寂寥落寞,使得池湛不知道怎么,脱口而出道:
“——你是不是看到了?”
回去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池湛坐回座位,眼观鼻鼻观心,整理桌前的文件,并且小声跟周宴行汇报工作。
周宴行并不怎么在意工作情况,反而是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跟那个男主播一起回来的?”
池湛更加心虚了,轻轻“嗯”了一声,生怕周宴行又开始询问细节,原本编谎对池湛来说就是很困难的事情,不但要思虑周全,不能有遗漏,还要接受良心的自责跟拷问。
更重要的是,周宴行实在很敏锐,没有良好的演技,是绝对会被看出来不对劲的。
池湛最近发现,周宴行其实属于扮猪吃老虎的类型,表面上什么都不说,看起来饶过你了,其实心细如发,全都记着,只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全部爆发出来。
周宴行却什么都没问,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又低声道:“等会散会了,带你去吃东西。”
“吃鱼怎么样?”
周宴行也是难得将主动权交给池湛。
但池湛迟疑了,似乎想说些什么。
周宴行全部看在眼里,微微眯起了眼,察觉出一丝古怪,但现在时间不多,马上要继续开会,即便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暂且放他一马。
会议进行得非常顺利,这也很正常,跟周瑞合作,几乎等于是半保姆级服务,每一个细节在会议之前都已经有人商谈研究过,剩下的只是敲定最终版本。
直到散会了,会议室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只有四个人没有动。
苏冉、周宴行、池湛跟戚颂。
苏冉全程表面上淡定,实际上心里已经冒开了烟。
和周宴行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谁?他问了一圈玩家,没有一个人知道的。
但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苏冉也不好直接问,想等其他人都走了再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却有人跟他一样,仍然呆在办公室里,不打算离开。
“池秘书,处理一下这些文件,等会来找我。”周宴行道。
池湛原本打算跟周宴行聊聊,但碍于苏冉在场,他顿了顿,带着文件先行离开。
离开之前,池湛余光瞥到戚颂没有走。
他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这个疑惑的念头在心里一掠而过,旁边同事走过来询问池湛,关于项目的事情,池湛只得将疑虑暂时抛开,认真回答问题。
“苏总还有事么?”周宴行问。
苏冉勉强一笑,这场会议他压根没怎么听,满脑子都是震惊的问号,抓心挠肺地好奇,偏偏周宴行抛下那一句话后,便什么都不说了。
“周总,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姜逸吗?”苏冉低声道。
周宴行目光古怪:“那是谁?”
苏冉:“……”
“没想到苏总这么喜欢听八卦。”周宴行道,“之后结婚,会给你发请帖。”
苏冉一脸恍惚地离开了。
诺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周宴行和戚颂两个人。
周宴行漫不经心道:“还有事?”
“你是故意让我看到的,”戚颂开口,声线极其冷冽,“是吗。”
周宴行道:“那只是因为你恰好站在那里,无论你在不在,都不影响我是他男朋友这个事实,反而是你,有什么权利问我?”
“男、朋、友。”戚颂淡淡地道,每一个字仿佛都经过了刺骨的磨砺,薄唇抿起了一条极为锋利的线,“池湛的男朋友,只有我。”
“现在还在演?”周宴行嘲道,“他全都告诉我了,你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游戏情侣,也能叫谈恋爱?碰瓷也不是这么碰的。”
戚颂起身,周宴行合上电脑,漫不经心道:“现在小学生都知道网恋不作数了,好歹也要点面子,既然知道池湛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就不要再纠缠,彼此体面一点……”
戚颂一拳打了过来。
第98章 chapter 98
那一拳来得极快,倘若是没有练过的人,怕是会直接被这一下揍翻过去。周宴行几乎是下意识地偏头,他的反应速度已经够快了,然而右脸仍然迅速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眼前直冒金星。
椅子腿在地上发出牙酸的摩擦声。
周宴行怒极反笑:“偷袭?”
他还未起身,戚颂第二拳已经过来了,脸上表情分外冷冽,周宴行也怒了,抹了把脸,尝到了久违的血腥味,一下激起了他心头的火气。
论打架,这世界上打得过他的人还没出生。
桌上的电子产品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文件更是满天飞舞,关键时候挡住了视线。戚颂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冽的气息几乎要凝成实质:“这一拳是你未经允许,擅自动我的男朋友。”
周宴行挽起袖子,不由分说,回击了过去。两人霎时间扭打到一起,全都下了狠手,出乎意料的是,戚颂打架也很熟练,虽然不是周宴行那种野路子,但显然是经过正规训练的。
拳拳到肉。
周宴行冷笑,语气狠戾:“他什么时候成你的男朋友了?还真想拿着鸡毛当令箭?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同样一拳过去。
“他之前不是跟你表弟在一起么,又怎么会跟你扯上关系。”周宴行一字一顿,带着轻蔑的嘲讽,“他现在爱的是我,就算之前你们有什么关系,现在也全都不作数了。”
“更何况,在网上的关系,根本不算数。”周宴行道,“别以为游戏里挂个情侣就是真情侣了,只是池湛心软,不会拒绝罢了。”
周宴行抹了一下唇角,已经多少年没这么酣畅淋漓地打过架了,然而,虽然在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心里却有一股邪火直冒,宛若毒蛇的獠牙在血液里注入了一股酸涩痛楚的毒汁。
……即便说得嚣张,但实际上,他和池湛之间也仅仅是一日恋人的关系,脆弱得比一张纸还薄。
以池湛的性子,如果他不喜欢,是绝对不会随便跟网上什么人结成游戏情侣的,哪怕是挂名的也不会。这也是为什么,周宴行会如此敌视戚颂的原因。
但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让情敌知道的。
池湛查看了会议总结,安排了明天的日程,周宴行和戚颂却仍旧没有出来。
他们两个……还在谈事吗?
池湛来到会议室门口,正要敲门,门却忽然开了。
周大总裁向来非常注重外表,虽然不属于一丝不苟的风格,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衬衫皱皱巴巴不说,发型也乱了,更为明显的是,他的侧脸肿了。
见池湛看过来,周宴行不太自在地用完好的那半边脸对着池湛。
“你怎么过来了。”
戚颂则站在另一旁,脸上明显有一道红痕。
见池湛望过来,一声不吭,垂下了眼。
再加上会议室里宛若被暴风袭击过后的凌乱场景,桌椅倒了一地,无需多问,都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
池湛心头一跳,却知道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被公司里的人知道,打架事小,但万一传出Seven和周瑞老板不和这种谣言,后面的合作会很麻烦。
“你们都休息一会,这里我来处理。”池湛低声道。
戚颂淡淡道:“我该回去了。”
周宴行哼了一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不屑:“没人逼你留着。”
池湛自然不可能让戚颂就这么离开,他脸上的伤太明显了,看起来就很痛,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感染。
然而对上戚颂那双沉静的眼眸,池湛却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是不是看到了?”这句话刚说出来,池湛便后悔了,如果戚颂说“是”,他又该怎么回答?
戚颂却没有回答,片刻后,反问道:“看到什么?”
并不像是看到了周宴行亲他那一幕。
戚颂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乱,他没有管,转身便要离开,池湛往前迈了一步,被周宴行拉住,道:“别管他。”
戚颂脚步没有停顿。
池湛抿紧了唇,看着戚颂离开了公司。
心里却丝毫没有放松。
……这种感觉,似乎比之前跟颂光提分手时的心情,失落感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那么一刻,池湛几乎都想要放弃自己的计划,但理智告诉他,这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够探查到事情真相的机会了,如果就此放弃,只会功亏一篑。
池湛独自一人站在会议室,扶起倒下去的桌椅,捡起飘散了一地的文件纸,并且按照顺序整理好,现场留下了打架过后的痕迹,可见当时状况十分激烈,并且没有人处于绝对压制地位……周宴行会打倒是不意外,Seven也会打架?
会议室恢复原状,除了摔坏的电脑不能用了,幸好文件有备份,没有造成损失。
备份……
池湛想起来,他也请岑迟给他做了一个记忆备份,但不知道下一次打开是什么时候了。
池湛还记得,岑迟对他说过的话。
“我会给你的记忆加一把锁,重现封存的记忆,必须由我来操作。”
池湛:“如果你也失去了记忆,还能打开这把锁吗?”
岑迟沉默了片刻,竟是摇摇头,无奈道:“失去了记忆的那个我,能不能打开现在的锁,这不取决于现在的我,而是取决于将来的我。”
“这句话听起来像绕口令。”
岑迟:“这也是坏处之一,譬如现在,我就……”
“怎么了?”
“没什么。”岑迟笑了笑,“已经结束了,阿湛,希望这把锁,永远没有需要打开的时候。”
池湛甚至不知道岑迟是什么时候完成了催眠的动作,就已经结束了。
池湛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周宴行的声音道。
池湛进屋,周宴行正在讲电话,见池湛进来,转了个身,用另一边脸对着他。
池湛:“……”
周总即便是破了相,依旧很英俊,也没有到鼻青脸肿的地步,只是眼角和嘴角都有淤青,这段时间恐怕是不能外出参加聚会,否则就是给别人提供八卦谈资了。
池湛到卫生间,拧了毛巾,给周宴行擦拭伤口,周宴行明显有些别扭,但仍然在和电话那头聊天,因而只得被池湛按在沙发上。
“对你旗下的艺人多进行道德教育,还有——”周宴行停顿了下,池湛那一下正好按在伤口处,酸爽感十足,“告诉他们,偶像不能谈恋爱,谁敢谈,就给我踢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疼得厉害,这句话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滋味。
把手机一丢,周宴行抓住池湛的手,似笑非笑道:“池秘书,你刚才是蓄意报复吗?”
池湛:“不清理伤口,容易感染。”
想当年一群人打架,只要还能爬起来,就能满不在乎地继续正常生活,谁会在意伤口会不会感染?
周宴行嘴角弯了弯,很快又强行撇下嘴角,道:“你不问刚才的事么。”
明显是挖了个坑,等着他跳。
池湛:“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周宴行冷哼一声:“你该不会还觉得,是我先动手的吧。”
池湛愣了愣:“……不是吗。”
周宴行眼中的笑意彻底消失了,面无表情道:“对,就是我动的手,谁让他欠揍呢?”
池湛察觉到周宴行的情绪变化,然而却不敢相信会是Seven先动的手。
但周宴行的话里,却似乎有着另一层含义。
像是刻意赌气,才说出这种话。
周宴行见池湛居然没反驳,反而一副陷入思考的模样,显然是相信了他的话,更是怒气攻心,面上更冷:“他还说,他是你男朋友,这总不会是真的吧。”
池湛:“……”
周宴行斜睨池湛,池湛居然对这句话也没反驳!
顿时心里像是吃了一颗又苦又酸的糖果,咬一口内馅都是苦到发涩。
倘若是假的,那也就罢了,但虽然是游戏情侣,池湛居然也没有反驳,这说明那个男主播在池湛心里的确占据了一席之地。
池湛心里有他吗?
虽然人在公司,心怕是已经飘到外面去了!他难道看不出来,那男主播其实是在欲擒故纵吗?!
“我跟他……只是单纯的网友关系。”池湛迟疑道,“没有其他关系。”
他说的倒也没错。
虚假的网络关系,也仅仅只有假扮男友的约定,在现实里是不算数的。
周宴行冷哼一声:“你刚才怎么不说?”
但话里明显没那么冷了。
池湛给陈澈发了条信息,询问他Seven的情况,陈澈回复:戚队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屋子里了,好像是心情不太好,今天的会议进行得不顺利吗?
池湛想起戚颂脸上的伤,抿着唇,回:他受了点伤,能帮他看看吗?
陈澈:戚队受伤了?!池秘书你有所不知道,戚队的屋子除了他自己就没人能进去,我想看也看不到啊,要不……池秘书你等会过来看看?
还不等池湛拒绝,陈澈果断地发了地址过来:我们换了家宾馆住,这是戚队的房间号。
陈澈放下手机,冲文安道:“戚队谈恋爱最后要是成了,怎么也得有我一份功劳吧?”
文安:“你顶多就是起了个传话筒的作用,骄傲什么呢。”
陈澈:“……”
两人站在门口聊天,想起戚颂刚才进来一句话也不说,连招呼也不打,显然是恋爱之路进展不顺利,正担心着,便见戚颂开了门,离开了房间。
“诶,戚队你去哪?我刚才可是给池秘书发了短信!”陈澈急了,“别走啊!”
临近下班,池湛颇为心不在焉,给周宴行喷了喷剂,勉强能看得过去了。
周宴行:“吃鱼?”
池湛怔了怔,道:“等会我想去看看Seven。”
周宴行:“……”
周宴行在心里已经把戚颂骂了无数遍了,装高岭之花的心机男,狐狸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偏偏池湛还就吃这一套。
周宴行咬着牙,道:“他挨打就是活该,有什么好看的?”
“他是公司的合作伙伴,总不能放着不管。”池湛想起戚颂离开之前的眼神,像是一只受伤的猫,只会独自蜷缩在角落里舔舐伤口,光是想想,池湛就有些于心不忍了。
“所以你要抛下我去见他?”周宴行不可置信道。
池湛:“只是看一眼,很快就回来。”
周宴行:“我和他,你只能选一个。”
“不,不用选了。”周宴行冷冷道,“你想去就去吧,我管不了你。”
说罢就离开了。
片刻后,池湛下班了,周宴行等了半个多钟头,也不见池湛回来安慰他,顿时气得把桌上文件全扫下去了。
池湛你真是好、样、的!
第99章 chapter 99
“这款药膏治疗跌打损伤都很管用,还带镇静舒缓效果。”店员拿出一个小盒子,池湛认真查看了说明介绍,买了下来。
回到公司,上楼,池湛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推门而入,办公室内宛若被暴风暴力席卷过一般,遍地狼籍。
池湛刚要踏进来的动作停住了。
这里是……发生了什么?
他才刚离开不到半个钟头,周宴行又和谁打架了?
办公室里空空荡荡,池湛疑惑地看了看,又询问公司同事,同事说周总刚才就离开公司了。
听同事的语气,一切都很正常,并没有发生什么暴力事件。
扑朔迷离。
周宴行平时下班时间都呆在办公室,今天倒是走得快,池湛原本看他脸上的伤,大概一时半会好不了。他们是正经生意,总不能顶着一张被人揍过的脸开会见客户。
但周宴行已经走了,池湛也不能把他叫回来,只得先将他那一份放在桌上,想了想,给周宴行写了张纸条,写上注意事项,提醒他每天记得擦。
另一支药膏,池湛打算给Seven送去。
陈澈发给他现在的地址距离公司不远,赶过去时,陈澈正在门外,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到池湛,眼睛一亮:“池秘书,你来找戚队吗?”
池湛点头,见陈澈露出为难的表情,问:“现在不方便吗?”
“也不是不方便,不过有个问题,”陈澈挠了挠头,含糊道,“戚队现在不在房间,可能等会才回来,池秘书,我先带你去他房间,你稍微坐一会?”
池湛愣了愣:“他不在吗?其实我是来送……”
池湛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陈澈推着往宾馆里面走了:“哎呀,有什么话,等戚队回来了再说,他很快就回来了,我保证!”
把还没有弄清状况的池秘书带到戚队房间门口,并且把门卡往池湛手里一放,陈澈真挚道:“池秘书我就不带你进去了,戚队的房间一向不让其他人进,进去了会死翘翘的。”
池湛:“那我就不进去了,这药膏可以请你转交给他吗?”
池湛想起第一次见戚颂,陈澈就和他强调过,戚颂有洁癖,他的房间不会让外人进入。
陈澈道:“说这话多见外啊,池秘书,你是戚队男朋友,他房间怎么不能进了?要是你不能进,那就没人能进了。”
说着说着,陈澈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原本知道池湛是戚队男朋友这事,大家都是心领神会,既然戚队没公开,那他们也就当不知道。
但陈澈很不理解,他要是交男朋友了,肯定第一时间告诉大伙,怎么戚队就这么神神秘秘的?
这其中必有隐情!
池湛怔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和他……”
陈澈:“呃,这不重要!池秘书你快进去吧。”
池湛只是单纯来送东西,谁料陈澈这么热情,完全没办法拒绝,只得刷了下门卡,道:“那我等他一会,会不会打扰他?”
“不会不会。”陈澈心想,戚队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当时可是连房卡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池秘书上门。
刚才陈澈给戚颂打电话,说池秘书等会要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戚颂的语气淡淡的,只说了四个字:
“现在有事。”
意思就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但这语气,听起来就很平时不太一样。
平日里戚队提到池秘书,声音都会变得很温柔,哪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仿佛毫无感情。
他们两个一定是闹别扭了!
陈澈这个人,平时很爱看热闹,眼看队长的感情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还兴高采烈地说:“你回不来的话,我就和池秘书出去玩啦,A省还挺大的,正好让池秘书带我四处逛逛。”
电话那头的戚颂沉默了一瞬,旋即用警告的语气对陈澈道:
“很晚了,不许带他到外面乱跑。”
“房卡在文安那里。”
陈澈心里腹诽,才七点钟算什么晚啊,天都还没黑呢,美好的夜生活才正要开始,也就戚队觉得晚罢了。
嘴上道:“那万一池秘书不愿意待着呢?我也不能强行让他留下吧。”
戚颂淡淡道:“随他。”
还随他。
要是池秘书真走了,戚队连哭都来不及,也就嘴上逞强罢了。毕竟他还什么都没说,房卡都提前给文安,不就是怕人来了又走了吗?
池湛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陈澈说了句“我就在隔壁,有事随时找我。”然后贴心地关上了门。
这间屋子朝阳,窗户很大,窗外是连绵起伏的远山,因没有高楼阻挡,因而阳光便肆无忌惮地倾泻下来。即便是傍晚,黄昏的余光仿佛给房间罩了一层轻柔温婉的暖纱,室内非常整洁,除了桌上摆着一台电脑,床铺一尘不染,被子也叠成了豆腐块,仿佛没有人住过一般。
很符合戚颂的性格。
池湛环顾四周,仿佛玩“大家来找茬”的游戏,在毫无烟火气息的旅店里寻找着属于戚颂的物品,
然而很可惜,除了角落里放着的黑色行李箱外,池湛一无所获,完全就是随时拎包就走的风格。
但这间屋子里,还是留下了戚颂生活过的痕迹。
他的味道。
那种类似于在冬日品尝咖啡雪顶,略微寒冷的气息携着寒霜在不知不觉之间涌入肺腑,初觉苦涩,然而稍微过一段时间,这气味便神奇地化成了一派清甜,像凉白开,许久后才回甘,品出了那么一丝丝的甜意。
池湛坐在沙发上,沐浴在并不十分炽热,暖洋洋的黄昏光线下,竟是不知不觉地撑着下巴睡着了。
似乎有什么动静,令池湛从浅眠中猝然惊醒,然而抬眼才觉出不对,入目沉黑,外面天色显然已经暗了下去,从进屋时的暖橙变成了沉静幽暗的墨蓝。
视线还未适应当下的黑暗,池湛再一次听到了脚步声。
“……Seven?”池湛不确定地问。
黑暗中,对方轻轻“嗯”了一声,池湛提起的心落了回去:“这么晚了,才回来吗?”
戚颂没说话,池湛心想,怎么不开灯?
正巧,他手侧就有一盏灯。
池湛正要按下开关,手腕猝然被按住了。戚颂的手指冰凉,带着潮湿的水汽,他的身上同样透着一种湿漉漉的味道。
池湛突然间意识到,在他梦里那些淅淅沥沥的声音,原来是外面的下雨声。
一滴水不知道从哪里落下,滴在池湛手背上,池湛下意识瑟缩起手指:“你身上湿了,先去换衣服吧。”
“我们聊聊。”
戚颂似乎没有听到池湛的话,他垂下眼,目光直直落在池湛脸上,这原本该是具有危险性的视线,却因为夜色过于深沉而掩藏住了七八分。
池湛默了片刻。
他原本便打算和对方将这件事说清楚,却没想到,先开口的人会是戚颂。
池湛深吸一口气,远比他想象中要紧张许多,但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否则无论是对戚颂,还是对周宴行来说,都不公平。
“我确实答应了他。”池湛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但他很快平静了下来,道,“我很抱歉,没有事先告诉你。”
戚颂握着他的力道并没有因此而加大,他只是很平静地扣着他,似乎只是为了阻止他开灯。
不知道看了他多久,戚颂问:
“我们之前的一切,全都不作数了吗。”
他的语气很淡,即便是疑问句,语气却是陈述句。
“你想和我分手。”
池湛:“我们之间,原本也没有什么关系。以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现在的我对那些事情……完全没有记忆。”
他更像是捡到了一个别人随意丢弃的游戏号,上线之后才发现,自己不但有个游戏老公,对方还对他情深似海。
“不是你。”戚颂重复道,“那能是谁呢。”
池湛只能说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他也认真地思考过,寻找过,但相关的记忆完全一片空白,仿佛按下了彻底删除键,即便是回收站都找不回原有的记忆,也因此,戚颂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崇拜的电竞大神,而并非是恋人。
戚颂应该也很辛苦吧。这么多年的等待,再次找到他之后,又不得不答应假扮男友的条件,始终都在委屈自己。
戚颂的面容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晦涩难明,他那张惯常冷漠的面容似乎燃着怒意,然而再仔细感觉,却只有埋在雪山脚下深深的坚冰,即便是不小心触碰到一点点,都会被冻伤。
池湛竟是不能多看。
“就这样吧。”池湛轻轻地道,“以后你会遇到对的人,我祝你幸福。”
池湛用另一只没有被箍住的手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小盒子,道:“这个药膏治脸上的伤,一天涂两次,很快就会好起来。”
池湛递给戚颂,戚颂没有接。
两人之间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池湛心想,他早该料到会是当下这个局面,谁遇到这种事情不会生气?
但戚颂即便是生气,也是冷的,不但会冻伤别人,也会冻伤自己。
池湛动了动手腕,示意放开他:“就不打扰了。”
然而下一秒,戚颂似乎碰到了什么地方,沙发椅背竟是往后延展,池湛后背悬空,没有支撑处,无法控制地倒了下去。
陷入沙发里,这沙发坐起来十分柔软,躺在上面便如同掉进了云彩里,四周都是软绵绵的,缺点也十分明显:想起根本起不来。
“你想就这样结束吗?”戚颂冷淡道,“我拒绝。”
“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现在想反悔,晚了。”
第100章 chapter 100
装药膏的盒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却没有人去管。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窗上,溅起水花,室内空气愈发潮湿起来,只听“呼”的一声,稍微合上的窗户被风吹开,灌进了一股冰凉的风。
池湛后背抵在沙发上,戚颂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并没有靠近,两人之间还保留着一定的距离。
戚颂仍然穿着开会时的正装,衬衫扣子全部系上,外搭一件黑西装外套,衬得皮肤愈发苍白,或许是与以往不同的打扮,气质分外冷冽如雪了。
正巧有月光印下来,池湛才注意到戚颂脸上那一道擦伤的红痕,看上去有些严重,而主人显然没用心管过,就那么放着。
戚颂的眼神黑沉沉的,透不进一丝光,望向池湛的眼神,似是汹涌澎湃,又像波澜不惊的海洋,情绪则是折射在每一滴水中,难以窥见其真实的模样。
“第三次了,”戚颂垂下眼,语气平平,道,“这是你第三次决定抛弃我。”
池湛不知道怎么,突然被这句话所触动到,他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手指攥紧,低声道:“……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戚颂淡淡道,“只是比起周宴行跟褚行宵,你没那么喜欢我而已。”
池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池湛自然不能将他的计划告诉戚颂,但这句话仿佛是一个薄弱的突破口,而戚颂迅速地捕捉到了,那双浅色的眼瞳直直望着池湛,低声道:“如果不喜欢,就推开我。”
说着,倾身,低头吻了下去。
因为平躺在沙发上的缘故,这个姿势想借力起来是很难的,而手腕又被戚颂有意无意地扣住了,因而池湛即便是想推开他,也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而戚颂的吻则是一贯的温柔,平静,像正午波光粼粼的大海,泛着金色的光芒,而后海浪却越发汹涌,池湛这一弯小船无措地随着浪涛前进,只能无助地被裹挟着,被浸润了船帆,船舱里也湿透了,由内而外地覆上了雪落松枝般的清冷气息。
全程,戚颂的视线都没有离开池湛,哪怕一秒钟。
心头越是妒火燃烧,面上却更是冷静克制。
第一次,池湛的号毫无预兆地灰了,自此之后,他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来。起初还能当他是有事,每天每夜,反反复复地看,希冀着那个号能够重新亮起来,然而每一次都只带给了他更为深重的失望、迷茫。
第二次,池湛和他提出分手。那时候戚颂的仿佛被一场飓风将内心世界吹得乱七八糟,然而他还能强自维持镇定,告诉自己,那是因为池湛还没有很喜欢他。
感情这种事情,是没办法强求的,但爱情又是天意,尤其是对于戚颂这样冷清薄性的人来说,一旦爱上一个人,就是命中注定,再也无法更改。
戚颂实际上并不是一个性格软弱的人,他不擅长讨好别人,也不会为了谁改变自己,而在他的骨子里,实际上是刻着极为强势的叛逆。
他所认定的事情,再过一万年,也别想逼他改变。
正因热爱电竞,因而孤注一掷,决绝地放弃继承者的身份,离开了家族,迈上了一条注定不自由,充满了崎岖与荆棘的道路。但这也并非是一气之下的冲动,戚颂跟褚行宵不同,褚行宵一向是冲动行事,全凭自己的喜好来,但戚颂却会经过反复的推敲算琢,评判风险,预估结果,再准备方案,以便确保万无一失。
倘若褚行宵是感性,那么戚颂则是彻头彻尾的理性代表。
但池湛,则是一个完全无法被估计,衡量的。戚颂可以计算出无数个结果,但这些结果落在池湛身上,就统统失灵了。
逼得他几乎快要发疯。
“唔、不……”
池湛仅能发出微不可闻的喘息声,一旦他想要开口,戚颂便再次亲上来,几乎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但这亲吻中夹杂着一分妒火,即便是已经隐藏得很好,但池湛仍然很明显能感觉得到,戚颂无声地对他说——
不要开口。
不要离开。
不要拒绝我。
在直播时那双修长骨感的手指,此刻正紧紧地握着池湛,与他十指相扣,冰凉的体温被逐渐温暖了,灼热着,仿佛燃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将池湛的手指越叩越紧,不让他逃脱。
呼吸越发急促。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了,急雨砸下来,聚起了小水洼,室内的空气越发粘稠,空调平稳有序地运转着,夹杂着一些倘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极其细碎的声音。
场面越发不可控制。
“咚咚咚。”
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池湛骤然惊醒了。
心不在焉玩消消乐的陈澈,不时翻个身,终于熬到饭点,精神抖擞,跳起来就去敲戚队的门了。
然而敲了一阵,都没人开门,陈澈非常纳闷,是和池秘书出去了吗?也是,哪有窝在房间里谈恋爱的,那肯定是要找点有情调的地方……
正胡思乱想着,门开了。
戚颂:“有事?”
语气虽然平静,但明显气压有些低,发丝有些凌乱,面容一半隐于黑暗中,黑西装没有扣,袖口挽着,衬衫衣领还解开了两颗,虽然收拾过,但仍能看出衣衫不整的痕迹,显然不是戚颂一贯的穿衣风格。
作为WT的气氛组,陈澈可是非常了解戚颂,他平时最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仿佛露出一丝皮肤都会被阳光灼烧似的,扣子则是有多少系多少,不嫌累得慌。哪怕是前天晚上熬到凌晨六点,第二天还不忘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
现在这是……
陈澈机智过人,迅速从现成线索中得出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结论。
陈澈小心翼翼道:“戚队,你和池秘书打架了?家暴可要不得啊!”
戚颂连眼皮都不撩:“没事关门了。”说着就要合上门。
陈澈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机会,连忙虎扑过去把门挡住,循循善诱:“别啊,戚队,现在可是吃晚饭的时间!池秘书刚下班就过来,肯定没吃饭,现在要饿坏了吧?咱们一起吃饭去?”
陈澈说着,余光瞥向门后,似乎没什么动静,可这两人在屋子里怎么不开灯?总不能是睡觉了吧?今天也不是世界一小时熄灯日啊!
戚颂似乎有些不耐,一手撑着门,不让陈澈进去,两人僵持不下之中,陈澈突然瞥到戚颂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半张脸暴露在光下时,露出了明显的伤痕,像是拳头打在脸上造成的擦伤。
陈澈瞠目结舌,谁敢打戚队?难不成是池秘书……
“陈澈?”池湛来到门口,便看到陈澈站在门口,他后退一步,道,“你找Seven吗?”
隔着昏暗光线,陈澈迅速扫了池湛一眼,虽然也有些不整齐,但幸好没有被打的痕迹,否则就算是大义灭亲他也要举报戚队家暴!
陈澈:“晚饭……”
“知道了。”戚颂道,“你先过去,我们之后到。”
陈澈还不太放心,然而戚颂一个冷飕飕的眼神过来,简直能不分敌友地冻死这世界上所有的生物,只得噤了声:“那我先过去。”
陈澈离开了,池湛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低头整理着装,他的衬衫扣子也在刚才不小心开了,正系着,另一双手代替他扣着扣子,并且仔仔细细地捋平了他的衣襟。
“楼下餐厅有一家煲仔饭味道还不错,”戚颂道,“想尝尝吗?”
池湛迟疑道:“可我该回……”
“不吃吗?”戚颂的动作没有停顿,眉眼平静,淡淡道,“那我跟陈澈说一声。”
池湛不知道怎么,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某种潜台词,意为“如果不吃,那我们就继续做还没做完的事”,顿时改口道:“……不,还是去吧。”
虽然戚颂现在非常平静,但平静有时候意味着更为深沉的危险,就像隐藏在暗处,看不见摸不着的生物,却无时无刻令人神经紧绷了起来。
池湛现在甚至有点担心了。
倘若戚颂在知道周宴行的时候之后大发雷霆,把他大骂一顿,那倒是还能心里好受一点,但戚颂什么也不问,只用幽幽的漆黑的眸子望着他,反而更让人无法释怀,也更无法开口了。
“你不爱他。”戚颂在整理池湛凌乱的发丝时,忽然开口道,“你答应他,有另外原因,是么。”
池湛震惊于戚颂的敏锐。
即使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但这句话里似乎又已经看穿了很多事情。
但现在的池湛,只能沉默不语。
不过有的时候,沉默反而是最好的回答。
“那个……药膏。”见戚颂就要这么下去,池湛摸着黑,寻找掉在地上的药膏,然而刚才忘记开灯,房间里更黑了,简直是抓瞎,正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戚颂道,“是这个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戚颂已经将药膏捡起来了。
“嗯。”池湛道,“早点涂上,好得快。”
戚颂不甚在意,池湛又无法看着他顶着那张被人打过的人脸出现在楼下的餐厅,势必会造成很多麻烦,只得按开了灯,强拉着他坐下,道:“不疼吗?”
戚颂摇了摇头,低声说:“疼。”
到底是疼还是不疼呢?
池湛没有说话,取了一些药膏,轻轻地涂在戚颂的脸上。
戚颂闭上了眼睛,睫毛在眼下投了一层浅浅的阴影,那伤痕正巧覆盖住了泪痣,仿佛是在流泪。
池湛猜不透戚颂心里的想法,正如戚颂也在试图知道池湛这时候在想什么。
药膏似乎自带清凉效果,池湛的指尖都有些凉丝丝的了,他说:“好了,现在还疼吗?”
戚颂睁开眼睛,浅色的眼瞳在灯下分外剔透,他轻声道:“疼。”
“你亲亲我,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