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照进窗台,金笼轻微摇晃,里面的雪团子来回踱步,仿佛存有什么焦急的心事。
紫檀的桌面上,放着一张红色的请帖。
这是安家的老夫人为了替孙女接风洗尘,特地设下的名流夜宴,请帖早上就遣人送过来了。
时风眠独自坐在桌前,神情若有所思。
安家邀请了她和贺兰毓。
按照剧情,在这次的宴会上,时风眠跟贺兰毓貌合神离,后者和白月光重逢,不久后二人的婚姻就会面临崩溃。
她就可以带着钱润了,去过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
这是她原本最好的预想,并且已经安排好相关事宜,但是唯一吊诡之处是……
贺兰毓还没有想起一切。
时风眠眼眸渐深,放下了手里的请帖。
这让她现在有点难办。
距离宴会举办还有一周,为了以防万一,提前让贺兰毓签下离婚协议,后面的司法流程会简便许多。
现在,还缺少一个离婚的理由。
时风眠不禁想起那天,贺兰毓发现房间监控时,自己和沈潇潇的谈话。
当时沈潇潇向她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失忆前贺兰毓调查过自己,而且比她们想象的还要了如指掌。
从时风眠的家世背景,人生经历,干过什么肮脏事,跟什么人同流合污……甚至,还掌握了一部分她的公司机密。
“万幸发生了那次车祸,她不记得了。”沈潇潇语气讽刺地对她说。
时风眠对此当然知晓。
她已经将要紧的情报销毁,就算贺兰毓后面恢复记忆,也没办法再来对付自己。
不过,沈潇潇并不知道,而是幸灾乐祸道:
“单凭贺兰毓能做到这个地步?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什么清纯小白花——食人花,懂不懂?哪天就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时风眠微皱了皱眉,“你小声点。”
仿佛比起这些事情,她更关心不要吵到贺兰毓。
沈潇潇闭嘴了,整个人无语住。
她翻了个白眼,没看到两人翻脸的热闹场面,顿时也觉得意兴阑珊,走之前将一个情报告知她。
贺兰毓收集到的机密,本来是要卖给安家的。
思绪回笼,时风眠看到管家过来,手里拿着一本册子,递给了她:
“小姐,取回来了。”
时风眠接过看了看。
里面是一张张她的照片,还有借条之类的东西。
这是贺兰毓从前的所有物。
此前,她就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但是一直没有去碰过。
现在拿出来,也许能借此为由达成目的。
等到下午,时风眠跟贺兰毓说起请帖的事。
贺兰毓情绪没有太多波动,说道:
“我会陪你去。”
时风眠作出思虑的样子,“可是你忘了许多事情,只怕不会适应。”
贺兰毓眼底流露疑惑。
“我应该记得什么?”
在此之前,她可以通过一些资料,临时了解自己的人际关系,还有即将面对的任何“陌生”人。
时风眠的意思是这次不太一样。
“……”
时风眠静默看了她一会儿。
“没什么。”
贺兰毓心中思忖,看着请帖上的姓名,逐渐有了一个想法。
上次时风眠也曾经提过安家,似乎很在意她跟安家的关系。
时风眠今天有些忙碌,正准备要去公司。
她起身经过贺兰毓,忽然问道:
“晚上方便吗?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贺兰毓轻轻点头,低声说:“我也是。”
时风眠心里有些好奇,但是没有追问,转身就径自去忙其他事了。
……
夜里,万籁俱寂。
时风眠回到家之后,以为贺兰毓已经睡下,可是当经过走廊的时候,听到了悠扬灵动的琴音。
她跟随着乐声,不紧不慢地向前走,最后来到了琴房外面。
她心灵沉浸其中,一时没注意到其他。
水晶吊灯的冷光笼罩下,女人坐在钢琴前,一袭黑色的吊带长裙,她神情专注,十指白皙纤细。
歌声空灵独特,有种让人心情平静的魔力。
她仿佛是在叙述一段故事,千回百转,牵动心弦,最后归于命运戛然而止的沉寂。
时风眠心里百感交集。
“这是我的新歌。”贺兰毓手指放在琴键上,抬眸看她。
时风眠有些惊讶,原来这就是对方要分享的事。
“太成功了……所以,我是第一个听众?”她真情实感地说道。
“嗯。”
时风眠心里正高兴,忽然目光落在她身上,顿时神情微怔。
因为听得入迷,这时才注意到对方今天不同之处。
只见精致的锁骨上方,多了一条特别的镶嵌碎钻的细链,巧妙的倒“y”设计两边对称,与雪白肌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细链下半部分掩藏在衣服里,正“y”形链条垂下,引导人的视线落在丰满的胸口。
好白的……链子。
时风眠呼吸微滞,眼睛都挪不开了,脑海里浮现这几个字,心里有点震惊。
这不太像是贺兰毓的风格。
对方神情冷淡,与这条“项链”相衬,有种难以言喻的极致性感。
“好看吗?”
时风眠蒙圈了一下,张了张嘴说:“嗯,但是……”
接着,她看到贺兰毓唇角微翘,仿佛是因为这个回答感到愉悦。
她瞬间哑然,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昨天的对话。
“这是我送的‘项链’?”
面对她这幅古怪神情,贺兰毓低头看自己的项链,喃喃道:“有问题吗?”
“……”
时风眠轻轻摇了摇头,心情复杂。
没想到简单一件事,居然能让梁芊办成这样,现在想想,贺兰毓之前的反应也是正常的。
但是,贺兰毓居然接受了这份“礼物”。
就因为那天一句她想看?
时风眠心里有点怪异,但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她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失误。
她徐徐来到贺兰毓身边,对方眸光清凌凌的,覆着一抹清幽的皎洁月色,也悄然观察了许久。
时风眠表情恢复正常,垂眸看了片刻,语气轻而缓说道:
“你今天很美。”
这是一句真心话。
贺兰毓仰头看她,凤眸里平静的湖水,泛起了一丝波澜。
气氛莫名有点微妙,连空气都是燥热的,足足静默了好一会儿。
“还听吗?”贺兰毓先错开视线,说道。
时风眠点头。
贺兰毓按下两个钢琴键,将方才的一曲奏完。
时风眠安静聆听,问道:“这首歌有名字吗?”
“还没有。”
贺兰毓谈及音乐,神情真挚,她略作思索说道:
“我创作这首歌,和前几年的风格初衷截然不同……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时风眠左眼皮微跳,面上笑道:
“我可不懂这些。”
贺兰毓却看了她半晌,过了一会儿,语气认真地说道:
“不用谦虚,你有着类似天赋的直觉。”
这样坚持并且肯定的态度,如同看不得她妄自菲薄一般。
时风眠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随后,只能坐在对方旁边,心血来潮地说道:“你可以试试教我。”
“……”贺兰毓转过来看她,然后答应了。
时风眠肩膀挨着,手指放在钢琴上,视线注意对方的动作。
然后,学着弹了一段前奏。
时风眠学是学会,却并无灵气,更没有其他有价值的艺术感悟。
她含笑看着,自我感觉还很不错。
“贺兰老师,你还想听我的意见吗?”她半调侃地问道。
“……”
贺兰毓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那句话只是时风眠随口一说,阴差阳错给她带来了作曲的灵感。
只是贺兰毓心间隐隐察觉,那不只是刹那间发生的,而是朝夕相处、日久天长积累而来,直到某一天将这些细碎的灵感谱写成曲。
正在她思考入神之际,指尖不自觉按黑格琴键,接着视野中另一只手覆盖着自己手背。
时风眠握着她抬起来些许,两人指间交错,在黑白单调的琴格上方,如同一抹规则秩序之外的错乱旖旎色彩。
因为她们挨得过近,散下来的一缕发丝交缠。
贺兰毓转过脸,猝不及防跟她对视了,眸光闪动,甚至能感受到炙热的呼吸。
于是,骤然忘了开口。
“弹错了。”时风眠凝望着她,忍不住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