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魁轻笑着摇摇头,“怎会?这样难得的机缘,不是什么人都有那个福分。”
“之前为父就发现,瑞儿小小年纪,眼神和神情都太过沉稳和成熟。你的事,就算你藏得再好,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为父总能从中窥到一些端倪。”
廖华裳脸微微一红:亏她还一直瞒着父亲,原来父亲早就已经猜到了。
难怪父亲从未质疑过自己为何会知道太子在卧虎沟,从未好奇过她莫名其妙拿出来的东西。
也难怪,父亲跟林骋介绍起空间作物来,如此有理有据、面不改色。
她当初对父亲可是崇拜得无体投地。
廖华裳好奇问道:“父亲一点都不好奇?”
廖魁笑道:“以前为父在一些诡事怪谈的书上,看到过类似的事情。”
重生,意味着曾经的死去。
他虽不知女儿前世遭遇过什么,但从女儿身中奇毒、历尽艰辛逃离伯府魔窟,到林副将出现时女儿的恐惧,就知道定然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是女儿无法诉之于口的痛苦,是不能触碰的伤疤,所以他从来不提,也不问。
只有不去触碰,时日久了,那些伤口才会随着世事的发展和改变,慢慢愈合。
瑞儿的出现,让女儿的生活多了几分活力和希望。
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女儿眼中,看到那种隐忍的、令人心碎的绝望和痛楚了。
他多希望瑞儿能一直陪在女儿身边。
可往往现实,并不以人的意愿为转移。
廖魁正色说道:“瑞儿到底还是个孩子,虽有过一段不同于他人的经历,终究还是太单纯。”
死士接触外界极少,除了日常的训练,就是执行固定的任务。
“从他未脱的孩子气来看,他以前,应该年岁不大。故而,心性并不成熟,对世间的人情世俗也知之甚少。”
“若他当真是太子遗玉,有些事,就不是你我、还有瑞儿能够决定的。这一点,你该明白才是。”
所以他希望女儿提前有所准备,以防到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廖华裳心如刀割,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廖魁知道女儿在瑞儿身上投注了全部的爱,将他视作自己亲生。
若有一日,瑞儿离她而去,只怕女儿在这世间唯一的支撑就没了。
他叹息道:“你若立志不另嫁,以后若有合你眼缘的,再收到身边几个……”
廖华裳轻轻摇了摇头:以前傅老夫人有句话说得没错,母子之间,是讲缘法的。
缘法不到,强求不来。
更何况,这些都只是他们的猜测,以后如何,还尚未可知。
她擦净眼泪,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轻声问道:“父亲可有想过,四殿下那边,又该如何?”
皇上给过廖魁密旨,要廖魁全力辅佐四殿下。
廖魁不照做,就是抗旨不遵。
乌索地处偏远,朝廷的消息往往会滞后许多。
不知道如今皇上龙体怎样,京城情况又如何。
廖魁笑笑,“有二皇子这场刺杀,在太子与瀛王这场夺嫡战没有决出胜负之前,良妃是不会同意为父去燕城的。”
他突然微微倾身靠近廖华裳,压低了声音说道:“为父敢打赌,良妃会想办法先交好你大伯母。”
廖华裳一愣,随即一笑,“那大伯母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良妃如今草木皆兵,不敢相信廖魁。她与庄氏相熟,应该会想办法从庄氏那里打探一下太子的动向。
毕竟廖赟是太子身边人,庄氏对良妃的态度,基本就代表了太子对四殿下的态度。
只可惜,良妃注定要失望了。
从余梁带回的消息看,廖赟时至今日,仍然没有给庄氏母女递过只字片语。
看来大伯也不是不了解大伯母,知道她有几斤几两,担心提前递了消息,母女俩会坏了太子大事。
庄氏母女最近混得着实有些惨。
在她们租住的小院满一个月后,因为交不起五两一月的房租,又出了廖施勾引小公爷不成、反被小公爷打伤的事。
好说歹说,房东再不肯将房子租给他们,庄氏母女只好搬了出来。
庄氏为人还算和善,虽然总喜欢端着架子摆贵夫人的谱,平日里与人说话和和气气的,周边的邻居对她印象都还不错。
廖施却是一副大小姐脾气,又出了那档子事儿,整个余梁的人都把她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
旁人一听是她家租房子,都害怕她再将家里男人的魂儿给勾走了。
最后还是廖忠从桑氏那里硬夺来了五两银子,在县里租了一座破宅院,将庄氏一大家子安置下来。
听到良妃带着四皇子赴藩燕州的消息,庄氏自觉她们家翻身的时机已经到了。
在京城时,良妃母亲与庄夫人一向交好。良妃进宫之前,经常跟着母亲到廖府做客。
进宫晋封一宫主位之后,逢节日庆典每次进宫,庄夫人也总是去给良妃请安。
庄氏让廖忠去买了笔墨纸砚,给良妃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求助信,给了跑腿的脚夫一两银子,让他送去燕城藩王府。
并承诺他事成之后,再给二两银子的报酬。
那跑腿的脚夫本想着也就只赚一趟脚力钱,没承想他去燕城藩府门房一说,那封信居然还真递进去了。
良妃还专程派了个婆子,乘坐马车去了余梁。
来的是良妃身边的管事冯嬷嬷,她搭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在一座破旧不堪的土坯宅子前转来转去,诧异问道:“这里,果真是庄家?”
“冯嬷嬷?”
旁边有人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冯嬷嬷一转头,就看到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妇人眼含热泪朝她走了过来。
那妇人头发灰白,在脑后挽了个素髻。身穿青灰麻布夹棉袍,外套着灰色褙子,脚上的黑色靴子洗褪了色,半新不旧的像沾了灰。
要不是她扶着的年轻女子有些眼熟,冯嬷嬷真得认不出眼前这个妇人,竟是半年前相见时还一身雍容华贵、气度不凡的廖夫人庄氏。
冯嬷嬷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庄氏,好半天才哟了声,“您是,庄夫人?”
庄氏上前一步,握住冯嬷嬷的手,眼泪就唰地流了下来。
冯嬷嬷抽了几下没抽动,眉头忍不住一跳,又见她哭得凄惨,只能由着她去。
庄氏哭够了,拿帕子擦净了泪,才拉着冯嬷嬷的手,“寒舍简陋,让嬷嬷见笑了。嬷嬷远道而来,还请入内喝杯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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