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什么宏图伟志去当救世主,天灾四起,她自己都不一定能逃脱,更顾不上别人是死是活。
庄岍不是没想过回国避难,但是她还在学期内突然着急要走,手续、机票这些都是很大的问题,思来想去只剩下天河山这一条路可以赌上一赌。
如果侥幸活下来了……
她抬起左手,小天才挡住刺眼的阳光。
那就多谢了……
庄岍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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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山是全岛制高点,虽然都在岛中地区,但离她的住所有二百多公里路程,这地方打车要上天价,庄岍出不起,而且天河山在景区内,她必须赶在景区关门谢客之前进去。
几经辗转,换乘了几乎所有种类的车次,如果不是在逃亡,她倒是很像那些赶时髦的同学常常挂在嘴边的特种兵式旅游。
等庄岍走出站太阳已经往西边去了,余晖把天幕之下浸染成橘色,温暖又祥和。
她却没时间欣赏,景区还有一个小时关闭,她得再转一班公交才能到山下。
怪这该死的禁食条例,她的肠胃已经开始鸣鼓抗议了。
公交车里很安静,车往东边开,车里的庄岍和其他人驶向不同的方向。
他们向死,她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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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早就谢了,赏樱季一过,旅客来得少了,天河山人流骤减,冷冷清清的。
庄岍一手攀着栏杆,另一只手拿着三明治往嘴里送。
天光渐暗,回首已经可以看见远处高架车道上扎眼的红色尾灯了。
像平常的每一天一样,红色的汽车尾灯在高架桥上连成一条线。上了高架的车辆只能在潮水中被裹挟着前进,因为没有退路。
忽视“游客免入”的告示牌,庄岍从无人的小径爬上不对外开放的顶峰,她眼中倒映着山脚下五彩的霓虹灯,五彩的光落在她眼里都显得暗淡。
庄岍俯视着山下,像一座不悲不喜的神像。
可惜了,这些人马上就要死了。
但她在这里没有好友亲朋,谁死都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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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13:08:46】
晚上八点过了五分,这次,庄岍没有等来那道将四周照成白昼的强光。
手机依旧没有新消息,小天才也没有发布新任务。
她像一个等待被审判的无知者。
虽然她每天都想着想着:世界突然死掉一半人就好了,她在哪一半都无所谓。
但当明知道结局却只能等死的时候,她又觉得异常煎熬。
可她又能做什么呢?渺小的人在自然面前是无力抵抗的。
她抬起头,树叶簇拥着天幕,围成一个圈。
她站在圈下像是是坐井的蛙。
山顶少了霓虹,天上少了月亮,晴朗的天空本应该星月同辉,但月亮熄灭了,现在只有星星依旧明亮。
她没有研究过天文学,认不出最东边的那颗叫什么,最亮的星星又是哪个。
从初中开始她就很少看天上摸不着的星星了,那时候她总是低头摸着书页,粗糙的纸边喇手,她才感到踏实。
她垂下眸子,电子屏幕的光打在她脸上,通讯录里联系人不多,国内的导师、援助所的联系人,还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她的手指搭在那个号码上,长按提示“是否删除该联系人”。
她犹豫良久,指尖颤抖着按下[确定],将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删除。
“嘟——嘟——祝您发财!请您发财!”
庄岍的手指还没从屏幕上移开,就打进来一个国际电话。
号码和刚刚被她删掉的异常相像,只是最后一位数字从7换成了3。
她下意识接通。
“您好?”
“晚上好,庄岍。”
对面的人似乎认识她?
庄岍的防诈骗意识强得可怕,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听筒里传来对方急切的声音:“喂?在听吗?”
“我是SCH白塔驻点副执行官,乔佲。你还有一小时,如果你在天河山附近请立刻到最顶峰的白色塔台,明白了吗?”
“我不是骗子,你可以去国内的警署网站上查我的警号,8-6-6,不过我劝你现在马上出发,海平面已经开始上涨了。”
庄岍看见了不远处闪着信号灯的白色塔台。
“在听,我在天河山顶,预计15分钟后到达。”
乔佲的耳机里响起枯枝落叶被踩碎的脆响。
“已经到了吗?也对,毕竟你是庄岍嘛,总之我会在门口等你,一会儿见——嘟!”
应该没有骗子会在世界末日冲业绩的吧?
庄岍抱着这样摆烂的心态朝着信号灯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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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看清塔外站着的人影时,那位皮衣皮裤、穿得像住在她楼下的机车小姐的女人也正好和她对视上。
“这儿!”乔佲看见来人眼前一亮,冲她疯狂挥手。
庄岍被一个大力的拥抱止住脚步。
“庄女士,好久不见!”乔佲紧紧拥住她,脸埋在她凌乱的短发间轻嗅。
庄岍整个人僵住了,她已经很多年没和人类这么亲密接触了,被这猝不及防的热情吓了一跳。
她很快回过神来,伸手轻轻拢了一下乔佲的背。
“乔女士,可以松开了吗?”
“哦哦,抱歉!”乔佲猛地收回手,掌心隔着皮裤搓了搓大腿,试图掩饰尴尬,“我忘了……”
气氛一时间僵住,庄岍正要问什么,乔佲别在左臂上的对讲机传来低哑的男声——
“滋滋——乔佲——人来了没有?”
“来了,我马上带她过来!”
乔佲正色起来,但还是温声征求庄岍的意见,“这里不安全,我们先进去?”
庄岍点头,二人并肩走入白色塔台。
塔台上的信号灯闪了两下,最后熄灭,天河山笼罩在黑夜里,纯白的塔台突兀地立于山顶。
-
“SCH是什么?”庄岍从前没听说过这个组织。
“SCH全称SHENG-CUN-HUI。”乔佲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念给她听。
字母在庄岍嘴里被嚼了嚼,她愣了一下,一脸疑惑地看向乔佲的背影,“生-存-会?”
“对,没想到吧?全拼音名称哈哈。”
“确实,少见。”
也难怪她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她排除了所有英文单词,但谁能想到这个组织居然是用的拼音命名?
“我第一次听到也很惊讶的。”
“白塔是SCH在这里的驻点。”
“SCH为末日而建的,为了人类生存。”
“到那时候各国权柄会向SCH转移,由SCH主导局势。”
“就像现在。”
乔佲回过头对她笑了一下。
“身份已核实,执行官权限验证通过,准许通行——”
重型大门缓缓打开,乔佲带她进入白塔执行官的办公室。
办公室颇有上世纪的复古气息,老红木桌面上摆着绿色灯罩的台灯,姜黄绒布地毯,棕褐色的皮质沙发。
“报告长官,庄岍已带到。”乔佲对红木桌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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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SCH白塔驻点总执行官唐晃,庄女士,第一次见。”
唐晃比乔佲高一级,他穿着板正的深绿色军装,隔着红木桌对庄岍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右手。
庄岍礼貌回握,“您好。”
唐晃重新坐下,从右手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推给庄岍,做了个“请”的手势。
“保密文件,需要你亲自打开。”
唐晃手肘搭在桌面上,十指相抵,挨着下巴,严肃地看向庄岍,气势迫人。
牛皮纸袋上,红色的印刷字体写着“档案袋”三个大字,姓名一栏写了庄岍的名字。
庄岍从里面取出厚厚一沓文件,最上面一张赫然写着[关于庄岍同志的责权转移申请情况反馈表]几个大字。
[SCH白塔驻点:关于你方提交的关于庄岍同志的责权转移申请,我方已审核通过。
现将该同志的债务索回权、指定服务年限等多项责权移交你方。
特此告知。]
庄岍少有的情绪起伏给了这沓文件。
不儿?你告知谁了?本人呢?本人的知情权也被转移了?
文件上盖了无法作假的鲜红公章,红得刺眼了。
庄岍猛地站起来,小腿肚撞到沙发上,笨重的真皮沙发贴着地板发出刺耳的拖移声。
她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大声质问:“这是什么意思!”
唐晃抽出被她掀飞的劳动合同,举起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先别激动,你看看这个。”
[即日起,我方与庄岍同志建立劳动关系,由庄岍同志担任我方研究员一职,服务期为三年,双方若需提前解除劳动关系则由提出方支付违约金共计七十万元。]
庄岍:???
我的卖身契就这么被发卖了?
谁家好人发卖在校生啊!
在校生还有没有人权啊!
世界末日还要打工,不然我现在出去跳海吧?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SCH的正式员工了。”唐晃不愧是能做总执行官的人,不急不缓地整理桌面上散落的文件,还不忘贴心提醒她坐下休息。
“还有什么想问的?”
庄岍彻底没了脾气,重重坐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呼吸。
“那么员工福利呢?”
“什么?”
唐晃摞文件的手一顿,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我说——员工福利,比如员工宿舍,五险一金,休假这种。”
“还有工时怎么算,按国内算还是按岛上算?我之前在便利店打工是一周28小时。”
“还是说你们有自己的规定?劳动法适用的吗?”
庄岍心态好得很,打不过就加入,在哪当牛马不是当?想要她打三年工总得保证她活着创造价值吧?
唐晃:……
“高薪,包住,管饭,不加班,还带编。”
庄岍听到最后三个字眼前一亮,“好的老板,我会努力工作的!”
留子上编有多难,谁念谁知道!
乔佲仰头叹息,“我当年就是这么被骗进来的。”
庄岍两手一摊,“我没得选。”
乔佲与她相视一笑,“也对。”
唐晃瞥见庄岍左手腕上的粉色小天才,轻咳一声,“乔佲,带她去录入信息。”
“遵命,长官大人!”
乔佲走到庄岍面前对她伸出手,“欢迎加入SCH,庄女士。”
庄岍握住她的手向下使劲儿,借着力道起身,“请多关照,副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