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尔伦会注意到兰波的围巾系法有区别很正常——任谁在看到几乎是朝夕相处的搭档，三年里从没变过系法，一直都是把围巾对折之后交叠地围上，却在某一天忽然换成精致得仿佛编织而成一般的系法，都会第一时间发现的吧？
“是的，是新学的系法。”
兰波表情平静，声音也平静，
“我觉得这样会比较舒服，就试着换了一下而已。”
……确实看起来会更舒服一点。
和以往的交叠系法不同，兰波今天的围巾缠绕着包裹了两圈，又在胸口打成领结的样子，让那条羊绒格子围巾宽松地围住脖子，遮住一点下巴，显得黑发少年冷淡秀丽的眉眼更加柔和。
魏尔伦发觉自己好像看得有些久了，他挪开视线，面对任务对象时妙语连珠的金发少年，此刻干巴巴地夸奖，
“很适合你。”
“嗯。”
兰波心下松了口气，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敲敲桌面，把话题重新扯回工作上，
“刚才我说的内容都记住了？任务流程是正常的试探情报－伪装接近－得到结果，老伯尔尼态度不错，与军方合作的事情应该不成问题，未来伯尔尼家所有产业的接班人都将是朱莉·伯尔尼，建议军方今后和这位大小姐打好关系。至于马拉美，任务执行评价是良好，能够快速通过现有资源找到需求信息，只是缺乏经验，建议加强伪装和沟通方面的课程教学。”
“记住了。”
魏尔伦压下嘴角，毫不在意地回答。
“那我们出发吧。”
兰波微微叹了口气，压住想要说教的欲望。
其实他不是没试过让魏尔伦直接自己去汇报，但魏尔伦真的不行——人造神明对几乎所有任务的评价都是无聊、简单、无趣，对任务目标的评价也都如上。
倒不是因为魏尔伦记不住任务过程中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相反，脑子超好用的人造神明每件事都记得一清二楚，但用他的话来说，工具只要做好工作，达成应有的结果就行，为什么还必须汇报？
兰波拿他没办法，只能选择每次汇报任务前先把汇报内容过一遍，让魏尔伦照本宣科。
都是熟悉的流程，波德莱尔的询问也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直到该要离开的时候，兰波才站在门口，对门外等待他的魏尔伦轻声开口，
“抱歉保罗，我还有些事情要和老师讲，你先自己回去吧。”
“……好的。”
魏尔伦满腹疑惑地离开后，兰波关上门，在同样疑惑的波德莱尔注视下，用彩画集笼罩住整间办公室。
“很重要的事情吗？”
波德莱尔看着学生严肃的表情，挑起一边的眉毛，好奇地询问，
“怎么，魏尔伦那小子在这次任务里捅了什么不能说的篓子？”
“没有。”
兰波摇摇头，
“保罗已经很久没出过问题了——但我要说的事情确实是关于保罗。”
只不过是另一个保罗。
“所以？”
银色长发的少年将手中的记录本合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学生，
“关于魏尔伦的什么事？难道阿蒂尔终于想清楚希望和魏尔伦分开执行任务了？”
“……”
兰波无奈地嘴角抽动一下，
“不是，我和保罗搭档得很好。”
他婉转地提到十天前的事情，
“上次任务汇报之后，我曾问过您是否察觉到什么异常。”
“啊……对。”
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波德莱尔歪着头，不太明白学生到底想说什么，
“那天之后我又对铁塔附近做了整体扫描，确认没出现什么问题。”
还是说——
“有什么被我忽略了？”
“嗯。”
兰波盯着老师紫罗兰色的眼睛，认真地陈述，
“有另一个保罗，从十六年后回到了现在。”
……？
什么？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虽然外表看起来是16岁少年，但内里实际上已经36岁，甚至比雨果还大一些的中年人，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听不懂学生的话。
什么叫作——另一个保罗，从十六年后回到了现在？
“他是忽然出现的，在上次任务结束后。”
兰波垂眸回忆，
“最初我也怀疑他的身份，但他所讲的内容和身上的能量波动都非常真实，那是属于保罗的异能力，如果世界上还存在能够完美复刻出创造保罗过程的机构，也完全没有必要让他来执行伪装潜入的任务。”
魏尔伦最大的用处是在战场而非谍报，选择地将他留在铁塔作为谍报员，不仅是雨果争取的结果，也是只有大国才会有的傲慢又悲悯的战争人道主义。
当然，这些并不能完全说服兰波，令兰波真正放下戒心的，实际上是第二天回去时，在成年魏尔伦身上看到的彩画集。
“那确实是彩画集的力量。”
彩画集唯一的主人绝不会错认的力量，
“保罗说是未来的我为了救他而通过某些手段赠予他的礼物。”
同时，也是彻底洗清他身上敌方间谍嫌疑的礼物。
“真奇怪。”
波德莱尔眉头紧蹙，他又重新扫描了一遍铁塔生活区，在刻意观察下，才终于从心灵视界中看到那朵和小魏尔伦几乎完全一样，属于非人类的巨大繁杂的心灵之花，唯有一点区别，小魏尔伦暗红色的花瓣周围缠绕着黑色的雾气，而大魏尔伦的花瓣周遭却是金色的流光，
“我之前从未注意到这朵多出来的心灵之花，似乎有什么让我下意识去忽略他。”
“保罗也说过这点。”
兰波轻轻摇头，
“应该是送他回来的存在留下的类似屏障的保护。”
兰波不认为送魏尔伦回来的会是异能力者，时间系的异能力者当然有，铁塔中就有关于对方的记载，但对方的能力上限绝对不可能达到十六年之久。
不过到底是什么送魏尔伦回来并不重要，对方是善意也好恶意也罢，去思索如何解决暂时表现为善意，又强大到无法抵抗的力量是无意义的。
“关键的问题在于保罗回来的目的，这也是我今天要和您沟通的原因。”
“什么目的？”
波德莱尔追问，而兰波想起大魏尔伦的回答，蹙着眉笑了一声，
“让我和保罗的关系变好。”
“你们两个关系还不够好吗？”
波德莱尔震撼。
兰波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觉得这只是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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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伦的借口，或者说次要的目的，
“我认为保罗真正的目的，应该是阻止异能大战继续下去。”
“你是信魏尔伦能有这么心怀天下的一天还是信我能还清维克多和亚历山大的钱。”
“……”
兰波选择哪个都不信，
“不是因为这个。”
他放轻声音，
“老师，您觉得保罗从现在的性格，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会是自然成长的吗？”
“成熟稳重魏尔伦，更好笑了。”
波德莱尔嘴角抖动一下，无情地吐槽，
“有多成熟稳重，能有八岁的维克多成熟稳重吗？”
“……”
兰波想了想，觉得八岁的雨果可能还真的会比十八岁的魏尔伦成熟稳重一点，黑发少年的唇角溢出一丝笑意，
“那么您的答案是不信。”
“当然。”
“可成年的保罗，确实是这样。”
波德莱尔的神情终于严肃起来，他明白学生的意思，
“他身上的彩画集——你在异能大战中出事了。”
银发少年的眉头皱得比刚才发现魏尔伦的心灵之花时更紧，简直像在眉心隆起山丘，
“这不应该，就算在超越者中，你和魏尔伦的实力也是顶尖的。”
超越者，在异能力强度上达到最高的存在，除了某些能力过于特殊的——比如波德莱尔本人——以外，几乎所有超越者都能够做到一人抵一国。
即使如此，兰波和魏尔伦依然是法兰西当之无愧的王牌。
兰波的彩画集虽然会被同等级的类似雨果“悲惨世界”一样的世界性异能力抵消或覆盖，可彩画集同时还具备通灵的第二效果，在灵活性上更胜一筹。至于魏尔伦的重力异能，只能说人造神明虽然没什么手段，但有的是力气——完完全全的一力降十会。
波德莱尔很难想象，会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兰波出事。
“我也不清楚。”
兰波摇头，
“总之，保罗似乎有什么能够达成目的的办法，他这两天可能会来找您。”
“——我懂了。”
波德莱尔冷笑，
“阿蒂尔你今天绕这么大一圈，就为了提前跟我说一声，让我到时候给那小子好脸色是吧。”
“……嗯。”
兰波尴尬地抿着嘴，
“因为老师您……”
一向不太喜欢魏尔伦。
“行了行了。”
波德莱尔虽然不喜欢魏尔伦，但也称不上讨厌，更不会故意为难他，何况事关兰波的性命，
“等他来找我，我会好好跟他聊聊的。”
关于心爱的学生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
兰波垂眸，轻声请求，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知道保罗具体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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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魏尔伦正在回家的路上，阳光照耀着他灿金色的柔软发丝，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少年人造神明面无表情地走到岔路口，在原地站了一会，忽然调转方向。
想和兰波一起吃午餐。
——去兰波家里等他吧。